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007、習慣

      面對紫翊一副「我跟你不熟,你離我遠點」的模樣,醒醉倒也不在意,反正從前就看慣了。手指翻轉,他掌中的武器又從二階雙槍變回一階的兩把匕首,被他俐落地插回腰際。隨後,他從容踢了踢腳下的屍體,微幅擺手附帶唇語一個「滾」字,地上屍體便陸陸續續消失。

      神之幻境中人物死亡,身邊沒復活道具、也沒蘭心幫忙時,可選擇兩種方式復活,其一是直接回墓園重生,其二是釋放靈魂,靈魂再從最近的墓園跑回來撿屍體,俗稱「跑屍」。

      從八個人死了幾分鐘,屍體仍未消失的狀況判斷,他們不是還留在原地觀望,就是選擇跑屍,無論哪項,都會打擾到他敘舊。思及此,醒醉乾脆下驅逐令,結果很明顯……八個人竟然都在躺屍窺伺。

      他的臉和身手是指標性的,應當第一時間就被認出來了,既然如此,他們還留在原地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觀察記錄不熟悉的另一個人。

      一年前,這八個人大約都還是新手,平常根本接觸不到高端玩家,難怪認不得銷聲匿跡許久的晴光瀲灩。

      醒醉摸著下巴沉吟,繼而抬首,發覺紫翊關注雪人王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他身上,一對紫水晶般的眸中盛滿尖銳的警戒,和從前不同的是,除凌厲之外,那雙暗光浮動的眼裡還潛藏著一絲遲疑和怯懦。

      其實,他很早就明白晴光瀲灩何以排斥和他接觸──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既生瑜何生亮,他們在遊戲裡走的基本上是相似路線,尋求迅捷和技巧的極致,也因此撞在一起時,下意識就會互相探究,去分析到底是自己勝利,或者對方更強一些。

      但也是在比較過後,他才察覺他們彼此在本質上有多相近。

      「不小心輸了,真糟糕。」唯一一次交手後,醒醉記得他說過這麼句欠揍的話,那些字眼就像不認同她是贏家;而眼前的翩舞似乎被激怒了,抿起的唇微微顫動。

      實際上,那話是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他並無意挑釁;本打算開口道歉,但隨即,她舒展了眉頭,恢復速度使他內心訝然。

      然後她哼聲道:「人生沒那麼多不小心,誰教你懶惰。」

      聞言,他怔了會後莞爾笑開。那時他疏於練功,兩人相差五等,而遊戲跟現實都相同的就是,誰管你起跑點公不公平,努力、實力不如人,你活該被打。

      於是他順水推舟地回應:「嗯,那聽妳的,以後不懶惰了。」

      語落,他見翩舞本就燦亮的雙瞳睜得更大,打量他的眼神如同掃視怪物。隔半晌,她撇頭甩他一個高傲的背影,自顧自走向迎接的人群。

      在那之後,又陸續經歷了些事件,對他反感的晴光瀲灩往往死命將兩人間的距離拉開,而他感到有趣,就想方設法地縮短,到最後,不知不覺間,所有注意力都放到她身上去了。

      可惜,起初太過習慣,他完全沒留心這點,直到晴光瀲灩失蹤了一陣子,他才發現遊戲生活頓失憑依,樂趣不再;為了排遣無處發洩的焦躁,他開始埋頭練功,每日始終如一地刷怪下副本,偶爾跟團打王,直到終於升上綜合實力榜第三。

      那是晴光瀲灩消失前的位置,而醒醉自此之後便佔據著,不曾改變。

      ──至於這當下,也正由於了解對方,他不相信晴光瀲灩會因許久未見或等級差距怕了他。那麼,是為什麼?

      什麼讓她改變了?

      看來,他有必要仔細問問玉瑚,晴光瀲灩回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又怕我像以前一樣給妳搗亂嗎?」將雙手環在胸前,醒醉滿臉興味盎然,卻沒有靠得更近。

      而另一邊,依然保持戒備的紫翊則輕蹙起眉。

      根據她對醒醉渣性格的了解,他用那口氣問話,表示他的確沒打算干擾。有些人就是這樣,越懷疑他要做某件事,他越不做,以為他不會做了,他偏要做給你看。

      我們姑且稱之為犯賤。

      紫翊呼出一口長氣。現在的她面對以前認識的熟面孔,心裡總有些不自在,會讓她反反覆覆想起曾經的歲月,她目前並沒有全然看淡的能力,只好將翻湧的情緒死死壓在心底,逼迫著自己接受。

      她知道總有一天會麻痺,麻痺之後就不痛了。

      「……隨便。左右我現在打不過你,連戳你一劍都不可能吧。」紫翊聳了聳肩,步向雪人王的同時還一面沒好氣地說:「你要是想找樂子,恐怕找錯人了,我現在沒力氣陪你玩,落後太多還有得追。」

      醒醉沒有說話。

      紫翊狐疑片刻,下意識要回頭,但立刻又想,她在意那個渣幹麼?結果頭轉到一半,又被她硬扳了回來。

      在前方,只餘殘血又瞎了眼的雪人王不足為懼,即使在血量僅剩百分之一時牠忽然召集了一大群變異雪人圍過來,紫翊也只動搖了下便快速冷靜,索性將密集雪怪們的頭頂當跳板,直接不落地了。

      一刻鐘後,變異雪人王宣告陣亡,倒下時撒了滿地的寶物,除此之外,龐大經驗值更瞬間讓紫翊衝上了一百零一等,滿血滿藍滿體力;同時,系統也冒出她的武器耐久度過低,需要修理的提示。

      紫翊連忙打開裝備介面點選武器,隨後納悶地「咦」了聲。

      她完全沒發現武器介面竟多了個「二階」的選項,且「玩家等級達到一百級」的升階條件已經達成,只要花費金幣就可直接升階──這是紫翊車禍前神之幻境還未出現的功能,難道是伴隨著等級限制提高一併更新的嗎?

      這時,她的腦海中也閃過醒醉的武器從雙槍轉為匕首的畫面。難道那就是武器的二階?她方才還以為是醒醉裝備了特殊武器的緣故!

      心中一喜,紫翊先用背包裡準備的神石將武器耐久恢復,趁著旁邊還有圈雪怪沒打完,她立馬將罌粟升上二階,想用這群變異雪人來練手。罌粟的新型態,她非常期待啊!

      支付了費用,很快地,武器升階成功。

      伴著淺粉色的片狀流光,兩柄短劍化為光束一下子拉長出去。紫翊感覺詫異,一度以為罌粟的第二型態居然會是適合弒魂的近戰武器……結果不然,光束延伸的程度比她預想的還要長一些,且從中段開始似乎有些微妙的彎曲。

      方才,紫翊其實腦補過幾種第二型態的模樣,卻萬萬沒有考慮到手上的這一種。

      ……長鞭。

      她腦海中頓時冒出跑馬燈般的邪惡畫面,畫面中有個穿著馬甲勁裝的女人正在揮舞鞭子,抽打臣服在她腳邊的人。紫翊嘴角抖了幾下,可是還來不及出聲嫌棄,變異雪人已經湧上來了。

      她一秒就變成方才在她腦海中揮鞭的那個女人。

      長鞭的攻擊範圍顯然要比短劍大得多,一鞭下去,中獎的起碼三、四隻雪怪,雖對控制還不熟悉、無法全打中要害,可紫翊等級高了一層,只要鞭子多甩兩下,照樣有效率地全部解決。

      她對二階的負面觀感在沒幾分鐘後就加分加到了正值,樂得將變異雪人王喚來的雪怪抽打在地死個精光,等全部淨空時,對長鞭已上手的她還意猶未盡,整個人莫名暢快淋漓。

      ……換武器就像小孩拿到新玩具嘛!興奮是理所當然的。她暗自為心情下了註解,將罌粟轉回短劍型態收起,便開始檢視一地的寶物。

      找了一會兒,果然沒看到蒼雪珠!稀有物品畢竟不容易掉落啊,她也不是個幸運度特別高的人,第一次打不到很正常。

      自我安慰幾句,她開始一一將散落的物品踩進包裡。置物空間才剛整理過,即使東西頗多,但她估算了下,包包應該還足夠容納。

      踩著踩著,突然發現有雙鞋闖入她的視線範圍內,紫翊的動作一頓,接著抬起頭來瞇眼注視礙著她搜刮寶物的醒醉。出乎意料的是,他面上罕見地不帶笑容,平平靜靜地與她對望,久之,反而是紫翊先感到困窘。

      「……有事嗎?」她板起臉,淡淡問了句後低頭繼續東踩西踩。

      醒醉忽而輕笑一聲,「妳這習慣還是沒變。」

      不確定他指的是喜歡故作鎮定,或是用腳踩裝備,紫翊橫他一眼,冷聲道:「要你管。」

      沒因紫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打退堂鼓,醒醉依然不屈不撓地發話詢問:「妳改名了吧?改成什麼?」

      聽見問題,紫翊腳下的動作緩了緩,才將剩下的最後一件裝備踩進包裡。

      醒醉不是她好友名單上的人,照理說就算她改了名,醒醉也不會曉得,那他是怎麼猜到的?

      算了,不重要。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邊叫出任務介面,紫翊邊不耐煩地回應。

      她還有個翩舞職業的導師任務得回去報備,報備完成後,獎勵是兩個新技能,之後會再隨機交代任務,任務獎勵好壞就看個人運氣了。

      下一秒,她聽見系統通知,有某人正在查看她的資料。

      既然要看還多此一舉問個屁!紫翊對醒醉無限鄙視。

      「哦。」瀏覽完她的人物資訊,醒醉的反應相當平淡。間隔兩秒,又補上一句:「那之後改叫妳飛花吧。」

      起初以為醒醉會出聲揶揄,沒想到結果在紫翊意料之外。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她反射性脫口問:「怎麼是飛花?」

      醒醉以往都是「晴光瀲灩」四個字完整稱呼她,沒減省過,方才聽到他要改喚「飛花」,紫翊登時感到不太適應。

      那不就是個通稱嗎?她想。

      而醒醉貌似也對收到紫翊的追問這件事感到訝異,垂眸望向她,緊接著,莫名揚起笑容說道:「因為我喜歡。」

      ……好,她就不該對這個神經病認真。收到答案的紫翊翻了個白眼,旋過身就走。

      然而過不久,後方就有腳步聲跟了上來。她無比怨念地看看天空,半晌後,才止住腳步瞪向某名跟屁蟲。

      「你跟著我幹麼?」她的語氣隱含薄瞋。

      「唔,太久沒見到妳,發覺挺想念的,跟著多看幾眼,這樣妳信嗎?」醒醉直白地答覆,可是聽在紫翊耳裡,這段話就跟在泡妞沒兩樣。

      當他在誘騙無知少女嗎?他哪隻眼睛判斷出她是無知少女?

      紫翊嗤之以鼻,喚出蝶皇坐了上去,騰空前不忘扔下個鬼臉。「省省吧,渣醉!」

      他說過的甜言蜜語恐怕還不如她寫過的多呢,哼!在心中如是嘲笑,紫翊歡快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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