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第一章

      天氣開始轉熱,街上行人的臉都滲著薄汗,熱烘烘的氣溫無言道出夏天的來臨。

      在熙來攘往的街道對面,是一橦壯嚴的高級大樓,樓高約五十層,內外裝修皆華麗非常,最先進的科技、最優秀的人才都能在這兒找到,而最高的五層則是為高層人員而設。這兒隸屬「艾爾特」,也是那個在短短數年間冒起並逐漸強盛的國際性商業集團的重要分支之一。

      早上八時,是上班一族開始工作的時間,也是「艾爾特」成員的上班時間,但當中並不包括高層人員。除非被總裁特別點名,不然唯內勤成員需準時上班外,其他成員都不用回來報到,因為樣貌越少曝光,辦起事來越方便。

      而今天碰巧是一個被點名的日子,原因是迎接新成員,此理由豈只牽強,且有違總裁的一貫作風,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要看穿總裁的心思起碼要花上幾年光景,而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反正總裁會帶領他們走上光明大道,還是盲目跟隨比玩猜心遊戲來得好。

      但連睡眠時間都要剝奪似乎太不近人情,這個時間他們還在睡耶,眾人交換了個眼色,無需言語交流都得悉對方是同道中人,大家的工作才告完成,眼皮都還沒閤上,便可恨的接到總裁的通知被迫趕來。

      掀了掀沉重的眼皮,他們稍微抖擻精神,認命的等候那名該死的新成員。嘖嘖,真是睏得要命──

      未幾,隨著一位人兒躍入眼簾,眾人的眼睛開始亮起來,像是在絕境中得到神的指引而朝門口的人兒投下一記又一記的感激眼光,只差沒跪地感謝神恩。噢!得救了──現在人已到,他們照理能儘早回去睡!

      進門的少女身材嬌小,娃娃臉上鑲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尖下是水嫩的粉唇,渾身若有似無的散發出一種少女獨有的味兒,既青澀又帶點天真無邪,仿如一個入世未深的小女孩,而她正是那位新人──白月靈。

      「大家好!我叫月靈,代號月,是組織的新成員,請大家多多指教!   」月靈微彎腰,上身傾前,報以討好的微笑,但這熱切之舉非但換不到一絲回應,反而惹來眾人一致的愕然目光。

      她偏過頭,萬分懊惱地看往身旁的男子,慌張的眼光發出求救訊號。她出了錯?誠意不足?抑或是示好方式不對?

      男人眉峰輕攏,專心的打量她,再三確定她是組織的新成員才一字一句解釋:「沒成員會透露真實名字及身份,機密一旦洩漏,對你、對組織都存有一定的危險。」

      「喔,了解!」她乖巧的頷首表示明白。

      驚訝過後,眾人再度被睡意擊潰,光明正大的尋周公去。理所當然地,站著來睡也是成員的技能之一,這並不表示組織提倡這項技能,大前提是要先辦妥正事,才可任意妄為。哪管你要睡還是要死,只消完成任務,組織都不會多管。

      驀地,低沉的嗓音破空而來,打斷了突然形成的沉寂。

      「果然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女孩。」聲音是來自坐在辦公桌緣的男子,他隨性的蹺起長腿,充滿剛毅線條的俊臉上勾起抹頗帶嘲弄意味的笑,那興味盎然的神情像是抱著看戲的心態般,等著看她出糗。

      這人究竟想幹嘛?是存心挑釁麼?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少瞧不起人了!  

      月靈鼓著雙頰咚咚咚的來到他面前,伸出纖指直指著他的鼻子反駁,硬要他修正剛剛那項「錯誤」。「我今年十八歲了!已不再是小女孩!」

      「呵,十八歲的小女孩。」他笑意加深,輕諷她後還揉了揉她頂上的髮,將她當成小孩子看待。

      她氣得咬牙切齒,腦中閃過數百種對付他的方法。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把此人除掉,她誓不罷休──

      在她準備撲殺這個可惡的男人之際,酥軟入骨的嬌喝打進耳邊,那道聲音像是有魔力的,輕易撇掉她腦中的壞念頭。「日,別這樣!」

      月靈輕挪視線,驚訝的發現男人身旁竟站著一位冷豔美女,不禁嘖嘖稱奇,好奇的眸光直往女人的身上打轉,柔弱無骨的嬌態,彷彿偶爾吹過的微風都能把她吹倒,精緻的五官嵌在輪廓姣好的臉龐上,那雙黑玉般的美麗黑瞳,像能勾魂奪魄。稱為「日」的男人沒再說話,臉上的笑意隨之褪去,懸掛在半空的長腿一落地,便邁步往大門去。

      月靈朝他的背影扮鬼臉,臭屁個什麼勁?只不過是個怕女人的窩囊廢──

      「小妹妹……」女人輕喚,這一喚卻惹來兩道微慍的目光,不滿之情表露無遺。自知失言,她連忙改口:「月,妳的拍擋呢?   」

      她並非有意踩中她的「痛處」,而是這稚氣的模樣不像是一個同齡的女生該具有的。但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首要之務是替她尋找合適的伙伴。

      近日,組織更新了法則,規定新進成員或舊成員需兩人組成一隊辦事,不許單獨行事。不然,違者將受到嚴刑峻罰。即使新增了法則,依然有人經常我行我素、單獨行動,甚至漠視上頭命令。

      「叫我月靈!我沒有拍擋……」要通過審核試才能進組織,明明當天的候選者資質這麼高,卻只選了她,敢情她是交上好運不成?還是該拜那位愛笑的考官所賜?一想到夢想能得以達成,加入這如夢似幻的神秘組織,小臉便不自覺漾起一抹燦笑。

      「那……」女人輕捂光滑的額,環視一室,嘗試從中找出一位能與她組隊的成員。新成員全是雙人加入,而舊成員也早已分配好……除了他外──但他會肯照顧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生嗎?

      機會,微乎其微。

      思及此,她又犯頭疼了。

      「星,讓她跟冥吧!   」不知何時折返的日提出建議。

      對月靈而言,此話沒絲毫特別之處,但她卻驚訝的發現室內沉寂的氣氛竟沒由來的因這話而有所改變,添上丁點生氣及熱切。

      無他的,因為在日喊出冥這個字眼時,所有在場人士該醒的都全醒了,沒精神的都突然精神飽滿,很有默契的將視線投向門邊,好奇地打量那位倚門而立的俊美男子。

      他身材高頫,有著約一八零公分的傲人身高,配上一張連女生都羨慕的美麗臉龐,精緻的五官,像得到上天的恩賜般,全併合於一張臉龐上。除了那張妖美得令人快要抓狂的臉蛋外,他身上還透著一股誘人的邪魅及冷漠氣息,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他身上的氣質深深吸引住,不能自拔。

      「冥,你有啥看法?」星絕望地問。她總是覺得問他跟白問沒分別。當然,冥首肯的話,問題定必迎刃而解,但她所認識的冥是絕不會答應的,她膽敢以自個兒的美貌作賭注。

      話落,眾人包括月靈在內都在靜候冥的答覆,除了星是為了月靈的事而擔憂外,其他人都只是抱有打聽高層成員八卦的心態。身為組織一員,除辦好份內事外,也該偶爾打聽一下八卦來調劑乏味的工作。

      冥垂眸,抿抿薄唇,冰眸輕輕掃過月靈,便以寒至冰點的音節道:「絕不。」那眸光明顯地充斥著濃濃的不悅與不屑,像是要他啃下難吃的菜餚時,擺出的那副厭棄模樣。

      星露出業務用的笑容,誘哄的開口:「你可以將就一下嗎?因為組織的新法則規定了,而且……」

      這樣說,可能會委屈了月靈,或者打擊她的自尊心……不過大前提是要令冥乖乖點頭。可冥也不是個好說話的對象,他漠視星的一番好意,勉為其難再開金口:「我不需要拍擋。」那肯定的語氣,有著不容反抗的味兒。

      霎時間,氣氛僵化,滿室彌漫著陣陣寒意。

      眼見冥這樣踐踏星的一番好意,日忿然,擠出一抹獰笑,撂下狠話:「隨你喜歡,你想離開組織的話就不要拍擋。」

      瞥見日那抹得意的笑容,冥只感刺眼,也很惹他厭。

      「你……」冥一時為之語塞,未能找出話來挽回劣勢。媽的!

      那雙墨黑色的眸子正隱約泛著紅光,他死瞪著那張可恨的笑臉。皮笑肉不笑的傢伙,你給我走著瞧!

      「隨你!」冥擱下話,逕自步出門檻。臨行前,還附加一聲冷哼。

      說罷,星便趕緊把月靈往外推:「月靈,快跟著冥!」

      「哦……」她急忙跟著他跑。嘩,這人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惡寒哩!有一咪咪可怖……冷冰冰的,難不成只要一接近他,便會被徹底凍結?但第一眼見到他時,有種親切感油然而生,像是以前曾相處過一樣……思及此,一陣疼痛侵襲她的腦袋,她瞬即揮卻這想法。

      「你好,我叫月靈,多多指教啊!你叫什麼名字?」

      「冥。」毫不吝惜地,給她一記冷眼後,他以單字回應。媽的,他為啥要接受這份「厚禮」?!

      「不是啦!我問的是你的真實名字!   」

      他沒答腔,來一聲嗤之以鼻。

      不知怎的,一股悶氣充塞心房,腦中掠過一個念頭,她很想跟他說些話……

      忽爾,她停下腳步,鼓著腮大喊:「那……你不想說就罷……冥!   」

      聞言,他非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自顧自地走著,完全把她當空氣。

      「冥,我喜歡你!」呼!淤塞在肺葉內的悶氣全數消失,身心滿舒暢的。

      嘿……她方才說啥來著?他是她挺喜歡的類型沒錯,但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卻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有點兒哪個呢?這異舉代表了什麼?

      這句話無疑增添了他的怒火,同時間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分也大打折扣,他忤著,弄了弄前額的瀏海,問:「那又如何?   」那語氣極之不屑,他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情緒。

      搞什麼?她的腦袋是裝草不成?

      她咬咬牙,堂堂一個女生告白,他怎可無動於衷,還冷然待人?還有還有,他怎能持續以不屑的態度待她?!她好歹也算是他的拍擋呢!她氣憤,但卻暗地裡默默接受。為啥?這就是一見鍾情嗎?「我……」但她又說不出個所以來。

      「休想。」他一口打斷她的話,不給她半點機會發言。

      然後,不理會她有否跟著,就走進升降機。

      「欸……」有點洩氣呢,她首次告白就此宣告失敗……不過,她是不會放棄的。「月靈,努力呀──」她邊為自己打氣邊艱難地追隨他的步伐,喊道:「喂!等等我……」

      他的腿太長了!她快追不上他!

      這是她與他的開端。

      ******

      這年的夏天特別炎熱,即使入夜,空氣仍是侷促不已。因此,大夥兒都愛整天躲於室內,享受著空調。當然,白月靈也不會例外,她整天窩在家中吃冰淇淋、玩電動、聽歌等。基本上,她今天可算是毫無建樹,不,正確一點而言,她由第一天住進這個「家」時,就已沒任何貢獻。她享用權利,忽視義務。理所當然,她的爛攤子就由另一名倒楣的「同居人」收拾。

      白月靈躺在淡紫色的單人床上,她正身處冥的家,艾爾特的高層成員社區──「宮闕」的一座兩層高雅緻洋房。她的房間是滿室的淡紫色,傢俱、擺設都十分簡單,只有普通的日用品,連一瓶化妝品都沒有。近窗子的角落,一張米色的圓桌上擺放了個磨沙面的紫色花瓶,插了一束淺紫色的薰衣草,花兒散發出近乎無味的清香,為這房間添了些幽雅的氣息。

      「冥哥哥!」她扯高嗓門,大喊「室友」的名字。慧黠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啊轉,等了滿久,仍沒有預期的回應。

      好悶啊!她偏著頭,納悶的坐直身子,扯了扯水藍色睡袍的衣角。

      不消三分鐘,她的耐性徹底磨光,急不及待地跳下床,套上毛毛拖鞋,便步出房門。

      「冥哥哥!冥哥哥!冥哥哥!」她如小孩般蹦跳數下,然後邊下樓梯,邊以可媲美女高音的音節喊他。

      踏踏……鞋子狠狠折騰地板的刺耳聲音,清晰可聞,本來專注的精神,都被她帶來的噪音全數打散。額上青筋暴現,他的眉心皺得死緊,差不多快見到摺痕。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把她碎完屍,再斬成萬段。敢情這女的吵少一刻會死嗎?

      「廚房……咦,不見;睡房……嗯,都不見;廁所,噢……都不見哩……」

      他閤上雙眸,抑制怒火,拳頭的關節格格作響。這女的是不是蠢得有點過份?要是他在洗手間,哪有她進去的份?!這女的額上,根本就刻了個蠢字。

      「嗯……我的冥哥哥究竟躲在哪?」

      終於,她在射擊室找到他。說起來,他的家都滿獨特的,各房間雖有不同的主色,但只限冷色系,房子與主人同一個模樣──冷。

      射擊室的面積約一千呎,主要的地方不是放置槍械,就是活動靶子的移動位置。大部份槍械都放置入牆的銀色架子上,保養極佳,猶如新的一樣,絕無一絲瑕疵。

      誰會猜到那些槍械結束了不少人的性命?

      「終、終於……找到你……冥哥哥……」小手捂著胸口,用力的呼吸,以平復急促的心跳頻率。

      眼前那高大挺拔的背影跟她相距足足一個半頭,她不否認男生高是件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但對她而言卻不是嚕!每次跟他說話都很辛苦,因為她得把頭抬得高高,才能看清他的表情,而他又不願彎身遷就一下她的高度,像是很慶幸他們有這一段「距離」!

      可悲的情侶啊,因高度而說話甚艱難。她再次沉醉於少女幻想中,嘴角掛著一抹傻笑,久久不散。

      他乾脆當她透明,漠然抽起桌上的手槍,瞄準他盯上的獵物,黑瞳深深地注視獵物的左胸膛,想像當子彈穿過這身軀的噬血景象,輕易地扣起板機,不到一秒,食指同時殘酷地按下手掣。

      冷不防地,刺耳的尖叫聲瞬即響起……

      「呀──」

      眼前的獵物應聲倒下,一隻剛才膽敢在他面前、跑來跑去挑釁他的白鼠於上一秒結束了牠的老鼠生涯,承蒙他的「好意」,升上天堂當牠的「守護天鼠」。獵物被殺時,絕對有尖叫的權利,他當然不會剝奪這項權利,可是方才尖叫出聲的生物並不是白鼠,而是……這女的!

      「你,給我閉嘴。」凌厲的眸光一掃,示意她要噤聲。

      要是她敢再吵,他不介意吃虧一點,親自向技術人員購買一個純銀打造的大籠子,給她一個五星級的「家」。

      「嗚嗚……小白……嗚嗚……冥哥哥是殺鼠兇手……」她漠視他的怒瞪,委屈地擦著眼睛,彷彿他做了件天理不容、罪無可恕的錯事。

      又裝哭。他挑眉,及至冰點的命令擱下:「別在我的名字後加上嘔心的字眼。」

      「嗚嗚……冥哥哥……把小白還給我……」她繼續裝小可憐,哭泣聲極度「逼真」,害他不知給什麼反應才好。

      他沒多作理會,逕自收拾槍械。

      她這麼不識好歹,常犯他的大忌,不好好惡整她,就太對不住自己。

      「喂,女人!」黑瞳掠過一道詭異的光芒,他唇角一扯,乘她仍在哭個你死我活之際,把長桌上的屍體向她拋去,由於他是由下至上拋出,而所用的力度也恰到好處,因此屍體準確無誤地呈四十五度角拋物線狀朝她飛去。

      啪嚓,她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接住了。

      俊臉上泛起一抹算計得逞的得意笑容。計劃成功,她的反應過敏完全於預料之內。當殺手最著重反應,他利用的就是她自小訓練而成的反應。

      他他他、他他竟將血淋淋的老鼠拋到……她她她、她她……的手上,而她又伸手去接……天神,救命呀…………她的雙手滿是血跡……她不要呀!  

      「呀!呀──」慘叫聲充斥整棟房子,遍及四周。

      他深信這次的噪音分貝極高,粗略估計,方圓十里的鄰人都能聽到,所謂的鄰人就是組織的其他成員。

      漆黑色的眸子沒挪開過,仍是緊盯著她的臉龐不放,活像是想把她那有趣的反應牢記下來,一幕也不願遺留。

      她面色難看,杏目圓睜,然後火速將屍體棄置在地,整個人像頭蠻牛似的成直線往最近的浴室跑去。沿途跌跌碰碰,她急不及待趕到洗手間,為的就是洗手。

      別取笑她的反應,因為她就是較常人愛清潔一點……

      「潔癖。」她的反應的確滿有趣,但多看會失新鮮感。他愛整人嗎?也許是平日抑制太久而導致的。

      可是,不好好懲治她的話,他就不太安心。

      ******

      一樓的浴室,面積約四百呎,牆身是珍珠貝磁磚所組成,一進門,便可看到左邊的那個大理石按摩浴池,右邊則是黑得發亮的腳踏式陶瓷馬桶,左方的磁磚牆上放置了一個同樣以大理石所製成的洗面盆,上方鑲有一面橢圓形鏡子。

      站在洗面盆前,一名身穿寬鬆水藍色睡袍的長髮少女皺緊秀眉,清澈的大眼睛死瞪著一雙沖著水的小手,血跡早已不見蹤影,但少女仍堅持要繼續洗、手。

      是的,洗手。即使嬌嫩的肌膚快受不住折磨,已到了脫皮的階段,她還不肯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將企身的銀水龍頭扭到最盡,直到水的衝力明顯加大,湧出的水量也增加不少,她才滿意地鬆開了那雙緊皺的眉頭。

      他說得沒錯,她正是潔癖。如假包換的潔癖處女座。

      她死命的擦拭雙手,呀──他實在太過份,怎可以這樣欺負她?!

      關好水龍頭,她用抹布拭乾了雙手,然後把十指平放到跟前,她望了一眼,再望,然後再望,好不容易才鬆開的眉頭,再度拉緊……

      雙手仍是很髒,她認為。也許,於某程度而言,潔癖是一種病。

      「呀!好髒……我猜……要洗澡才行……」她解下睡袍上一排鈕扣,脫下睡袍放在浴池旁的黑色三腳圓椅子上。扭開了浴池水龍頭,熱水從池的四個角落湧出來。直到浴池盛滿水後,她便馬上跳進池裡──洗澡。

      「哇呀!呀……」毫無預警地,燈光忽然熄滅,四周頓時一片漆黑,她嚇到失聲尖叫。周圍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玻璃窗外的景色也變得詭異起來,樹叢搖曳,隨冷風向左擺,向右擺,再向左擺……像是朝她揮手……

      她不敢再看,視線挪移到左邊的橢圓鏡子,鏡面掠過一道光芒,也好像映出一個黑影……

      說不定會有飄浮的頭顱在梳理長髮……別想別想……月靈啊月靈,你鐵定是平日看了太多鬼片!別以為洗個澡都會出現什麼東西來!

      對,一定是她想太多。

      浸在熱水的身子也感到一絲寒意……是水不夠熱嗎?

      她閤上水眸,嚥下唾液,心已涼了一大截。

      吱吱……耳邊傳來風吹拂枝椏的聲音、樹葉的磨擦聲……不會是有鬼吧……

      她會否一睜眼就看到一個血淋淋的頭顱在跟她問好?

      思及此,她僵住了,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整個人緊繃得要命,像尊瓷器娃娃般不動如山。

      倏地,一陣冷空氣竄過她的頸項,那股涼意即時奪去她大半的心神,她終於忍受不了這種恐怖的感覺,再度失聲尖叫,然嚇到三魂不見七魄的她竟想都沒想就打開門,逃命似的飛奔出去。

      她似乎忘記了一樣很重要的事,就是出浴室前必備的東西──衣服。

      倉皇跑出浴室,觸目皆是墨黑一片,寂靜得不太對勁,偶爾傳來風吹隙縫的聲音,加深她的恐懼。

      她冷汗直流,驚慌失措的貶貶大眼睛,見彎就轉,見路就跑,毫無方向感可言,忽地又左轉右轉,彷彿有怪物正在追趕她似的。死命的跑啊跑,她很怕,誰來拯救她呀……

      她雙手合十,誠心默禱:「主呀,你最虔誠的女兒──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們唷──求求你……你一定要消滅魔鬼,拯救我這隻迷途的小羔羊……」

      據說,腦中常閃過某些字眼就會見到……心中的寒意再度加深,一陣涼風剛巧吹到她的身上,她直打了一個冷顫,旋即她又再次狂奔,還要邊跑邊附加慘不忍「聞」的叫聲:「哇哇──」

      「女人,閉上你的嘴!」低沉又極度不悅的男性嗓音隨即響起。他僅僅是不小心關了總電源,幹麼又惹來一連串像是被宰殺的可怖尖叫聲?

      雖說人很容易適應環境,也不代表可以天天忍受過百分貝的噪音。這不可能會成為習慣,至少他沒受虐這特殊癖好。

      她朝聲音那邊跑,直到整張小臉撞上硬繃繃的牆,不,是男性的背脊。

      「嗚嗚……冥哥哥……我好害怕……」兩手環抱他,收緊雙臂,牢牢束縛住他緊窄的腰身,像是遇溺者在抓緊唯一的救生圈。欸,總算得救!她輕吁一口氣,徘徊在心底的恐懼頓時失去蹤影。只要有他在,任何鬼怪都不用怕啦!

      「你怕黑?」他咧嘴,出言調侃。

      突地,背部那溫熱的濕意引起了他的注意,方才經過走廊時,都踏到些水漬,說不定是她的傑作。敢情她剛從水裡爬出來?還是──

      他挑眉,她鐵定又忘了穿衣服。她,重蹈覆轍。

      「才不是呀!」她瞠著靈目,嗔道。她是怕鬼!當然這句話不會說出口,她才不想被他揶揄呢!

      軟玉溫香確是挺好享受的,但於他而言,算不上是件好事。她應該清楚得很這行為會導致何種不良後果,因這惹火的舉動足以引發正常男人的某種衝動,當然他也不例外,雖說他已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但被她這下無心的撩撥,說沒衝動是騙人的。

      「你沒穿衣服。」他好心提醒她做了什麼蠢事,她該懂啥叫引火自焚。

      這是啥鬼問題……衣服?!她適才不是在洗澡麼?從哪裡來的衣服呀?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一個件天大的慘事,她再度出糗!還要在他面前……她不用嫁人啦!「哇呀!呀……」慘烈的高八度嗓子再次侵襲他雙耳,今次還是近距離攻擊。

      Jehovah真夠朋友,送他一個能走動的擴音器,隨時隨地「震撼」他雙耳。

      碰!重物撞落地板的聲音清晰可聞,沒料到她會在上一秒鬆手,下一刻便自動自發摔下來。

      他旋身正想伸手扶起她,卻目睹不該看的東西。擅長於黑暗觀察,也是當殺手的必需技能。

      驀地,光芒一下子蓋過黑暗,室內的燈光全亮起來,後備電源自動啟動,而不幸的事也隨即發生。

      他來不及閉上眼,光明就驟然降臨,雖說有光與否對他而言都一樣看得清楚。他懶得轉身或遮蔽雙眼,反正看到就是看到,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況且,任他怎樣解釋,而他基本上是不會解釋,她都不會相信他是「看不見」,為免麻煩,少做多餘兼無意義的事才是正路。

      白皙的肌膚上的水滴反射日光,毫無遮掩的身軀閃著一點點光。肌理細緻得像嬰兒般幼嫩。水靈靈的大眼圓溜清澈,長長的睫毛沾上些許水亮,明明是青澀的娃娃,卻帶著誘人的魅惑。

      他竟在欣賞這小女孩……腦袋秀逗了嗎?他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

      「呀!呀……」尖叫聲再度襲來。她雖渴望光明的來臨,但並不是在這時!嗚嗚……她該怎麼辦才對?

      「閉嘴!」他冷聲開口。她該不會笨到以為尖叫可以將衣服變出來,且又恰好套在她身上吧?

      「嗚嗚……全給你看光……」她因這刻的不雅「姿勢」感到極不自在,逼不得已只好坐在地上,環抱曲起的雙腿,把小臉埋在臂間,只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直瞅著他,彷彿他是罪魁禍首、萬惡的根源。

      那染上恐懼的眸光,很惹他厭。那會使他回想起小時候所認識的女孩──他又在想啥?兩人大相逕庭,全然連不上關係!

      他為這愚蠢想法而煩躁,漫不經心地撂下話:「吵什麼?又不是第一次。」縱是無心之言,他的話確能暫時安撫了她。

      她頓了頓,晶瑩的水眸眨啊眨,忽爾覺得他的話滿有道理,瞬即安下心來,猛點頭表示同意。「對!又不是第一次……」

      倏地,靈光一閃,思路回復正常運作的她又想到哪裡不對勁。「嘩──呀!你快閉上眼睛!」

      呀!上次都是這樣!該不會是陰謀吧……嘩!這已經是第二次……那次,她同樣忘記了自己是沒有……哇呀!她真的不用嫁人了!

      見她一臉懊惱,他更興味盎然,刻意反問:「我為啥要聽妳的?」逗她似乎已成為他每天的樂趣,難道他已習慣了她的存在?敢情他的世界多了這個女的存在?思及此,他勾起唇畔,溢出一聲冷笑。可笑,他只是見她有趣,才抽空逗逗她,娛樂自己而已。

      他彎腰,將右手搭在她赤裸的肩頭,灼熱的體溫由大掌傳到她的肌膚上,一股奇異的感覺自下腹湧上,她被自己的身體反應嚇到,俏臉添了些紅霞,喉頭打顫,「你……」你想幹啥?這句話,她不敢說出口……有太多資訊讓她知道一個赤裸著的女生與一個男生共處一室會發生啥不好的事……

      皮膚觸感幼嫩,摸起來的感覺還不錯,不知擁著的感覺會是怎樣?

      他在想啥?竟對這娃兒有幻想。說穿了,他只是誤把她當成小時候所認識的女孩,唯一真心愛過的女孩。縱使名字相近,也不代表什麼。他曾調查那所孤兒院,也尋遍各處,始終都查不到她的蹤跡,或者因他的關係,她已經……

      他輕捂太陽穴,嘴角掛著一抹鮮明的笑,這笑容,很不屑,也有點苦澀。

      瞧著似笑非笑的他,她愣住了,心微微悸動,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似是眷戀、又像不捨……她在想啥?

      她想得出神,沒發現到他的靠近。

      耳畔擦過男性沉穩的低笑聲。「放心,我對未發育的小女孩沒興趣。」

      這話喚回她的魂魄,也引來了陣陣不堪入「耳」的尖叫聲。「呀!呀……」

      不過,他這次學乖了,隨手拋了一件男用大襯衫給她,就一個閃身,回二樓去也,剩下她一個人自怨自憐。

      羞死人……嗚嗚……天呀……她以後不用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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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天空掛了一輪皎潔的彎月,樹梢隨風搖曳,寂靜無聲,不只屋外,連屋內亮著燈的客廳也靜得不太對勁。

      她身上套了件大襯衫,長度足以蓋住全身,以防春光外洩。

      事實上,春光早已洩了出去,還要不只一次。

      她蜷曲著身子,倚坐著沙發椅生悶氣;而他則安然坐在她旁邊的白沙發椅上,蹺起腿,閉目養神,享受得來不易的寧靜。這女的擺明沒回房穿衣,竟身穿著他的襯衣,大刺刺地朝他擺著一張臭臉,還用極度不滿的目光瞄他。她身上的神經線連錯位嗎?這女的維持這動作滿久了,難道她曲起的腿不痺、睥睨人的眼晴不累嗎?他深感佩服她的「聰明才智」。

      一想及他說的話,她就有氣!這是哪門子的渾話?

      「放心,我對未發育的小女孩無興趣。」

      擺明是以話傷人!即使他說的是事實,她是稍微矮了些、樣貌略為平庸些、身材也不太爭氣,但也毋需把話說得這麼盡!她很生氣!

      「我去補眠,你慢慢發呆。」他打了個呵欠,於她眼前晃了兩下後,便往樓梯那邊去。

      這時,他的衣角被扯住,皺起眉峰,一個轉身便瞥見下方的頭顱傳出如蚊蚋般的顫聲:「我……我肚子餓……」

      她沒骨氣……被人看光光,還要求「罪魁禍首」來照料自己的胃……雖說他不是有意……但她也很沒骨氣……擔任一個發脾氣的人……她很不稱職……但她真的很餓呀!

      他不留餘地反問:「那又怎樣?」她當他是僕人,還是管家?還有,女人,別用頭顱對著他。煮飯、洗衣、打掃,哪一樣不是由他負責?連她帶來的小動物,都是他一手打理。她呢?做過啥事值得他要一併照顧她?!她明明懂得做家務,卻以「潔癖」這爛藉口諸多推塘,甚至索性撤手不幹,全數堆到他身上!管她會拒絕還是什麼,明天起,一切家務由她負責,她休想逃開!

      「可以煮個麵給我吃嗎?」她把頭垂得更低。

      即使她這刻的模樣像娃兒撒嬌般可愛,但要他煮飯就免提。

      「休想。」他揮開她的小手,逕自離開客廳。明明不想理她,但腦海卻浮現她無助的樣子。該死!這女的絕對是來擾亂他的生活!

      她都覺得自己有點兒過份,總是給他麻煩……她只是信任他……所以才向他撒撒嬌……表現出真正的自己……她僅僅是渴望有一個人會重視她……她怕那種被遺棄的感覺。

      另一方面,他最終都敵不過突地冒出來的內疚與煩躁,決定動手煮食。不一會兒,他便拿著一碗香噴噴的速食麵,放在她前方的玻璃几子上。

      他為自己的反常感到極之不滿,板起一張俊臉,黑瞳一凝,死盯著她,以近乎命令的口吻說:「吃。」

      香味飄來,她已嚇了一跳,一抬眸,瞥到几子上的速食麵,更是令她難以置信。她抬頸,迎視他好一會,直至笑意爬上眸子,她彎眼笑說:「多謝你!冥哥哥,我好愛你!」

      聞言,一絲不顯眼的喜悅竄入心肺,他緊蹙眉心,為這異樣感到嚴重不滿。

      他太久不近女色嗎?「哦。」

      「嗯……」她感激的點點頭,便垂眸吃下一小撮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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