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著落

      絲綢之路一般可分為東段、中段與西段,而每一段又都可分為北中南三條線路。其中東段從長安或洛陽到玉門關、陽關,是西漢時由張騫從長安出發出使西域,接著東漢班超再度從洛陽出使所開闢的。

      東段各線路的選擇,多考慮翻越六盤山以及渡黃河的安全性,由長安或洛陽出發,到武威、張掖匯合,再沿河西走廊至敦煌。

      艷陽高照,風和日麗。

      「所以我們現在人在哪啊?」四十二歲的光,幾乎被曬脫了一層皮。

      「應該是在嘉峪關附近了……吧。」亮拿著地圖,衛星定位……但仍不太確定。

      兩人一身塵埃,站在路邊,兩顆頭四隻眼睛用力地盯著地圖猛瞧,好像能看出朵花來。

      這些年,光就不必說了,棋院的賽事早已退出大半,也辭去了院生師範一職,目前這些棋院預備軍們正在接受倉田的荼毒,別看倉田年紀比較大,當年篠田師範離開院生群時年紀更是大得多,倉田先生一直以來行為處事幼稚又有活力,儼然成了孩子王……或許該說是日本棋院遭到倉田厚的荼毒才對。

      亮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把棋院的事情放下的?這得回歸到兩人廿六歲那一年從奧地利回國後。正值壯年的念能力者在一般情況下,不太有所謂體力不濟的問題,但是時間不夠用任誰也無法避免,於是在歲月的洗禮下,一次次在『光的安全與交流會』、『光的新年音樂會與新初段賽』……等項目上做出選擇。目前的生活,是在一次次的選擇下,生成的樣貌。

      只要理清了生活項目的優先順序,其實一點也不複雜,經歷了許多年,實在不覺得理想、事業……等,比心愛的人重要,特別是在早已經擁有過四冠頭銜,也有了傳人之後,更是如此。

      「其實亮……你真的不用陪我來的。」這十多年來,不知道第幾次,光心疼了。

      「不,這很有趣。」收起手中的地圖,回首漫漫來時路,翠綠的雙眸笑開:「我很喜歡現在這樣,這幾年慢慢能理解到父親當年老想著要出去走走的心情,開拓視野,是很幸運的事,其實不是每個人都放得開。」

      耷拉了金髮,光雙手緊了緊背上的行囊,無奈:「這兩三年,你的王座、名人都丟了,還說呢……我真沒臉見爸爸了。」

      「光,你該早就明白那不是最重要的,」亮看向光:「道理你明明都懂,怎麼用在我身上就是不開竅?你我都明白,再怎麼守著,頭銜易主是常態。」

      「……是這麼說沒錯啦。」有得,總有失。

      黃昏的黃沙漫天捲過,兩人循著風向向夕陽望去,周圍各國遊客偶爾經過,三三兩兩,而兩人也成了別人目光中的一道風景。

      光在餘暉下伸展了手臂,稍稍緩口氣,連日的徒步與曝曬將原本白皙的肌膚曬得火紅,亮將地圖摺回背包裡,同樣在風中轉動脖頸稍事伸展,黃種人的皮膚早已被曬得接近古銅色。兩人就這麼在路邊夕陽下稍稍做起了伸展操,心裡都清楚,就這麼直接坐倒在路邊對肌肉神經都有危害,倒是能在住宿前稍稍動一動緩解疲勞,是很好的選擇。

      看著光勻稱的上臂肌肉,亮側頭想了想,丟出問題:「說到頭銜,仁志這回沒問題吧?」

      光苦笑:「這就要看亮是希望他勝還是我勝?」

      「別明知故問。」

      不知名的鳥類飛越長空,朗月在地平線的另一端悄悄升起,與夕陽遙相呼應,是該前往住宿點的時候了。

      「這回嘛……」回想了想前兩天佑輝給自己發的郵件:「應該沒問題了,看來我這回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對,不然真會被拉下來。」

      牽過伴侶的手,率先邁步往人多的方向走去:「光好像都有跟佑輝通信?」多年的相處,幾乎是心電感應,想起戀人前天在網吧接收郵件的電腦介面。

      「嗯,我家仁志受他這位大師兄關照了嘛。」看看亮握住自己的手,掙開不是,不掙開也不是……這些年就這麼過了,算了,至少不是在日本:「他倆戀愛了,你這師父沒發覺?」

      亮的腳步不疾不徐:「他倆,跟誰?」

      「我的意思是他們倆跟我們倆一樣,湊一起了。」

      亮停住腳步,震驚回頭,雖然沒有驚叫出聲,但滿臉訝異……

      「什麼時候的事?」還沒從震盪中回神。

      聳肩,順勢將手脫離對方掌心,慢慢向前行:「就仁志從中國回來後吧?確切我也沒問……亮反對嗎?」

      「那倒不是,只是驚訝。」回神,與光比肩而行:「突然有種自己要嫁女兒兼娶媳婦的心情……好怪,我是不是該準備些紅豆飯之類?」

      「哇哈哈哈哈!」聞言,光爆笑出聲,半點沒掩飾:「真是太好笑了,亮居然是這反應!」太老土了吧?還紅豆飯啊!

      「別笑話我了,快找我們預定地旅店……你的皮膚,晚上我看看。」

      「知道知道……哇哈哈笑死我……」

      「藤原光!」

      同一時間,日本,東京。

      「你真要一個人待在家裡?」旋律站在塔矢藤原宅的玄關,有些不放心。

      「安啦,你放心去唄。」瑪瑙擺擺手,覺得母親囉嗦透了:「放心,住那麼久了,難道你還真怕我把房子拆了?」見到媽媽一副不放心的表情,趕忙伸手將母親緩緩推出門外:「行了行了,有空我會幫小七送換洗衣物,你就快去吧,不是八點的飛機嗎?」

      淡淡的魚尾紋,挑起威脅的角度,旋律雖然溫柔但也不好欺負:「嗯,小池跟夏木太忙了,萬一有什麼情況就跟內田小姐商量著處理,你別老想著捉弄人家內田小姐!兩位叔叔夏天結束前應該會回來,琥珀叔叔有棋賽。」

      「是是……」打著赤腳站在庭院,有點不耐煩了。

      旋律瞇眼:「要是我發現你亂來……」

      「你會讓老爸收拾我,我知道啦……好了好了,車到了,快上去吧。」說完,依舊打著赤腳,迅速將母親的行李扔上後車箱:「幫我向老爸問好啊,拜拜!」

      看著計程車緩緩駛過轉角,離開視野,瑪瑙才踮著光著的腳丫子,蹬蹬蹬地跳過和式庭院,回到玄關,其行為完全不像個正常的有為青年。偶爾,在日本時,亮看著這樣精力充沛的瑪瑙會想著,或許光若沒經歷那麼多辛酸滄桑,也該是這副讓人頭疼又無法讓人討厭的模樣吧。

      小七承襲了母親的天賦,朝聲音的領域發展,結合了現代化的各種知識與先天對聲音的敏感天賦,成為音樂獵人,目前在獵人協會任職,負責監聽東北亞地區各個有可能犯罪的角落,防患於未然,雖然人在日本,但極少回家,幾乎住在協會辦公室裡。

      瑪瑙在日本取得了高中學歷後,便停止升學,在戒備森嚴的和式大宅有個更加戒備森嚴的研究室,就在二樓棋譜室隔壁。鄰居們雖然以為瑪瑙是個遊手好閒的青年,但因常常牽小孩過馬路、幫獨居老人跑腿……加上長相生得討喜,總是笑容燦爛,倒也受歡迎。而知道內情的人都很清楚,這幢古樸莊重的和式大宅二樓那間研究室,擁有不輸給美國五角大廈的超新科技,甚至可媲美糜基揍敵客的電腦房了……至少奇犽是這麼評價的。

      至於具體而言,瑪瑙到底都在做些什麼?沒有人管,至少酷拉皮卡、旋律,與屋主亮光兩人,都不在意。

      『叮咚。』才回到玄關,門鈴就響了。

      「唉!有完沒完!」瑪瑙再度蹬過庭園,完全沒想到要穿鞋,一開門,態度馬上轉變,一臉紳士笑容:「小茜小姐,請進。」老媽在說啥呢,我哪有捉弄他?

      「我送賽程表過來,聽說你一個人,也帶了些吃的。」少女彎眉淺笑,將東西交給瑪瑙後,跟進了庭院。

      石板路鋪成的地面對高跟涼鞋而言,有些漫長,在鹿威一聲輕響後,內田茜發現自己的鞋跟居然被卡在石縫間,進退不得,想彎下腰又覺得穿的薄裙不太合適……正在苦惱間,瑪瑙回首。

      燦爛的陽光映在燦爛的金髮上,瑪瑙看清了淑女尷尬的處境,微微一笑:「請先稍等我一下。」將手上的食物先放到玄關矮櫃上,接著迅速不失優雅地走回來……

      「如果硬扯的話,涼鞋的裝飾花會壞掉吧……」瑪瑙單膝跪地,小心地捧著小茜白皙的腳,謹慎細心地悄悄使力,挪動那朵搖搖欲墜的裝飾花,輕言細語:「弄痛你的話要跟我說喔。」

      看著瑪瑙額頭上因自己而微微泛出薄汗,內田茜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片光景。

      「真是糟糕,還是變得破舊了。」好不容易將裝飾花解救出來,瑪瑙抬頭,萬分抱歉的表情:「我給你買雙新的吧。」語調透出萬般心疼可惜。

      「這……不,不用。」臉發燒了,任何一位少女只要被帥哥如此貼心對待,肯定會發燒吧?

      「來,小心,我能牽你的手指嗎?」瑪瑙十分紳士地遞出手,懇求般的目光,詢問。

      「這……謝謝。」

      直到被小心翼翼地牽著手指頭,踏入這座早已熟悉的大宅,內田仍然暈忽忽的……

      姊姊從院生成為職業棋士後,拜入鶴聖伊角明日美門下,父母基於公平起見,也讓自己考院生,之後幾經轉折……來到塔矢老師門下,認識了同住在這座宅邸的瑪瑙先生……

      也是一見鍾情的開始。

      【……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別招蜂引蝶。】瑪瑙身邊,傳來靈魂的聲音。

      廚房裡,瑪瑙無辜地望了眼客廳桌邊端坐的女棋士,一邊拆開小茜帶來的食物,一邊泡茶:【我啥都沒幹啊,你們怎麼老這麼說我?】

      【哼,內田茜喜歡上你了,】緒方的魂魄,白色西裝,聳肩:【反正不干我的事。】

      【我知道他喜歡我,既然我還單身,自然該給他機會,不是嗎?】抬頭看向靈魂時,眼帶桃花,調侃一笑:【其實我滿欣賞小茜的,比起你那暗戀一輩子的愛情觀,我倒喜歡他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緒方聞言,也不生氣,似乎早已習慣眼前長得酷似藤原光,性格卻十分妖孽的瑪瑙:【職業棋士,不可能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望向客廳端坐的少女:【即便是內田,也不例外。】

      即使從童稚時期看著瑪瑙成長為青年,緒方依舊完全無法理解這令人無語的性格究竟從何而來?看起來那對外國夫婦也是認真管教,卻……

      【行了,你關心我就直說吧。】瑪瑙對緒方眨眨眼,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迷人弧度:【走吧,你想跟小茜下一盤吧?】

      【……】

      看著眼前打著赤腳蹦噠的金髮青年,緒方扶額……生前精明光輝的形象早在這些年毀盡。

      也罷,性格差異大些也好,至少不會搞錯思念的對象。

      【你到底要不要下棋?】

      【哼,我說了我想下嗎?】

      【喂我都猜子了!】

      【……】

      光陰輪轉,白駒過隙。

      魂魄端坐於棋盤前,望向從少年時期起早已熟悉的庭園,自拜入塔矢門下起轉眼流去半個世紀……我的一世深情,終究過眼雲煙,卻為何讓魂魄徘徊流連於此?不解決這件事,恐怕只能一直維持靈魂狀態吧。

因為這兩隻在絲路上,所以就推了梁靜茹的《絲路》,是很好聽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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