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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寂寞 01

“永恆”

*我並不是很了解關於「永恆」這詞的定義,

又也許就本質而言,定義這東西其實是不存在的。

當你覺得是什麼時,那麼就是了。

它可以是單位,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直到老死,生命殆盡;

也可以是重量,公克之輕,公噸之重,或是佔住你心中,成為無法衡量的存在。

有個女孩曾跟我說一個關於永恆的故事,但這故事要發生必須要有兩個人,

一個是我,一個是她,當能造就永遠恆久的開始,那麼這就是永恆了。

「我們真的會永恆嗎?」當我心裡浮現這問題,還沒來的及找到答案,妳就離開了。

「恆」字拆開是心和亙,或許當下的我們沒能發覺,要真正成就永恆,我們還少了最重要的「心」。

沒有任何單位能詮釋真正的定義,就如同我所困惑的,或許永恆真的是不存在吧。*

        人類是種很奇怪的生物,尤其是關於習慣這種東西,你不會知道到底是怎麼開始的,可一但開始之後,就像染上毒品一樣,這癮就再也戒不掉,隨著時間長短,決定你成癮的輕重,然後又隨著時間的多寡,去改變你感覺的深淺。

        時間,是染上癮的最大推手,卻也是改變一切的最大黑手。

        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沒有戴手錶的習慣,自從手機這項產品問世之後,正如同某家手機業者的一句廣告詞,「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托科技之賜,我真的覺得周遭變的很有人性。

        目前手上拿的是最新款多功能智慧商務手機,這麼長的名字是通訊行的小姐跟我說的,當她用超乎常人的流利念出這落落長的名字時,也許在這之前她已經練習不下百次了,話說我之所以會買下這隻手機的原因,並不是我被通訊小姐高超的專業能力給感動到,純粹只是她長的很正而已。

        是正到爆炸,然後又翻過去的那種程度。

        我在一間私立大學唸書,念的是一個目前台灣社會上最氾濫的電機系,氾濫到是那種你去台灣隨便幾所大學都會遇到的跟你念同系的程度,很多人都問我為什麼要念這系,然後我就會很帥氣的說。

      「爽啊。」我總露出不可一世的屌樣。

        倘若要我提出念電機的十項好處,我想我只能勉強擠出幾項,例如可以學會偷接電不會被抓包,還是半夜偷剪電線不會被電到,又或者當你窮極無聊時,可以玩那種把螺絲全都拆開,之後又鎖回去的智障把戲,只因為任何有關電的東西都會有一堆螺絲,真的是很無聊。

        關於好處真的只有這樣了,至於壞處,可能說個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幹,基本電學真的很他媽的難讀。」每次我只要遇到這時,我都會想罵髒話。

        基本電學是所有學電機者都必須拜讀的寶典,雖然它名字打上「基本」兩字,但基本上,這個「   基本」就會讓你發瘋了。驚恐直逼微積分之程度。

      「齁,這啥小啦,聽的懂才有鬼。」說這話的是我朋友,他叫阿伸,全名羅建伸,外表就是一副超級路人古意款。

        所謂的「超級路人古意款」就是像電視鄉土劇那種,打扮很平凡,就像一個本土演員「王中平」一樣,每次只要扯到王中平,總會讓人聯想到純樸老實,樸素,然後外表給人感覺,很好欺負,又很乖那樣。

      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而且很喜歡說話時加上啥小。

      「齁,啥小啦。」當你叫他時,他總是會這樣回答你。

        他是那種很會抱怨,但卻很會唸書的人,從我跟他認識至今以來,現在已經是大三了,他幾乎每次都考前三名,如果你問他是否特別認真,其實並沒有,而且重點是,他外表非常的平凡,就跟他打扮一樣,平凡到好像全世界很多人都長的像他那樣。

        對對對,就是超級路人古意款。

        據說很會唸書的人都有個統一標準,就拿台灣第一學府建中來說好了,你抓十個資優生過來,可能會有八個戴眼鏡,即使另外兩個很正常,但視力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套句以前長輩常說的,讀書讀到眼睛壞掉,就是那樣。

        記得以前我念高職時,我是一邊騎腳踏車一邊看漫畫,鄰近的國立高中則是連等車時間都在背單字,就連一丁點時間都不放過,如果只有一個人是還好,當兩個人,甚至三個人以上結群時,會散發出一道,我們這種不會唸書,也不想唸書的人無法靠近的領域。

        我都稱那叫做「神的禁地」,因為只有神才會這樣日以繼夜的看書,所以他們能夠上台大,然後我在私立大學,雖然說一樣都是大學感覺差沒多少,但這當中卻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好比在我們這邊唸書很強的阿伸,去到台大可能馬上被幹掉,甚至因此受到強烈打擊而身心重創。

        反正總說一句就是,我很不想唸書,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唸書喔,因為想不想是種心裡的問題,而會不會則是能力的問題。

        自我上大學以來我總是抱持著不求大紅大紫,只盼期末歐趴這樣,我只能說,人生於此,夫復何求啊。

        然而上帝總是公平的,他給予阿伸一顆聰明的腦袋,但這腦袋卻只能運用在讀書上,一旦跨越課本以外的界線,那麼就如同武功全廢一樣。

        比如說,愛情。

        他的心思很單純,單純到當女生跟他打招呼時,他就認為這女生一定對他有意思,雖然有很多愛情邂逅往往就是這樣開始的,因為一個微笑然後就注定了以後的發展,但其實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學校有兩間超商,一間是萊爾富,另一間是全家,如果要比較的話,其實這兩間並沒有什麼差別,如果以消費群學生的我們來說,但倘若要以男生市場的話,我們一定會跑到萊爾富,即使萊爾富距離我們有段距離,但我們就是甘心多走一段路。

        原因很簡單,萊爾富的店員很正,這點就夠了。

        事情真正要解釋的話必須從我們剛入學開始說起,我跟阿伸是從高中電機科畢業後又升大學的電機系,記得當時填志願時他總是機機歪歪的拿不定主義,雖然他很會唸書,但他沒有企圖心,所以不想擠進名門強校,只想安居樂業的過大學。

      「齁,這啥小啦。為什麼你大學還要念電機系。」當我們還在選填志願時,他這麼問我。

      「你不念電機你要念什麼?」我轉著手中的筆。

      「可以念其他的啊。」他吼著。

      「有什麼其他的好念嗎?」我說。

      「好像沒有吼。」他無奈的攤手。

        然後我們志願就很自然的填電機了。

        然後我們就很自然的來到大學了。

        記得當時阿伸要跟我一起念大學時,他家人其實是反對的,因為以他當時的分數,別說清大了,就算是台大可能都會上,但他後來卻選擇南下嘉義,一間感覺沒什麼名氣的學校。

      「嘉義大學?這啥小?」他老爸完全摸不著思緒的問他。

      「那不是啥小,而是一間學校的名字。」我很小聲的回答。

        我印象很深刻,當阿伸拿著入學通知單給他爸時,他爸的手其實是不斷發抖的,那感覺就好像隨時都會把通知單給捏爆一樣。我跟他都是北部人,生活在一個不知道為啥等個紅綠燈要九十秒,路邊找不到車位,一不小心還要擔心被拖吊的台北市。

        阿伸的老爸是部隊士官長退休的,所以對他要求很嚴格,但也因此造就他反叛的個性,就像這次念大學好了。

      「給我一個你要去南部念大學的理由。」伸爸手裡還拿著入學單,手發抖著。

      「……」一時之間他無法回應。

        本來他爸是計畫讓他高中畢業後直接送到國外唸書,只因為他覺得台灣的治安很差,隨便在外都會被搶劫,或者被砍。就拿之前電視某新聞好了,台中某大學生,只是停紅綠燈不小心看了對方一眼而已,人就被砍了。

      「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萬一你被怎樣了,我怎麼辦啊。」伸爸激動的說。

      「我……我……我可以保護他。」當時我就在他家討論大學的事情,殊不知因此無辜被捲進一場禍端中。

      「幹,保護個屁,你連我都打不過了,還保護,我呸……」伸爸大聲吼著。

      「我如果打的過你,我早參加奧運的拳擊了,說不定還能拿個前三名回來。」我小聲的說。

        會這樣說不是沒有原因的,據說他爸除了是部隊士官長退休之外,還是兩棲蛙人特戰部隊出身的,先不論這,以他超過一百八的身高,破百的體重,別說打了,可能光看到眼神就不行了。

      「你有什麼話要說的嗎?」他反問我。

      「嘉義很好玩,這理由可以嗎?」我低著頭回應。

      「那邊有捷運嗎?」他問。

      「沒有,不過有鬼屋。」

      「幹,鬼屋是啥小,你玩得起嗎?」他吼著。

      「……」

      「那邊有世貿館嗎?」

      「沒有,不過有按摩間,而且外面招牌還會打上一個純字。」我回答的很心虛。

        雖然他表面上不認同,但因為阿伸是獨生子,所以特別疼愛,即使當時話說的很難聽,最後還是讓他去了。

        就這樣我們高中畢業,結束大學前的最後一個暑假之後,我跟他來到大學了。

        當你在都市待久之後,你會覺得鄉下很多地方真的很人性化,光是過馬路停紅燈的時間遠比台北快個好幾十秒這點,就讓人深刻的感受到,什麼叫做「城鄉差距」,但這當中差別的其實不是那個地方發展比較進步或落後之類的,最重要的則是,鄉下地方存在都市沒有的東西,而那東西是無論都市怎樣發展都不會存在的。

        那叫做「人情味」,也是人與人之間最親密的溝通和模式。

        我曾經因為路況不熟而誤闖紅燈被警察攔下來,當他問我是哪間學校和科系時,最後卻因為他以前也是電機畢業的,雖然不同學校,但扯遠一點的話也勉強算的上是學長,然後就這樣他直接放我走了,臨走前還跟叫我騎慢一點。

        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台北,別說學校和科系了,就算你是他的遠房親戚,他還是照開不誤,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我曾經住在大學宿舍裡   ,後來從學校搬到外面租屋,租屋的房東是個老阿婆,我們都叫他包婆,這個我們是我和阿伸,還有整棟大樓的租戶們,因為他擁有整棟大樓的租賃權,儼然就是個包租婆,於是到最後我們就直接叫她包婆。

        這棟大樓是後來翻修的,聽說是她早年有一個兒子,而大樓原本則是間公司,整棟樓層是他們兩個所有,後來因為兒子死於一場意外,最後公司結束營運,剩下空洞的樓房,直到幾年前她因為忍受不了寂寞,於是把整間大樓翻修粉刷改裝成宿舍,然後就變成今天這樣了。

        大樓後面有塊五分地,她都用來種植蔬菜水果,在我跟阿伸眼裡,包婆是個生活非常簡單的人,除了種植蔬果之外,最大的活動就是到公園活動,只是她總是給人一種很寂寞的感覺,有時我總會想起,因為她看到我們這些租戶總會擠著滿臉的皺紋微笑,但微笑之後也許是一陣空虛。

        即使她什麼都不缺,以一個老人晚年生活而言,物質上她是幸福的,但心靈上呢?

        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我曾在某次看到她眼神黯淡的樣子,當一個租戶因為大學畢業跟她道別時,那時的她就讓我感覺到一股,非常深邃的寂寞。

        她做人很好,好到對待我們就像自己的孫子一樣,對於我們這些在外求學的人而言,她就像照亮孤影船隻的燈火一樣,自從我遇到她後,我更加確信,當初捨棄台北到這裡的選擇是對的。

        我很清楚這裡什麼都沒有,但卻有個她。

       

        *她有個最好的名字,叫做「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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