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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之都 五

第五章

口是說回家了,但世界就是事與願違的。

又過了兩個月,索拉仍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中,跟著部隊作無意義的徘徊。葛德列入了傷員,雖是再休養一個月左右,就可以重返前線。但她的家族多少都運用了些影響力,過不久後應該會先送回雨之都吧。

一個八人的小隊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中進行偵察行動,索拉人在其中,只不過他不明白為何要在一眼看盡地平線的原野上起勁的走。

隨便望一望都知道沒有敵人了吧。

四週無人,無異常。雪還是那一堆雪,顏色不會變遷,頂多也只是厚薄不同。公發的皮靴子磨破了外皮,表面增多一個個小洞,大概多走十公里左右就會變回原狀,再次成為一塊皮革。

「其實雪國的人也算是我們的同族,為什麼我們要相殘哪?」雪原中的步行有夠無聊,一名手持魔石槍的少年士兵不經意地扔出問題。

「笨問題。」另一名看似比較老練的劍兵回答道。「要是不打仗,我們的國家根本不能居住。」

「什麼意思?」

「你別以為你袋中的魔石可以賣很多錢,最多只夠一個人正正常常用一個月,但這對一塊領地來說實在太少了,不搶奪其他領地的話,我想雨之都早就滅亡了!」

「不要散播叛亂言論。」滿面鬍渣的軍官出聲說道,但他的焦點一直放在手中的地圖,完全不理會他身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說事實啦。在每日都下著雨的地方,要畜牧已經很困難,更不用說種田之類,雨水肯定會浸死植物。而且長年看不到太陽,光是待在那裡就陰沉死了。」

「那我們為什麼會被稱為偷日者了?」索拉把問題插進兩人的對話之中,其他人也因為這猝然的問題看著他。

「啊,這個可不好說了。不如請長官來講解一下吧。」

「哼!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剛是高年生,怎樣也不夠你這老鬼的資格講吧。」

「真是沒問題?」

「我可是真相支持者,我接這個任務也是為了真相。」

「既然你們不願講,不如就由我來說說吧……」另一頭的長槍兵舉手說道,他的臉色蒼白,身材高瘦,架眼鏡,後面紮了條小辮子。看起來就是一個書生,與武器和戰爭談不上關係。

「看來有人比你更有格。」軍官連忙補了一句,但他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地圖。

「哼!」

「那我說吧。」

這件事說起來有點年代久遠。在二十年前,天空仍掛上全圓的太陽、雨之都被人稱為安德里斯的時候。蒙迪爾法利將軍推翻了當地的領主,成為了英雄。鑒於當時的領主實在殘暴不仁,弄得民不聊生,皇帝陛下亦早想剷除這根眼中釘。

於是沒對此叛亂行為有一句微言,更封蒙迪爾法利成為下一任的領主,並授予卡妮維一姓。蒙迪爾法利便成為日後,廣為人所熟識的卡妮維公爵。可是我們的這位領主並不今於現狀,他想把迂腐的皇帝陛下拉下來,讓自己成為新的皇。

只不過,跟他馳騁沙場的六個兒子並不這樣想。他們認為剛經歷內戰的領地需要休養,而且面對國王的大軍沒有絲毫的勝算。因此力盡諫言,想要勸伏他們的父親打消這個念頭。勸是勸成功了,但這只是一時之得。

卡妮維公爵最後擬定了一個計畫,大量開採這塊領地的魔石礦以換取金錢,擴展生產士兵的學園,準備在十年之後發兵攻打皇帝的城堡。看到野心勃勃的父親,六名成年的兒子決心要停下這部戰鬥的機械,讓這片土地無暇去戰爭。

他們獲得剛滿十六歲的第七女兒同意,借助她的魔法將太陽從天上偷下來,然後分散為六份太陽碎片,再由她的哥哥們藏在這個國家裡面。可惜,涉入其中的兩名子嗣迅速被發現行跡,還沒逃出安德里斯就被領主的士兵砍殺。於是,其中一塊太陽碎片就這樣落入公爵的手中。

被威逼的第七女兒無可奈可地將太陽碎片再次放回天空,可是她心有不甘,利用碎片的魔力把世界的天氣改變,安德里斯從此下雨不斷,其他的領地也變成極端的天氣。卡妮維公爵一怒之下,便把第七女兒吊死,並將她的屍體放在絞刑台上示眾三日。皇帝聽到消息後,亦不好怪罪公爵,沒對他作出追究。

而有另一說法是,當時拾獲的太陽碎片有兩塊,因為殺了兩個兒子,無道理只有一塊太陽碎片。所以,另一塊太陽碎片,大部人都猜測是因為第七女兒運用其魔力時而消耗殆盡。但卡妮維公爵怕其他領地的不滿,導致貿易計劃泡湯。故宣布只是找到一塊,而不是應該的兩塊。

至於天上的另一塊太陽碎片,是由皇帝陛下的魔法師尋回,放在國王的城堡——「太陽之城」的天空。只不過,太陽碎片沒有重新整合為一,兩塊不同的碎片就各自掛在不同的天空中。施法者——第七女兒的死亡,讓世界各地的魔法師們永遠解不開太陽成為碎片的謎團。

縱使,到最後他們七人全部被斬殺,但其餘四塊碎片一直下落不明。缺乏碎片的這個雪國,就永遠只能靠皇帝和公爵的陽光滲過,看不到真正的太陽,也沒有一絲暖意。而雪國的人民就此叫我們做「偷日者」,並且憎恨著我們這群雨之都的人。

如同上天給予的一個詛咒,卡妮維公爵亦得到他的報應。除了「偷日」之前剛出生的瑪尼殿下之外,之後領主的妻子每次懷胎都流產收場,直至第十三女兒——蘇爾殿下的出生。不過,領主的妻子在五年後亦因為染上疾病而變得虛弱,最後捱不夠三個星期就過身了。

但無論事情變成如何,皇帝陛下都從不遏止我們侵攻這片充滿悲劇的土地,大概是以為卡妮維公爵有方法把太陽重合為一,所以才讓我們在這裡放肆吧。

「我們來這裡並不是來放肆,而是來找東西。」軍官仍對著地圖,沒頭沒腦地在荒蕪的雪原上領隊。他搔搔頭,咋舌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子,面向著索拉他們。

「怎樣了?」老兵見勢頭不對,出聲問道沉默不言的軍官。

「看來我們進入了魔法陣。」

「喂喂!怎會在這個地方有這鬼東西?」

「總之不要跑,沿進來的道路走出去。」

「進來?我們從哪進來?」剛才講故事的士兵慌張的說。

「冷靜點!跟著腳印便行吧。」

但是雪地上的腳印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索拉把腳掌提起,地上的厚雪像是有生命般移動,自力回復到原來的位置,把腳印覆蓋。

「這是什麼魔法陣來?」老兵再次問盯著比他年輕的軍官問道。

「我怎知道!」

「似乎像是讓人迷路的結界。」身穿灰色長袍的隨隊魔法師回答,但他不確切的語氣,使人感到模稜兩可。

「不是路徑魔法陣?」路徑魔法,是指要走施法者規劃的特定路線,才不會觸發的魔法陣。

「應該不是……吧。」

「給我肯定點呀!」

「總之走走看。」

「那給我動你的腳,這是命令!」

魔法師的臉頰抽動,看來對自己的判斷缺乏信心。但他不得不遵從命令,將穿上高級皮靴的右腳伸出,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

「哈呼。」魔法師害怕得倒抽一口氣,把腳掌踏上雪上,步伐抖得不穩。「看啦!沒事喔!」

魔法師顯然對自己猜對了感到高興,可是還有接腫而來的問題等著要解決。

「但我們要怎樣出去?」潑冷水的問題從老兵的口中竄出,一股莫名的冷風吹過,魔法師頓時啞口無言,張大嘴巴看著站在原地的眾人。

「咳咳……這個問題……」根本沒機會給魔法師回答。

地上突然湧出一個巨型的口,把魔法師整個人吞噬。泥色的大口是由岩石所組成,連接的頭就似是一隻古代的獸。沒有牙齒的口吞下魔法師之後沉回地面,淺出來的雪也自動回歸原處。

「他猜錯了……」

看著隊上唯一懂魔法的人在眼前消失,剩下的隊伍根本沒知識,去了解是什麼觸發了魔法陣。

「為何我們走進來的時候會沒事呢?」說故事的士兵把自己的思考提出來討論。

「方向?」軍官立即答道。「他走的方向不同。」

「但我們繼續向前走,在這雪原裡不又是死路一條嗎?」跟索拉差不多年紀的另一名士兵說。

「總好過什麼也不做吧。」

「萬一錯了……」

的確,萬一猜錯的話,有誰會願意執行第一步。

「我來。」老兵沒多半句,就向原先的方向前走,走了兩三步也沒事發生。

「看來安全。」

隊伍排成一列的繼續前進,跟著老兵而行。軍官又開始專注的對著地圖,回復到半跑步的狀態。除了注意方向之外,他都不多加一眼去看周遭的路。

「你究竟在看什麼啦?」老兵不耐煩的問道。困在魔法陣的境況,難免會令人有點暴燥。再加上軍官一直在看,真是令人很懷疑那張地圖標記住什麼。

「我說過我是來找東西的。」軍官又一次重覆他的目的。

「那你是在找什麼?」

會用到用魔法陣守護的物品,非但價值連城,而且總會是一些擁有特殊功效的道具。即使最後未必能夠得到,但偵察隊伍還是想知道,是怎麼的物品令他們捲入這個不得了的危險。

「我還是不太肯定路找得對不對,不過中了魔法算是一個好開始吧。」會這樣想的人不是太過樂觀,就是懂得解開魔法的人,明顯地軍官是屬於前者。「既然都掉了進來,倒不如順道把任務完成,反正困在這塊無盡的雪原裡,也不會有其他事可以做。」

軍官停下來望一望地圖,再望一望周圍的雪。

「大概在這個位置吧。」

背著大背囊的士兵,了解到軍官的意思。於是擅自的把背襄解下,將裡頭的工具倒出來。

「我們不能回頭走,你把鐵剷傳過來吧。」

人手一把鐵剷,索拉站在原地挖起雪來。這裡的雪跟剛才的一樣,一挖起來便會自動回復原位,根本連一吋深的洞都無可能掘出。

「這沒可能掘開。」索拉出聲告訴軍官,但軍官沒在聽。他很專心的在身邊周圍各個位置,挖少少雪作試驗,找出可以把雪挖起的地方。

「為啥掘不到了?這雪很容易被挖沒走喔!看啦!」

在最後面的士兵用鐵剷,把雪剷飛到兩公尺高。雪塊著地後沒有移動,就如普通的雪一樣,堆作一團不成形狀的物體。

「媽的!我們錯過了!」軍官煩躁的大喊,然後又對那個與他有點距離的士兵問道:「你找不找到入口?」

「入口?」士兵俯視自己掘開的雪,下面就只有一塊石碑的模樣。不過要形容它為石碑太不貼切,因為那個大小實在相差太遠,簡直就是一幅埋在雪地下的牆。

牆上刻滿了壁畫,內容看似是關於太陽故事。士兵再向前掘了兩公尺,發現了牆上一個平滑的地方。這是一對向下而且緊閉的石門,四方形的石門看來很重,要用到兩三個人才能打開。

「找到了!」

軍官聽到這話後笑了。但他還是認清到事實,冷靜的穩著腳步,未被興奮的心情牽引著他向反方向跑。

要是反方向走的話,「大口」便會跑出來把整個人吞掉。

在沒有魔法師的情況下打倒魔獸,比登天更難。明明地下神殿的入口就在那裡,偏偏自己卻跑過頭,軍官能怨恨的就只有自己。

「不管了!」

還是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軍官快速的跑去站在隊伍最後方的士兵。

「幫忙開門啦!」

可是士兵還是手執鐵剷,呆立在原地。到他有反應的時候,岩石的大口已經從地下昇出,把軍官的身體吞掉。接著,大口又旋即返回地底,回復平靜。

剩下來的地圖從空中飄落,停在索拉的眼前。地圖的中央似乎是他們現今的所在地,上面劃上了一個太陽的圖案。地圖的左下角則是他們離開的營區,而右上角的一條虛線,應該是另一支部隊的行軍路線。

索拉把地圖交給老兵,老兵看了眼後,便低吟了一句:「太陽碎片嗎?」跟著他便將地圖捲起來,收進口袋中。

「繼續前行的話,應該會遇上友軍。把鐵剷通通扔掉,我們要走出這個魔法陣啦。」

大約走了三個小時左右,我們究竟走出了魔法陣沒有。

沒人會知曉答案。白色的雪地上就只有黑色的絕望,他們大概會在凍僵之前,先會因為尋找友軍而累死吧。

雪原的遠處有一群全黑色的士兵走過,可是印有白色獵鷹的旗幟說明了他們並不友好。老兵的手掌向下壓,示意索拉他們要壓低身子,以免遭敵人發現。

貼近雪地的身體就只有冰冷,但他們終於有機會停下來歇息,深深的吸入一口冷氣。

「咳咳咳……」

氣氛繃緊,身體像是要陷進地面。雙唇黏住了,就算想說話也講不出聲。各人的手貼在武器,碩果僅存的魔石槍對準黑色的群體。

拜託不要過來。

過了一段長時間後,當龐大的黑色群體離開視線時,天色亦開始變黑。沒到十分鐘,雪地就成了全黑一遍,與日間成為對比。

「要被發現也沒辦法了。」只聽到聲音,一點的亮光就照出了老兵的臉。「幸好我不太依靠魔法師。」

老兵手拿火摺子,照亮的範圍就只限剩下的六個人。老兵、索拉、說故事的書生,魔槍手、背囊者和隊尾的士兵。

逝去的魔法師和軍官連屍體也沒有,原本可以在夜晚依靠的光魔法,亦從此消失。

「哈呼……」

夜晚的溫度變得更加低,吐出來的空氣也是冷的。凝固的空氣有如利刃,每踏出一步就被它削去一塊肉。

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

被迫走著不想再走的路,但停下腳步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如聊聊天吧,這樣就不會覺得冷。」影子龜縮作一團的書生提議道,率先回答他的是老兵。

「有什麼好談。」

「例如是自己的過去,又或者未來的抱負吧。」

「誰會想聽你這些。」

「那就先由我開始吧。」書生無視老兵,稍作停頓後,又繼續說起話來:「我是住在城東的,今年是最後一年待在學園了。未來的話,我想會周圍遊歷一下吧。」

遊歷嗎?好像也不錯。

索拉黯自低頭去看自己的腳,用自己的腳走遍這塊大陸感覺會怎樣呢?然而在這刻,他發現腳印不知何時回來了。

「我們好像走出了魔法陣了。」

「呀!真是的。」書生驚嘆一聲,跟著誇張地提起腳掌確認一下。

想不到文質彬彬的人行徑居然會這樣粗魯,而且這樣的多言。明明來的時候一語不發,到現在卻扮演起小丑來。

「對了。我叫做薩默斯,你呢?」

被看著的索拉有點不知所措。突然而來的問題要如實作答好,還是無視他好了。

「我叫做索拉。」他選擇了前者。

「你這紅髮的傢伙不是本地人吧?」早就知道離開了魔法陣的老兵,一直沉默不語。直至現在,他才問出在意的問題,但兩足依然向前邁進。

「不是。」紅髮的確不單只在雨之都少見,甚至在整個國家中,相信也不會超過十個人擁有這種髮色。

「那麼奇怪?」擺出顯然不相信的態度。這個老兵大概不會相信任何事物,無論是魔法或是他的長官。

隊伍上的人不再說話。不,應該說是他們不願再說話。在這嚴寒裡閒聊就只有辛苦,即使說話可以保持清醒,但始終不及省一口氣溫暖。

背背囊的士兵最先倒下,沉在雪中。雖然其他人是想幫他站起來,但他已經失去了意識,身體亦續漸僵硬。

「放棄他吧!我們還不知要走多久。沒道理多帶累贅在身。」老兵出聲阻止,但其餘四人沒聽他的意見,硬將背囊士兵的雙臂張開,由兩人抬著走。

「哼!隨你們了。」

很累,但不能睡覺。睡覺的話就注定凍死,維持意識,拼命張開眼睛。就像那次背著葛德走的一樣,不過今次就只有他自己。

死了也沒所謂吧。葛德聽到的話又生氣了。

這時候她差不多該要走了,再過多幾天,她就會離開這片雪地,回去自己的家。

待在這裡有一年麼?

就算沒有,時間也過了太久。就似現在行走著無盡的雪原一樣,根本沒有終點。

太陽的光輝再現,暗淡的夜空被照明。深藍得似漆黑的夜空,成了一個大圓塊,外圍深色的部分慢慢往圓心縮小,然後消失。天空到最後成為一片蔚藍,索拉單單看著那片無雲的天空,心裡抹上了一陣安逸。

在這片沒有太陽的天空下,要讓雪地變得光明,整個過程到底用了多少時間?

索拉不知道。

他只顧看著這個在雨之都不曾看過的奇景,沒去在意這些瑣事。

那貪睡鬼多半都沒看過這風景。

又在想,又在想葛德的事。但這感覺不壞。

無意義的行走,到達有意義的地方。當隊伍見到炊煙升起,腳步就不由自主的加快。色彩爛漫的旗幟,證明這是友軍的營地。但營內傳出的歌聲,卻是雪國的民謠。

輕快的樂調,配上不明所以的古語歌詞。嘻哈的笑聲絡繹不絕,就只有給人歡樂的感覺。看守營區的是雨之都的士兵,沒錯,這的確是友軍的地方。

放下丟掉背囊的士兵,靠營地內的守衛幫忙找來了醫生。醫生到來的同時,索拉發覺領著隊伍回來的老兵早已消失無蹤。

抬走了筋疲力盡的士兵進去帳篷,變得無所事事的索拉,在一個個白色的尖頂間穿梭,走過只有巡邏隊閒逛的營區。

他無聊地走往歌聲的源頭,來到營區中心。那裡有著一個大圍欄,一大群拋棄武器和盔甲的雪國士兵成為了俘虜,但他們仍唱著歌,圍成一圈的跳舞,歡樂得不禁讓人懷疑這邊才是圍欄的內側。

索拉伸直雙腿的坐下,腳就感到一陣麻痺。他依靠著盛載物資的木箱一偶,觀看他們這場自娛的表演。起初,索拉想記住那些意義不明的歌詞,嘗試輕聲的跟著唱了兩句。但過了不久,一路積存下來的疲勞就一湧而上,索拉頹然聽著那幽美的歌聲入睡了。

救救我……

好像在哪聽過的聲音。

救救我……索拉。

那是……

我在這裡啊!我就在這裡啊!索拉!我知你會找到我的。求求你找到我!我知你會的。我知你會的。

奇怪的聲音注入腦中。是誰的聲音?宛如發了個惡夢般,索拉被吵醒,被一名求救的少女吵醒。

是夢嗎?

太真實了。她就像在你的耳邊說話,在你的耳邊叫喊。索拉不得不正視她,但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正視。

這個聲音是蘇爾的

突如其來有如此想法,雖然不確定,甚至不能回想起她的樣子。但那聲音確實是蘇爾的,索拉就是這麼肯定。

不過,在守衛森嚴的城堡中,蘇爾又怎會遇到危險。索拉心想這鐵定是他的錯覺,是對自己所發的夢杞人憂天而已,於是乎長嘆了一口氣。

「索拉你在這裡?」

發出聲音的人是個托著藥箱的短髮女生,葛德的好友——古娜。

「剛剛跨越雪原回來,很辛苦。」

「要不要喝點水?」

「我看你還有事要辦吧。」

索拉指指她手上的藥箱後,古娜驚覺了。她迅速道別後便立即跑開,但又轉回頭大喊:

「待在這裡!我一會來找你。」

腦漿還在攪拌當中,睡醒的索拉一片混亂。自己在哪個軍營?睡了多久?眼前的圍欄還在,只不過裡面已經沒人了。天色仍是明亮,未知黑夜何時來襲。

剛剛跟自己說話的是古娜?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喂喂!索拉你真的在這裡唷。」

又有另一個人向他一邊招手一邊走過來,他自顧自的坐在索拉身邊,雙手墊在木箱與後腦之間。

「我聽古娜說,沒想到是真的!你怎樣越過雪原?」

「一直向前行。」這是事實,亦是唯一的辦法,並不是一個敷衍弗雷的答案。

「可是魔法陣……」

「那是一個讓人沒法後退的魔法陣。」

「路逕魔法?」

「好像又不是。你知道岩石造的魔獸嗎?」

「從未聽過。就算要用無機物質造魔獸,難到也太高了,不如合成獸來得易。」

「就是這麼回事。」

弗雷有所領悟,在腦中尋找各種魔獸的樣子。不過,看來他一無所穫。

「算了,反正也要回去雨之都,遲些再去查書也行。」

「回去?」

「啊!你當然不知道啦。命令才剛下來,我們要撤退囉!」

今次真是回去了,嗎?

冀望如此。因為索拉對這場赤雪比那場雨更加的討厭,更加想離開。

翌日,全部士兵都忙於收拾物資,拔除營帳。俘虜們被粗大的麻繩綁著手腳,串成了一條列隊。少數的騎士在馬上指手劃腳,在列隊的兩側指揮行走的方向。

往東方去,往來的地方去。隊伍在途中變得愈來愈龐大,雨之都出征的軍隊全部都齊集在一起,旗幟如來的時候般飛揚,但這場戰爭並未如實力上的獲勝。應該說,故意不去獲勝。

入侵這片領土的主要目的是搶奪物資,以及減少自國的人口。既然兩樣目的都在數字上達到了,那就無必要侵佔這個國,來增加管理上的麻煩。

至於俘虜則作為奴隸般賣出,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而且用完即棄,完全不用擔心糧食問題。假如有家屬遠道而來的話,更可以無情地榨取一筆。

「這就是你父親的工作?」

「對啊,是不是很一種很惡劣的商業喔?」

索拉沒回答。畢竟這是葛德父親的事,也不好意思在他女兒面前說三道四。葛德看穿索拉的想法,急急轉過另一個話題。

「回去又要對著雨了,留在這裡也不錯,只要不用戰鬥的話。」

「你不是很喜歡找人比試的嗎?」

「那是不同!比試的話不用拼過你死我活,不過現在也比試不了。」葛德低下頭看著裹上三角繃帶的手臂,咬了口下嘴,顯得心有不甘。

「放心,一定會好過來。」

「嗯,我相信你。可是一想起未來整個月要躺在床上乖乖休息,我可會悶死啊!」

「你回到去的時候,就只剩下一星期。你大概連床也不用躺就可以直接回學園啦!」

「我爺爺才不會那麼好心。」

索拉配合著葛德的步伐,慢慢的走。也不時扶葛德一把,幫助她平衡。

「以這種速度走,我想伯爵大人到時候只會看到手臂痊癒的你。」

「那又沒辦法呀!還不是你害的嗎?我始終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索拉小朋友。」

「彼此彼此。」

葛德鼓起腮子,皺起額頭,樣子滑稽的對著索拉,看得他也笑出來了。這一笑馬上令索拉的臉上吃了一個力度不輕的右拳,但他還在嘻嘻地竊笑,看來已經習慣了這種充滿暴力的相處方式。

噠噠噠噠噠……

久違了。這種聲音真是久違了。

被雨水淋濕的毛大衣傳出一陣惡臭,再加上積儲起雨水的沉重,索拉決定把它脫下,放在運送物資的馬車上。

這時,列隊即將要通過的城門打開,有著一排垛口的城樓在索拉的頭上越過。那個比三層房子還要高的地方,讓人感到宏偉壯觀,同時又有如幻象的感覺。

大街上依舊沒有人,沒有繁華熱鬧。明明今天是大陰天,但亮著燈的房子比以往更少。

列隊沿著大街回到學園的正門,再沒有出征時那種氣宇軒昂,儘管領主站在中庭二樓的走廊上宣佈戰爭勝利,但戰士們獲得的就只有頹敗的感覺。有的人更因為想起已故的戰友,當場落淚。

言之無物的演講結束後,索拉和弗雷一同回到宿舍的房間。即使房間久不時有人來打掃,但終究不夠仔細,積上了少許塵埃。

「索拉,我打算回家一陣子。我想回去報一報平安,你還會不會留在學園?」

既然弗雷不會留下,而葛德老早就被管家護送回家,索拉也沒有待在這裡的理由。

「我想不會了。」

「那就一星期後再見。」

戰爭後的假期,這真是令人高興不了。百無聊賴的索拉,回到自己的「家」。陳舊的木地板傳來一陣發霉的味道,一股濕氣就從打開的門後湧出。

父親的十字鎬仍保持奇怪的平衡感依著牆邊,房子內每一樣物件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在戰爭其間沒有人回過來,一切就如出發之前一樣。

或者該說,一切早已改變了。

沒有可待的地方,這是唯一一處,亦是最後一處索拉可歸來的場所。學園生活結束後要怎樣,索拉壓根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回想起在茫茫雪原中,薩默斯說過的話。遊歷這個世界確實不錯,可惜索拉沒法負擔這般費用。做任何事的先決條件便是錢,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而且別說未來的事,光是現在要怎樣消耗這個假期,索拉也傷腦筋了。

就先由打掃開始吧。

那種事遲下再想,反正到時候自己會變成怎樣也控制不了。就好似這房子一樣,只剩下一個人。

索拉搖搖頭,拿起抹布,不再多想。展開了打掃的工作,觸碰屋內每一個角落。但每逢碰到牆壁、桌子、櫥櫃,昨日般的回憶就從深海的底處浮上來。

明明上次回來的時候都沒有這樣。

三人圍在餐桌晚膳的情景重現眼前,天真無邪的自己舉起湯匙向母親撒嬌,父親摸摸下巴覷眼微笑。索拉就坐在桌旁的空位,看著三人的笑容,自己就像個局外人一樣。

嗯,怎麼了……

是因為弗雷有五個煩人的弟妹嗎?是因為葛德有個關心她的爺爺嗎?是因為古娜有個慈祥的父親嗎?還是因為自己在這世上已經一個親人都沒有。

鼻腔一時的閉塞,下齶變得無力而鬆動,呼吸紊亂而且全無節奏,眼皮只懂不停發抖。

受不了。受不了自己一個人。

索拉伏在桌上大喊大叫,眼前的記憶隨之消散。儘管是想哭,但是哭不出眼淚。那種壓在心頭的感覺,無法宣泄,像是一根刺一直插在心窩,令人難受。

再等一下好了。

把這種心情抑壓下去,索拉逼使自己平伏下來,讓不悅的情緒收在心中。他最後放棄打掃,回到房間倒頭大睡,試圖忘卻多餘的煩惱。

逗留在自己的「家」有三天了。吃過不常開店的麵包師,為了偷工減料而摻水過多的麵包作晚餐後。索拉在昏暗的燭光下,臥在床上閱讀他父親保存的一本、有關於礦物的書。其間,他聽到門外傳來咯咯兩聲。

可能是野貓的所作所為,索拉並沒有放在心頭。但隔了片刻,門後又傳出兩聲咯咯的敲門聲。索拉終於有點在意的站起來,把打開的厚皮書反轉蓋在床墊之上,走往門的方向。

還會有誰來找我?葛德?但這麼晚……

扭動鎖頭,索拉打開了門,外邊站著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男人的臉容略帶憔悴,粗糙的輪廓顯示出歲月不饒人的年紀。一臉倦容的他緩緩吐出了字句:

「還記我嗎?少年。」

經這一話,索拉又好似有點印象見過眼前的男人,但始終想不出他是誰。男人見索拉左思右想,於是急不及待的公佈答案:

「我是阿爾瓦克,曾經是蘇爾‧卡妮維的僕人。」

曾經是?

「未知前來拜訪有何原因?」小時候與男人僅有一面之緣,未曾記得他的容貌也不足為過。索拉用著避諱的口吻說道,冷淡的詢問他來的原因。

「請你救救小姐!」阿爾瓦克突然丟棄手中的黑雨傘,雙手合緊,跪在地上,眼泛淚光的仰視索拉。又重覆起剛才的說話:

「求求你救救小姐!」

小姐是指……

「蘇爾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阿爾瓦克先生撲向索拉的雙腿,拉扯他的褲管,額頭貼在索拉的膝蓋上痛哭。痛哭的阿爾瓦克沒法再講一句話,他激動得搥打地板,小指的部分都化成瘀青色。

「阿爾瓦克先生請起。」索拉連忙拉起激動不已的阿爾瓦克,扶他進去客廳的餐桌旁,隨手搬了張椅子,好讓他坐下。

索拉把門關上,將阿爾瓦克的傘安放在門邊後。坐在椅上的阿爾瓦克也平伏下來,只剩下輕微的抽泣。

「我真是失態啦。一個大男人竟然哭成這樣,實在讓年輕人見笑。」

「不,並不是。」

他可以為重要的人留淚,但我做不到。

「請問蘇爾她發生什麼事?」比起阿爾瓦克的痛哭,索拉較放上心的是蘇爾的狀況,於是又重新問一次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給人綁架了。」

「綁架了?」索拉驚訝得把聲音拉高,難以相信阿爾瓦克的話語。

「那是真的!千真萬確!我沒有撒謊。」

「我沒說你撒謊,只不過……」

「我也明白這是很難相信的,之前我找過傭兵幫忙,但他們也不信我的話,當我是瘋子。迫於無奈之下,我才想到你剛從雪國回來,而且你應該會幫小姐。」

「領主大人他沒做什麼嗎?」

「嗯嗯……他連派人去找也沒有,繼續板著臉的過日常生活。不過,我大概猜到是誰綁架小姐的……」

「是誰?」

「這是我猜的,不要對其他人說啊。」阿爾瓦克左顧右盼,確認屋內沒有其他人。

「快講。」

「我猜是瑪尼殿下做的,但我沒有確實證據啊。因為領主大人又沒有調查,瑪尼殿下在小姐失蹤後也不見了,我想這之間肯定有點關連。」

一定沒有錯,要是瑪尼的話,對他親妹妹作出這樣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綁架蘇爾幹什麼?索取贖金之類當然是天方夜譚。難道他本來就是要帶蘇爾,前往去某個地方嗎?

「請問蘇爾是在何時被綁架?還有,你之前說過找傭兵幫手,是知道她的下落嗎?」

「她大概差不多是一個月之前被帶走的,翌日我就被解僱了。雖然不太肯定她的下落,但應該被帶去雪國了。」

一個月前我還在雪國的營地中。難道那個夢真是蘇爾的求救?

「雪國?」

「嗯,我好像聽過瑪尼殿下曾經提及過雪國有座神殿,說裡面好像收藏著一樣寶物。」

雪國的神殿。卡妮維家族。魔女。太陽碎片。這不就是薩默斯所說的故事!

「寶物是指太陽碎片?放心,你不說我也會把蘇爾找回來。」阿爾瓦克瞪大眼睛望著索拉,一副說出「你怎知道?」的模樣。而索拉則轉過身,在衣櫃內找出他父親用過的灰色雨衣,穿好雨靴出門。但當他將手疊在門上的鎖頭時,阿爾瓦克喊停了他。

「等一下,我記得你還是學園生,如果你現在擅自離開的話,豈不是永遠無法回來這裡。」

擅自離開學園等同背叛領主,這是學園的規例,但從來沒有人打破過這條規例。索拉思考著阿爾瓦克這句矛盾的話,明明找索拉幫忙的就是他,但動搖索拉的決心偏偏亦是他。

永遠無法回來。

索拉在心中低喃這句子,眼眸環顧起陳舊、幽暗、冰冷的屋內。

沒有東西值得留戀。

這便是答案。

索拉走出屋外,第一處要去的地方自然便是酒館。照道理瑪尼這個小心眼的人,沒可能會獨自綁架蘇爾,他多少也會帶上幾個保鏢同行。沒有武器,沒有人手,索拉就算想武力營救,也太過妙想天開了吧。

儘管是晚上,酒館也只是比平時多兩三個客人。索拉打開門後,第一眼便在人煙寥落的酒館內,注意到在卡座上躺睡的巴德爾。他像是這間酒館的門客,不論何時都會泡在這裡。

處於吧台一偶,用抹布洗擦碟子的格蕾,發出驚詫的一聲,向索拉打招呼道:

「索拉,這麼晚來酒館?」

「我是來找巴德爾的,麻煩來一杯熱茶。」

索拉在卡座的另一邊坐下,對著躺下大睡的巴德爾。不久,格蕾托著托盤過來放下熱茶,順道用那個盤子拍醒了巴德爾。

「謝了。」

「不用。」

「嗯……是索拉小弟嗎?」睡眼惺忪的巴德爾拭去眼垢,放著睜不開的眼皮說。

「我有事想你幫忙。」

「是錢還是女人?」

「呃……」索拉一時語塞,但要是以拯救目標來區分的話,問題可算是女人。

「是女人嗎?去街尾的那間小屋放下兩個銅錢就有了,不然拿食物去換也可以。」巴德爾讀出索拉的心,只不過有點會錯意。

「不是這樣的。我是想你跟我一起去救一個人。」

「救人?現在?」

「嗯。要去外地救人,所以時間方面要趕緊一點,而且我想要一個比較老練的幫手。你說過你曾經是個傭兵,所以我來找你。」

「我是個老手沒錯,不過酬金方面……」

「沒有。」

「啊,這樣呀……她對你來講是重要的人?」

蘇爾是我……

「是。」

「我認識的嗎?」

「應該……不。」

巴德爾停下來,沉默地思考這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件,過了一陣子才答覆索拉:

「沒有酬金啊……唉,那就當是向恰克報恩吧。不過你現在離開學園的話……」

「我明白。我知道自己會永遠沒法回來,但我還是要去。」

「你堅持?那馬尾女怎辦?這個時間來,而且牽涉到第二個女人,我敢打賭你肯定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她。」

葛德一定會氣我一輩子。

「沒關係。」

「怎會沒關係!我去準備行裝,你趁現在就去見見她吧!就算是不喜歡也要說清楚,不要拖泥帶水。快去!見完她之後在城門外會合。」

索拉跑出酒館後,吧台後的格蕾停下了洗擦盤子的工作,與巴德爾互相凝望。得知他也要離去,格蕾用平靜的口吻徐徐說著。

「酒錢還沒付清。」

「我會回來付的,放心。」巴德爾走過去摸摸格蕾的頭後,又補充了一句:「我會回來的。」

漣漪在腳邊接連泛起,時間無多,索拉走出酒館後便跑去通往城門的大街。用魔石發電的燈柱,不太能照亮昏暗的路面。雨水密麻麻的下落,更加讓視野成了一片灰。

這會是最後一次看這風景嗎?

穿過缺乏看守的城門,來到城外的一座大宅。大宅的外圍有一堵約一個人高的牆,索拉抓緊磚與磚之間的空隙,很輕易就爬過了寬闊的牆身。簡單地闖入了大宅的前園,靜悄悄的從一扇未有關上的窗戶潛入宅內。

「是誰?」

不到十秒鐘,索拉便在過去舉行過宴會的大廳中被發現。喊話的人,中氣十足,嚇得索拉也抖一抖。

「啊,是你呀,我孫女的朋友。未知你擅闖我家,有何貴幹?」

「我想見一見葛德。」對佛恩尤特伯爵提出這個唐突的要求,實在夠厚臉皮。但伯爵見他神色匆匆,反倒問起他想見葛德的理由:

「你要離開這個城市嗎?」他的話一語中的。

「是。」索拉亦不予否認。

「雖然我不知道你要離去的原因,但看你去意已決的表情,似乎有一件不得不去辦的事情等著你。是什麼事?要我派人幫忙嗎?」

「不用了,我只要見一見她就可以。」

「你既然是我孫女的朋友就不用跟我客氣。」

「真的不用你的幫忙了。」

要是這件事果真牽涉到領主,那就只會給葛德的家族添麻煩。

「既然如此,我就允許你去見我孫女一面,好好跟她道別吧。」

「感謝。」

索拉憑著記憶中的地圖在走廊奔跑,找到了他印象裡的房間。沉靜地打開房間的大門,望見擺放在中央的大床,裡頭正躺著一個少女。

披頭散髮的葛德沉進軟綿綿的床墊之中,她左手的繃帶已經拆去。即使索拉緩緩地接近床邊,葛德也未曾驚醒,可見她睡得很深,很安穩。

本想坐在床緣,但礙於雨衣沒有乾透,索拉只是低頭的看著葛德。伸手去觸摸她的留海,用手背劃過她的額頭,索拉嘆過一口氣後,低頭在她的耳邊輕聲的告別:

「再見了。」

然後,索拉撥開了葛德的留海,不由自主的把嘴唇貼上她的額頭,吻下去。

為何自己會這樣做?

「是索拉?太好了。」葛德忽然張開一線眼睛,半睡半醒,喉嚨發沙的說道:「想不到連夢中也能看到你。」

「嗯。我要走了。」

「那麼快?我才剛看到你。留在這裡喔,不要走。」

「不行。對不起。」

「那,我們遲些再見吧。」

「嗯,一定會的,再見了。」

輕撫葛德的眼簾,看到她再次沉進夢鄉。雨衣滴下的水點在地毯上染成更深的顏色,灰色的身影離開了房間。

伯爵早就站在門外的走廊等著,他走近索拉,對著他的耳邊說:

「如果某天你想回來看我孫女的話,我可以向領主求求情啊。」

「倘若真的有這一天,那時候就要麻煩伯爵你了。在下就先在此謝過。」

語畢,索拉之後頭也不回的跑去城門外,與巴德爾會合。

然後,與他一同離開了雨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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