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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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麗,站在這裡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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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解的也隨著女友觀看角度低頭看著,光線透射而下,裡頭沒有水只剩無深無底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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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沒事!」她搖搖頭,拉起身邊男人的手走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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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眼神一直回頭望著那口已經乾結的井,直到他們遠遠離開了這個小村落,坐在車上的她似乎依然無法平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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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好吧?」他發現從剛才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一直處於不安狀態,當他伸手觸及她的手那刻,才發現她的手冰冷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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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別擔心我。」她莞爾一笑,隨即將臉側身轉向窗戶邊,看著飛逝而過的車子,她搖下窗隨風吹拂著她細長的髮絲,一絲一絲的敲打在她臉頰上,將腦海裡的記憶再一次勾引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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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她生了一場病,全身紅斑染上身的她,看起來可怕的讓人畏懼。當時她就住在這個部落裡,此地的人民相信神靈會保佑他們的生、老、病、死,加上此地偏僻,根本就沒有醫生願意來到這裡。她記得很清楚,那時的她被巫女宣告離死亡不遠,沒有人可以救得了她,她就像得到絕症一樣,被所有人排擠在外,從那雙雙眼神中,她知道自己臉上的紅斑正隨死亡的到來而散延得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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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她看不見外頭的陽光,看不見部落裡人人避而遠之的恐懼,甚至看不見哥哥們的身影,她被關在密閉空間裡,父親在當時在部落裡扮演重要的角色,她的出現只會嚇到當地的人民,而且她的病一天比一天還惡化,她的父親只能選擇將她關進小房間裡,過著沒有陽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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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常常從屋裡隙縫看著屋外的父親,站在窗邊,望著遙遙無邊的天空,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然後對著空氣裡輕聲低語著話,接著輕輕長嘆。她知道她的父親正想念著母親,那個患上與她一樣疾病而走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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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幾乎可以感受到父親的痛苦與無奈,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恨過任何人,當然包含她的父親,因為她連看著自己模樣都覺得噁心,她想要這樣的生活,至少她可以安心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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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又過了一個黑夜,那晚是中秋時節,她想要透透氣,甚至待在有光的地方,部落正因舉行著活動而熱鬧不凡,鼓聲、歡笑聲在空氣中散綿而開,她披上布巾悄悄的從房間裡偷溜出去,為了怕被認出,光著腳丫的她不斷奔跑在泥堆中,直到她確定自己已經脫離那些吵雜的聲音,緩慢而下的腳步,才隱隱約約聽見屬於大地安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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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了,沒有呼吸過的空氣!她展開兩隻手臂躺望著天空上高掛的月亮,大大的吸吐吸吐好幾口氣。只不過等她緩和最後一次吸氣時,眼前一雙眼睛卻讓她差些喘不足氣的憋而不敢放,好幾秒,她就躺在那裡,盯著那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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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誰?」她害怕之餘,不忘將布巾蓋住自己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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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笑而不答,卻伸手制止她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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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怕我!」她用雙手撐起小小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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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我見過最懂事、最美麗的女孩。」女人聲音柔和的輕撫著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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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傳染給妳的。」她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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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會傳染的,相信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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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就快死掉了,村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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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繼續向前,手再一次碰觸她的臉頰,「相信我,這是上天給妳最好的印記,沒有人像妳一樣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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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有些害怕,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近距離和她接觸,甚至還以讚賞之態。她垂下頭,小聲的說:「但我一點也不想要特別,我也想要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可以在白天時候出去玩,可以牽著大家的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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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那個晚上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雖然女人始終沒有答話,但她知道她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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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好嗎?」她似乎看見女人眼角泛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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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搖搖頭,伸出自己的手說:「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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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來到一口井面前,女人將桶子往井裡丟,隨後拉起桶子裡裝滿了水,她奮力將桶子放在地上,問:「看看裡面有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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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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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女人淺淺微笑,指著桶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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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她更近距離的彎下身,忽然驚呼的指著那桶水,說:「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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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覺得水中的那個人有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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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也許是天黑關係,她只隱約看見水中裡的她清晰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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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蹲下身,撫著女孩的頭髮,說:「小麗,妳要記得一件事,就像在這桶水裡的妳一樣,是特別的,但仔細一看,妳依然還是妳,沒有人可以決定妳的一切,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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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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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女人回答得太過深奧了,也許,是女人溫暖的手,她竟然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就像嬰兒般依靠在那女人懷裡漸漸睡去。隔日一早,靠在井邊呼呼大睡的她被村裡的人發現了,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但從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那夜裡出現的女人,那個在月光下女人輪廓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好像常常在夢裡看見她,但醒來又覺得一切都只是場夢.而令人驚訝是幾個月後,她身上的紅斑也漸漸淡去,當地的人都認為是祖靈顯靈,但根據現代醫學上來看,當時的她不過是免疫系統失調罷了,至於那名憑空消失在村裡的女人呢?她並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就像那口井的秘密一樣,絕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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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妳過得好嗎?」她閉上雙眼,嘴裡輕輕隨著車窗外的風輕吐細語。到現在她才知道父親為何總是喜歡對著空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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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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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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