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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遇見大巨人(三)

「怎麼會才剛畢業?」他認真地看我。

「我因健康問題慢一年入小學,再加上考大學時,非但沒考上準備多年的音樂系鍵盤組,連隨便一家大學也沒撈到,只好重考,所以現在才畢業。」既然胡克倫都說了,我就不必隱藏。

「妳是喜歡臺北才留在這裡嗎?」他用公筷母匙盛了一些雞肉放在我的碗裡。

「我並沒有特別喜歡臺北,只是,我這年紀在我們家南部那群老傳統親友的眼中,叫做『接近適婚年齡』。在我畢業前,他們就開始拼命催婚、說媒,真讓人懷疑,既然適婚就得嫁,當初何必把我從高雄送到臺北來補習考大學?所以,我不想回去,這叫『軟性抗議』。」這大叔煮的菜真好吃,如果他不要問話的話,我肯定又可以扒一碗飯。其實,我覺得超驚訝的,我和他似乎很有話聊。

「妳沒跟他們說妳的想法?」他看著我時,眼眸裡和嘴角的牽動有一種溫柔的瞭解。

「從小,我就是個聽話的小孩,父母說什麼,一概照做,都不敢有意見。我媽要我學琴,我就學;國中畢業前,媽媽叫我考音樂科,我就考;落榜後,吊車尾上了個沒啥升學率的省中,他們說去念,我就念;三年後,考大學,放榜名單上找不到我的名字,卻出現在音樂系落榜通知單上,然後我爸媽叫我重考,我就重考。不過,那時他們大概也看破我和音樂系無緣吧!終於放手,讓我自己選擇要念的科系。可是,從小就聽慣指令的我卻非常茫然,也只能以分數去決定該念什麼。總之,我從不敢和父母走反方向,怕變成別人口中那種不聽話的孩子。」他聆聽的神態,透露著關懷,我乾脆一吐為快。

「妳認為,妳現在還算聽話嗎?」他輕輕笑了起來。

「我想,在離家單飛後的流光歲月中,我學會了叛逆,所以我才不想理會他們逼我回家的指令,硬是窩在臺北不肯回去,想讓耳根清靜點。」他的反問真有趣,我是該好好研究自己的心態。只是,我怎也沒想到為了逼我回去,爸媽真的狠到斷了我的糧倉和銀倉,讓我在一夜之間得晉升「一家之主」;目前,我的工作還不穩定,所以過得有點慘。當然,最後這一段話是不說給人聽的。

看在他很順眼的份上,又讓我吃了頓免費飯,自然要很懂事地收碗盤去洗,煮菜我是不行,洗碗技術尚可。而他竟也默許我去洗碗,也不會假裝客氣一下,真讓我這個客人洗碗!唉!算了,吃人的手軟,洗吧!

「下雨了,妳有帶傘嗎?」他站在陽臺邊問。

我看向窗外,雨下得很猛,風勢雖然弱下來,依然是風雨交加。「不會是要刮颱風吧?」

「我送妳回去。」他說完就進房間去換衣服,出來後問:「妳住哪裡?」

我告訴他位置,他笑說:「原來妳就住我們總公司附近啊!」

離開前,我遠遠地對著角落、還被困在籠中的小可愛揮揮手和說「再見」,牠好生氣地對我大吠三聲以示抗議。這位大叔一見,居然哈哈大笑,然後叫我先出大門,他才好放牠出來活動。

我迅速地奔離他家的動作又惹來他一陣笑。笑吧!命要緊,面子以後再說。

幸好,有李志浩送我回家,否則這般的大風大雨,二十分的路程可能會讓我走成一個小時。

「謝謝你!」我要下車前說。

「妳是住那棟樓嗎?」他往對面一指。

「是啊,啊啊啊──你別看那邊啦!」我的新室友正在我們的公寓大門前,跟她的新男友練習你儂我儂。這種天氣還可以站在街上吻得這麼你死我活的,真是佩服啊!

「為什麼不看?免費愛情電影啊!」他將視線轉回我臉上。

「我幾乎每天都要看一次,看多了是很……」猛然發現不該和一個不熟的男人談這個,雖然他是老一輩的。

「她不會是妳的室友吧!」

「女的那個才是,不過她只住半年就要搬了。」還好,阿彌陀佛!

他晃頭,笑說:「他走了。」

「非常謝謝你送我回來耶!還有晚餐。忘了跟你說,你煮得很好吃,很有爸爸的味道。」

「沒什麼!快進去吧!」他點頭,淺笑。

我和同屆、不同系的葉詠薰、呂家妮因大一住校認識後,彼此交情不錯,大三起就一起在學校附近租屋。畢業後,我們都選擇留在臺北,並在市中心這個離我們三人工作地點都方便的環境,合租了這間兩房一廳的公寓。

前不久,詠薰的同學陳彩芸想暫時來和我們擠半年,所以現在我們家有四個單身女子:我和家妮住一房,詠薰和彩芸住一房。彩芸也就是剛才在大門口演出熱吻的女主角,而那個男人就是喜歡送寵物給女人表達情意的花花公子。

我們這寧靜的單身公寓,唯一美中不足,讓人想抱怨的是:我們原來乾淨、清爽的公寓,偶爾會被彩芸的寵物搞得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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