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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絕對真實Online(2)

第一章    絕對真實Online(2)

      抱著球,一拐一拐地走在路上,從前方行人一面紛紛讓出路來、一面偷眼瞥著我的情形看來,我的臉色肯定難看至極。

      五年了,即使經歷手術後幾近自虐的復健,以及重返球場後每天從不間斷的訓練,我的肌耐力就算與十六歲那年的封子翎相比,別說是進步了,甚至仍只能用「天差地遠」來形容。

      即便到了今天,一個普通的變向換手運球,也能讓我的傷勢再度復發,而得到的就是整個晨間訓練的白費、腫脹發疼的右膝,以及好些天不能再站上球場的代價。

      低著頭,拖著右腳向前走著,我回想起稍早前倒在球場上時,朝我奔來的阿澔先是一臉擔憂,又趕緊換上蠻不在乎神情的模樣。

      「少哭喪著臉了,阿翎。」他微笑,「這可一點也不像你啊!今天就先練到這裡,你給我滾回家去好好冰敷休息,咱們明天見囉!」

      嘿!天生一張賤嘴的傢伙,偏偏得照顧我的心情,以不損害我自尊為前提表達關心,還真是難為他了。思及此處,我不禁搖頭苦笑,這五年始終沒有放棄我的是那傢伙,然而不斷進步的他,卻也是離我最遠的人。

      思緒很亂,當我回過神來,我已走到了一幢平房前,這裡是升上大學前的十八年間,我所居住的地方,我的家。每每回到這裡,總是讓我情緒複雜,既有著返家的安心,過去的回憶又總讓我心情低落。

      甩甩頭,也試著甩開籠罩心頭的陰鬱,我站在家門口,正要找鑰匙開門,便聽到門後一陣急促腳步聲由遠而近,大門倏然向外推開,險些掃到我的鼻頭。門內,一名頭綁雙馬尾、身著家居便服的高挑少女,先是朝我露出燦爛微笑,接著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拉下臉,成了一副半怒半笑的古怪表情。

      「笨蛋哥哥,慢死了!」

      「……我回來了,子蕎。」

      「爸!媽!哥哥回來了,我先帶他去看那個驚喜!」

      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子蕎先是回頭朝屋內大喊,接著一把拉住我往屋裡走,一邊走一邊朝我白眼。

      「總算還知道回來啊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包裹嗎?其實上禮拜就收到了,本來想等你自己回家時再讓你看看,誰知道你跟蒸發了似的怎麼也不回來,哼!」

      「包裹?什麼包裹?」

      「你再不回來,爸嫌〝那個〞佔位置,本來都想送人了,陳伯伯他小孩知道了以後吵著要呢!雖然現在已經很普遍了,但〝那個〞還是不便宜的。你啊,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都不知道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真是笨蛋哥哥!」

      不理會我的提問,子蕎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上了高中以後,她的身高急遽成長,加上平時有運動習慣,一百七十五公分的勻稱身材與我相差無幾,步伐自然也大。雖然右膝實在痛得可以,但為了不讓她發現異狀,我只得咬牙忍痛跟上她的腳步;正當我以為我們家的走廊長得可以通往異世界之際,子蕎總算停下步伐,手握著儲藏室門把,一臉神神秘秘的模樣。

      「準備好了嗎?」

      不等我回答,子蕎打開了儲藏室的門,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具立在雜物中央的巨大艙體,通體潔白的橢圓造型沒有半點稜角,大小約莫能裝下一個成人。我看著它,心中疑惑。

      「這是?」

      「你不知道?」

      子蕎睜大眼,兩道略顯陽剛的筆直劍眉高高揚起。

      「這是『絕對真實Online』的睡眠遊戲艙啊!廣告明明打得很大,就是那個『集全息網遊之大成,帶給你另一段真實人生』的『絕對真實Online』,你不會完全沒聽過吧?」

      「的確是沒聽過,妳知道我不看電視也不上網的,而且……」而且每天都忙著練球,哪有時間接觸這些新科技?我把這句話吞回肚裡,續道:「還有,全息網遊是什麼玩意?先說好,我可沒時間玩遊戲喔!」

      「放心,不會占用到你大忙人的寶貴時間啦!」

      先是諷刺了一句,子蕎向我解釋,「先回答你的問題,全息網路遊戲的意思,就『絕對真實』而言,是透過你眼前這具睡眠遊戲艙,讓遊戲程式與玩家的腦波連結,進入由旭日科技耗時五年打造的遊戲世界當中,號稱擁有百分之百的真實度與自由度,讓玩家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能夠去觸摸、去感覺、去生活,過出一段與現實不同的新人生。

      「而且啊,就如同其遊戲載具的名稱──睡眠遊戲艙,『絕對真實』所主打的,就是能夠在遊戲期間發送特殊腦波,讓玩家遊玩時也等同進行睡眠;另外,為了不過度影響玩家的現實生活,旭日科技限定每人每天的遊戲時間為八個小時,可說兼具娛樂與健康喔!」

      「把這遊戲捧得那麼高,妳究竟收了那什麼旭日科技多少錢?」

      看著侃侃而談的子蕎,我不禁失笑。

      「哼!當然是因為想和你……哎唷!你就玩玩看嘛。」

      子蕎俏臉一紅,拉起我的手輕輕搖晃著。

      「我最近也剛開始玩『絕對真實』,真的很有意思耶!你也說了,你不上夜店、不泡酒吧、不流離色情場所也沒有女朋友,當然更不可能乖乖讀書,我們……我們可以一起玩啊!」

      「好啦,我考慮考慮。話說回來,妳說這是我的包裹?我怎麼不記得我買了這東西?」

      心知要是直接拒絕子蕎的懇求,肯定會招來無止境的瞎纏,我暫時隨口應付過去,順帶換了個話題。

      「當然不是你這窮鬼買的囉,睡眠遊戲艙很貴的。」

      子蕎眨著眼,說道:「媽上禮拜簽收時問了送貨員,說是你在運動用品店購物後抽到的一等大獎,真不曉得你是交了什麼好運──對了,你去運動用品店買什麼?」

      「呃!沒什麼啦,買雙襪子而已。」

      我心虛地飄開眼神,自然不敢告訴子蕎,那是一次購物滿五千元才能參加的抽獎活動,而我買的則是最新上市的Air   Jordan六十四代。即使已近八十高齡,那位籃球之神對於全球籃壇仍是傳說一般的存在,當然也能不斷誘騙死忠球迷掏出錢包,好比我。

      子蕎微蹙起眉頭,似乎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她正想說些什麼,這時飯廳正好傳來老媽喊吃飯的催促聲,我趕忙反過來拉著她離開儲藏室,也離開了那具比我還高的睡眠遊戲艙,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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