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沒開燈的房間中,陳信宏趴在一疊散亂的紙上睡著,陽光自窗外斜斜地灑在他白晰乾淨的側臉上,柔和而溫暖的金色光芒讓這個小空間寧靜而美好……  

      突然,一陣快速的腳步聲打破寂靜,伴隨著極富朝氣的叫嚷:「阿信!你還在睡啊!起床了啦!」

「嗯?……」陳信宏呢喃著睜開雙眼,才剛剛看清楚眼前吵鬧的傢伙,嘴角便條件反射的勾起傻氣的笑。「阿翊,你在鬼叫什麼啊?」

「什麼鬼叫,你忘記今天要去看表演嗎?」溫尚翊把陳信宏從椅子上拉起來,一邊嘮叨一邊幫陳信宏拿背包。「你不是說你期待一個多月了,結果竟然給我睡到忘記!」

「靠!對吼!」終於回神的陳信宏,神速地搶過背包抓起溫尚翊的手便拔腿狂奔。

      兩人一路奔到公車站牌前,陳信宏邊擦去額頭上的汗邊氣喘吁吁地察看公車時刻表。

「靠杯!錯過班次了!」陳信宏懊惱地抓抓臉,看向還在喘的溫尚翊。

「你看啦!北七!」溫尚翊兇狠地推了陳信宏一把,然後扯著背包轉身就走。

「……那你幹嘛不早點來叫我……」雖然知道自己理虧,但不反駁幾句感覺就好像輸了,陳信宏幼稚的小聲說道。

「大哥,你失憶喔?」大眼睛斜瞪了陳信宏一眼,溫尚翊沒好氣地說:「我們本來明明約好在學校門口集合耶!」

「有…有嗎?」就是有這種錯了還不願意乾脆承認的傢伙。

「再給我裝傻啊!我看時間愈來愈近了還不見你人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急得要命,還花錢坐計程車去你家,結果你睡得跟豬一樣,還敢給拎杯問"有嗎"!」

「……喔……」縮著肩膀吐吐舌頭,陳信宏用螞蟻才聽得到的聲音說:「對不起啦……」

      看看時間,離表演開始只剩下不到半小時,下一班公車是不用想了,只好再次忍痛瘦荷包改搭計程車。

      幸好兩人今天運氣還沒差到谷底,很快就攔到一輛空車。

「阿翊,你不要生氣啦!不然這趟車錢我付,晚上再請你吃飯當補償,好不好?」坐在計程車上,陳信宏極力賣乖討好,溫尚翊先是看看手錶確認能趕上表演,才瞥了陳信宏一眼開口:「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忘記就請我吃一個月的早餐!」

「好!沒問題。」陳信宏露出一口白牙燦笑著攬住溫尚翊的肩:「阿翊最好了!」

「少來了!」溫尚翊笑著給他一記輕輕的肘擊。

      陳信宏偷偷瞄著溫尚翊的笑臉,臉上的笑意也隨之加深。

      其實他自己是沒這麼想看這場表演啦!所以才會不小心睡過頭……但不會有下次了,他保證!

      只是,既然興趣不大又為何拼命透過關係也要弄到兩張入場券呢?還用問,當然是因為坐在他身旁睜著大眼一臉可愛微笑的傢伙啦!

      某次聊天時溫尚翊曾提到過,他很想觀摩一下這支由幾個怪咖組成的地下樂團現場演出。然而恐怕溫尚翊都忘了自己說過這句話,陳信宏卻牢牢記住了,還為此付出不少努力。

      誰教這支樂團行事作風極為孤僻乖張,他們的表演通常不對外售票也不宣傳,所以就算得到小道消息知道他們有現場表演,還必須有入場券才能進場,而想拿到入場券要透過相關人士或與死忠歌迷打好關係,於是陳信宏這種無法輕易與不熟的人打成一片的個性,便讓這件事顯得格外費力。

      但溫尚翊想看嘛!再難再費力也要做到。

      如果你想要全世界,我也會用盡一切努力給你全世界。

      說到溫尚翊和陳信宏的關係,很簡單:同所高中不同班的同學。

      不過或許因為興趣相同個性互補磁場相合天造地……呃,總之他們倆明明不同班,感情卻比同班同學還好。

      說到兩人相識的經過,若將情節放到一對同性朋友身上,可以稱作一見如故;放到一對異性身上,或許就是愛情小說中所說的一見傾心或一見鍾情(單方面的)……(對此陳信宏有點意見,他認為無關乎同性異性,他與阿翊初見面時,自己內心的悸動根本就是一見鍾情無誤……)

      不過同為吉他社社員的兩人,在最初卻完全沒有任何互動,這點倒是挺令人匪夷所思。

      側面了解,或許是因為兩人的個性不大相同的緣故,溫尚翊活潑好動,愛玩又愛交朋友,課業成績也非常優秀,沒錯,就是大家最忌妒又最羨慕的那種同學:會玩又會唸書。

      除此之外,溫尚翊在音樂方面的才華也令人艷羨。

      高中入學才開始學吉他的溫尚翊,因為某些他不願透露的原因,不管學長的建議執意在初學者階段跳級學電吉他,卻沒想到聰明又學得快的他,在高一下學期的某次校內發表會上,竟以驚人的熟練技巧嚇壞眾學長姐,不僅實力受到大家肯定與讚賞,他的名聲更傳遍附近高中的吉他社,讓他不住小小地驕傲了一下。(不過那次發表會,陳信宏因為肚子餓溜出校買蛋餅,剛好沒看見……事後他表示:阿翊第一次發光發熱的精彩表演我居然沒看到真他媽的扼腕啊啊啊!但溫尚翊認為那是他活該沒眼福。)

      反觀陳信宏的個性則較悶騷,不愛透露心裡的想法,總是習慣性地保持一種神祕又冷漠的距離感,不大願意主動關心其他人。在校成績中上,不喜歡唸書的他,把聰明的腦袋都用在自己有興趣的事物上,偏偏那些事在師長眼中只能稱作課餘時的休閒嗜好,以至於他的班導總是擔心這個聰明的孩子會玩掉自己的前途……

      因為上述原因,讓這兩個一熱一冷的極端,最初都沒注意到彼此,若沒有那個夏日午後,沒有那些小小巧合,很可能他們到畢業都不會有交集。

      來說說那個悶熱又神祕的夏日午後吧!

      沒眼福又不怎麼愛與人互動的陳信宏,在大家都討論著溫尚翊的神技時,依舊什麼都不知道,每天抱著吉他縮在吉他社一角,寫寫曲子寫寫詞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中。

      那是個如常悶熱的夏日,風扇懶懶地轉動著,帶起的除了熱風外就是更熱的風。吉他社一如既往地吵雜熱鬧,陳信宏也一如既往地佔據一角沒與他人互動。今天他的靈感特別豐沛,寫著寫著太過投入竟然連太陽下山都沒注意到,等陳信宏因為肚子餓回過神時,才發現吉他社只剩自己一個人了。(至於他會這麼反常地過了晚餐時間才肚子餓,據他本人供稱是因為下午點心吃太多……)

「挖勒,居然這麼晚了,難怪肚子餓到快死了!」陳信宏胡亂地將紙張和筆記本塞進書包中,背上吉他準備趕回家覓食。

      就在此時,一個身材嬌小(某人表示:……嬌小你媽啦!)的男生突然走進社辦,兩人差點撞在一起。

「啊!抱歉!」來人低著頭很快地道了歉後朝教室中間走去,陳信宏好奇地停下了腳步,轉頭直盯著他看。

      那男生在教室中央的課桌中翻找著,不久後從某個抽屜中翻出一本陳舊的樂譜,然後滿足地笑了。

「幸好還在。」不自覺地喃喃自語著,轉身卻無預警地對上陳信宏熱切(大魔王:什麼熱切,說得我像癡漢一樣,你頂多只能說是認真或真切!瞭嗎?)的目光。

      陳信宏嚇了跳趕緊移開視線,兩秒後卻又忍不住看過去,心中某個部分隱約地顫動著。

      然後那位嬌小(某人:幹!)的男生開口了:「有什麼事嗎?」陳信宏搖搖頭。

「你……是要繼續留在社辦嗎?」見陳信宏停下往外走的腳步整個人轉過身,對方友善地問道。

      陳信宏依舊搖搖頭。

      接著是一陣短暫的靜默。

「你是……陳信宏對吧?」搖搖頭這次換成略感訝異的點點頭。

「果然是你!每次都看見你默默的坐在角落,一直想找時間問問你到底在忙什麼。」陳信宏聞言微微挑高一邊眉毛,心想:可是……你是誰?

      看見陳信宏一臉疑惑的呆樣,那個男生綻開一個純真可愛無邪燦爛的笑容(←據大魔王口述)體貼地為他解惑:「你不認識我嗎?我是溫尚翊啊!」

「溫……」抱歉這傢伙腦中除了溫州大餛飩外好像不知道溫字後面還可以接別的。

「溫尚翊啊,你真的不知道喔?」似乎很驚訝竟然有人沒聽過自己的名號,溫尚翊抓抓頭眨眨大眼說:「上星期的發表會你不在嗎?」在的話看完我的帥氣演出應該會有很深的印像啊!溫尚翊有點臭屁地想著。

「我……那天肚子餓溜出去買蛋餅吃,然後好像就沒回學校了……」陳信宏今天莫名地老實。

「蛋餅?後門那間喔?」不是很在意陳信宏沒聽過自己的事蹟,溫尚翊很快就被蛋餅吸引。

「嘿啊!就蛋餅伯的蛋餅,份量大又便宜!有時候太餓了我還會買兩餅一蛋勒!」陳信宏帶著莫名的得意笑著炫耀自己的魔王級食量。

「兩餅一蛋?你是有那麼餓喔?」

「拜託!點心不吃飽一點,下午哪有精神啊!」某吃貨理直氣壯得讓人想哭。

      既然話題來到食物上,對吃超有心得的陳信宏硬是拉著溫尚翊說個不停,等兩人把學校裡販賣部及附近的美味小吃攤、自助餐都聊過一遍後,基本上也算認識了。

      接著,同是吉他社社員,當然要聊聊喜歡的樂團和彼此的音樂理念,結果他們發現兩人竟然都喜歡「披頭四」,而且彼此無論對組樂團抑或是對音樂的理想都很接近,愈聊愈有相見恨晚的感覺。(當然大魔王尤其後悔自己的習慣性冷漠)

      台北的夏夜很悶熱,只靠著若有似無的風扇驅散熱氣的兩人,卻好像感覺不到一絲不適,就這樣彷彿忘記世界運轉地一直聊下去,奇怪的是,過程中陳信宏居然完全沒想起肚子餓這件事。

      不過今天他奇怪的部份也不只這點,平時怕熱又討厭流汗的他,居然能忍受汗流浹背的痛苦,這也很不尋常。最最奇怪的是他的態度與反應:既不尋常地坦率聒噪卻又不尋常地慌亂。

      雖然聊得很投緣,但只要溫尚翊望著他笑,他就會不住瞬間失神,然後有點緊張地換話題或誇張地做反應,總之,一切都很不尋常。不過與他第一天認識的溫尚翊察覺不出來就是。

      因為興趣相仿的緣故,他們的共同話題意外地多,等溫尚翊終於因為感覺到餓而查看手錶時,都快九點了。

「靠!係啊!忘記時間了!」溫尚翊突然跳起,匆忙地背起書包道別:「我沒跟我媽說會晚回家,她一定在等我吃飯。歹勢,我要先回去了!再見。」

      陳信宏見狀也跟著馬上起身,但面對突然到來的別離,卻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挽留他,只能嚅嚅地回他明天見。

      溫尚翊擺擺手跑出教室,走沒幾步想了想卻又跑回來。

      一看見他又回頭,陳信宏連隱藏自己心情的習慣都忘記,立刻露出傻笑。

「喂,還是你乾脆來我家吃飯?我媽手藝不錯唷!」望著那個傻笑的傢伙,溫尚翊問道。

      喔當然好啊!陳信宏二話不說立刻答應。

      於是兩人又一路聊到溫尚翊家。然後與親切又溫柔的溫媽媽互相認識後,三人一起享用了一頓溫馨又可口的家常飯。

      用完晚飯後時間也不早了,溫尚翊家與陳信宏家又有段不短的距離,親切的溫媽媽便問陳信宏:「阿信,你要不要乾脆留下來睡一晚?不過我們家沒客房,要委屈你跟尚翊一起睡,兩個大男生睡一起可能會有點擠唷。」

      喔如果不麻煩的話當然好啊!陳信宏二話不說立刻答應。

      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他的雙眼閃著快要掩不住的興奮光芒……

      洗過澡後,因為溫尚翊的衣服對陳信宏而言有些小,陳信宏便穿回制服,與穿著家居服的溫尚翊並排躺在床上。

      兩人自然而然地聊起天來,完全不像今天才認識的朋友,就算已經說了整整一個晚上的話,卻還不願意停下,彷彿沒把認識前十六年發生的事都分享一遍就無法滿足似的。

      小小的房間中充滿兩人的低語與輕笑,還有陳信宏異常快速的心跳,幸好溫尚翊聽不到,否則可能會以為他有心律不整的毛病……

      月亮靜靜地高掛,擠在小床上的兩人卻全無睡意,這個夜晚,對陳信宏而言很重要也很值得紀念。

      後來回想起來,陳信宏總會覺得自己註定要認識溫尚翊,註定要愛上他,愛一輩子。

      否則為何偏偏在那個夏日午後靈感泉湧,害自己忘記回家?而溫尚翊又怎麼會剛好把樂譜忘在社辦?又為什麼他們有這麼多相同喜好與理念?一切,都是註定的嘛!

      於是他們就這樣變成死黨直到現在。

      如果問陳信宏兩人相識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他絕對會不假思索回答:溫尚翊的笑。

      那個純真沒心機的溫暖微笑。

      其實,在看見那個笑容的一瞬間,他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了。

      人潮與機車將傍晚的台北街頭塞得滿滿的,嘈雜又令人窒息。但擠在人群中的陳信宏與溫尚翊卻只顧著討論剛才的表演,絲毫不在意周遭的紛擾。雖然大部分是溫尚翊在說,一邊說還一邊加上動作,滿臉興奮與滿足,笑容比滿天的彩霞還要艷麗。純粹而飽和的快樂彌漫在兩人身邊。

「那把吉他的音色真是太棒了!你有注意到那段SOLO嗎?太酷了!明天去社團一定要跟瑪莎他們分享一下!」溫尚翊顧著說話,沒發現陳信宏為了不讓兩人被人群沖散,默默攬住他腰的手。

      這一刻對陳信宏來說簡直太美好,有阿翊可愛、燦爛又純真的笑,擁擠悶熱的台北街頭幾乎變成天堂。

「喜歡的話下次我們再去看,我記得期末考後還有一場演出。」兩人拐進一家小吃攤,陳信宏笑著說,溫尚翊聞言瞬間雙眼放光,但還是有點猶豫的問:「可是那票不是不容易弄到嗎?」

「OK啦!包在我身上。」拍拍胸脯,陳信宏自信地比著OK的手勢,然後迫不及待的拿起菜單:「喔,餓死了!」

「只知道吃,豬啊你!」

「你管我~」

「小心吃胖了,喜歡你的那些學妹全部跑光喔!」溫尚翊勾選完自己的菜單後,開玩笑地對陳信宏說。

「不會啦!我就算胖了一定也還是很帥!」某吃貨認真的勾著菜單,自信滿滿的回答。

「丟啦丟啦!全世界你最帥!」溫尚翊隨口應付一下,然後看見陳信宏聞言望著自己笑得非常燦爛,溫尚翊無奈地轉了個話題「喂,說真的,這學期結束我們就高三了,你有想過要考哪間學校了嗎?」

「呃……這個喔……我……」一想到這件事陳信宏就頭痛,他畢生沒什麼特別偉大的志願就只是想改變一下世界,但若現在問他想念什麼大學,他只能回答:「暫時沒想到耶……」

「挖丟災……」不意外啊,這傢伙除了音樂和畫圖還有吃東西外,沒有什麼事對他來說是重要的,唸書尤其最不重要,當然也就沒有實質的生涯計劃。溫尚翊理解地搖搖頭。

「那你勒?你想過了嗎?」陳信宏終於勾完了,將菜單遞給溫尚翊後不服氣的問著。

「我?」想了想,溫尚翊緩慢而猶豫地說著「如果可以當然希望能上台大,我想考法律系……當律師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

      溫尚翊說著這段話時眼中沒有一點"期待",只有服從宿命的無奈,只是這份無奈在看見陳信宏的菜單後立刻煙消雲散:「幹!陳信宏你是豬喔?也點太多了吧!你乾脆跟老闆說每樣都來一份比較快!」

「阿翊,你今天第三次罵我是豬了,就算我人再善良也是會傷心的耶!」陳信宏捂著心口一臉無辜,看得溫尚翊很想一拳給他貓下去。

「傷心個屁啦!點這麼多你最好是吃得完!」

「啊就看見什麼都想吃,不知不覺就……」

「北七!」

「你今天好像也罵我很多次北七耶……」

「誰叫你要這麼北七?」

「我哪有~」

「還說沒有,睡過頭就已經夠北七的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嘴吵得不亦樂乎,搞得本來就很吵雜的小吃攤更加熱鬧。

      不過揮霍青春、恣意喧嘩本來就是屬於年輕人的權力,笑笑鬧鬧的年少歲月總是美好,可惜太過美好的事物,卻註定不長久。

      等到時間將一切推遠了,才會赫然發現曾經擁有的簡單快樂,是多麼地珍貴。

      如果能夠擁有魔法,我希望能讓時間永遠停在這個夏天。陳信宏在未來幾年不只一次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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