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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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我進宿舍，就看到靜如急匆匆的從樓上跑下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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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兒啊，有人找你，說是你的親戚呢！」靜如看到我，有些傻愣愣的說。「你這麼急不是來找我的吧？」我有些好笑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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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靜如理直氣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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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我的手機就好啊，幹嘛這麼急？」況且我是出去了，她這樣像個沒頭的蒼蠅似的亂跑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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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急嗎！」靜如傻笑兩聲，習慣性的挽著我的胳膊上樓去。「是誰來找我？」她這麼急切的樣子，真讓我摸不著頭腦，會來看我的親戚好像基本沒有呢！不是說沒有親人，只是我們家的親戚都比較冷感，隔個三天五日的就跑來聯絡感情的事情在我們家是絕對不會有人幹的。自從父親去世後，好像並多少沒有親戚來看過我呢，也難怪靜如會失了方寸。「你沒有問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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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說是你姑姑，不過她真是個大美人呢！所以我很懷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靜如說得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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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想把她拍飛，居然這麼刺激我，我承認我沒有繼承到父母雙方的良好相貌，可是至少我還是很可愛的啊！不過，姑姑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呢？那個家，能有什麼事情需要找我？真的，讓我有些無力感，那個所謂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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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看我心情不佳，靜如並沒有再說什麼，她的貼心讓我的心情安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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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我剛進宿舍便看到美豔的姑姑正挑剔的打量著，同住的另外兩個女生好像有點嚇到的感覺，看到我進來就找藉口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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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您請坐。」我擺著椅子，可是明顯這椅子入不了她的法眼，她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坐下，只是看著我，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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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還有事，說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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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動聽但卻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我不管聽了多少次都覺得很不舒服，但我還是擺出一副認真聽話的模樣，因為我不想被訓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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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從包包裏拿出些檔，「這是你的所有檔案和身份證、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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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向她，明白的表現出我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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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親在去世之前曾經交代過，如果他不在了，而你媽媽又來找你的話，那就讓你跟她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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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我有些明白了，可是感情上卻有些接受不了。「那爺爺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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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爺爺決定照著你爸爸的意思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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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我被掃地出門了嗎？我嗤笑一聲：「我不是還需要喝奶的娃娃了，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這些東西我留下了，但我是不會去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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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姑姑的眼神有些怪異，似是審視的目光讓我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是覺得我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了嗎？其實，如果他們覺得我是種累贅的話，我根本就不會和他們再有關係，真的不用這麼費盡心思的讓我離開，而且，現在我與他們的聯繫也只是戶籍的關係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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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我快要忍受不住的時候，她開口了。「她，現在的條件很好，可以讓你過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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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聽著真的有些刺耳啊，那個家的財產也不少吧？是她給了錢了嗎，所以才決定把我送給那個曾經拋棄我的女人。我真的有些不明白我在那些親戚的眼中到底算什麼呢？連接我與他們的爸爸已經不在了，或許我們的關係也就隨之消失了吧，難道我還期待他們對我有什麼親情不成？真是無聊啊我。父親不再了，身為女兒的我也沒有什麼利用的價值，所以，才那麼輕易的就可以把我送給那個曾經讓整個家族憎恨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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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的生活就很好了，爸爸留下的錢足夠我讀完大學了。所以請姑姑幫我轉告爺爺，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不過既然這些資料都拿來了就不用再拿回去了，還有一年我就畢業了，到時候可以用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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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卻突然笑了，笑得那麼自然那麼美，讓從未見過的我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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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真不愧是我哥哥的女兒呢，同樣的驕傲與敏感，這樣的你們真的不適合我們這樣的家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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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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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提及我的父親，畢竟是不在了的人，有什麼恩怨也早就該放下了吧？我不想他即使不在了還要整日的因為被念及而不得安寧，他，現在應該是享受那些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法享受的安寧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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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我瞭解你，就像瞭解你的爸爸，我的哥哥。你長得很好，很像他。最近家裏有點事情，你不住在家裏、又沒有個可以依靠的人，情況對你很不好，所以你爺爺的意思是你先出國待一段時間，正好你媽媽又找上門來，所以父親才有了這樣的決定。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韓國的話，父親會安排你去別的國家。不過，我想你還是去你媽媽那裏好了，畢竟是親人，有個照應大家也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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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驚奇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啊，居然稱那個女人為親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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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爸爸早就和那個家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了，家裏有事又怎麼會扯到我的頭上？而且，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我和爸爸與那個女人早就沒有關係了。」早在她拋棄我們的時候，她就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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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怎麼說都是家裏的長孫，血緣關係怎麼是說斷就能斷得了的呢？」她的表情有一種別樣的苦澀，「父親他已經後悔了，放不下兩個家族之間的恩怨結果就是一個失去兒子，另外一個則是兩地相隔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戰爭中沒有贏家，大家都輸得很慘。關於你母親，她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是我們家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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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長大了，而她也不年輕了。我只是覺得不應該因為一些早該放下的事情而影響那份本應最親近的感情，我不想在若干年後看到你像你爺爺那樣，因為即使後悔了卻再也沒有機會彌補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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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認，姑姑的話讓我心動，我，其實也很想知道，那個讓父親一輩子都無法忘情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可是，「那，您能告訴我，當年她為什麼那樣做嗎？既然有苦衷，那是什麼讓她拋棄丈夫和剛剛出生的女兒？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原因，讓她做得那麼決絕？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拋棄本應最親近的人，這本身就是天大的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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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遭到遺棄的人應該怎樣去寬恕，而那個人也未必需要我的寬恕。什麼都不知道的我，要怎樣去邁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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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神色依舊是那樣的難懂，不過，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懂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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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當年的事也只有她和哥哥清楚，你若想知道的話日後可以自己問她。」姑姑整整毫不淩亂的衣角，我知道這是她要離開前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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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去的！」我衝動的說道，不知是想要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我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矛盾的古怪。我想姑姑是懂我的，因為她只是笑笑，做了個從來沒有做過的親密舉動，摸摸我的頭，好像安慰一個小孩子。雖然因為她的身高與我的差距讓這個動作看來有些可笑，可是我感到了溫暖，久違的親人間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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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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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自己都說不是個小孩子了，可是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的邋遢。這個留給你做零花錢，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免得到了你媽媽那裏讓她覺得是我們虐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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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遞給我一張銀行卡羞惱的我並沒有接。「我沒有說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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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並不想去，是你爺爺和我逼你的。機票明天會送到，一周後的飛機，學校的手續我會幫你辦妥的，我幫你聯繫好了那邊的學校，從下學期你就在那邊讀書吧！一周的時間應該夠你跟朋友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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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簡直讓人無從辯駁。時間安排的緊不說，最主要的是我還沒有答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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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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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拍我的手，像是安慰小動物。「松兒聽話，爺爺的身體不好，你就別再讓他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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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總是板著臉的倔強老頭他也會擔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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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反駁的話我卻突然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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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臨走又問了我一句，「如果，她親自來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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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沒有來！」我無所謂的說著事實，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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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怪她，是你爺爺不讓她來的。其實，他還是沒有放下，只是，他知道，讓上一輩的事延續到下一代是不對的！你也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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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我點頭了，因為那個老頭子連奪子之痛都可以放下，我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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