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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 第一章 環 之三

這番話讓薇拉眨眨湛藍的眸子,雙頰竄出紅雲。

麗玟露出溫暖笑靨,繼續說:「再說,這是弔唁亡者的祭禮物品,用在這種時候最適當了。陛下不只是弔唁薇拉姑娘的父親,同時也弔唁那些因為水災而喪失性命的北國子民。只要陛下喜歡,沒有人可以說不對。」

麗玟笑得很美,聲音又輕盈,給了薇拉安撫的力量,使她慢慢拉開嘴角,帶著微笑點頭。麗玟果然是名見識多的女人,她總能適時弭平薇拉的躊躇。用上心裡的踏實,她繼續低頭縫紉。結果,薇拉剛把孝環縫完,提斯也帶領數名宮女,捧著衣物和飾品來訪。

薇拉一看見提斯就覺得有異。加上宮女們捧來的衣服和飾品是素黑和白帶子,是專門用在祭禮上的物品。

同樣一身黑禮袍的提斯撤走宮女後立刻指示麗玟。

「麗玟,替薇拉姑娘梳妝。等等中午時間,臨光堂要舉辦大型弔祭祈福會,陛下希望薇拉姑娘可以一起參加。」

聽見如此唐突的指示,不明就裡的薇拉是怯怯地瞄提斯的臉,沒有勇氣提問。提斯看出她對自己的害怕,沒有為難,主動開口解釋:「大部分的救災工作會在今天告一段落,後續問題會改由指定大臣負責。這是輔政宰相的心意,希望藉由舉辦弔祭會安撫在災難中身亡的亡者。陛下考慮薇拉姑娘仍帶喪弔父,特意讓妳一起參加。另外,若是薇拉姑娘已經縫好孝環,還請一併帶去。」

提斯無表情的臉讓薇拉沒得選,任由麗玟替自己打扮。她忐忑不安地跟著提斯來到王宮祭堂──臨光堂。這是來到北國以後,薇拉第一次踏離亞爾夫的寢宮,來到伊鐸炘宮殿其餘的地方。

臨光堂是宮殿裡的祭堂,除了祭拜過世王族,也是供奉神主的地方。伊鐸炘宮殿的廣大讓薇拉根本記不住路,只能被動地跟著提斯往前走。當兩人抵達祭堂時,早有大批王公貴族聚集,排隊等候入內祭拜。所有人神情凝重,清一色穿素黑祭禮服,手上拿有白色弔唁花,依序地走進祭堂。

今年快滿二十歲的薇拉從來沒有正式走進祭堂過。唯一一次,是雅諾在她十歲生日時,偷偷帶她到尋弓村的祭堂,哀求好一陣子才打動祭司點頭,得以入內祭拜。那晚,雅諾自行替滿十歲的薇拉進行誕辰祭,用意在祈禱她平安長大。

有誰能料到,十年後的這個時候,雅諾已經無法陪伴在薇拉身邊。想到過世的父親,黃髮女孩忍不住鼻酸。正好,提斯適時打斷這份哀傷。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移動的隊伍中。

「薇拉姑娘,妳先跟著隊伍移動,不要亂走。我去向陛下報告,等一下再回來帶妳祭拜。對了,可以順便把縫好的孝環給我嗎?陛下有交代要交給他。」

聽到最後一句話,薇拉瑟縮肩膀,把孝環掐在手裡,不知道該不該給。

提斯把女孩的遲疑看在眼裡。礙於周圍滿滿的人潮,他刻意壓低聲音,掩飾地說:「薇拉姑娘,我知道妳懷疑陛下的決定。說實話,我也不贊同讓陛下佩戴。可是,陛下非常堅持,我們只能尊重。如果陛下有決心捍衛對妳的情感,我希望薇拉姑娘也要有這樣的勇氣。不然,陛下得獨自為妳奮鬥。」

把話說完,提斯順利地從怔忡的薇拉手中抽走其中一條孝環離開。

黃髮少女被這番話震的詫異,愣愣地目送提斯漸遠的背影。她沒料到能聽提斯說這種話。低下頭,她總算鼓起勇氣,努力地把孝環綁上左手腕。因為身上的黑禮裙是半袖的設計,無法遮掩孝環,讓她沒有逃避的退路。薇拉故意把手壓在心口,要自己不准心慌。

提斯沒有說錯,假若亞爾夫篤定要捍衛這段情感,她也必須努力才對。

情愛是建立在兩個人身上,不能只靠單一方挺身保護。如果亞爾夫可以勇敢面對一切挑戰,她也要勇敢,她不要亞爾夫為自己孤軍奮戰。

薇拉很快就不再專注於手上的孝環,因為她被擠在人群裡,好多人對她投射異樣眼光,因為她是宮裡的生面孔。該慶幸以前在尋弓村時經常面對這種窘態,薇拉很擅長處理這種尷尬,她懂得如何不去在意。害羞歸害羞,她低頭,避免與人發生視線上的接觸。薇拉第一次曝光在眾多貴族面前,很難不引人注意。

隱約,能聽見周圍冒出對薇拉的議論。

明明所有人都身穿黑色素服,不少女士還配戴黑色面紗或黑禮帽。正因為現場是一片黑,以至於薇拉那頭偏紅的金黃髮格外醒目。麗玟好意替她梳起耳側髮絲,用白絲帶紮成小辮子,貼身的黑裙子襯出她勻稱、纖瘦的體態,對映出白皙肌膚和藍色大眼。和現場眾多女士相比,薇拉稱不上有打扮,可正是這樣的簡單帶起她的柔弱,更讓人想多看她幾眼。

幸好,提斯很快就回來。他還拿了祈香和弔唁花,準備帶薇拉一起進入臨光堂。薇拉平常都很怕他,這一次是例外,她忍不住躲在他高大的身影背後。提斯沒有拒絕,任由她拿自己當擋箭牌。

才踏入祭堂,薇拉瞬間體驗到王族與平民的差異在哪裡。臨光堂的外觀不比那些華美的雕琢宮殿,內部的精緻同樣令人嘆為觀止。因為是宗教祭堂,這裡沒有誇章鋪陳,單靠簡約的裝潢帶出威嚴,大片的白石牆和透光玻璃窗襯出此處的神聖。裡面聽不到人聲喧嘩,唯一入耳的是落在白石地板上的清脆腳步聲。隔著提斯的背影,薇拉見到橫跨整個空間的巨大長型祭禮檯,上面供奉祈福火焰,熊熊火光讓沒見過大世面的少女為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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