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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兄弟姊妹們身體都抖了一下，覺得那個鐵桶彷彿地獄的修羅場，當然……那時候我可能還不知道什麼叫「地獄」，但之後幾天，我的眼睛都不敢注視那走道盡頭的鐵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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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我們小心避開折斷的鐵柱逃出去呢？」有個哥哥（或姊姊？）仍不死心，嗅了嗅自己腳上的糞便，那糞便不是母親的就是我們其中一隻小兔子早上生產的排泄物，他很想逃出這個憱哄哄的兔子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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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聽到外面有可怕的動物叫聲？」母親眨了眨好看的眼睫毛，嘆息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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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隻白色的兔子都遺傳了母親看起來像煙燻妝的黑眼圈，但我們的睫毛都還沒長出來，我有點羨慕母親的好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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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轟轟轟的聲音嗎？」有一隻小兔子問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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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某種機器或汽車的聲音，也很可怕……我說的是汪、汪、汪的聲音，那是狗叫的聲音。」母親努力想學狗叫，但我們兔子天生就學不來發出各種聲音，她學得不像，但我們都知道母親想表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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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很可怕？」忘記是哪一隻小兔子詢問母親，總之是我們兄弟姊妹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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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怕，會咬死我們，他們的牙齒比折斷的鐵柱利多了。」母親心有餘悸地說：「曾有一隻逃出去的兔子被人類拎回來，白色的毛皮上有一排傷口，傷口不斷冒出血泡，把她漂亮的毛都染紅還滴在地上，人類也把她丟進了那個大鐵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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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似乎也很害怕那個大鐵桶，她不看那個鐵桶，安靜地低頭在長滿青苔的大鐵盆裡喝水，我不喜歡喝那大鐵盆的水，那水不但有怪味道，而且有一種叫孑孓的東西在水面上游來游去，很多兔子就是因為喝了這種水而拉肚子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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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鐵盆對於我們小兔子來說太大了，我最小的弟弟（或妹妹）在出生的第二天淹死在鐵盆裡，十三個小時後，人類才把他拎起來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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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那隻弟弟（或妹妹）大概也被丟進了大鐵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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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後也會被丟進大鐵桶嗎？」那個體型最大的哥哥（或姊姊）詢問母親，對於這個問題，我們既好奇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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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兔子繁殖場裡的兔子，我每個月不斷生小兔子，像工廠機器那樣製造你們的哥哥、姊姊，往後也會繼續製造你們的弟弟、妹妹，然後你們會被用紙箱裝起來送出去，聽說會被送到寵物店、夜市或其他同樣可怕的地方，如果幸運的話，你們可能會變成某個人或某個家庭心愛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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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幸運的話呢？」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弟弟（或妹妹）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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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們長得更大，變得不可愛的時候，你們也可能被丟進類似走道盡頭那個大鐵桶的地方，我不能生育以後，大概也會到那個地方去。」母親幽幽地嘆口氣，然後把自己巨大的身體縮在糞便中，不肯再繼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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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那個鐵桶以後呢？會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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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年紀更大以後，我知道了答案，變成人類或某種兇惡動物的飼料。想到這裡，我覺得既感傷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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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23 pm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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