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 05

      蒼當初會讓她這個小孩子久待神社必有原因,在看到外曾祖母的照片時,奈緒子便恍然大悟,她跟外曾祖母幾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而這也讓她輕易地得到認識蒼的門票。

      奈緒子邊想邊努力地奔跑於山階,有幾次差點踩空地滾下山,不過她重振精神繼續往神社前進,來到鳥居前時她已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趴在石獅子前大口喘息著,半晌,她望著漆黑詭譎的神社大叫蒼的名字,方撐起身,便被人從後緊緊地摟住。

      她知道是誰,但有力的雙臂正在顫抖,奈緒子下意識地環住,輕聲叫喚著自己替他取的名。

      「我討厭秋這個名字……」耳聞耳畔的喃唸,明曉蒼是想起過往,她努力掙脫他的桎梏,「奈緒也要背叛我嗎?」聽到蒼像是從齒縫幾出的話時,奈緒子先是一怔,頃刻才軟下身子柔聲道:「不要這樣……讓我抱著你不好嗎?」收緊的雙臂鬆放,她反身攬抱那冷顫不止的身軀,含在眼眶的淚終留下。

      胸口被壓得雜、心緒更雜。蒼是喜歡外曾祖母的,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得不到他更深一步的情感嗎?

      忽地,奈緒子應了他的問話:「我不會背叛你,所以……冷靜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不能忘記,因此奈緒子強打精神地安慰。

      「妳說謊……」蒼金黃色的異眸在夜裡閃著詭譎的光芒,這樣的眸色只在外曾祖母的日記上閱到,奈緒子這才有『蒼不是人類』的真實感。「沒有……我沒有,蒼你冷靜地聽我說──」

      神社要被拆、要被拆了,該怎麼辦呢?從山下跑上來的時間裡,她不停地思忖所有解決的方法,最後,她想到一個異想天開,卻是可能行之的方法。她已國三,外地工作的父親曾問過她是否至城市就讀,當時她以不願離開家鄉為由拒絕,而今……

      「我決定離開這裡去外地讀書。」八年的時間也許能改變什麼,不,是一定得改變什麼!

      初聞,那雙金黃的眼瞳如燃燒的跳焰,他俯身壓制奈緒子雙掌握著她纖細的脖子一縮,「呵,最終還不是要離開,跟阿綾一樣……所以妳也去死吧!」瞬間肺吸不進氣也呼不出,她掙扎地想扳開那有力的掌指,卻發現蒼的睟眸除了憤怒,還帶點悲愴,奈緒子伸手撫上那悲憤的顏龐,雖無法張口,淚仍表達心緒地滑下,他怔忡地鬆手,有些慌張地瞅著。

      「蒼下不了手對吧,因為那時你對外曾祖母的離去也未動手……」她們離開的理由不一樣,外曾祖母是因婚約而離去,但她──是為了神社、為了他!「我很感謝外曾祖母,蒼是那麼厭惡小孩,如果不是她,我根本進不了神社,也不會跟你相遇……」

      蒼定定地望著奈緒子,蹙起眉頭。

      「我是多麼高興與你相遇,蒼呢,認識我後你不曾快樂過嗎?」

      一開始他對奈緒子有種久違的熟悉,憶不起卻也不排斥她的接近,如今他思起過往,回頭省思這段日子,捫心自問──我快樂嗎?

      宵風吹撫,落葉四散而飛、片片掉落,像極奈緒子每天投入錢箱的許願紙條,蒼總是努力去實現她的願望,一直、一直。

      這是種歡悅的心情,且,無可取代。

      「不要離開我……」他不止地追著那份快樂,卻老是跌得滿身傷,「不要……拋下我……」蒼再次環抱住奈緒子,他如此渴望那雙溫暖的臂膀,牢牢地攬住自己,就這樣至死都別放手──

      <u>秋,我沒有你想像中愛你,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比你自己還要愛你的人,我衷心祈禱那天的到來。</u>

##                ##                   ##

      遊樂園建設一案正式停擺,所有的工程機具在文月初紛紛被載走,撤回的建案之時,當地居民頗有微詞,但聽聞陣地村實為龍脈盤踞的地區,村民也就漸漸釋懷,其實所謂的『龍脈』講實了也不過就是水脈,護國市境內雖無河流,地下水資源卻十分豐腴。

      「奈緒子這邊,」一位女子從人群中擠出來,「妳總算回來了!」帶著興奮的語氣,她是谷川惠子,意外地過了幾年後奈緒子還認得出對方。

      「好久不見,惠子!」開心地與她招手,笑著應。

      「當年妳離開得好匆促,我們都沒時間開歡送會呢。」

      「美琴她們還留在陣地村嗎?」奈緒子邊走邊問,視線不時往山上飄去,惠子跟上她的步伐,搖頭接道:「沒,大家幾乎都去外地工作,妳也知道村內根本沒有職缺,其實我也想跟她們一起去的,但是……」

      「不過我要回來囉,」遠離建地圍籬,走上那條熟悉又陌生的柏油路,「惠子難道不喜歡陣地這塊土地嗎?」

      惠子皺眉地碎唸『倒不是這樣說』、『也會膩』、『妳真的要回來啊』。

      奈緒子佇步在石階前,仰望無盡頭的階梯,依舊無雜草的整齊,似是有人時常清理。她莞爾笑之隨後登上第一階,「惠子就不用跟來了,替我跟父親說一聲晚上就會回去。」語畢,她彷若踏上歸途般,堅定地走了上去。

      身體仍習慣每一步伐,風涼爽地撲於臉上。十年前她兀自決定離鄉求學,為的不僅僅是求助研究地質的父親,以及學成後能歸村守護這片土地,如今她做到了,不過──

      以前覺得石階又陡又長,現在爬上來輕而易舉,心頭卻越發沉重。眸前那座斑駁的鳥居仍然矗立,清風撫過半乾的土地,捲起飄落的殘葉。

      那天她照著外曾祖母許願的方式,將紙條塞進神社的牆縫裡,據說只要擱在縫內,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瞅著一旁的石獅子像,她緩步走向鳥居,抬起雙臂、掌心朝著神社,止步於人與神的分界前,「我的願望實現了嗎,蒼?」

      風勢愈大地吹向林間,咻咻咆哮聲於耳不止,奈緒子闔上雙眼,朝著鳥居那方前行。

      「來者何人?」

      霎時,熟稔的沉嗓響起,她睜眼,一雙翠眸正於神社簷上瞬也不瞬地望著奈緒子,她忘情地啊了一聲,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

      「來者何人?」翩翩地跳下屋簷,又問。

      奈緒子仰視鳥居,而後朝他勾唇燦笑道:「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兒呢?」

      「我叫蒼,而且一直都在這兒……」

      淚不爭氣地滑落,她起步奔上,攬抱那久違的熟悉。「蒼、蒼、蒼……嗚嗚嗚,我好怕你就這樣消失了──」

      離村那夜,蒼並無現身,她靜靜地坐在鳥居前的階梯啜泣,最後使用外曾祖名留下的許願方式,許最後一次願……

      蒼於她耳畔嘆吁道:「妳不是用了大絕招?」離去的夜晚,奈緒子邊哭邊塞紙條於神社牆縫,他在暗處看得心都酸了,而今想想倒是好笑。

      「你還敢說,為什麼不出來道別啊!」見她噘唇瞪來,蒼笑得更開,兩人打鬧著,一如往常。

      風吹入神社內殿,垂綁的片片白紙隨風揚起旋轉,每張皆是奈緒子給蒼的回憶……

      『奈緒子的最後一個願望:

                                          我把事情做到最好,你就得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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