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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

沒有人搞得清楚華胥國的歷史有多久,就像沒人算得清這裡到底有多少人種一樣。華胥國的居民向來把種族數量和歷史典故之類的事情交給學者專家去研究爭論,對大多數的居民來說,如何讓華胥國的幸福延續下去才是他們最重要的課題。

「為了保護自己,我們建立城牆與軍隊;為了傳遞消息,我們建立報館;為了傳承記憶,我們建立藏書閣與學院;為了讓人們更快獲得幸福,我們建立長老院制訂政策。不管我們接下來會建立什麼,都是為了讓華胥國的居民幸福永續。」華胥國第一任大長老留下的這塊石碑,是全國人民不曾違背的宗旨。

來過的旅人都這麼形容華胥國:「每個白天都是和平,每個夜晚都是寧靜。華胥國的代名詞就是永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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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秋天,來自東邊的旅人帶來遠方大國崛起的消息。

突然出現的大國仗著所向披靡的軍隊,以驚人的速度展開侵略,沒有任何國家能抵擋他們超過三個月。

那年的冬天,據說大國的軍隊擁有隔空殺人的能力。

隔年的春天,據說那些軍隊可以摧毀堅固的城牆。

前年的夏天,據說那些軍隊除了肢解死人的屍體當作食物,還會吸乾俘虜的血,人血與人肉是他們力量的來源。

他們悠哉地剷除目標國的軍力,據說他們在享受戰爭的樂趣。

去年的旅人帶來讓長老院陷入混亂的消息:「軍隊的下一個目標是華胥國。」

這場混亂從去年冬天最後一朵雪花融化的時候開始,到今年秋天第一片葉子落下才暫時結束。那一陣子報館每天都熱心地傳遞類似的消息:

「長老院分裂!」

「主戰、主和兩派僵持不下!」

華胥國的和平日子在短暫的秋天裡持續,不過大家都知道有些地方悄悄地變化了。

「我們的確生活在和平裡,但還沒被和平沖昏了腦袋。」今年春天第一個搬離華胥國的富商帶動遷離的人潮。較富有的人陸續遷往西邊的瞻遠之地,窮些的只能在後院挖個避難洞,試試自己的運氣夠不夠撐過那場即將來臨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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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悄悄地長成十六歲的可愛少女,綁著黑夜般烏亮的及腰馬尾,在秋天的尾巴跟好友道別。

「夢胥,我們家後天就要遷離了,你們呢?」

「我家不像妳家那麼有錢,只能挖個地洞賭賭運氣。」

「就算沒有住在附近,我們也永遠是好朋友喔。」

「芙俐,如果守護神回來保護我們的話,妳們還會遷離嗎?」

「妳到現在還想找守護神嗎?雖然我知道妳從小就很喜歡守護神,最近也更積極的尋找守護神的資料,但那只是故事啊,就算妳對守護神了解再多也不可能找到祂的。」

夢胥不好意思地笑笑,沒再多說什麼。

夢胥從小就認為守護神真的存在,所以一直收集跟守護神有關的資料,希望能從資料裡找到守護神的去向。自從聽說大國軍隊即將入侵的消息後,夢胥尋找守護神的動作變得更加積極。她認為只有守護神可以讓華胥國度過這次危機,全華胥國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這麼想。

「明天就開始放寒假了……」夢胥在課堂上伸展著身體,看著好友離開的方向:「春天芽草日開學的時候,我還剩下多少朋友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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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把爸爸做好的晚餐端到桌上時,剛好看見夢胥手裡報紙的標題:「遷離的人又增加啦,真是的……瞻遠之地怎麼比得上我們華胥國呢。」

爸爸熟練地同時用兩把菜刀切著菜:「沒辦法,有大軍要打過來嘛。隔壁街上的斯卡雷德先生後天也要全家遷離了。」

媽媽向夢胥靠近:「我記得他們家女兒跟我們小胥是好朋友,小胥知道他們要遷離嗎?」

「我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的,好久沒來上課的芙俐今天特地到學院跟我握手說再見。」

「特地來說再見啊,果然是好朋友呢。」媽媽從後面抱住夢胥,夢胥不好意思地推開媽媽的擁抱:「還說呢。等春天開學以後,我可能一個朋友也不剩了。」

媽媽安慰著夢胥:「放心啦,如果妳真的在學院裡一個朋友都沒有了,那也表示學院倒閉關門了。」

夢胥無奈地回答:「媽,我一點都沒有被妳安慰的感覺。」

「那就讓爸爸的晚餐來安慰妳如何?」最後一道菜讓整桌菜的香味更加完整:「明天把芙俐她們全家請來吃飯吧,算是為好朋友餞行。」

夢胥到餐桌邊拿了一點菜放進嘴裡:「果然爸比媽可靠多了。」

媽媽叉著腰抗議:「嘿,不知道是那個小姑娘從小就天天拉著我說故事給她聽啊,有本事的話今天晚上別聽我說故事了,讓妳爸說給妳聽去。」

「不要,爸除了做菜之外什麼都不行,說故事尤其難聽。」

「更正!我還會縫衣服跟做家事。」

「這種小事沒差啦!」

「沒差的話就把守護神娃娃還給我,讓妳媽幫妳做個新的。」

「不要,媽就是做菜、縫衣服跟做家事完全不行,其他都好說。」

「這個小丫頭。」媽媽不甘心地捏了夢胥一把。爸爸高舉雙手宣示勝利:「贏了!誰打女兒誰先輸,女兒出生時我們約好的喔。」

「我是捏,不是打。」

「好痛……媽打我。」

「看吧!我贏了我贏了!」爸爸雙刀飛舞又做了一盤小菜出來:「這是慶祝勝利的加菜。」

「吃不完爸爸得自己負責喔。」

「放心,我做的菜一定吃得完!我是『盤底朝天大賽』的廚師組冠軍啊!」

在家人熱鬧的笑聲裡,夢胥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避難洞飄去。

無法遷離的人都很清楚,避難洞只是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安慰自己「幸福的日子不會就此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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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如果守護神回來擊退大國軍隊的話,遷離的人都會回來嗎?」夢胥躺在床上握住媽媽的手。

「或許吧,大家都是因為害怕大國軍隊才遷離的不是嗎?」

「守護神會回來嗎?祂會不會因為很久以前不被人們原諒,所以就永遠不回來了?」

「小胥不是從小就原諒祂了嗎?」

「但說不定只有我一個人原諒祂啊。」

「我想,即使沒有人原諒祂,祂也會繼續守護華胥國吧。」媽媽親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就像小胥小時候不管有多皮,爸媽還是一直照顧妳,雖然偶爾會生氣,卻從來沒有真的不管妳。」

夢胥抱著守護神娃娃睡在平靜的夜裡,媽媽小心抽出被握住的手,躡著腳步離開房間。爸爸等在房間的外面:「小仙女睡了?」媽媽點點頭:「跟小時候一樣幸福的睡著了……好可愛喔!我怎麼有辦法生出這麼可愛的女兒!」在媽媽即將興奮地跺著地板時,爸爸搶先將媽媽一把抱起。

「當然可愛啦,還記得剛生夢胥的那天晚上我們夢見什麼嗎?」

兩人同時小聲地說:「華胥國幸福美麗的日子。」

夢跟祈願一樣有力量,如果有很多人做了相同的夢,或祈願相同的事,不久之後那件事必定實現。隨著願望大小的差異,所需的力量大小也不同。比如「世界和平」這個願望,需要全世界一起發動;不過「女兒幸福」這個願望,只要父母同心就夠了。這是眾所皆知的小小法術,也是過去華胥國居民維持幸福的力量。可惜隨著時間過去,只剩下少數人仍舊相信祈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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