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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群貓領袖

二章    群貓領袖

      貓長老的所在處,僅距離小貓藏身的盆栽五六個貓身長,被感染眾貓肅然氣氛的小貓,敬畏地瞧著老貓。長老是隻豹貓,渾身橘黃夾雜深褐斑點的毛色,雖少了分光澤,但依稀能夠想像,此貓在壯年時是多麼地雄壯威武,光看牠散發的氣勢便能猜到。

      「長老晚安!」麗莎又一聲清亮呼喊後低頭,其他的貓這才宛如大夢初醒般,跟著行禮打招呼,恭敬面對遲來的首領。

      豹貓無聲回著禮,忽地一聲清脆吸引住牠,牠以前腳將那信物鈴鐺撥近自己。

      「原來在這裡。強尼,你替我帶來了。」

      虎斑貓回看豹貓,有些錯愕和不敢置信。「爺爺……您說,要我幫您主持的,不是嗎?」

      豹貓動了動耳朵,微傾頭,意外的語氣。「有這回事?」

      上了年紀的貓,多少會有些記憶和器官退化的情形,或許貓長老正是如此,但眾貓並未因而看輕牠們的首領,台下喵喵喧鬧起來。

      「長老!長老!」

      「強尼下台!我們只要長老!」

      眾貓相當不給虎斑貓面子,即使牠是長老的貓孫,強尼默默跳下木箱,躲進箱旁的陰影中,恨不得自己變成黑貓永遠隱藏於黑暗。

      貓長老揚起一隻貓掌示意貓群安靜,直直看著台下某個方向,不請自來的小貓縮起身軀,擔心自己會被發現。樹叢另一端傳來麗莎的喵一聲,顯然長老是在對牠暗示什麼。

      麗莎挺高胸膛,順勢以貓掌理理胸前圍巾。「貓族例行會議,開始。請長老致詞。」

      貓長老只是打了個大呵欠,坐下。「跳過。直接進行討論吧。」

      小黑貓突然發覺方才的壓力消失了,彷彿那個哈欠,將屬於老貓的安靜、溫和,一起吸進去似的。

      應諾著,麗莎繼續開口:「那麼,有議題的貓請輪流發言。」

      「喵!」剛才那隻雄壯的黑白貓,首先站起身子。「關於地盤問題──」

      領域,對貓來說屬於重要之事,其餘貓皆豎起雙耳,將貓耳轉向黑白貓,欲聽清楚牠的發言。

      「家貓的地盤就是主人家,我不認為他們有資格和街貓搶。」黑白貓說至此,目光若有所指地掠過某些小型貓群,最後牠看向台上。「長老請評斷。」

      此語,掀起貓群的軒然大波。眾貓被這段話分成了兩派,街貓幫和家貓幫,整個會場更加吵雜。

      小黑貓卻看見麗莎低頭,專心舔拭起前腳,不打算參與討論──不,此時比較像爭論──的樣子。「又是地盤,他就沒有別的事可說嗎。」

      小貓猝然驚退,眼前的灌木沙沙搖動著,一條奶油色的毛茸長尾這麼伸了進來,在牠眼前輕輕擺動。從樹葉間隙中,隱約能看見一顆同色系的貓頭靠著麗莎,蹭過一會,似乎在尋找舒適的姿勢。

      「睡吧。」新出現的貓聲透露出懶洋洋。「每次會議都這樣不了了之。」

      「小夢,妳也是。」麗莎也呈現趴姿休息,雖是埋怨語氣,牠並沒有擺脫身邊貓。「會議中的妳除了睡覺,也該表示些什麼。」

      奶油色母貓小夢回給麗莎一個呵欠。「那多麻煩,還是睡覺好……」

      沉寂片刻,最後聽見麗莎喃喃自語:「真的睡著了,難怪名字叫小夢……」

      「麗莎。」不知何時,強尼來到兩母貓跟前。「妳很有想法,如果能向大家說明白,一定能給我們的會議帶來轉變。」

      白貓瞥了貓聲不斷的會場中央,從鼻中噴出氣來。「再說吧。除非你能把這樣的口才,直接表達給大夥知道。」

      虎斑貓面有難色。「別強貓所難……妳知道的,我貓齡還年輕,根本沒立場──」

      「虧你是長老的貓孫,爭氣點!」

      「喵這──」

      「去向長老說嘛,貓孫的意見他會採納的……」

      公母兩貓,包含灌木後的小貓皆嚇了一跳,牠們幾乎忘記小夢的存在。小黑貓嗅了嗅,小夢身上散發的,確實是熟睡的氣味,所以方才那是夢話?

      「喵呃──我試試……」

      強尼戰戰兢兢,步伐充滿不確定但未停止,逐漸朝著貓長老走去。貓長老正在木箱上休息,似乎已對台下的喵喵爭吵聲司空見慣、充耳不聞,更甚者,牠眼睛半閉,彷彿下一秒就要睡著。

      見虎斑貓終於提起勇氣,麗莎讚許地朝身邊貓蹭了下,而小夢僅發出一聲舒服的呼嚕。

      老豹貓的眼睛睜得圓大,看來相當詫異孫子的前來,祖孫兩貓雖然距離樹叢不遠,但顯然強尼刻意壓低音量,小黑貓聽不清楚,只曉得牠們在交談。

      不一會,虎斑貓跳下木箱,豹貓緩緩站起,盯著仍爭論不已的台下,雙前腳輪流交替,擊出悶悶的咚聲。一些外圈的貓捕捉到聲響,眼神飄了過來,然中央吵得正激烈的貓群根本沒聽見,貓長老停止動作,挺起胸膛。

      「肅──靜──!!」瞬間,老貓恢復剛現身時的威猛,牠渾厚的貓吼在眾貓耳邊隆隆作響,連四周的盆栽也顫抖起來。

      此處屋頂頓時靜得彷彿完全沒貓,恐怕一根貓毛落在地上都能聽見。眾貓皆站得直挺,雙眼直直盯著首領,又敬又懼,氣都不敢喘一聲。躲藏的小黑貓也立正站好,儘管牠只是一隻外來貓。

      「關於地盤的問題──」

      遽然,一聲尖銳無比的貓啼,打破寂靜。

      無形的壓力再度出現,豹貓眼神凜凜,直射某一角的貓群,頓時該處的貓瑟縮了一下。

      「未成年小貓不得參加會議,薇朵!」

      尖銳貓叫持續,聲音的來源是隻豐腴的橘色母貓,牠金黃的眼眸低垂著,移開擱在胸前的前肢,底下有隻喵喵哭啼的小幼貓。

      「對不起,長老……」薇朵將孩子叼至自己體側讓牠喝奶,眼睛不敢對上威嚴的首領目光。「只剩下他存活,我不能再失去了……」

      「喵──喵嗚──」毛尚未豐滿的淺橘色幼貓摸索一陣,終於找到目標,立即瘋狂吸吮著,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我記得妳是第一次當媽媽。」

      貓媽媽溫柔看著自己的孩子,微點頭,口中不斷囁嚅著對不起。

      「薇朵,」貓長老沉默好一陣才開口,語氣柔和不少。「通融這次,直到他斷奶。」

      新手貓媽媽半晌才聽懂首領的語意。「謝謝長老,太感謝您了!」

      貓群之中,盡是喜悅的歡愉聲,然小黑貓並未感同身受。看著這幅天倫樂,牠只感到一股很怪的感覺,在喉中攪動翻滾……

      雖然自己還是小貓,但像薇朵這樣的母親,卻是好久以前的記憶,那層暖和與毛茸、令牠安心的心跳、已經記不得味道的奶水……

      「喵嗚……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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