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媽就跟我要模擬考的成績單。
hutOFajlyxzv7ADPYb4UckwQNRG2s3pZ0CBEdXmr
我謹慎小心的交給她，在她打開看的那刻，我的心裡滿是緊張跟期待，希望這一次，能夠從她口中聽到一句肯定，就算沒有讚美，鼓勵也行。
FBxWE147OVXkP638ZhsirtgjcU5TnlRq9IwQfCmH
然而媽只是面無表情的沉默，半晌後問：「那個彭尚音，這次成績怎麼樣？在校排名第幾？」
24WlKhLTJD6cOaYkgnjI87sitEHVebGRdU9MpvSX
我怔了一下，「……第一。」
ksUSLbYWcH2f6ZzX95lDu0dVM7Pqno8Eg4rmQNG3
媽用力放下成績單，冷冷道：「妳為什麼一點進步都沒有？」
Ggb2TUQIDoYLqZ5K0W7nNfeHP396vXOlCmMkwF8y
我傻在原地。沒進步？怎麼會沒進步？這次分數比上次整整多了二十幾分啊！
BWaKropfYulmqOgvnJsbF8cX0N4IAzyDUSLx5wE9
「同個學校，同個補習班，為什麼妳就是不能比她更好？」她毫不留情的斥責：「難道妳要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跑？永遠只當個第二第三？妳的鬥志就只有這樣而已？」
dnVfCx5wTh7m80UsiLZQMXAzOyJu2NkBP64EYgjR
我完全回不了話，只能呆呆聽媽不斷的罵，到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反駁：「媽，我沒有退步，這一次的分數，比上次還要高……」
mHYsNjx8ubGwlcoEpIyFadr0hKCfP6kBJtWT2QSg
「妳還頂嘴！」媽的一巴掌直接朝我臉上搧來，氣到連語氣都急促起來：「花錢給妳唸那麼多書，輸給人家，還不知道反省，別人在背後嘲笑妳都不知道，還敢給我理直氣壯！」
XRtsMduazr3lyPQnYo0Uxj2FgpqSA8EGWIbmvKC1
我撫住臉頰不發一語，當剛好回來的予凡撞見這一幕，也沒什麼反應，只是面無表情的瞥我一眼，就回到房間。
cUqMHLY41ECoby7ueSGsmK0WDV5f8vIOijzgF2Zk
「給我滾開，我現在不想看到妳！」媽大吼。
IeL06a7CKtyFlY4kpmvH2JwgDqcEuNMf9S1QB5nT
我拿著成績單回到房間，在書桌前靜坐許久，拿出一張白紙跟一支筆。
RN1KYMcqAIOlrXtEDpnavk3V4Hs2LSTFUBmbfeJh
深深吸一口氣，我開始畫起圖。
0NR7Q8oxjGMH3wFPBSLf2vJrcutzXeD91kVln4mb
一個插滿花的大大透明花瓶，瓶裡沒有水，花沒有花瓣，醜陋畸形的小石頭散落周圍，最後花瓶出現裂縫，啪啦啪啦開始破裂……
TaFzi5nqdkbGYRLS7M3pWJlKwQfI0yvrCs2PAejO
畫到最後，我再用紅筆將圖全部劃掉，淚水淌下的同時，我也將那份成績單撕成碎片，被打的左臉頰還在發燙，我卻已經感覺不到疼意。
yq8DviSVx6k7rJ1ng9deIO4mPFNUMB0WfHQLG5ZX
當晚在補習班，老師在台上不斷誇獎彭尚音，並且勉勵大家向她學習。
7X6KQNctOWmP8S4zZqVxCGFa5s3byo0eY2uRBMU9
她的優異表現，讓所有人既羨慕又崇拜。她欣然接受所有人的讚美，卻沒有一絲驕傲之情，這一點，是讓我覺得最不可思議，也欣賞萬分的地方。但我不能否認，在那份羨慕和欣賞下，也有著忌妒存在。
NkDmVbiuqwI8YhSGfZ3HCLPso9lxOQMRTFyrWJna
下課後，我慢吞吞的在收拾書包，彭尚音走來拍拍我，笑著祝賀：「恭喜，妳這次的分數很高喔！」
GAYPE4HnxwSvTuoKlJpdDgzU0NV5FImQ3O8sbCR6
「哪裡，沒有妳厲害。」我輕扯唇角，說出這句話時，鼻頭卻驀然一陣酸。
nqNXUOtycdhm2KHziBAkgJPoa5W4bujQ7psS9FlE
因為她，我始終得不到媽的肯定，也因為她，我時時都必須活在責罵及挨打之中。想得越多，我就越無法真心祝賀她，只有滿滿的悲傷與憤恨，即便她是個多麼不容易讓人討厭的人。
95e4DKhuQHrmwRp6Vt7qXPyB8SJNYk3IAg1xWnla
「妳也別謙虛，妳是真的很厲害啊，連我們導師都曾跟我誇讚過妳呢！」她直接坐在我前方空位，「問妳喔，妳想唸哪所大學？」
NR4fnem0z35MFaSb9ghi6quWsLjJlT8HpDxyCOoZ
明明是很簡單的問題，我卻登時語塞，因為她問的是「我想」，而不是「我要」。一直以來，我的人生幾乎都是由媽來決定，我不被允許自主，更不允許要求，從小我就沒有這些權利，幾次想反抗，卻又提不起勇氣，這樣的膽小窩囊，我一直以來都痛恨，卻又不得不依賴它來保護自己。
KMv9i2yUIbpdazxRlY5EDOSL8TejWnsoQBFAGNgr
「妳呢？」我閃避，回問：「應該是台大吧？」
mHOtBeAThfa8wcrRPidpgoysFKDL4W72ICquvnl0
「沒，我沒打算念台大。」
5jt1COwBiqDoZkdL6hQg8lHcVFe2X7A3yPvEzpbs
「什麼？」我瞠目。
gitNJVXPOFoBl8U2xykLRdsa5AqIHe7w3T1KGD0C
「因為我未來想從事廣播和電影方面的行業，這方面的資源，台大能給我的不多。」她托著腮，美麗的眼睛瞇成一直線。
LOAzC0FYGqTkpXDBlVu7N1njWdyEcbPQ9UMg3Jfe
我不敢相信，「可是妳的成績這麼……」
xQJTDBXfb0ZAjMizNLUCeSH8Eq3lcynam4kRGFs7
「我只在乎我自己的理想，分數這種東西，只是幫助我踏上目標而已，到最後還是得從零開始。誰說成績好，就非唸台大不可？思想太八股了吧？」
RPuX3I9js10LUfdbhi5qH6DaepW4JMwBYmTVyFnv
我震驚的動也不動，她眼神流露出的堅定跟自信，是我未擁有過的。
unpABQ7UNYIw8hH6KeO0jGz5mro4x1cSFvWfDR3T
她不知道，我多麼想說出跟她一樣的話，多麼想做出跟她一樣的決定，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nSBmZ9eNzuPpOgsGRtEf0wxjdCJcrQHvoF1h3I56
這樣的渴望，這樣的無能為力，讓我越來越覺得悲哀，也越來越生她的氣。
D4oyMlpBLFuV9rEQ6atJTNGAfZhsnvUmK8zebC7g
「對了，妳昨天不是說有事想拜託我？」彭尚音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神：「喔……對。」
SpebucV7MqGvCIRTsWfKQ0gdHJBE5a2ri8Zx4PkO
「什麼事？」
owYd7U51WeTJqx4gmSMkbBtNCa62hrPHXvnpGzV8
「那個……」我抿抿唇，「柏軒……宋柏軒，妳知道他吧？」
lNnIAZTqUcWmMibfLjPou98BDEr2wH6C7GvskYay
「嗯，知道呀。」
lvFEogN3UHfP7sV2QnqB9Tr8SyLedaYmAxD46X0Z
「那，妳明天放學能抽個空，跟他見個面嗎？他希望能約妳，認識妳一下……」
KLGJyFMCXtSuVaq9sIYU6i5bl7eTj2hPEzAxNfo4
聞言，彭尚音沉默了。
iSBHonMJe1vxNTdVK2OqlYcAUfgZu3L47D9EGkIy
她凝聚在我臉上的視線，使我呼吸一陣凝滯，心跳也漏跳一拍，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眼睛，怕被她看出什麼端倪。
oPzmRwaXMy20AlENOtL5dVDq9W6gnTBGu8CHb7vp
「好啊。」她欣然答應，「那就麻煩妳轉告宋柏軒，明天放學，我在校門口等他。」
d2LKM4qr0iw6ngIjxu7SRQhaZFpEkVeDUzsOmJCX
「好，謝謝妳。」
LQpiC9t5DV1BSloAeJOzab24HwvsRjcInTd7NUk3
彭尚音離開後，我依舊坐在教室裡，最後無力的趴在桌上許久，硬生生將湧上喉嚨的酸楚給嚥下。
SFbXxiOR0sfpN4nPV5u39WlJj2oqyI8YhKr7TAgL
回到家，予凡正在客廳吃零食看電視，媽則是瞄我一眼，沒有理會，繼續轉身拖地。今天的事，大概會讓她好一陣子都不想理我了。
z35ReplPmwLEJuFViWxaChfb1sQt6qgUGTA4DrNY
我躺在房間對天花板靜靜發呆。
JYdkIqQ2WDZUsambAMKGzL8Ec7SrHtl6vBPgVFRp
當近日的事，都在腦海盤旋完了一圈，稍稍靜下來後，一抹久違畫面卻在這時突然竄了出來，也許是因為柏軒提起的關係，當我想到他所說的那些小時候的事情，某些往事也漸漸被喚醒，但我沒想到，自己居然已將那段過去徹底忘得乾淨……
iAZTB2xOUK3snvRfcydapMweu6tlCmro0G1zSXhJ
cpRyGSDUQHbEm9VTNgoWsBlktAOxY02Ka6qF13IP
『妳會唸書，我不會，所以妳認為我是笨蛋。可是我會打球，妳不會，所以我認為妳也是笨蛋！』
tP0MdxabfFNlWSnDekAIVUhGHyE29CjgzZKco834
7f9T4HA1nGbFWVDeOX2wyMcxLrgpukmSqsBjhE8v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此刻的回憶中狠狠怒瞪我時，我也完全掉進了思緒裡。
uj4BNHAPZSeyD3aLvV6TqJGdCiMOR0Qrgtcn2pIw
這天洗完澡，我沒有複習功課，就直接爬上床準備休息。
vQDy5of4ChnGUscu8PI6MVLXFrO3ETqxJi2Z1mlB
然而有關那個人的記憶，卻在睡意來臨前佔據我的所有意識，躲不掉，也揮開不了……
X8DNi5KRpjwaEeobkF7WILJhVP0Q6cYxZ2y9qM4f
RQ2NjZlzKn0PudVqTILEC8bwx41AFJ9W3mpGygM5
7xgpTRCouNOWPsnHKAab3tDYz05qJS9i46wEXdl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