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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瀾第二天

      第二天,沒怎麼安寧地醒來,我拉開厚重的窗簾,看著遠方模糊著界線的海天,有種還在夢裡面的錯覺。

      推開窗,我聽見海浪的聲音,卻覺得更走進夢一點,梳洗完,穿著飄盪著的衣裙,我走上露臺吃早餐,順便電話叫醒媽去吃飯吃藥,她乖乖地回答我說她早就吃完了,還到了垃圾,要我讚美她。

      我覺得心很甜,卻又更失落。

      拾級而下,我更貼近海浪,看著泡沫一樣的浪花一片一片帶走時間,沖刷著破碎的石子,遠方的天色還是灰的,漁船的馬達聲震耳欲聾,好像那時候我才剛醒,卻又像是剛入睡一樣。

      帶走了行囊卻沒把心帶走,我帶了杯小七的熱拿鐵,坐在火車站裡等著車,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來了台老舊的平快。

      看著車班上的字幕時我還想著也許是打錯了,現在只剩下電聯車,怎麼還會有平快呢?

      硬著脾氣果然是錯的,可是也因為這樣,讓我邂逅了一整路的雨景,參雜著山,水,雨,以及厚厚的雲霧,我幾乎以為跳下火車我就可以看見隱居的仙人。

      每一個站牌,除了名字還有什麼?我不想去猜,就這樣,維持著一個車廂軌道以及一個月台的距離,我跟它擁抱,然後分開,繼續下一個旅途。

      一直到玉里,只剩下我,還有一位旅客。

      我出了火車站,還以為到了家,記熟悉又陌生,跟家附近很像,卻又完全不一樣,我聽著風聲從耳旁經過,卻沒有任何車的聲音,像是神隱了一樣,一整條馬路只有型人偶爾經過,沒有其他的了。

      為了不要露宿火車站當個流浪漢,我決定還是先找個旅店,大膽的朝著網路上有看過一次的旅店走進去,卻發現連老闆都不在,我想若是我開鎖功力高超一點,搞不好我住了一整晚,也許也沒有人發現?(亂來!)但基於我只是普通人,所以我踏出那家陰暗的旅店,走向隔壁街上另一家,隨口問問,沒想到老闆娘阿姨折了價給我,甚至替我換了間更舒適的同價格的房,雖然我只是住最便宜的。

      隨手將行李放好,我帶著背包就下樓詢問溫泉,晃了兩三個小時好不容易到達的,就為了它,阿姨隨手將門票便宜賣我,見我要租機車,忙阻止我,甚至掏出自己的機車鑰匙讓我騎了去,想了想,又拿出我剛剛給的百元鈔票,親切讓我去加油,當下讓我委實不好意思,有些錯愣地對著她發傻,卻又一陣想哭。

      趁著小雨,我穿著雨衣騎著車,就這麼一路騎進山雨裡,越騎越偏僻,路途中還折返小七(真是好方便的好所在)詢問正確路標,一直到了溫泉館,其實就只是很普通很便宜的像游泳池的地方,我什麼也沒帶,就這麼隨意走進其中一間,甩掉那些驚慌以及不確定感,就這麼泡了起來。

      看著氤氳的水蒸氣,不斷冒上天花板,簡陋的地板粗糙地黏著幾顆石子,就連門板都是便宜的塑膠喇叭鎖,我卻安心地沉入水中,看著水溫暖地流淌過眼睛,一點也不刺激的洗去我一身的疲倦,一直到那時候我才重新活了過來。

      心滿意足地踏出水面,我沿路騎回旅店,一上樓,才尷尬地發現小紅居然來訪,趁著雨將裙子染得有些可怕,只好悲劇地蹲在廁所刷洗,順便換了套乾淨的衣服,這才安心下樓。

      特地問了橋頭玉里麵,這算是我這趟旅程的重點之一,卻更悲劇地在市場迷路了三次,最後只得循原路回去搬救兵。

      卻沒想到撞見阿姨正跟她學弟討論醫藥上面的事情,看起來和媽媽同歲的阿姨居然是個藥師,這證明了果然相同職業的人會互相吸引(屁啦!誰跟妳相同職業了)學弟叔叔是來請教阿姨事情的,聽見我迷路的事蹟之後,倆人再也看不下去,隨口話別就讓叔叔載著我直接到達目的地,也許他們認為這樣會快一點,比起讓我找到正確得地方來的快上,許多,非常多。

      到達目的地之後,卻還是沒有任何相關的店家,我忍著呼之欲出的失望,隨意走到一旁先買了張魚燒小丸子來止餓一下,不帶希望地隨口詢問,卻又在我意料之外的,麵店只在晚上七點垃圾車經過後才會開始做生意,媽媽啊,好有原則的店啊(不是!)

      閒聊中,正努力和章魚小丸子奮鬥的老闆和旁邊幫忙的朋友聊著天,晚風吹著,他們認份而安定的樣子讓我有些敬佩,還帶著點山地人的樸質可愛,以及慣有腔調。

      那時候我想,如果每一個人都跟她們一樣可愛就好了,言談間不忘推銷一旁的玉里臭豆腐,於是我這個晚上除了橋頭麵、章魚小丸子,還多了一份臭豆腐。

      晃著手上的小丸子,飢餓難耐的我在麵店一開張時就坐妥,點了一碗湯麵,在麵還沒上桌之前已經把小丸子吃個精光,老闆娘不斷看著我偷笑,可大嬸已無暇顧及顏面,我想,飢餓跟面子應該無法比較,並且飢餓會大獲全勝,不然基督恩山復仇記是怎麼來著呢?

      清甜的湯頭搭著麵,大嬸怕燙的貓舌頭居然一下子也把麵吃光了,我想也許這時候在老闆娘心目中我已經升格成外星人也不一定,摸了摸八分飽的肚子,猶豫頗久,大嬸決定還是將臭豆腐納入版圖,以免此行留下遺憾。

      踏著滿是蚊子叮的腳,我緩緩走過去,一路上大家都在看著大嬸,不過不管是穿的短褲太短,還是滿是紅豆冰的腳都讓我不是很自在,暗暗在心裡罵了自己活該,大嬸還是很鎮定的點了一份,外加一杯傳說中的冰紅茶。

      端上桌的臭豆腐讓大嬸非常吃驚,份量非常『龐大』,除了傳統泡菜,還多了一些涼拌的配菜可是豆腐是粗糙的,就像是東半部的山水一樣粗獷,咀嚼著連鄉愁都湧上來,我還是想念台中外酥內嫩的豆腐,搭著酸辣的泡菜,我懷念那時候一切都還沒變質的時候,那個男人狂抽著煙,卻沒有夾帶著酒味,還願意帶我們一起去吃宵夜的日子。

      我懷念那時候媽媽趁著工作結束帶著我偷偷溜去吃點心的日子,雖然那些都回不來了。

      感傷沒多久,大嬸再度在蚊子陣中敗仗下來。

      老天,這裡不是市區嗎?雖然是有點偏僻的市區,但是為什麼蚊子多成這樣?內牛滿面的大嬸快速吃完快速付帳,頭也不回的將鄉愁遺忘在帥大叔的臭豆腐店,落荒而逃。

      後來和大象聊起,才知道那恰好是她喜歡的大叔款。(住口)

      雖然我也喜歡大叔,可是這款大叔正好不是我的菜,於是我看著無月的夜,哼著歌,一邊看著滿天星星,緩緩被黑雲遮住的樣子,走回旅店。

      一回旅店忍不住跟老闆娘分享起心得,看著我興奮的臉,老闆娘只是溫溫的笑了笑,卻提了另外一件事情,「樓上住了個米國來的客人,跟妳一樣是要去看瀑布的。」

      咦?難不成大嬸有艷遇?(並沒有)下一秒馬上被阿姨戳破我的美夢。

      「可惜他準備騎著腳踏車從山路上去。」噢,不。於是大嬸注定只有好遇的命,沒有艷遇。

      因為回程票的關係,大嬸沒有多的時間可以從深山過去,只能沿途從開拓出來的道路騎上去,於是乎,懷抱著惆悵,好吧,在回到客房以後悵然都被我壓在枕頭下,隔天醒的時候就蒸發殆盡了。

      洗了澡,看了一下聒噪的談話性節目,在理智把電視砸掉以前,我關了燈,在一片漆黑只有路燈照射的窗邊緩緩入睡,我想這無聲的夜,比起有海浪的夜晚,讓我睡得更沉了些,除了那些該死的蚊子。

      對,那該死的蚊子不知道怎麼跟著進來,就在半夜四點鐘時,我奮力打醒自己,搓著快要癢死的手臂和腳,全數擦了藥,用力噴完防蚊液,還打死兩隻蚊子之後,大嬸再度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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