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創世紀企業徵才說明會一如原先計畫的那樣準時開場和結束，緊接著就在原場地進行徵才面談，絲毫沒有浪費半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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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整一到，演藝廳的前後門便關上，對這間公司有興趣卻遲到的學生們，儘管只是晚了一秒鐘，就從此與這間大公司失之交臂。而兩點半的徵才面談，理所當然地，也就只有這些準時入場、且沒有中途離席的參與者有資格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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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那位人事部代表林小姐的說法，創世紀不需要沒有時間觀念的冗員，而是能夠以一擋百的自律精英。這一點讓提前十分鐘進場報到關振鵬和許妍蘋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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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雖如此，擁有面試資格的學生們還是多達七、八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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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振鵬抽到的號碼牌是二十一號，還算是蠻前面的。他有些緊張，一邊觀摩著前面幾個人的面試過程，一邊看著自己的履歷，沒什麼把握地對許妍蘋說：「小蘋，妳覺得我可以嗎？妳看前面那個剛結束面談的人，我認得他，他是資工系上學期的書卷獎得主，結果他現在一臉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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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換成我是面試官，也不可能錄用那個書呆子好不好？你沒聽到他根本就是答非所問嗎？表達能力這麼差。小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就是你的強項嗎？保持平常心應對，你一定可以的啦。我對你有信心。」許妍蘋肯定地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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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妳沒騙我？」關振鵬也知道她這些話以安慰成分居高，但或多或少鬆緩了下緊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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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有什麼好騙的？現在才輪到九號，你還早哩。」許妍蘋白他一眼，站起身來，「我去外面的飲料販賣機投飲料，等一下回來。」說完，她拎起背包從後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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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是說謊了，而且說得很流利。不過，她認為有這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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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她方才對關振鵬說的白色謊言，為的是要讓他鎮靜下來。只有腦子冷靜了，才能正確地判斷當下的情況，不至於像那個資工系書呆一樣出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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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演藝廳外頭的飲料販賣機前，許妍蘋從錢包中掏出兩個十元硬幣，正準備要投幣時，卻和另一個人同樣捏著硬幣的手碰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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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抱歉，你先請。」她一邊道歉收手，一邊抬起頭來，卻訝異地對上一張不算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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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翟立衡短暫地驚訝了一下，問她：「妳想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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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牛奶。」許妍蘋指著飲料販賣機裡的某一樣產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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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刻，只見翟立衡投入二十元，在那樣飲品下方的販賣鍵上一按，然後飲料便滾進機體下方的取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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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許妍蘋納悶地想著原來他也喜歡喝咖啡牛奶的時候，對方已經拿出那瓶飲品遞給她，「請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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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謝謝。」她愣了一下，接過。直到他投了第二次，拿出自己要喝的那罐咖啡之後，她才問：「為什麼要請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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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立衡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反而問：「還是陪妳學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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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說我有興趣也可以來聽聽看的嗎？」許妍蘋奇怪地看他一眼，也不客氣地拔下利樂包外面的吸管插入瓶身，吸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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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對，他記得自己這麼說過。翟立衡拉開瓶罐，喝下一口咖啡，「妳是哪個系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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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今年大三。明年就要輪到我畢業了，所以先來觀摩一下。」許妍蘋頓了一下，才問他：「對了，請問你怎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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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立衡有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個頭，手臂一抬就輕易地將咖啡罐放到販賣機上頭，騰出雙手找出西裝外套中的皮夾，遞了一張名片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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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翟立衡先生，很少見的姓氏呢。」許妍蘋只掃過印在上頭的名字，職銜卻看也不看。隨即拉開背包拉鍊，找出一支筆，在空白的背面寫上自己的名字，再交還到他手中，「我沒有名片，先借用一下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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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蘋。」翟立衡唸了一遍她的姓名，覺得她的反應挺有意思，「明年創世紀還會再來H大參加企業徵才活動，我很期待在那些準畢業生中看見妳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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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算了吧。我又不是讀理工科系的，你們公司也不見得有我能適任的職缺啊。」許妍蘋聳了聳肩，又說：「而且我聽說像你們這種科技業大廠，求職者的履歷表上學歷那一欄如果不是台清交成等名校，往往連看都不看就丟去資源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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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紀不是這種只看學歷的公司，不然也不會到H大徵才。」翟立衡淡淡地反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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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啦，只要你們真的能做到這點最起碼的公平就好。」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小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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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關在升上大三以前，可以說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標準死大學生，如果僅僅憑著他對創世紀電玩產品的熱愛和熟悉，就能讓他這個非本科系學生破格被錄用，那只有奇蹟二字可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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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瞧他那麼緊張的模樣，果然還是很在乎這次的面談機會吧。雖然他並不是名校畢業，也遠遠談不上才華出眾，創世紀公司內部更沒有熟人可以讓他拉關係，但許妍蘋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想要這份工作，而且也會像他先前說的那樣，為這份熱愛的工作做到「鞠躬盡瘁」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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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了他三年學妹的自己，說什麼也得替他做做外交，看能不能透過這位翟先生替他加點額外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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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既定，許妍蘋便毫不囉唆地開口了：「翟先生，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話，可能有點作弊和關說的嫌疑。那麼，你還願意姑且聽我說說看嗎？要是你不想聽，OK，我會馬上閉嘴。聽了，你也完全可以不予考慮，總之隨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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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談判技巧是有些拙劣，不過，卻很別開生面。我想我可以給妳幾分鐘的時間。」欲擒故縱地吊他胃口嗎？翟立昂是有點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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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許妍蘋此時還不清楚他是創世紀的高階經理，但是從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強悍氣勢，讓人毫不懷疑他肯定是個重量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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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精於察言觀色的她馬上抓緊這個難得機會，簡單扼要地說：「我那個學長很聰明，我指的不是成績方面，而是他反應敏捷，很會舉一反三。尤其是對電玩，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感和天分。重點是，他對你們公司推出的每一代產品都相當熟悉，連哪個遊戲裡哪個小關卡有bug都清清楚楚。雖然就一個大學生而言，對電玩專精嫺熟似乎不是好現象，可這絕對是你們需要的。嗯，以上。我要說的就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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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立衡聽完沒有立即對此有所回應，而是提起另一件事，「中午我和林小姐回攤位的時候，其實有聽見妳和妳學長說的一些話，妳似乎也很認同實力至上的看法。而妳現在的做法，似乎有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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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實力的人，也要有那個機會展現實力，才能證明自己。再說了，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找到好人才，就是你們的最高指導原則，對吧？」許妍蘋理直氣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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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我會好好考慮。」翟立衡鄭重地點了下頭，沒有半點敷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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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先生，謝謝你。如果我學長真的被錄用了，就算你沒有私下幫忙，也算是我欠你一次人情。」許妍蘋迎上他的視線，由衷感謝地對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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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只是一個尋常普通的微笑，卻只有和她混得很熟的植研社社員才知道，向來對人際關係冷感的她，絕少對一個接近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如此「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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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蘋，我不是個和藹的人，也向來不給別人欠人情的。」翟立衡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只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少許不著痕跡的笑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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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得出來你很嚴肅，因為你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變過。」許妍蘋語調輕鬆地指出事實，「但不管怎麼說，你肯聽我說話就很好了。這人情先讓我欠著吧，改天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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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事業版圖上拚搏多年的翟立衡這時驀然發現，這是一雙非常透明澄澈、乾淨無染的眼睛，有一種令人不得不在這片寧靜中沉默下來的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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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不自覺地點頭，「好，改天。那，妳的聯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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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妍蘋看他還將那張名片拿在手上，逕自抽了出來，又用筆在自己的名字底下寫上e-mail和常用的社群軟體帳號，再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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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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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翟立衡滿意地應了聲，將名片放回皮夾收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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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回去找我學長了，再見。」許妍蘋說完轉身就走，但踏出幾步之後又回頭，朝他晃了晃手裡的飲料，「謝謝你請客。還有，你的咖啡別忘了拿，喝完記得要做垃圾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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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立衡看她逐漸走遠，唇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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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掌管公司業務，這些年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見過的角色不算少，可他幾乎沒有遇見過哪個人擁有像她這麼「純粹」的……這種抽象的東西該怎麼形容？喔，套個俗氣一點的說法，就是「氣質」吧。這女孩身上有一種吸引他的純淨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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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立衡經常對董事、對客戶、對上司、對下屬演練著所謂的「言不由衷」，畢竟他沒理由因為個人情緒而影響公務。可是，這個假面的適用對象並不包括自己在內，他對自己素來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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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可以很肯定地說：沒錯，她是很吸引他，因為她獨一無二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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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也許「改天」可以找機會和她聊聊，應該會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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