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好久好久以後的‧序曲

    轉身、切入、挑籃,火鍋。撿球,像節奏般規律的出現在球場上。切入的是我,蓋火鍋的如往常般是他。

    「從工作後就沒有好好的這樣打過球了。」我上氣不接下的說道。

    「老哥,你真的老了喔,我不練球還是一樣強,到現在還是可以抓框。」他說。

    我們一人再開一灌台啤。

    喝到盡興,子軍放下啤酒助跑迎向籃框,如羚羊輕輕一躍,單手吊在籃框上晃啊晃,對我帥氣一笑。

    一樣的狗公腰,一樣的爆發力,一樣的痞樣,一樣的帥,對比我的豬公腰,只剩高度不到一塊豆腐的彈跳,中年男子的油膩,退化的屎,快四十歲的他根本就是怪物。

    半夜的球場很神奇,當你運球的時候,四周會有搭搭聲的回音一層又一層包覆,環繞。半夜的球場讓人感覺到安寧,我和子軍不知道在半夜的球場度過了多少時光,看過多少顆星星,PK過幾次,排練過多少套戰術,抓過多少次框。

    把手上的啤酒喝得精光後,隨手一拋,站起來,運起球,到了過往我最習慣的三分線,瞄準,出手,扣腕…肉包,更像一個樂句,逐漸高亢的音符用肉包當美妙音樂的休止符,整套旋律則伴隨著子軍大笑的聲音後fade   out。已經好幾年沒碰籃球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的我身上的汗已讓內褲溼透,膝蓋也因急速肥胖的身體壓迫而感到隱隱作痛。

    吃了幾客火鍋和幾顆肉包大飽口福後,坐下來,開了另一罐啤酒。子軍則在空無一人的球場飛來飛去表演michael   jordan的美技。

    等他從二樓飛夠後就會乖乖的回到地球表面了。在一旁喝著啤酒抽著菸的我,毫不擔心明天的工作,因為我已經很久狠久沒有工作了,甚至連工作的感覺是如何都快要遺忘了。一罐接一罐啤酒,一包接一包菸,全如年輕時那樣抽那樣揮霍,再也不用擔心現在過去以後。

    辭呈是自己提的,大學畢業後馬上全心投入,從工作近七年的補教業離職後,生活頓時放空,所有時間都可以自己支配,沒有人會催我,沒有鬧鐘會叫我。寂靜到連妻子也不會叫我催我,因為她幾年前終於受不了我的抑鬱和不穩定離開我。她走得快狠準,我沒有挽留,由於我天生的血清素分泌問題加上家族龐大的精神病病史,所以我們沒有小孩,分離的時候少了很多爭執和辯論。

    四十歲還維持著待業身份這個事實對於一個男人的壓力,我一直沒有氣力去意識,每天只想要睡到自然醒〈雖然往往無法如眠,淺眠,夢多,清晨五點自動清醒〉,什麼事都不想做每天到附近散散步就好。離職許久後,身心狀況都沒有長進,也沒有想要奮力讓自己好起來再投入職場奮力一搏的拼勁。只要掛記吃藥的時間和還有呼吸,一份報紙看一整天,到書店吹吹冷氣,自己的精神和身體能支配這樣簡單的生活就已經感覺到幸福。

    決定遞出辭呈是在我突然發現自己會把過去的業務和未來的業務搞混,一點都分不出來;開會的時候,神經衰弱到身體無法控制的扭動直到手筋拉傷;和人交談時已無法集中注意力在談話內容上這些狀況裡,加上許許多多額外的悲慟理由,經過評估,提出了辭呈。而從踏入私校讀書那年至今,我已像運轉到齒輪都磨壞,機油耗盡的機體,只想好好休息。

    收到離婚協議書的晚上,從學生時代就是資優生的妻子跟我說她再也沒有辦法跟一個連出去買早餐都要關好幾十次門,連看菜單選擇時都會恐懼,常像孩子般大哭的人生活下去了。我看著她心想:這就是我投資的幸福嗎?然後毫無感覺的簽名,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捨、痛。

    一陣拍打打斷了我的思緒,子軍靠近我,用球再打了我的背一下。

    「靠,老哥,你這麼老了還在發春喔。」

    「沒有,想到一些事情。」

    「還在想那女人喔。」子軍點了根菸,紅色dunhill,說道:「就忘了吧,改天到我店裡,我介紹妹給你認識。」

    子軍不知道近兩年由於嚴重的憂鬱症導致我不舉。但我還是謝謝他一如往常天真的建議。

    「最近新開的店都還好吧?最近營業額如何?」

    「馬馬虎虎啦,最近惠來店進了一套很棒的音響,和50吋液晶電視可以看球賽,之後客人應該會更多。」

    子軍開的第一家運動酒吧就在他從學生時代隨著幫派老大出沒,台中金錢豹酒店那一帶。好不容易開業那天,還特地請我去剪綵。開了很多罐香檳,大家猛灌他,他笑開懷,唱了好多拿手的歌,大夥暢飲到天明。

    離他開業也已經快十年了啊,突然想到。

    「不用回去店裡看看嗎?」我問道。

    「打烊的時候回去看看就好,陪老哥比較重要。」

    他陽光的笑一笑,露出招牌白牙。我真不知道他這份淘氣怎麼不會因為時間而消磨殆盡,白牙不會因為年紀而耗損掉落。

    「子軍,等我喝完這罐酒,來玩一下alley-oop吧!」

    「ok,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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