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3-見鬼啦!

      王舒亭做完筆錄乖乖回到學校上課,卻一整天心不在焉,兩天連續遇上大事件,讓他的腦子雜亂無章,既難過又惶恐,還有止不住的猜疑迷惑,不停胡亂臆測陳琳琳的死亡,愈想整個人愈不舒服,人雖然不是他殺的,但這件事可能或多少與他有關聯。

      下午三點半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課,準備離開教室時,徐南琪和其他幾個女生又過來找他,邀請道:「我們想去唱歌,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謝了,我有點累,下次吧。」他道謝婉拒,宿醉頭痛加上心情極鬱悶消沉,只想回到租賃的小套房中好好休息。

      「去啦,不然我們還要另外找人一起分攤包廂費。」徐南琪說服著。

      「喂,原來我的功用只是分攤包廂費哦!」王舒亭笑瞪她。

      「別這樣說,你歌聲很好聽,聽你唱歌也是一種享受。」陳宛芝忙接口道。

      「謝謝妳的讚美,不過我今天真的有點累,沒體力可以陪妳們,對不起啦,下次我一定去。」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們也不能勉強你。」

      「你臉色的確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那個……」一名同班男同學突然走過來,主動道:「我沒事,可以陪妳們一起去,我唱歌也很好聽,高中時我的外號就叫情歌王子。」

      或許因為他的自荐有點突兀,女生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一下不知該回話。

      這名男同學叫林育民,外表一般般,人緣不很好,說話總自以為幽默,且不太會看別人臉色說話,常常不小心得罪人卻不自知,因此有些同學不太喜歡他,包括被他得罪過的徐南琪。

      其實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惡意,個性算善良單純,缺點就是不太會說話,講白了就是有點白目,是那種在群體中雖然不令人特別討厭,但也不是很討人喜歡的一種人。

      「我可以幫妳們出一半的包廂費用。」林育民再道,表情期待的看著她們。

      徐南琪皺了下眉,正想開口,王舒亭在她耳邊小聲說悄悄話:「這次真的很抱歉啦,妳就委曲一下下,下次我請妳吃小火鍋。」

      他偶爾會看見林育民看著他和徐南琪她們聊天說笑,眼神充滿羨慕,透露出渴望接近她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直接被徐南琪拒絕,總覺得有點不忍心。

      「你自己說的哦,我記住了。」徐南琪斜睨他一眼,算是同意了。

      「那先謝謝你了,等一下我們叫吃的你可以多吃一點。」吳宛芝見徐南琪同意了,便笑笑的對林育民說,其他女生則不置可否,沒有意見。

      王舒亭和她們一起走到校門口,才道別分開。

      帶著一顆疲倦的心回到住處,一把抱住他的「好男人」等身長抱枕,臉埋入好男人柔軟的胸膛中,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好男人:日本漫畫角色阿部高和。作者:山川純一)

      昨天被捉姦在床,今天被條子杯杯叫去警察局喝茶,明天他還能更倒楣一點嗎?

      陳琳琳的死亡完全不能帶給他任何幸災樂禍的快意,反而感到異常難受與悲哀,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好可憐,憂傷怨恨的活著,不明不白的死去。

      他就那樣自暴自棄蜷縮著,直到傍晚,沒開燈的房間內光線昏暗,他仍不想起來開燈,連餓了都還是不想動,餓死算了。

      不期然,手機音樂鈴聲響起,他也不想接,任由它重複唱了幾次後自動停止。

      半分鐘後鈴聲再次大響,他不得不爬起來,有氣無力的接聽:「喂,哪位?」

      「亭亭,我是姊姊。」

      「哦,姊啊,什麼事?」王舒亭小心翼翼的問,他很怕警察已將他的事告訴他的父母家人,雖然他已經算是被趕出家門了,不過對他們依然頗為在意,再怎麼說都是他的親人。

      「最近姊姊手頭比較緊,生活費要晚一點匯給你。」

      「嗯,沒關係,不用匯也可以,我會自己想辦法,妳不用勉強。」他目前的經濟支助一部份來自於唯一和他聯繫的姊姊,現在也只有姊姊肯接納幫助他。「妳最近好嗎?」

      「唉,工作不太順利,手上有幾支股票套牢了,王舒翰他前陣子又向我要錢,說是要替他老婆小孩繳保險費,我都解了一張三十萬的定存單給他了,他還嫌不夠,我哪有這麼多錢能給他……」王舒萍唉聲嘆氣的訴起苦來。

      沒人比王舒亭更瞭解她的辛苦,耐心的聽她埋怨嘮叨,溫言好語的安慰她。

      他們家是個典型重男輕女的傳統家庭,王舒萍身為長女,對家裡付出最多,但父母給她的愛卻不成正比,完全偏心排行第二的長子王舒翰。

      王舒亭雖身為么子,卻也沒有得到父母的多少關愛,原因是他出生不久後,奶奶抱他去給一個算命仙算命,算命仙說他的八字奇輕,命中與父母無緣,且會沖長子、剋家運,並於取名時取一個較女性化的名字,賤名賤養。

      算命仙不負責任的幾句話,讓極疼愛長子的父母和奶奶對他產生不喜與隔閡,等他滿一歲便丟去給鄉下的外婆,偶爾過年過節才會去看他一次。

      直到七歲時,年事已高的外婆被大舅舅接去同住,父母才不太甘願的把他帶回來,除了養育的基本責任之外,很少在他身上花費心思,即使他被診斷出有先天性地中海貧血,他們也不怎麼多照顧,沒養死就好了。

      不受重視的姊姊和受到忽視的弟弟算是同病相憐,小時候王舒萍每次受到委屈,都會遷怒發洩到他身上,他總是默默承受,因為在那個家中只有她會理睬他,以至於王舒萍出了社會之後,對這個可憐的小弟心懷愧疚,因此當他考上大學離家獨立生活後,她才會提供經濟援助,做為精神上的彌補。

      從小到大,王舒亭一直是她的心情垃圾桶,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覺得自己在世上還是有點存在價值。

      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他的性格自然養成了一股自卑,幸好個性沒扭曲得太嚴重,就是懦弱膽小和彆扭了些,但為了生存,又必須格外堅強。

      話說回來,姊弟倆電話講了快半個小時才結束,天完全黑了,王舒亭下床開燈,拿出存摺查看剩餘的存款,之前周仁查會給他一些零用錢,說是贊助他的學費,他大多省吃儉用的存下來,不過付完房租之後,算了一下,頂多只能再維持兩個月的基本開銷。

      想一想,看他必須重操舊業了。

      請別誤會,他的舊業是大學生最普遍的打工工作,家教與速食店。

      之前他當過兩次家教,第一次是教一名國二男生,沒想到差點被已長得比他還高大的國二生壓倒強上,二話不說馬上辭職。

      他覺得現在的國中生太可怕,於是第二次選擇當國小女生的家教,結果,這次撲倒他的是小女生的爸爸,他落荒而逃。

      兩次家教經驗太恐怖,所以他轉而去一家連鎖速食店做工讀生,起初好好的,他勤勞認真的工作,但是卻因為店長特別偏愛照顧他,造成其他員工心理不平衡,集體排擠他,在背後亂傳謠言黑他,他忍耐了半年,最後還是被迫離職了。

      後來他又換了幾個工作,卻都沒辦法做太久,不是被排擠欺負,就是被性騷擾……

      唉唉──真是傷腦筋啊。

      王舒亭長長嘆口氣,摸摸咕嚕咕嚕叫的肚子,懶得出去覓食,隨便弄碗泡麵,放在大賣場買的折疊和式桌上,習慣性的隨手打開電視看新聞,心說希望不要看到任何關於陳琳琳的消息,他可不想被無孔不入的記者盯上。

      才這麼想著,頭上的電燈突然閃爍幾下,接著電視畫面突然閃成雪花狀……

      第四台又故障了嗎?

      正當拿起搖控器想換台試試看時,畫面又恢復清楚,只是不再是剛才的新聞。

      『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要不是我,你今天還是個口袋沒半毛錢的窮小子,你對得起我對得起你爸媽嗎?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玩男人,你說你丟不丟臉!』

      奇怪,好耳熟,好像在哪聽過。定睛一看,臉色瞬間大變,竟然是他被陳琳琳捉姦的影片?!

      布隊長不是說這段錄影絕對不會流出來嗎?目瞪口呆的驚愕看著,看見電視上的自己拿抱枕拍打男人時……

      「媽啦!現在大概有成千上萬的人都看過人家的小雞雞了啦!」王舒亭不住失聲大叫,眼淚差點噴出來。

      他急忙轉到別台,也是這段影片,再換,還是,他慌張的狂按遙控器,等到全部的頻道都輪過一圈,赫然發現全都在播放這段影片。

      「怎麼會這樣?」莫名而驚惶的自言自語。「難道是……駭客入侵?!」

      他想乾脆關掉電視,卻怎麼按都關不掉,陳琳琳尖銳的辱罵聲一遍一遍的重複著,他也重複看著自己的小雞雞一遍一遍的晃來晃去……

      遙控器沒電了?拍打遙控器幾下,突然間,電燈再次閃爍了幾下,嚇了他一跳,心想不會連電燈都一起壞了吧,未免太剛好了。

      『你這個賤人去死!』電視中的陳琳琳嘶吼著,那股極端的恨意彷彿穿透螢幕,令人背脊發涼。

      他打開遙控器的電池蓋,轉了轉電池,聽說這樣電力能再撐一下下,忍不住隨口回嘴:「好啦,我這個賤人也去死一死好了啦。」

      『你這個賤人去死!』

      怎麼又是這一句,不是應該重頭開始嗎?

      抬頭望去,發現影像似乎和剛才不大一樣,影片中的陳琳琳原本是背面,可畫面似乎停頓住,臉的面向角度似乎慢慢的變了,好像要轉過來。

      王舒亭不住一愣,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記得那時陳琳琳一直對著他大吼大叫,並沒看向負責拍攝的那個女人。

      瞪大眼睛再看,只見陳琳琳的臉慢慢的轉過來。

      慢慢的,宛如壞掉的機器人,一點一點的,用一種極詭異的速度和角度,慢慢的轉了過來。

      看向鏡頭。

      不,是看向電視外的王舒亭。

      再用力揉了揉眼看清楚,不是錯覺,剎那間整個人凍結,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電視中的陳琳琳的臉已完全轉過來面向他,脖子扭了幾近一百八十度,目眥盡裂瞪著他,真的是目眥盡裂,佈滿血絲的眼球突出眼眶,扭曲的臉孔極其恐怖猙獰。

      極端的恨意化成刺骨的寒意,從電視中如潮水湧出,襲向王舒亭。

      事實證明,倒楣無極限,他當然能倒楣到一個更嶄新的層次──

      王舒亭小朋友他媽的見鬼啦!

      『你這個賤人去死!』陳琳琳對他裂開血盆大口嘶吼,尖銳的叫聲如同利器劃過玻璃般刺耳,猛然一頭撞在螢幕上。

      王舒亭一時驚嚇過度,腦子呆滯一片空白,連心臟都快罷工了。

      陳琳琳的臉用力從電視機內擠出來,扭動著鑽出螢幕,先是頭,然後是肩膀和身體,漸漸的從2D平面變成立體3D,連3D眼鏡都不用戴就超逼真。

      等到陳琳琳的上半身爬到地上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頭皮炸開。

      「媽、媽、媽呀──鬼啊──」

      驚恐大叫,雙手下意識用力一掀,掀翻了擺著泡麵的和式桌,整個人彈簧似的跳起來。

      一口都還沒吃的泡麵以完美拋物線咻地飛上半空,再咻地落下,碗口朝下不偏不倚蓋在擠出電視的陳琳琳頭上。

      「救命啊!有鬼啊!貞子出現啦──」王舒亭捧頰尖叫奔向大門想逃出去,大門卻焊死了一樣怎麼用力拉都打不開。

      『你這個賤人、賤人!去死!』貞子太太頂著泡麵碗撲了過去。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啊啊──」王舒亭不得不棄門而逃,驚聲尖叫著抱頭鼠竄。

      『你這個賤人、賤人,去死!你這個賤人去死、去死!你這個賤人、賤人,去死、去死!』陳琳琳追逐嘶叫。

      跳針般不斷重複同一句話,聲嘶力竭的語調陰森恐怖,但饒饒舌舌的卻頗具韻律感,王舒亭乍聽之下覺得她好像在唱靈異版RAP,而且還是立體環繞音效,連百萬音響都比不上。

      如此這般,人在跑,鬼在追──

      只見一隻女鬼頭頂著一桶阿Q桶麵、一頭一臉掛滿QQ麵條,捲曲麵條隨著他像頭髮一樣飛揚,張牙舞爪追著捧頰尖叫滿屋子亂跑的王同學。

      呃,這畫面說真的,實在不像傳統的恐怖鬼片,倒比較像在演KUSO版驚聲尖笑,儘管王同學嚇到快閃尿了。

      一人一鬼滿屋子亂竄,王舒亭被陳琳琳繞圈子追來追去,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身手可以這麼矯健。

      可五、六坪大的房間就這麼一點地方,一不小心給逼到床邊,再無路可退。

      『你這個賤人去死!』陳琳琳雙手成爪撲上去。

      死了死了,這下我死定啦!

      眼角忽忽一瞥,順手抓起躺在床上的「好男人」,擋在身前對她叫道:「妳、妳不要再過來了!妳要是再過來,我就……我就叫他強姦妳哦!」

      陳琳琳霎那頓住,爪子差三寸就叉上他了。

      咦,女人就算變成鬼了,也會怕被男人強姦嗎?

      王舒亭見她終於停頓下來,心想等一下如果她再撲過來,難道真的要用好男人強姦她?怎麼強姦?這個好男人基本上中看不中用,他可不想親自上陣去壓女鬼……

      我瞪你,你瞪我,三秒鐘。

      『你這個賤人、去死!』

      猛地「嘶!」一聲,拿來當檔箭牌的好男人刷地被撕開,從頭到胯下裂成兩半,裡頭的填充棉花全爆出來了──

      汽車修理工阿部高和先生,陣亡。

      「哇!人家的好男人!妳竟然殺了阿部高和啊啊啊──」

      這聲慘叫比剛才的任何一聲都更淒厲,這個抱枕是他特地找代買在日本拍賣網搶標的,花了他好多張藍色小朋友啊!

      陳琳琳甩開死得比她更慘的好男人,再次撲向痛失愛枕的王舒亭,這回終於以泰山壓頂之姿撲倒了生前的情敵。

      王舒亭雖然挺喜歡被別人撲倒,但他只喜歡被男人撲倒,而不是女人,更何況還是個要他命的女鬼。

      登時只感到女鬼重如千斤,身體完全動彈不得,一雙練成九陰白骨爪的鬼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嗚呼哀哉,吾命休矣!

      身體動不了,雙手也扯不開掐住他的脖子的鬼爪,不,應該說他根本抓不到任何實質的有形物,脖子不是被勒束的壓力感,而是一股刺入骨子裡冷冽,異樣的冰冷彷彿凍結了他的氣管,令他無法呼吸,這股冰冷開始從咽喉冉冉漫延開來,連內臟都凍傷般的灼痛。

      雖然他常常告誡自己,要堅強、要樂觀,可其實偶爾還是會覺得乾脆死掉算了,曾經幾次萌生自殺念頭,想過吞藥、割腕、跳樓、上吊、燒炭等等方法,但其中並不包括被鬼活活掐死。

      王舒亭痛苦的感到意識愈來愈模糊……

      不,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還沒做,我甚至還沒找到一個真正疼我、愛我的人……

      我不要死,誰來救救我!

      心裡發出垂死的吶喊,他不甘心,陳琳琳的死與他無關,為什麼她卻來向他索命?

      他太不甘心了!

      「你這個賤人去死!」

      陳琳琳的鬼叫漸漸如收訊不良的收音機,他的身體無力癱軟,意識已快接近昏迷不清,門鈴聲冷不防嘎嘎響起。

      王舒亭一直不喜歡這種嘎嘎叫的難聽鈴聲,如今聽來簡直有如天籟,他想張嘴求救,卻發不出聲音。

      門外有人喊道:「王舒亭,王同學,你在家嗎?我是布隊長。」

      「王同學,我是房東太太,我知道你在裡面,我剛剛有聽到你的叫聲,快開門!」

      救星!

      王舒亭用盡最後全身的力氣,奮力擠出比貓叫還低微的聲音:「……救……命……」

      門鈴再響了兩次後即停止,布隊長和房東也未再出聲。

      以為他不肯開門所以走了?等房東拿備份鑰匙來開門,他早一命嗚呼和陳琳琳變成同伴了。王舒亭絕望的閉上雙眼,難道他今天注定死在女鬼手上嗎?

      視覺轉黑,最後一絲意識幾乎快完全逸去時,猛地聽到好大「碰!」的一記撞擊聲。

      布隊長撞開大門,衝了進來。

      王舒亭身上的冷冽壓迫感瞬間飛散,矇矓中,似乎看見陳琳琳剎那間像被什麼彈飛,迅即像霧一般消失在空氣中。

      他看見衝進來的男人身上彷彿發出白色強烈光芒,逼得人無法直視。

      「王舒亭!」布隊長衝到床邊。

      渙散的意識聚攏回來,王舒亭拚命的用力呼吸起來,捂著喉嚨劇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布隊長扶他坐起,輕拍他的背脊替他順氣。

      「王同學,你到底在搞什麼?剛剛一直鬼吼鬼叫的,還弄得這麼亂?」房東太太站在門外不快的數落。

      只差一點點就小命歸西的王舒亭緩了好一晌,才有辦法勉強擠出沙啞的聲音:「……房東太太……對……對不起……」

      「門撞壞了怎麼辦?」

      「我會負責修理費用。」布隊長說。

      「那就好。」房東太太嘀嘀咕咕的走開。「要不是看他都有準時交房租,我才不想把房子租給這種人。」

      「你還好嗎?」

      「咳……還好……咳咳咳……沒事……」

      布隊長拍撫他的背,發現他的身體異常冰冷,整個人不停發抖,臉色蒼白發青不說,連嘴唇都變成紫色了,明顯的失溫現象。

      於是伸手拿起棉被將他整個人包起來,轉頭在屋子裡巡視一圈,跨過滿地狼藉,走到放在牆邊小櫃子上的熱水瓶前,倒來一杯熱水給他。

      「謝謝……」王舒亭顫抖接過,捧在手中小口啜飲,溫熱的水流過喉嚨,才覺得舒緩一些,不由心疼看著灑一地的泡麵,心說陳琳琳怎麼不等他吃完再來呢?實在太浪費食物了。

      「你怎麼了?」布隊長關問道。

      「你、你沒看見嗎?有……」王舒亭頓了下,「鬼」字差點脫口。

      不住好奇的看看布隊長,身上的光芒已經不見了,恢復成相當正常的一個人類,不是會發光的外星人或什麼奇怪生物的。

      難道是他瀕死前的錯覺?

      「有什麼?」

      「……沒什麼。」王舒亭搖搖頭,冒然說出他被鬼掐脖子,一般人都不會相信,更何況對方是警察,而且看起來是那種充滿理智與講究科學的人。

      仔細想想,如果他大叫有鬼,搞不好會被當成精神錯亂,還是不要隨便說自己見鬼比較妥當,他不想被當成一個瘋了的同性戀。

      「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不用不用,我已經沒事了,我只是……吃泡麵不小心噎到。」王舒亭吶吶回道,一聽就知道是謊話,最好是吃個泡麵也能噎成這樣啦。

      「你的體溫很低。」

      「哦,我只要肚子餓血糖太低,就會體溫下降。」想了想,問道:「布隊長,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先出去吃飯吧,等你吃飽再說。」布隊長說。「我請你。」

      「啊,不用了。」王舒亭趕忙婉謝。

      「沒關係,我知道這附近有間不錯的餐廳。」

      「謝謝你,但是真的不用了。」

      「如果你覺得好一點了,我們就走吧。」

      王舒亭推拒不了,就像早前說要送他回學校一樣,布隊長真的是挺霸道的一個人啊。

      等到身體感覺好多了,體溫和臉色恢復正常,才草草收拾一下和布隊長出門,老實說他也不大想單獨一個人再待屋子裡,誰曉得陳琳琳會不會再回來,她看起來對自己的怨恨非常深重,連死了都還惦記著來找他唱靈異版RAP和玩掐掐樂。

               ▓

      布隊長帶他去附近一家日式定食屋,一套平價定食的價格約二百到三百元之間,他偶爾會來小小的奢侈一下。

      王舒亭驚魂未定,拿著筷子的手都還在微微顫抖,真的嚇壞了。

      「你真的沒事嗎?」布隊長掩不住擔憂的神色。

      「沒事,只要吃飽就好了。」王舒亭勉強笑了笑回道。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六神無主,心想今天晚上他該怎麼度過,如果陳琳琳再回來找他怎麼辦?

      他不想暫時借住別人家中,不希望給別人帶來麻煩,這個時間也沒辦法臨時去哪裡求個驅鬼符護身符什麼的,而且有沒有用也不知道。

      偷偷瞄了眼坐對面的布隊長,這個男人一身浩然正氣,王舒亭直覺聯想到文天祥的正氣歌,腦中閃過「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吧啦吧啦的,猜想陳琳琳突然消失應該是因為布隊長的關係,他的陽剛正氣強大到連鬼都能彈飛,但二人非親非故,總不能求他收留自己吧。

      唉唉,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吃完飯後,布隊長提到來找他的原因,想當然是與陳琳琳的案件有關。

      王舒亭不久前才被嚇得魂不附體,實在心有餘悸,不怎麼願意再提她。「關於她的事,我在警局都說過了,而且她先生之前跟我說他是單身,還拿身分證給我看,配偶欄是空白的,我也是被欺騙的受害者。」

      「他有兩張身分證。」布隊長說。

      「靠,這個大爛人!死的怎麼不是他?」話說完才想到對面坐的是個警察,連忙再道:「呃,這只是氣話,我沒想讓誰真的去死。」

      「我知道。」布隊長不以為意。「我是想問你知不知道,她是如何發現你和她先生的事?」

      「我不知道。」王舒亭搖頭。「也許她有請徵信社調查,也可能偷看她先生的手機簡訊,這很重要嗎?」

      「也是一條線索。」

      王舒亭微微偏了偏頭,用食指點了點下巴,無意間流露出思索時的習慣動作。「你是不是認為如果真的是他殺,兇手如果不是她先生,有可能就是向她透露我的存在的人?」

      「沒想到你還滿聰明的。」布隊長看著他略顯娘氣的可愛小動作,眼中閃爍一抹笑意。「不過這只是片面推測,還有些疑點和證據必須再調查得更詳細。」

      王舒亭聽他這麼說,不由想像起某部推理電視劇的經典場景,並配上旁白──布隊長眉頭一皺,發覺案情並不單純。

      那畫面叫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受到驚嚇的情緒不覺平緩了許多,身上那種刺骨的異樣冰冷也因為熱騰騰的美味食物而暖和不少。

      「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布隊長微帶一絲笑意的看著他。

      「是嗎?因為吃飽了吧,謝謝你。」王舒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點害羞。

      二人之間安靜下來,王舒亭也開始覺得有點扭捏,畢竟他是個喜歡男人的同志,布隊長又算得上是性格型男,充滿成熟男人魅力與制服系的誘惑(雖然布隊長穿西裝,沒穿警察制服),在他的有色眼鏡之下,那就是塊肥美的肉啊。

      不行不行,這塊肉不是他能肖想的!

      他在心裡大聲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再亂發花痴了,至少不能對個直男警察發花痴,要是一個弄不好,說不定會被拿手銬銬起來……哎唷手銬什麼的讓人家好害羞,好討厭哦。

      王舒亭控制不住色色的想像,原本蒼白的臉頰染上兩朵紅暈,彷彿有粉紅泡泡一顆一顆從頭頂冒了出來。

      「咳,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布隊長乾咳一聲道。

      粉紅色的小臉當即變回白淒淒的慘色,心裡又害怕、又鬱悶,不太敢回去,很怕一開門就看見陳琳琳已經在家裡蹲著等他了。

      布隊長見他的表情像顆小苦瓜似的,問:「怎麼了?」

      王舒亭想來想去,目前能想到的辦法有二個,一是求布隊長收留他,二是跟布隊長借東西來辟邪,聽說警徽之類的因為充滿正氣,具有辟邪效果。

      「那個……布隊長,你能不能借我一樣東西?」猶猶豫豫的問。

      「想要借什麼?」

      「警徽。」

      「很抱歉,這個東西不能隨便借給他人。」

      「我想也是,換一個好了。」歪著腦袋想一想,什麼東西充滿正氣或陽氣呢……啊,有了!「那借我你的內褲好了。」

      吸取了男人最多陽氣的東西,非貼著那裡那裡的內褲莫屬,而且還是警察大人的內褲,正氣與陽氣兼具,可說是二個願望一次滿足,雙重保護效果加倍!

      「……」

      「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喜歡收集各種不同樣式的內褲……呃,我不是變態也沒有偷過別人的內褲,你不要抓我。」王舒亭急忙解釋卻語無倫次。「反正我就是想要你內褲啦,你到底要不要借我?」

      「下次我拿乾淨的給你。」

      「我想要你現在身上穿的,還沒洗過的內褲。」

      「…………」

      是說一般正常人聽到別人要借沒洗過的內褲,大多會認為對方有病吧,王舒亭見他一時沒回應,內心不禁垂淚。

      嗚嗚,人家的臉一定被他蓋上「變態」的正記標誌了,總不能老實跟他說,人家要拿你的內褲當辟邪吉祥物啦。

      「我去洗手間,等我一下。」布隊長站起來說。

      「好。」王舒亭等他離開座位,沮喪掩面,後悔自己幹嘛開口借內褲,被鬼掐死都比被認為是變態好。

      未幾,布隊長即返回,遞給他一個餐廳外帶用紙袋。

      王舒亭抬頭望著他,眨了眨寫著問號的眼睛。

      「你不是要借嗎?」布隊長依然一臉正經,只是眼神有一咪咪不自在。

      「啊……謝謝……」

      感謝布隊長慷慨解褲。

      王舒亭小朋友捧過似乎有些熱乎乎的紙袋,想到這可能是他的救命法寶,幾乎要熱淚盈眶了,心道隊長大人您真是我的再造恩人啊!可惜大概不會想讓人家以身相許,否則人家絕對洗香香脫光光自動把自己奉上。

      布隊長見他雙目含水望著自己,眼神又閃爍了一下,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從西裝口袋掏出來接聽,眼神一凜。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他應道,收起手機對王舒亭說:「我有急事必須先走,如果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知道嗎?」

      「謝謝你,我知道了,你趕快去吧。」

      布隊長匆忙離開,王舒亭滿懷感激的目送他。

      二人分開後,王舒亭再坐了一會兒,不太想也不大敢回家,聽到遠遠的地方傳來警車、消防車、救護車的喧囂聲,不知哪裡發生火警。

      餐廳牆上掛著液晶電視,新聞忽插播一條火災快報,女主播以沉重的語調報導某家KTV發生大火,正在全力滅火和搶救受困民眾,傷亡人數尚不確定云云。

      處於惶然狀態的王舒亭沒注意新聞內容,坐到餐廳快打烊了才走,在公寓樓下徘徊了一陣子,才鼓起勇氣上樓。

      手中緊張捏著急病亂投醫的護身符,他差點想乾脆把內褲直接套在頭上算了,要不是怕被鄰居或房東看見,從此貼上變態的標籤,他可能就真的這麼做了。

      小心的、慢慢的打開門,未開燈的室內一片昏暗,藉由窗外照射進來的城市燈光,房間內任何影子都能讓他心驚肉跳,彷彿陳琳琳就躲在其中一片陰影中,只要他一踏進去,便會撲上來咬死他。

      「哈囉……有人在嗎?」神經兮兮的小聲問道。

      寂靜無聲。

      「嗨嗨……真的沒有人嗎?」

      無人回應。

      我佛慈悲媽祖保佑千萬不要沒有人卻有鬼呀。

      伸手摸向電燈開關,喀的一聲,室內大亮,他害怕的掃視一圈,好像沒有多出任何原本不該有的可疑物品或鬼影子。

      不管怎麼樣,這裡是他目前唯一能安身的地方,就算鬧鬼,還是得待著,否則只能流落街頭了。

      收拾好弄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後,洗了澡準備睡覺,明天需要早起上課,當然不忘把布隊長贊助的辟邪內褲拿出來,當他打開餐廳紙袋時,小心肝卜通跳了下,像要打開驚奇箱一樣,不知裡頭會出現什麼驚喜,說不定是性感子彈內褲或豹紋小丁丁之類的。(想太多)

      可惜,只是件普通樣式的灰色四角棉質內褲,乾乾淨淨的,他忍住聞一聞的猥褻衝動,特地將它放在最靠近自己的床頭上,依舊止不住惶惶不安,沒辦法完全安心,他合理懷疑自己今年命犯太歲,否則怎麼會倒楣到這種超現實的程度。

      見鬼什麼的,實在太討厭了!

      這一夜,也許是布隊長的陽剛正氣讓鬼不敢靠近,某位太太沒再學貞子小姐從電視中爬出來找他玩「哦呵呵來追我呀」的遊戲。

      消防車與救護車的鳴笛聲依舊呼嘯著,城市的夜晚仍不得安寧。

      王舒亭輾轉難眠,除了精神受到極大驚嚇,若有似無的陽剛男人味不覺令他心生蕩漾,暗暗騷動,心想,好男人應該就是這種味道吧……

      嗚嗚,阿部高和先生,你死得好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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