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倒影

      當我睜開眼簾,第一眼便是那灰白色的帳頂。

      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稍微動根手指都讓我皺眉輕嘆。我呆看著上頭那向外延伸的木條,內心暗想:「我該不會是被人救回來?」

      碰上這事,能從災難中活下來,也是萬中大幸。

      不曉得旅行社投保的旅遊險理賠如何?不過我也真是衝動,在那天氣裡,還像瘋子一樣騎馬追圍巾,更何況我才剛學會騎馬,能不摔斷腿真是祖宗保佑。

      我試著轉頭望向榻旁,張開乾裂的嘴發出虛弱的呼叫聲。

      大概是聽到我的聲音,旁邊馬上跑過來一道影子,那影子將我眼前的光線遮住,我一時間還無法看清,卻有一串嘰哩咕嚕先跑進我的耳裡。

      「什、什麼?」

      我虛弱地問著,同時皺眉想著,醫護人員怎麼不會說普通話呢?

      守在旁邊的人聽到我這麼一問後,那話中的語氣便更激動,聽起來像是在罵髒話。

      我嘆了口氣後,便一手扶在榻沿,忍住那折磨人的酸痛,讓自己撐坐起來。

      那人看我這麼動,連忙趕緊過來扶我一把,嘴上的話此刻也放軟些。

      「唉,我聽不懂妳說的話,麻煩妳幫我去請導遊過來。」

      我視線再次看向來人,但我這次卻傻住了。

      扶著我的人是位上了年紀的婦女,只是她身上穿的,感覺像是在電視上看過的古裝劇裡角色所著的衣飾,上身皮裘、衣袍及地,雖然衣色樸實,但繡工卻頗為精美。

      她頭上用五彩髮帶編的數條辮子,卻又有點北方民族的味道。

      我記得這幾日所見的當地民眾,可沒有這樣的打扮啊──

      「奴珂爾!奴珂爾!」那婦女抓著我的手,激動地反覆喊著這字。

      「奴珂爾?」我歪頭不解,但看她如此眼巴巴地盯著我,嘴裡又喊著三字,我沉默了許久後,便屈指指向自己,稍微遲疑一下,又再次張嘴:「奴珂爾?」

      對方看到她這麼做後,高興地展開笑顏,點頭如搗蒜。

     

      似乎是見到我還是不解的樣子,對方這時吞了口口水,遲疑了一會兒後,便張口艱難地問:「奴珂爾,聽、聽不懂,嬤嬤的、話嗎?」

      嬤嬤?

      算了,她能擠出我聽得懂的話真是太好了。

      我反握她的手問:「妳會說普通話嗎?」

      對方點點頭,張口回答:「跟在夫、夫人身旁,會講,夫、夫人死去後,奴、奴婢便忘了……大半。」

      「唉唷!什麼夫人奴婢的,都什麼年代了,妳應該是草原附近的居民吧?」

      「夫人死後,奴、奴婢一直、侍奉小姐。」

      「什麼?我才來這裡不到十天,從未見過妳,哪裡來的夫人小姐?」

      聽我這麼一說,對方急得差點哭出來。

      「小、小姐騎馬,摔壞、腦、腦袋了──」

      我才覺得她怪怪的,怎麼一直稱自己是奴婢呢?

      手下意識推推自己的眼鏡,但一向習慣的重量,卻消失在我的鼻上。

      咦?這不對啊──我記得我騎馬時有戴眼鏡,怎麼這時候卻不見了?

      而且,我近視很深,不可能這時候能將眼前的東西看清楚才對!

      我推開婦女的手,一把拉開被子。

      這時我才發現,穿在我身上的並不是T恤,而是件素色的衣袍,上頭雖繡了點花樣,但是布料的質感卻比我身旁的婦女還要好。

      我想穿鞋,但榻下卻沒有放我來時穿的布鞋,而是一雙精緻繡著花朵的皮靴。

      婦人見我要下榻,連忙趕緊抓了一只長靴替我穿上。

      穿好靴子,我忍著身上的疼痛在房間走了一圈。

      這帳篷裡舉目所見的擺設,竟沒有半點我所熟悉的東西。我腳下所踏的是一張獸皮毯子,眼前這口木箱有半張榻大,而另一邊則是放了些木製工具,以及和帳篷不搭的山水墨畫屏風,屏風旁邊則擺有一盆水缸。

      帳壁用毛毯覆蓋,以繩索固定,然後帳頂還開了個天窗,讓外頭的光線可以落入裡頭。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我抿嘴不語,默默地步向水缸。

      「奴珂爾……」婦人見我神色不大對勁,擔心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朝她看了一眼後,便傾身探往水缸,藉著頂上落下的光線,冷靜地看向水面的倒影。

      一手抓著缸沿,另一手則顫抖地撫上自己的臉。

      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是一張蒼白的少女臉蛋,用目視的估算,年紀大約十三、四歲吧。娥眉大眼,眼角還有顆紅痣,嘴唇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這副臉孔雖不算漂亮,但還算標緻,以現代人的角度看,只要仔細化妝後,和台北街上的女孩們是差不多的普通。

      但這副面孔卻不是我的臉────!

      我原先的臉雖普通,可和水影中的人沒有一處相像,而且還比她醜一些、胖一些。

      「What   the   f……」我差點就要將髒話從嘴裡喊出來,但是想想自己現下的情況,罵髒話似乎不能挽回什麼。

      踉蹌倒退幾步,我差點就要跌坐在地上,幸好自稱自己是「奴婢」的婦人連忙跑過來扶我一把。

      將雙手張開放在眼前,我的手正顫抖著,此刻的我,腦中竟無一絲慌亂,反而很冷靜地開始回想所有事端。

      日蝕、暴風、天空異像……我把這些因素串連在一起。

      那風勢詭異又猛烈,想也奇怪,如果當下我真能活過來,那還真是奇蹟。

      但是我怎、怎麼可能會遇上這種事情?

      這種只會在小說、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橋段?

      現在說來好笑,當初我怎麼看穿越這題材?

      荒謬、誇張,怎麼可能!?啊哈哈哈────

      嘿,我老妹還滿喜歡看這類型題材的小說呢!

      如果我推測的沒錯,之前我把它當成笑話,然而現在,我就是在這笑話當中。

     

      我,王悱岳。此時此刻似乎穿越到不知哪個鬼年代、哪個鬼地方。

      而我的新身份、新身軀,則是「奴珂爾」。

      往後,我該怎麼活?我該怎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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