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四回: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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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筆……筆筆,你看,這是甚麼?!」阜生從口袋拿出一支白色的逗貓棒,左右來回的慢慢擺動,貓兒雙眼上下不停打量,等待最佳時機給予適當的一擊。

      「咪嗚……」筆筆把貓族高傲的自尊給拋開,不斷奮力向上躍起,揮舞前肢,但顯然的阜生卻將逗貓棒當成「耍貓棒」在用,筆筆在這二十分鐘之內,完全沒有碰到逗貓棒。

      「你現在把戲弄貓當作興趣了?!」藍大哥的聲音在屋內迴盪,微微碰撞著窗戶,還有風鈴。

      阜生停止了手上動作,逗貓棒的一端垂下,就像小狗沮喪垂著的尾巴。筆筆終於碰到了逗貓棒,但是目標卻已不再動感,失去了挑戰性便不再充滿誘惑,牠撿起了剛剛拋下的自尊,逕自轉往陽台看鳥看花捉蝴蝶。

      「我看著筆筆,從牠的叫聲和動作知道牠的情緒。」阜生的左手不經意的橫過身體抓著右手手肘,「可是……為什麼有人能輕易解讀另外一個人?」

        「觀察,以及留意。」

      「就像妳現在這個動作,顯示妳有點緊張、不太確定……。『家』,是用來放鬆的,不用這麼緊繃,有甚麼話就說,不需要拐彎抹角。」風鈴又輕輕的晃了幾下,和著藍大哥的嗓音,讓筆筆也放棄即將到手的小白蝶,回頭聽著。

      「我之前……」阜生的眼眶濕濕的,就要衝口說出在公園遇到的第二個男人,但是突然一個直覺——不要讓藍大哥知道他。她用笑容收拾起剩餘的情緒,「不如你先出現讓我觀察一下,然後再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藍大哥的聲音突然消失,再開口卻是避重就輕:「你不是每次工作結束就會去購物嗎?這次都要過一個禮拜了,怎麼還不去?除了買東西,也順便看看人,學習『觀察與留意』,但是記得……」

      「不要隨便相信別人!」阜生搶先一步在藍大哥之前說出,「我知道。既然你要趕我出門,我也只好出門囉!」

      「噯,不是這樣……」這次風鈴晃的大了些,突如其來的,讓筆筆拱起了背脊。

      她當然知道不是這樣,幾年相處下來,已經明瞭:這個時代,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能相知相惜。或許,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知道了……

      床上的女孩不斷囈語,眉頭深鎖,雙眼緊閉著,額頭沁出一顆顆汗珠,雙手手指像要抓住甚麼似的,一顫一動。床邊有個男子,他坐在床沿,執起女孩那隻手腕正在滲血的左手,簡單的包紮一下,再輕輕放回床上。

      「啊!」女孩驀地大大抽了一口氣,把男子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女孩的臉,發現她已清醒。

      「妳還好嗎?」

      「這裡是陰間還是哪裡?」女孩答非所問,雙手摀著頭,看見左手透著血色的紗布,她將左手抬到男子眼前,「這是你包的?聽說自殺死後的每一天都要經歷死亡的痛苦一次,可是沒想到……竟然還有包紮……」比起問句,女孩更像是喃喃自語的說著。

      男子伸出他的手緊緊的握扣著女孩的手腕,「還記得嗎?」。

      女孩遲疑了一下,也反手扣著男子的手腕——就像是待援者信任救援者,交出自身生命的手勢。

      男子跟著放開了手,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這裡是人世。妳沒有死,但也不算活著。簡單的說,就是妳原來的軀體已死亡,而我帶來的,妳大部分的靈魂與意志,存在現在這個身體裡。」

      女孩跳下床,在這個房間裡找來了一面鏡子,看著鏡子裡的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甚至是頭髮的長度都和自己一樣,可是這個男子竟說她不是原本的她?!

      「你說我的『大部分靈魂』在這裡,那麼,剩下的呢?」

      「我晚了一步,那一部份,被死神帶走了。不過主要還是取決於妳在最後一刻強烈的拒死意志。若心死了,甚麼也留不住。」

      女孩似懂非懂點點頭,再次舉起左手:「這個身體,也會流血嗎?」

      「即使是現在這個狀態,本來也會照妳所講,自殺之後每日痛一次死一回,直到原來的年壽結束為止。不知道妳原本能活多久,我只好讓妳沉睡久一點,這樣才能逃過心理的折磨。但是軀體的卻沒辦法,當妳每次夢魘,它還是會滲血,起初每日數次,現在幾天才會一次。」

      「你為什麼要幫我?心就讓它痛、血就讓它流。」女孩從他的話語中,發掘到另一個重點。

      「因為……以後我會欠妳很多。」

      「以後?」女孩不明瞭所謂的以後是多久,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現在不是我一直欠著你嗎?」,男子沒有回話,兩個人都各懷心事,整間房裡的氣氛顯得有點悶。

      「我叫……芙粼。你呢?」女孩率先開口問道。

      「我姓藍。」

      「名字呢?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

      「對主人的態度應該要再謙卑一點。何況,妳似乎也沒有完整的報上大名,不是嗎?」

      主人?!想到自己所「居住」的軀體,不滿的情緒消去,哀怨跟著襲上心頭,「我根本不記得我姓甚麼。」如果瀕死時,床榻旁的人沒有喊著她的名字,她對自己的認識,就只剩夢境中的畫面了。

      「藍以正。『子帥以正』的以正。」

      「你的全名?以後我便稱你藍大哥好嗎?」芙粼相信眼前的藍以正,是個如同他名字一樣,行正道的人。否則,他不必將她從死神的手中搶過來、不必替她包紮,還留意傷處滲血的頻率。甚至,他大可趁她沉睡時,圖謀不軌……

      「隨便妳怎麼叫,我先出去了。衣櫥裡有女孩子的衣物,妳先梳洗一下,換上……」藍以正起身走出房間,握著門把,準備帶上房門。

      「藍大哥……我可以用你的姓嗎?」芙粼問著。

      那隻正打算關上門的手卻停住了,「隨便妳吧!只是,藍芙粼有點饒舌。」他淡淡地說完,便將門關上。

      芙粼愣了好一會兒,不急著換衣裳,想著方才和藍大哥的對話。視線不經意地又落在左手手腕上,她解開繃帶,沒有看見鮮紅的血珠從傷處湧出,取而代之,是一層薄薄的、暗紅色的痂。她情不自禁的以右手指尖輕輕劃過傷處,再將指腹搭上,竟感受到血痂下,屬於生命的搏動。

      這算是起死回生吧?!那麼,就名為復生!不,阜生。

      藍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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