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夏小正】我最悲慘的跨年回憶(上)

辛穗開始想念這個味道了。一月一日,天有些灰。

他離開了她。

尼古丁,也許是她想他的最後一處避難所。

然而,天空開始飄盪微微濛濛雨珠,模糊著城市。

辛穗對味道極為敏感,像是螞蟻轉世的,一絲毫氣味都不從鼻尖輕易放過,她總是可以輕易分別關於味道的來源,氣味的世界。

氣味,與思念一樣,擁有沉甸甸的重量。

雨珠濛濛飄灑於眼前張合間,像是失去意識般,辛穗漫無目的尋找陽光的來源。清晨,陽光初曉劃破雲端,路旁綠蔭微微透出一絲芬多精。在心中,她深深吸了一口。

於是,她只能失去意識般的,再次在空間中漫遊。她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想去哪兒,唯一能找的,也許是思念的味道。

她低下頭,手錶上日曆顯示的時間,不慌不忙靜止在「一」。是的,當陽光破曉的那霎那,一年又過去了。

於是,辛穗加以寂寞的,又步過幾條靜寧的街。

她正漫步在台北街頭,灰濛濛一片天,這時,似乎是台北最沉靜的時刻,她覺得太過寧靜,空氣過份清晰,辛穗她不斷想念。

又一陣漫遊,車水馬龍逐漸浮現街頭,串起了人聲、車聲,與大地交織的聲響,她抬頭看著十字街頭旁高樓大廈上的時間看板,靜靜的,靜止在一月一日,最初與最終的臨界點。

這一瞬間,像是一幕幕閃過的彩色電影,逐漸在台北街頭漫染開來。

人聲開始湧現,辛穗吸入空氣中幾股刺鼻汗味,聞到一些商場的氣味,男孩身上早餐店油煙味。這些五味,逐漸弄皺了她眉間,鼻翼間殘留純粹的氣味。她轉頭,身旁飄忽過一陣氤氳,捲髮大眼女孩輕輕與辛穗擦身而過,是單屬於SYCOMORE最純粹的氣味。埋藏十一種回憶的香水,梧桐影木。

強忍激動以及跳躍於心中的不安,氣味襲擊了她。  

辛穗快步離開,拿出紅色背包內的一個鐵盒,裝了滿滿七星,橫著慘白夾雜濃烈菸草味,胡亂點了其中一根,嗆了腦門,她猛咳,流淚。  

                  在一些淚珠中得到釋放,嗅覺記憶和雨季。  

§                                     §

十二月,突如其來一場大雨。

暴雨籠罩城市,未嘗不是件壞事。辛穗拍了肩上雨珠,站在教室的另端,微笑欣賞驟來的鬧劇。

「啊,又下雨了。」是啊,台北就是一個多雨的城市。總是溽溼,天空老是勾勒著灰色的冷冽,辛穗有些蜷曲,不自覺縮了身子,靜靜望著教室外頭的雨滴墜落。

「沒帶傘?」男孩對她笑了。

她看過他,卻又好似這麼陌生。

「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撐傘吧。」

這是他們第一場相遇。

「台北總是下著雨,出門一定要記得帶傘。」打開大傘,男孩將辛穗納入另一個空間。

「謝謝。」辛穗有些不自在,她扭動不自然的左肩。

雨仍在下,且毫不停歇。

「進來一點,看妳右肩膀都淋濕了。」男孩輕輕將辛穗拉進傘下,這片空間靜止著外頭一片滂沱。傘內微笑與眼神交織阡陌,傘下是很微妙的另一個空間。

「我常常看見妳。」他說。

「我常在校園中閒晃吧。」輕輕的,辛穗壓低語氣,假裝不經意說著。

其實,她也常見到這男孩。

「這麼愜意?我是環工系二年級林柏維,妳呢?」林柏維拉開笑靨,如同暖陽一般和煦。

「心理系,辛穗。」她壓抑著語氣,只讓喉頭間的頻率輕輕降臨。

「真好聽的名字。」雨仍在下,雨滴沖刷過他們的足跡。

突然,一陣陌生且強烈的味道在雨滴中竄開來。她抬了頭,看著這雙眼睛。於是,溫柔似乎和雨的旋律牢黏,雨滴聲、雨珠、初逢。

這是一股相當特殊的味道,辛穗記下了。

他們走往雨中,漫步直到捷運站。是該分別的時刻,離開這把傘。

「那就陪妳到這,我走了。」林柏維轉身,再次打開傘。

「不搭捷運?」辛穗有些疑惑。既然不搭捷運,那為什麼陪她走到捷運站,又是在這如此冷冽的雨季。

「我家就在附近,不遠的。」他揚起笑,一抹自在的輕鬆。

辛穗盯著林柏維的背影,逐漸於街頭消失。接著,這雙溫暖眼神總在她的腦海中遊盪著,無法停止。

翌日,綻放在枝頭上橘得發紅的木蘭花誘媚著傲骨纖細,暖冬陽光拂去了一場溼溽,空氣漂浮著清新。

「嘿!早安。」

林柏維的笑,第二個早晨。這股陽光有溫度連結一場他的氣息,眼尾揚著笑意。

「昨天謝謝你了。」低下頭,辛穗有些不自在。

辛穗看著林柏維的白色球鞋上頭沾了些許泥巴,她若有所思的沉默。昨日的那場雨,讓他也淋濕了吧。

「客氣什麼,妳下午有課嗎?」聲音清亮悠揚,他眉間底端像是埋藏了一雙翱翔的翼。

「嗯。」辛穗拿出課表,好奇的他立即探頭過去。

「竟然跟我同堂!」爽朗的笑聲傳來,辛穗抬頭看著他的臉。像是一抹飛花,輕輕揚過辛穗的心。

「妳不覺得教授很機車嗎?」

「還有我覺得學校旁邊一直在施工,真煩人!」

「是吧!」突如其來的一陣詢問,辛穗還來不及反應。林柏維又丟出好幾個問題,像是說不膩似的,他們開啟了一段旋律。

十二月十日,他們開始訴說一個接著一個關於彼此未知的過去,橙花馨香,在風中翩翩飛舞,那股濃烈又飄上來。

§                                     §

「辛穗!」

她轉頭,是心理系上同學們。

「嗨。」這樣子的招呼不重不輕,她覺得這詞彙是最適合的單位。

「聽說……妳最近跟環工系的林柏維很好?」小米有些竊笑,話中有話淺淺問著。

心底一震,辛穗差些說不出話來了。

「沒……沒有啊,聽誰說的。」她結巴,但試圖壓抑面容,讓寧靜鋪滿五官。

「很不夠意思耶,全校有多少女生注意林柏維這個人,難道妳不知道嗎?」名彗嘟嘴,一些懊惱纏上她的面孔。「齁,我喜歡他很久了,可是他都沒注意到我……」

「這我真的不知道,況且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學。」辛穗用著輕得不能再輕的語氣緩緩拂著,就像秋末微微吹過的風。

「他是系上的第一名,又是學生會會長,長得帥又高,重點是,聽說他很紳士,對女生很體貼,像是王子一樣。」名彗說著,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是嗎?

「其實……我看到你們昨天中午一起吃飯了。」這時,小米才洩漏出剛剛話中含意。

面頰揚過一陣飛花,辛穗不自覺的感到……害羞?

這種感覺像是一百隻天使在心中纏繞飛舞,像是三月開放的百合花一般,又像夏末開展的野玫瑰。她的心,輕輕跳著飛揚的舞。

「其實,你們好像很適合。」小米淘氣說著,不理會名彗滿臉的彆扭臉孔。    

「妳長得這麼可愛,又體貼善良,我覺得妳跟林柏維還蠻適合的。」

是嗎?辛穗不停在心底試問著一次次,是嗎?

                                                                                 

當有人說著「你們好像很適合」。一場愛的開端,是有些甜蜜黏膩的香氣,喚醒了她心中沉睡的洋娃娃,一場天真小女孩純真幻想。

「辛穗!」

這場甜美又有趣開端,林柏維站在門外,辛穗開始狂妄編織一場美夢。

「下課之後一起去看電影。」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林柏維特地跑到心理系門口,大辣辣喚著辛穗的名字。

他的笑,像是初冬艷陽,如此溫暖,卻好似稍縱即逝。

十二月十七日,林柏維騎著機車,載著辛穗在台北車流中,一同跟著城市緩緩流動。

「妳知道,女生坐後面握著機車把手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嗯?」

「所以,要這樣才安全。」林柏維輕輕拉著辛穗的手,緩緩放置他厚實的腰間。溫度從他身上穿透過辛穗,一股初冬的餘溫,暖暖的。

初冬的混亂,一切就像爆炸式的開展。愛情,又能存乎多少理性?

他們不管,就像世界末日般將每一日狠狠渡過。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