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Chapter~01 〈流光咖啡館〉1

     

      九年後,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愛作夢的十六歲女孩。

      繁華商圈裡,一間店齡四十多年的老字號美術社兀自屹立不搖,日曬雨淋過的紅瓦磚牆,寸寸刻鏤著歲月流轉的痕跡。

      店面不大,無論是貨架還是地板,都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美術用品和手工藝材料,琳瑯滿目。

      尹瑄雨站在窄小的走道上,面對一整面的紙牆,指尖輕輕撫過其中一層的紙面,那冷涼細緻的質感,深深觸動著她的心。

      她喜歡紙,各式各樣的紙,也喜歡觸摸紙,感受不同紙面在指腹下的觸感。不管是雲彩紙的壓紋、手揉紙的皺褶、友禪紙的日式華貴、星辰紙如下雪般的夢幻縹緲……只要靜靜看著,輕輕摸著,總會挑動她腦海裡的某個想像。

      「尹小姐,喜歡的話,那些紙我可以算妳便宜點。」店內難得沒客人,美術社四十多歲的老闆娘坐在櫃臺後方,向她搭話。

      「老闆娘,妳怎麼知道我姓尹?」尹瑄雨一臉詫異。

      「我記得妳讀高中的時候,曾經來這裡買過東西,制服上有繡名字。」

      「那麼多年了,老闆娘還記得我?」尹瑄雨有些不敢相信。這兩年,她來這裡買過不少美工用具,卻從未和老闆娘攀談過,沒想到老闆娘對自己的印象可以回溯到高中時期。

      「因為妳每次來,都很喜歡摸那些紙,還有妳的姓很特別,就記住了。」老闆娘微笑解釋。

      「對不起。」尹瑄雨聽了臉上一熱,因為店家通常都不希望客人觸碰商品,尤其是容易弄髒的紙類,但她又壓不住心中的渴望,來了總是會偷摸個幾下,邊摸邊注意櫃臺的動靜,深怕老闆娘會出聲制止。

      「呵呵……沒關係。」老闆娘不在意地笑道,「我看得出妳很喜歡那些紙,就像鋼琴家喜歡鋼琴。」

      「以前覺得這些紙好美,很想全部打包回家,可惜窮學生只能買個幾張;現在有錢買了,卻也用不上它們了。」她凝視紙牆的眼神漸漸黯下。

      「後來好幾年沒看到妳,考到哪裡的大學?」老闆娘好奇地問。

      「高中畢業後,剛好也考上附近的大學,只是沒有繼續攻讀美術了。」她等著老闆娘追問沒有繼續學習美術的原因。

      然而老闆娘只是淡然笑道:「學美術的孩子和學音樂的孩子一樣,總會在理想與現實之間,面臨許多抉擇。」

      那笑,帶著寬容和安慰。

      尹瑄雨自貨架上抽出一支十八號水彩筆,指尖輕輕拂過筆刷,微微感傷。

      水彩在紙面做初次渲染時,那種大筆刷過的瀟灑快感,以及指尖抹過碳筆筆觸的沙沙觸感,這麼多年來還是銘記在她的靈魂深處。

      她不只一次夢到高中時期的事,靜謐的美術教室裡,中央的展示臺上,擺著她最喜愛的石膏像「阿里阿斯」。阿里阿斯的四周是高高低低的畫架,同學們面對畫架或坐或站,瞇著一眼,伸直握著量棒的左手,測量石膏像的比例位置。

      但是現在的她,早已經沒有筆、沒有紙、沒有畫架,畢業後日夜忙碌工作,回家倒床就睡,現實生活不需要那些東西。

      老闆娘見她眼神透著傷感,連忙微笑鼓勵:「尹小姐,繪畫沒有年齡限制,只要妳想畫,就算七八十歲也能提筆延續心裡的熱情。一直沒跟妳說,很高興見到妳回來。」

      「嗯,我回來了。」尹瑄雨感激地回以一笑,被老闆娘的笑容暖了心。

      雖然重拾畫筆是受到「某人」的威迫,但是跌跌撞撞繞了一圈後,還能再重新抓住夢想的尾巴,心裡的遺憾也不再那麼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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