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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5)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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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成為第四種渾蛋,並且很滿足自己成為第四種渾蛋的一個禮拜後,我開始思考「信仰」這兩個字。

      當然,國中之前都覺得信仰不外乎就是佛教、基督教、道教…,這也是為什麼我能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我老媽堅信把我送來位在倒過來念就成了蓮花的這片淨土上的佛教學校讀書,能淨化我叛逆的個性變成一個乖小孩。

      但所謂淨化(變乖)?這又是一段很長的故事。

      成為高中生前的這個暑假我猛K了很多書,所以開始發現信仰的不同定義在。或者應該說,每個人對於信仰有不同定義。

      這樣說好了,那個班的肉肉妹信仰是美食,這個信仰讓她養成了一口吞的特技;另個班的阿雞信仰又是在「天堂」的虛擬世界打怪打裝備,雖然我曾經在網咖看著邊抽菸邊摳腳的絡腮鬍大叔也在打天堂,暱稱是「*夢幻小天女*」,我沒告訴阿雞,因為我覺得這會破壞他的信仰。

      李辰筑會知道我的電話,是因為有好事的女生,想辦法弄到我的電話(聽說那晚我在女生群裡造成了一些小小的轟動),然後鼓吹李辰筑打給我。她當然沒打給我,但還是私底下給了我一封感謝的簡訊。

      不太曉得我的信仰是什麼,我有稍微想過,而那個好事的女生促成了的這個形狀的一些輪廓。

      但我開始思考「信仰」兩個字,是來自非常本土,絕對實際的理由:鬧鬼。

      「幹你娘!我蹲大便蹲到一半天花板有顆頭一直在看我啦!」高一其中一班的口臭(他真的就叫口臭,因為口很臭)邊哭邊喊。

      老實說,不太有人鳥他,因為他的口太臭。

      「真的啦,我真的有看到鬼啦!」口臭很果敢的堅持。

      「你閉嘴好嗎?空氣污染喔。」朱承樺邊打牌邊說,很明顯沒在鳥他。

      「真的啦,我真的有看到鬼啦!」口臭很生氣的堅持。

      「閉嘴,我再聞到一點味道我就把你變成鬼。」阿克挖鼻孔在看天花板發呆,不知道有沒有在鳥他。

      口臭真的很衰,因為先天因素沒人願意鳥他。

      除了家裡開道場的師公。他未來的夢想是當道士。你也許會問,那他來佛教學校讀書幹嘛?但他的回答永遠都是那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師公把自己當成宗教的留學生。

      師公沒有陰陽眼,所以對口臭聲稱自己看到鬼這件事很忌妒也很羨慕。

      「真的啦,我真的有看到鬼」口臭很認真的堅持。

      「你等等。」師公站遠了兩步:「可以了。」

      「真的啦,我真的有看到…」口臭很無力的堅持。

      「你等等。」打斷了他,師公又站遠了兩步:「你再試試看。」

      「……」

      老實說,在某方面我靠北同情口臭的。

      這件事很快不了了之,大家也很快的就給它忘記。雖然我私心認為更正確的說法是在大家的記憶裡根本不記得發生過這件事。

      卻就在口臭的蹲大便事件過了兩天後,鬧鬼事件轟動整個高一:聽說高一公認的正妹孟曉寒在洗澡時有個日本軍人大叔的頭顱懸在天花板上對著她嘿嘿嘿笑,笑得孟曉寒花容失色。

      正妹遇到鬼讓高一的我們人神共憤!那是個手機還不很流行的年代,可是孟曉寒的手機卻一下子塞進了幾十封的簡訊。

      ─【我不怕鬼,需要我的時候打給我,我會馬上出現!】

      ─【妳這麼可愛,鬼不會捨得欺負妳的,加油。】

      ……

      ─【遇到鬼告訴我,我還沒跟鬼單挑過,想試試看。】這封我猜是阿克給的,像安慰又不像安慰。我認真地以為阿克只是單純的想跟鬼大叔單挑。

      ─【我也有遇到鬼喔!很可怕厚?】用鬧鬼裝熟,白目一枚。應該是口臭。

      在男宿的大家一起變成第四種渾蛋的同時,學校的鬼故事同時也在男宿女宿間流傳了起來。弄得大家精神緊張。

      有聽到人說在我們高一的這個樓層轉角,看到一個白袍女鬼倐忽地飄進去位在轉角的房間。那個轉角又剛好是口臭的房間,害得口臭到處跟別人借寢室蹲大便。害得我們要整天擔心口臭來自己寢室借廁所蹲大便。

      又聽說我們學校的位置本來是亂葬崗,怨氣很重。有阿飄是很正常的事。

      有人說自己的寢室會偶爾忽然變得很冷,有時還有怪聲。

      一時間高一的大家都陷入一種很異類的恐慌。女宿我不知道,但我們男宿這邊被舍爸指派下來安慰我們高一的幾個高二學長。安慰著安慰著可能因為氣氛使然,不知不覺從安慰變成講鬼故事:

      「你們知道某某大學的湖為什麼一年四季的是乾涸的嗎?」「因為…他們就算只有一個腳踝的高度也會淹死人!!!」……

      ……

      總之,情況一點都沒有好轉。

      這件事也弄得舍爸舍媽們很緊張,整天都在宿舍裡巡,希望我們早些休息別影響到白天的上課。平頭佬那晚讓我們對舍爸的印象仍然不是很好,所以沒有什麼功效。

      不過那個不聽平頭佬指揮的年青舍爸倒是自費買了不少佛珠,然後聽說拿到佛堂去唸經了一下,然後發送給害怕到睡不著的學生們,讓人窩心。

      事情怎麼結束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有點莫名奇妙,感覺就是很自然的大家都忘了。

      師公在假日號召高一的大家到河堤去放天燈,而他會開壇做法,讓那些冤魂一路好走。大家都捐了一些自己的零用金去買金紙。

      「我,太乙玄宗門下弟子某某某,在這裡祝兄弟們一路好走……」然後師公開始一大串聽都聽不懂的話語,手拿著我們在假日衝到花蓮市區玩具店買的木劍揮來揮去。

      「喔咿喔咿咿喔喔……」河堤上師公有模有樣地唱著,空氣中飄滿金紙燃燒的飛屑。

      大家捧著自己折的紙船、紙飛機、紙鶴……用打火機燒起「天燈」。

      「你覺得真的有鬼嗎?」李辰筑走過來對我說。

      我拿走她手上的紙鶴,用打火機燒它。

      「現…呼~,現在沒了。」我說。

      她搶走我放在地上折得很醜的紙飛機

      「看,鬼又回來了。」她把紙飛機拿在半空晃來晃去地說。

      我又從她手上搶走,然後奔到很遠的地方拿打火機燒死那只很醜很醜的紙飛機。

      「現在又沒有了。」我跑回她旁邊氣喘呼呼的說。

      師公依舊在遠處做著法。沒有預想中肅重的氣氛,那天下午大家其實鬧得很開心,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就是邊折邊燒的,原本還很陌生的高一生的大家,一下子拉近了距離。聊天聊著聊著就相約別去怕那些不一定真的存在我們學校的「好朋友」們。

      信仰是什麼?

      那時我很努力去相信的是,我們大家彼此是彼此的信仰。

      很自然的,阿飄的傳說就在這個下午被這種信仰燒光光了。

      只有口臭還是借了好一陣子的廁所。

      最後還是沒人知道口臭是不是真的有看到鬼,我只知道那個禮拜男宿的大家都是衷心希望孟曉寒是真的看到鬼,應該是因為這樣就有能保護她跟接近她的理由。

      嗯,正妹是男宿的信仰。

          「借挖便所,挖真正就急A啦!」在大家都外出去玩耍鎖上門的一個假日,口臭摀著屁股對著某個鎖著,但裡頭有人的寢室門口有些慌張。口臭大概把自己反鎖在外頭了。

      他,看看門窗,笑得有點邪惡。沒打開門就走回去了床上繼續睡覺。

      他,是阿克,第三種渾蛋。

                              ──嗨,我的信仰你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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