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男人。不愛了

Rainbow餐廳門口道別後,一如往常地,湄往左邊人行道走,看著手錶,盤算著能不能趕在小寶下課前,先拐到超市買點菜;芹則向右走,辦公室就在離這家餐廳不遠的新大樓。

 

※   兩個女生

鐘芹和尹湄,從大一算起,倆人相識超過了二十個年頭。記得當時在班上,就屬湄和芹感情最要好,兩個女生不僅是同班同學、社團伙伴,更是「同居」長達四年的室友。湄向來溫柔又體貼,是標準的乖乖牌,芹則是團體的意見領袖,自信和能幹總是自然流露。儘管個性如此不同,她們卻合得來,而且,就像天生註定一般,從新生訓練那天見到對方的第一眼,便做定了彼此永遠的朋友。

大學畢業那一年,各自的發展不同:家在台北的湄,很快地應徵上外商的工作;芹則選擇回到家鄉台中,做縣議員父親的特別助理。剛開始,彼此常打電話談心,也會偶而北上或南下相聚。不過,外商工作終究不輕鬆,湄每天過得戰戰兢兢;而芹的父親一路從議員、議長幹到縣長,芹為父親整個「撩」落去。漸漸地,不知從何時開始,因為空間距離,因為現實壓力,彼此的生命不再有交集。

不知不覺地,湄搬了家、結了婚,沒能聯絡上選情告急忙著拜票的芹;不知不覺地,芹拿到執照、開了公司,慶賀宴會的友人名單已經寫不下湄。在MSN、skype等線上通訊還不流行的當時,整整十來年間,倆人幾乎斷了聯繫。這樣案例並不特別,就好像妳我身邊所有的「死黨麻吉」,一旦長大成了「社會人士」,就很難回到學生時代的那種知己。

 

※   重拾友誼

直到一年前的偶然重逢,一切有了改變。

去年底,芹將公司移到台北的民生社區,有天,多年沒見的倆人竟在路上巧遇。偶然的相遇,倆人不禁激動相擁,原來湄就住在這個社區;原來芹早就不做父親的助理;原來湄已結婚生子,並成了全職母親;原來芹一直單身,還成了女強人…。儘管人生的際遇如此不同,再次見面,卻都驚喜彼此的成長與蛻變。

倆人不僅重拾了友誼,甚至,就從那天起,像是彌補過去十幾年的失聯,湄與芹幾乎一有空便相約見面。剛開始,湄看起來是個美滿又知足的家庭主婦,她細心打理老公健康,樂在陪伴孩子成長,還會安排各種課程來自我充實;反觀芹,雖然已擁有了室內設計的事業,私下的她,這幾年卻因為家族的政治包袱,不僅與手足交惡、父母疏遠,甚至,感情方面還陷入與有婦之夫的不倫戀。

隨著芹的坦承,湄也逐漸卸下心防吐露心事:與先生相敬如「冰」已不是一兩天,先生總把她當空氣。雖然身旁不斷有人「好心」告知她有關先生的流言蜚語,但為了小孩、為了家庭,湄寧可假裝聽不見。

芹把有婦之夫喚做「春天」,意思是,自從有了他的參與,芹的生命才出現生機和希望,戀情初期的確如此。但後來,春天給芹的承諾老是跳票,說要盡快結束婚姻,至今仍無半點消息,讓芹越來越不安。幾次想要放棄,卻又不捨倆人感情,只好選擇相信,繼續等候春天的來臨。

不足為外人道的事,終於有了訴說的對象,湄每次傾吐就像拿熨斗燙衣裳,當下熱氣很難受,之後心情卻伏貼許多;而芹也只在湄的面前流淚,抒解內心壓抑的情緒,每次宣洩就像拿鋼刷去污垢,當下刷得很痛,之後身心卻有如重生。

就這樣,倆人的友誼回到了從前。

 

※   旁觀者清

也許旁觀者清,別人的問題總是比自己的簡單。

湄對芹感到心疼,畢竟身家這麼好的同學,何苦來哉去承受地下情的壓力。她以「大老婆」的立場規勸芹:有家庭的男人要離婚談何容易,再偉大的愛情也禁不起現實生活的催折,何必為了一段激情付出青春。

「好好想想,妳是真的那樣愛他嗎?還是只想證明,妳比他老婆強?!」湄甚至告訴芹:如果最大的理由是後者,那麼,可以預見倆人的愛情,在「得到」的當天便告終止,日後還要支付後悔一生的代價。字字句句讓芹如夢初醒。

同樣的,看到湄在婚姻中那樣痛苦逃避,芹著實為好友抱不平。畢竟,以湄的條件,當初如果繼續工作,前途無可限量。芹以「婚姻第三者」的立場規勸湄:當老婆的眼裡只有家庭,情操雖然偉大,卻也容易把身邊的人抓得太緊。如果能抓的東西還有很多,自然會由弱勢轉為強勢,讓需要的人主動靠近妳。

「好好想想,妳是真的太愛先生,還是,只想保有幸福的假象,證明所有犧牲奉獻都值得,好自欺欺人?!」芹甚至告訴湄:如果最大的理由是後者,那麼,在愛別人之前,妳已經不愛自己。字字句句讓湄無處容身。

一次、兩次、三次…多少次倆人互訴委屈,多少次彼此鼓舞安慰,漸漸地,

因著芹,湄決定拿出勇氣面對問題,今後,生命的完滿要靠自己;

因著湄,芹決定結束錯愛不再佔有,今後,純愛的追求不要受傷。

 

※   回到原點

終於想開的湄決定下週行動,在先生的生日當天,以「離婚協議書」做為生日禮物。而湊巧地,春天的生日也在下週,決定放手的芹早已計畫生日當天理性分手。對於彼此這樣的決心,倆人都給予對方最厚實的支持:芹要幫湄打聽工作機會,湄則答應幫忙芹搬家。

約好就在春天出差的這天,兩個女生一同前往搬家。芹邊走邊說,春天是歐式家俱的代理商,家裡及公司的案子大都偏向歐式風格。真巧,湄從來沒說,在外商認識的先生,婚後也轉做高級家俱、床具的生意,業績一直很不錯。

芹的公寓到了。沒想到,春天為芹租下的公寓竟與湄的家這樣近,好姊妹重逢這麼久,怎麼都沒發現。玄關處有兩三封水電費帳單,湄注意到中央透明的框框,露出收件人剛好也姓「朱」,開始有些疑惑。走進屋內,湄嚇了一跳:深藍色天鵝絨沙發、古董機械鐘、雕像立燈…怎麼回事?兩家的家俱及擺飾未免太像!看著客廳一幅有著金箔畫框的梵谷油畫,湄似乎明白了…。

芹忙著扛出大皮箱,喃喃自語「老娘只會帶走自己花錢買的…」,猛一抬頭,才發現湄站在客廳一動也不動。「妳在幹嘛?喔,這向日葵是春天愛的,我才不…」,「芹,妳的春天是不是叫朱國棟?」湄打斷芹,以微弱且顫抖的聲音問著。

「妳怎麼知道?我有說過嗎?」轉過頭來,眼裡滿是血絲卻面無表情的湄,緩緩地說出:「他—是—我—老—公…」

PS:

鐘芹,六十年次,室內設計公司負責人,熱情而感性,對愛充滿狂放卻單純的決心。

尹湄,六十年次,家庭主婦與全職母親,溫暖而執著,對愛投射想像卻能體諒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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