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曾處理過一件學校霸凌案件,十幾名國三生毆打一名國二生,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那時我還在台北市信義區福德街派出所服務,奉命支援趕到霸凌現場,到場後,先通報119派救護車將被害學生送醫急救,再和同事們一一將所有凶嫌帶回派出所處理。

「是誰出主意打人的,說!」火爆型的阿凱學長怒氣衝天的質問行兇眾人,只見原本氣焰囂張的霸凌者像洩了氣的氣球般,垮著臉,皺著眉,低頭不語,令阿凱學長更加氣憤,「好,沒關係,有種打人沒種承認是不是?幹!」

那一句粗話一出口,阿凱學長的拳頭隨之揮出,但卻被我眼明手快地半空攔截,「學長,別衝動,等回家長來不好交代。」

「我是幫他們父母教育小孩咧,有啥不好交代?」

「以暴制暴,不太好吧!我想我們應該讓他們知道錯在哪裡?」

會說出這段話的原委是因為我想起高中時代我霸凌人家時,一位前輩制止另位前輩想教訓我時所說出的話,由於這層關係,讓我的同理心油然而生,彷彿歷史重演,只是人事已非,而且我似乎成為前輩的化身,想理性地處理這件案子。

「請你們寫下年籍資料及家長聯繫電話,」為了怕阿凱學長老警察的風格再度爆發,我只得將案子攬在自身。當我收完資料後接著對他們說:「我知道,你們是重義氣的哥們,才會相挺,不過,台灣是個法治國家,傷害他人是犯法的事,而且,義氣必須用在真正能幫兄弟的地方才算,如果你們能真心悔過,被害人如無重大傷害,我一定幫你們說幾句好話。」

當我此言一出,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望著我,我心想,這群孩子應該還有救,便又說道:「我幫你們準備紙筆,想讓我幫忙的就自己寫篇悔過書。」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爭相搶著要寫,這使我想起自己當年的過往,使我心有戚戚焉,想幫助這群迷失的少年。

收完了悔過書,我開始以如同感化過我的前輩的口吻溫和地和他們聊了起來,並以自身曾和他們一樣叛逆的經歷來打開他們防衛警察的心結,不久,我們開始像是朋友般地打開話匣子,那元凶終於打開心房說出本案的始末。

原來那元兇叫阿原,功課雖然不好,但原本還算是個乖巧老實的學生,但卻因為有一段經歷致使他開始放棄自己,這段經歷當時我並無多餘時間進行瞭解,因為陸陸續續來了學生們的家長以及學校人員,我必須先將案件結案。

幸好被害學生只是皮肉傷,在學校人員的周旋下,被害學生的家長願意和解,整件傷害案似乎不用警方處理,但卻在所有人等離去之後,阿原的父親竟在派出所內當場演出一場「家暴全武行」,使得我們又開始奔波忙碌,才讓阿原逃過一劫皮肉傷。

「先生,教育小孩不是用打的就可行,這樣好了,您的小孩先留在我們所裡,讓我來和他溝通。」

誠懇的我讓阿原的父親接受我的請求,並先迴避回家,只留阿原在原地。

已無任何勤務的我,將阿原帶到備勤室,我先泡茶請他喝,再讓他說出自己的心路歷程。

經過瞭解,我才知道,阿原一直處在一個打罵教育的家庭中,父親在一家公司當職員,母親則是家管,家裡共有五個小孩,阿原是獨生子,因此阿原的父親對他的期望非常高,但隨著阿原的功課一直往下滑,阿原父親的脾氣卻一直扶搖直上,逼得阿原對家的感覺只有畏懼。

就在阿原國中二年級時,因為在上學途中的公車上不小心瞄到一位流氓學生,致使他下公車後在校園前的公園內被一群人堵著,那流氓學生先揍阿原一拳,再對他咆哮,「幹!頭拄啊你是咧看啥潲?」接著,一些隨從胡亂地對著阿原一頓拳腳伺候,把阿原打到快半死,幸好他的兒時玩伴小鍾經過,制止了這場持續不停的霸凌,「恁娘咧!恁是揣死嗎?連我的兄弟啊敢動!」流氓學生的那群人一看到僅帶著一位美麗女學生的小鍾,雖人多勢眾,卻對小鍾畢恭畢敬,不敢再有任何行動。

原來小鍾是流氓學生中的頭子,他老爸因為是幫派角頭,正在綠島管訓;而小鍾本身,更因為一件重傷害案件被判處感化教育,轟動整個校園,自然成為校園內幫派中的大頭領。

阿原和小鍾是鄰居,從小玩在一起,因此有童年的革命情感,所以小鍾會幫阿原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上國中之後,兩人互動甚少,但在阿原的內心裡,已對小鍾產生了崇拜及感恩的情愫。

那次被霸凌事件,阿原雖是被害者,但當他回家被自己父親看到全身傷痕累累時,竟又被他父親大打一頓,只因阿原不肯說出原因,堅稱是因自己跌倒而傷。

阿原覺得,即使他將實情說出,他一樣會被修理,因為阿原的父親總是認為爛成績的他再如何有理一樣是位爛人,這是他成為學生後深刻的體驗。

「還是小鍾對我關心,」阿原痛苦的躺在床上想著整件事件,「如果能跟著小鍾,那一定很威風,至少以後沒人敢欺負我。」

心念一定,阿原便常利用各種機會主動找上小鍾,從此阿原便是小鍾所帶領的校園幫派組織中的一員,而且兇狠程度不比人差,幹起架來總是衝第一。這次事件是因為他喜歡上一位學妹,卻得知有情敵出現,便將對方堵住,大打出手。

「你不怕警察啊?」阿原聽我一問,低頭不語,「如果今天你把對方打到重傷或者死亡,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阿原望著我一眼,點點頭,我便繼續對他聊起自己的故事來,「其實不喜歡讀書並不表示未來沒希望,像我,以前也曾迷失過,但幸好遇上貴人,對我啟發,並鼓勵我當警察,今天我才有機會對你說出這些話。」

阿原好奇地望著我,似乎想聽聽我的故事,我便將故事說出,希望對他也能有所啟發。

從小生活在雲林縣四湖鄉的我,擁有一個多人的小家庭,父親是白手起家的商人,母親則是家管,同樣的,我的父親和天下所有的父母心一樣,期盼能望子成龍,只可惜,生了三個都是女的,好不容易在第四個的時候才生下我,使我爸像中樂透頭獎般高興極了。

那是在民國五十年代,一般的家庭都希望能生兩個男丁,於是我的父母便繼續增產報國,共生育有五女兩男,我唯一的弟弟是老么。

身為長子的我,在五歲前原本是生活在快樂童年裡,那時,我父親經營電器行,我從小便能沈迷在許多膾炙人口的卡通世界中,就如同一般的五年級生一樣,一天如果沒有「無敵鐵金剛」或「科學小飛俠」等等童年快樂元素,那天一定會遺憾到睡不著,幸好,我家就是賣電視的,天天都有好節目可供我滿足。

這種幸福快樂的日子並不長久,五歲以後,我父親開始像一名嚴厲的教師,從ㄅ、ㄆ、ㄇ、ㄈ到A、B、C、D都一手包辦,親自教導,連1、2、3、4也不放過,總是自行至書局買來許多教材或將我姊姊們的教科書讓我提早學習,以增加我往後學生生涯的競爭力,達成我父親望子成龍的願望。

就因為如此,我六歲時就會看聯合報兼算數、七歲開始會看散文集和小說、八歲看到阿啄仔便可胡亂和他們亂講一通,甚麼狗咬豬的簡單英文會話我都能應付。

在還未上小學前,我的程度似乎已有國中一年級以上的水準,因為我的父親教學態度嚴格,竟還會買來一些測驗卷評量我的學習能力,而且功課似乎無窮盡,讓我在入學前的三年內,不只已將國民小學六年義務教育結業,還更上一層樓,連國中一年級的課程也已滾瓜爛熟,可說已是一名資優生。

如此的諄諄教誨,果然讓我於八歲入學後直到國小畢業,對於課業,一向駕輕就熟,名列前茅,還一直都是擔任著班長,只是,令我遺憾的是,我的快樂童年成績單卻是滿江紅。

國中之後,我的課業仍舊毫不遜色,依然是全校前十名內。原本是師長眼中考上雲嘉地區第一志願嘉義中學的人選之一,卻因聯考時緊張過度,將最拿手的數學解題錯格,使得應該高分的我和第一志願失之交臂,成為落榜生,才懷著失志的心情進入北港高中就讀,但,從此對於聯考制度產生了很大的疑問?我不禁想抗議!為何一場考試就要決定我的成敗?

如此失志的心情,令我無顏通勤上學,因為只要看到以往比我成績還差卻還能幸運以傲人姿態傲睨自若的同學們時,我的心就像古時的滔天大罪人般,有著被凌遲碎剮的極痛苦感受!

此種痛苦感受讓我想住校,但必須經過我父母們的同意。

在我的央求下,忙於生意興隆的我的父母終於答應讓我住校,而我也以十足的信心向我的父親保證,一定努力學習,考上國立大學。

抱定志向,發憤圖強,使得我的高中成績依然斐然,竟還能在升學班中擔任班長,但,也許是世仇心結,有天,我竟差一點被放牛班的同學霸凌!

那是一場誤會,我去上廁所,遇見放牛班的同學在廁所內偷抽煙,等我解手完離開之後沒多久,教官竟隨即進入抓人,一群同學被處分,而我成了抓耙仔的最大嫌疑人。

終於被堵,也是在廁所,一群人將我團團圍住,準備興師問罪,火爆場面一觸即發,我將成為代罪羔羊!

「等咧!伊足親像是燕大仔的兄弟,阿星大仔有交代過,叫咱袂使動伊。」

為我說情的人,是同樣住宿的同學,而他口中所說的燕大仔是大我兩屆的學長,是校園內大哥級人物,因和我住對門,看對眼,因此特別喜愛我,畢業後考上警專,後來成為一名警察;阿星大仔則是校園大哥的繼承人,曾是燕大仔同一寢之室友。

幸好有兩位大哥罩著我,使我能免於一頓皮肉痛,但是大夥仍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抓耙仔?我只得表白,「有薰無?來一支,大家以後是好兄弟仔,請莫誤解。」

雖然第一次抽煙被嗆得直咳嗽,但卻開啟了我快樂如神仙的高中生活。

有多種因素讓我直覺待在升學班終將不是我的選擇,尤其是對於文創的執著,總認為升學班就像是一座動物園,不管你是天上飛的還是水裡游的,都必須被關著,無法自由自在發揮自我,追求自己天命,完成真正美夢。

我決定叛逆,向台灣教育制度抗議,飛向屬於自己天賦的天空。

飛,對!我想飛,我不是籠中鳥,而是遨翔天際的大鵬,必須飛,快樂地飛向自己天命之所歸!

高三那年,我成了全校風雲人物,只因,原本是升學斑斑長的我,竟一夕之間成了放牛班班長!

全校師生錯愕,只有我內心笑得飛翔。

我不再在乎考得上考不上國立大學,不再過著那種令人想跳樓的考試機器生活,也不再迷失自我。我要的是,快樂的學習,快樂過著學生生活,快樂沈迷在漫畫小說的世界中,期盼著自己也能像金庸一樣笑傲江湖,或者是像千葉徹彌一樣讓好小子虎虎生風,甚至也希望能像布袋戲大師黃俊雄一樣能讓史豔文風靡全世界。

但是畢竟現實與理想的差距相當大,想讓理想實現,必須經過一番努力,並等待契機的來臨,況且,我還得肩負著維持校園正義的大責。

北港高中是一所綜合學校,當時的普通科與商科可說水火不容。有一天,我們自家兄弟遭商科欺負,大家獲知消息後,我立即召集人馬,準備在放學時來一次驚天動地的大車拼。

我們一夥六十名兄弟全體出動,場面比阿原的那情景還激烈,竟驚動十幾名警察前來處理,而我,就如阿原一樣,被一位前輩怒氣沖沖地質問著,還好有另一位前輩阻止,不然,我肯定會讓那兇狠的前輩狠狠地修理一頓。

我們全被帶回派出所,然後被警察通知父母來帶回,那時我父親才知道我已不在升學班,火爆的脾氣隨即出現,就如同阿原的父親一樣,而最後的情景也大致相同。

就是因為那位好心的前輩,再加上燕大仔與阿星大仔的影響,才讓我決定投考警專學校,成為一名台灣警察。

那時不愛唸書的學生都會被學校鼓勵投考警校或軍校,畢業前,警校也會派北港高中的校友們回母校幫忙招生,我就是受到燕大仔與阿星大仔的號召,才與二十八名同學一起投考警校,全班六十名兄弟亦有二十幾名陸續考上,可說我們這班放牛班同學絕大部分都成為台灣警察。

說到此處,阿原興趣盎然,直問我一些有關考警察的事情,想必我又鼓勵一位有志青年想要成為台灣警察成功了,這段深刻的回憶讓我在警界生涯中對於輔導問題青少年起了很大的作用。

雖然多年後我並不知道阿原有無飛上警察的天空?但當我調往新竹縣服務時,在偶然的機會裡卻得知,燕大仔及阿星大仔已飛上警官的天空,並不像我仍只是一個基層警員而已,但當我受到兩位學長鼓勵更上一層樓時,我雖只是笑笑無語,可是卻明確地告訴自己,我的天空,並非做大官,而是在警界中做出一番大事。

我願意多輔導幾個問題青少年飛向警界的天空,再將他們的故事一一寫出,為他們的天空增光彩。

沒錯,帶著警察故事飛向文學的天空,才是我想飛的動力,警界是文學寶庫,是社會現狀的顯微鏡,我每天都在現實小說中演出,因此文學羽翼自然成長,終於讓我在文學領域中獲得一片天,我得到了文學獎,雲林文藝獎。

當我前往領獎時,竟在自己故鄉遇見一張熟悉的臉孔,「哎!學長,我終於找到您了。」

那是一場警察被警察攔檢的情景,對方是位二線二星的中階警官,當我出示證件後,他對我訝異地問好,我轉頭看他,也訝異著說:「呦!周景原,原來你不是當警員的料,應該改名為周景觀才對。」

兩人相識而笑,還聊了一陣,那時,我才知道阿原不僅考上警專,還當上警官,目前是擔任所長職務,這讓我感到非常欣慰,互留名片之後,我們現在還時常聯絡。

飛吧!向光明的天空飛去,勤奮的飛,努力的飛,不要怕困難,總有一天,你我將會有一片屬於自己的亮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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