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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話 ♥ ~ 〈夏螢之願〉1

      永遠想不透,她小小身子哪來這麼多精力可以揮霍?

      記憶中,她非常怕熱,行事像猴子般毛躁,整天像團火球飛來奔去。

      不管大孩子、小小孩、男孩、女孩,小至堆積木,大至跳繩爬樹,她都可以湊上一腳,玩到不亦樂乎,似乎閒下一秒,便有負她名為「夏妡瀅」的人生。

      這般性情的造就,大概要歸功她的保姆奶奶吧!自她一歲多會走路開始,便牽著她到處串門子,東家串完換西家,菜市場、長街上,每戶人家都對她熟透透。

      小時候的她長相十分討喜,水汪汪的大眼,蘋果般的粉嫩臉蛋,逢人叔叔長阿姨短的嘴甜,可愛到連他的父母忍不住將她誘拐回家,三個人坐在客廳欣賞她喝果汁牛奶的模樣。

      正當齊燁霆被她乖巧模樣馴服,覺得有個像洋娃娃般的妹妹也不錯時,才三歲的小女孩輕輕吐出吸管,小手用力一捏,乳黃色的果汁牛奶順著吸管噴出濺了他一臉。

      他慘叫一聲驚跳起,小女孩見他動作誇張,竟咯咯笑了起來,先前的文靜全是騙人假象,小小年紀早隱了顆惡魔心腸。

      那年夏天……

      齊燁霆自國小畢業了。

      一家三口依約帶夏妡瀅去新竹的遊樂區玩,這顆災星的威力不小,大清早剛踏進齊家庭院,那輛買來五年多的轎車便罷工不動;但齊敬平倒也樂天,不忍拂逆眾人興致,直接領著大家坐公車殺去。

      暑假的開始,遊樂區人山人海,天氣非常炎熱;但孩子的世界沒有四季之分,不管多熱多冷,都無法阻礙他們玩耍的熱情。

      夏妡瀅興奮得團團轉,拉著齊燁霆忽而往東、忽而往西,一向文靜的他似乎也被她的熱情感染進而活潑起來。

      兩人抓著欄杆望著半空彎彎曲曲的軌道,瘋狂列車正好進站。

      「看起來……有點可怕……」她囁嚅道。

      「怕就別上來。」齊燁霆一馬當先朝其中一個位置走去。

      「我才不怕!」寧死不落人後,她也跟著爬上去坐在他身邊。

      列車一啟動,第一個下坡便響起兩人狂亂的叫聲,夏妡瀅體重輕,身子隨著離心力一下甩到左邊壓著齊燁霆,一下又甩到右邊,嚇得她連忙緊抱他的腰,將身體縮得小小小。

      「叫那麼大聲,真丟臉!」齊燁霆見她小臉慘白,忍不住嘲弄。

      「你剛才不也叫了!」夏妡瀅不服輸地回嘴。

      即使身處驚恐中,兩人仍不忘鬥嘴。整天吵吵鬧鬧,但只要看見沒玩過的遊樂設施,又很有默契爭相爬上去,飄飄河、旋轉咖啡杯、獨木舟……四個人的衣服溼了又乾,乾了又溼。

      當日傍晚,扣除身高不足無法乘坐的遊樂設施,兩人在園區玩過一輪,最後來到海盜船前面。

      「燁霆哥哥,你敢坐嗎?」夏妡瀅挑釁問道。

      「敢!妳不敢嗎?」他望著那艘巨船嚥了口口水。

      「我……當然敢!」

      騎虎難下,兩人可憐地坐上那艘巨船,終於體驗到口水和淚水齊飄,魂飛魄散的痛苦。

      「我好想吐喔……」下了海盜船,夏妡瀅頭枕著林慧君的腿癱在石椅上,坐在另一端的齊燁霆同樣也抱頭不語,想不透為什麼要這樣虐待自己。

      看著兩人逞強上陣,虛脫下場,齊敬平和林慧君笑到肚子都疼了。彼此互凝一眼,心中有份共通瞭然——多虧帶了夏妡瀅來,否則由兩個嚴肅中年人陪玩,齊燁霆絕對無法那麼開心,畢竟孩子間有專屬語言,一個眼神、微笑就能心意相通。

      「找個路人幫我們一起照張相吧!」齊敬平起身,客氣詢問一位路過的女學生,將相機交予她,自己則跑回花圃前輕輕摟住妻子的腰。

      齊燁霆站在父親前面微笑著,身旁的夏妡瀅卻不安分地扭動身軀,嬌嚷自己太矮怕照不到,所以眾人又彎腰遷就她。

      「要照了,一、二……」

      「燁霆哥哥頭真大!」右手朝他臉上用力一巴,相機的閃光燈同時一閃。

      「妳才擋到我!」齊燁霆火大地捏住她粉嫩雙頰。

      「好痛啊……」夏妡瀅哇哇大叫,也伸手捏住他的臉,就在此時相機又是一閃。

      兩人一怔,有默契地一致轉頭瞪向拍照的大姊姊。

      「呃……再一張好了……」女學生尷尬比了個抱歉手勢,心裡思忖著——這對兄妹感情真是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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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公車在社區外緣的大馬路邊停下,四人陸續下車。

      從站牌走回他們居住的小巷還有一段路,蟲聲唧唧,星斗滿天,夏夜的涼風徐徐吹來,夾著陣陣青草的芳香。

      齊敬平溫柔執起妻子的手漫步著,不時在她耳邊低語。望著眼前一幕,齊燁霆刻意放緩速度,好讓父母能有更多時間相處;只是夏夜雖美,身邊卻有隻麻雀煞風景地吵不停。

      「燁霆哥哥,我好睏……走不動了……」她的動能已燃燒殆盡,準備進入休眠充電狀態。

      「噓……」壞習慣!又開始巴著他的手肘走路。

      「我的腳好累,好想躺下來。」腿一軟,當真要把馬路當床睡。

      「別躺!不然我背妳好了。」他拉起她,深怕她一吵,爸媽又要過來安撫。

      他在她前面蹲下,夏妡瀅不客氣朝他背上一趴,齊燁霆用力背起她,秀眉微擰了下,她雙手環住他的頸項,將頭舒服枕在他肩上。

      「哥哥你看……草裡有小流星。」她伸手指指路旁,嗓音夢囈般輕柔。

      齊燁霆往田間草叢瞄了一眼,失笑道:「那是螢火蟲。」

      「可以許願嗎?」

      「那是螢火蟲!」

      她靜默了下,接著在他耳畔細聲道:「我已經許好願望了,哥哥也許一個。」

      這小妮子根本聽不懂人話,話說回來,他突然有些好奇她會許什麼願望?

      「妳許了什麼願望?」

      「不能說,說了願望便不會實現……」

      「我也許好願望了。」

      「是什麼?是什麼?」她精神一振,論好奇心,沒人比她大顆。

      「不告訴妳!除非……拿妳的來交換。」哈!齊燁霆吐吐舌。沒想到竟對她使上心計,擺明在欺負小孩了。

      「呃……」她猶豫了下,好怕說出來願望便無法實現;不過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他的願望,為了怕今晚失眠,最後她還是決定犧牲自己的願望,換來一夜好眠。

      「第一個願望……我希望我爸媽可以像你爸媽一樣,常常陪我玩,陪我寫功課……」

      「嗯……」齊燁霆一怔,輕應了聲,她的聲音帶點淡淡落寞。

      「第二個願望……希望我爸媽能像你爸媽一樣相愛。」

      「相愛?」

      「他們常常吵架……爸爸說要不是因為我,他們早就離婚了。」

      原來平時看似神經大條、無憂無慮的她,也有一顆纖細的心,只是大家都被她開朗的外表矇騙了。

      以夏家的經濟狀況,要雇個傭人陪伴她,甚至打點家裡都不是什麼難事,偏偏大人在家的時間短,生性多疑的夏父還是寧可選擇緊閉門窗,將孩子託給鄰居照料。

      當然阿婆和她兒媳也是盡心照顧她,畢竟從小帶到大都有感情了,再者夏父給的保姆費也很豐厚。

      所以,她連鑰匙兒童都談不上,下了課只能待在阿婆家等張玉甄七、八點下班來接她。

      每當齊燁霆洗完澡和父母窩在沙發上看八點檔電視時,她一個人則坐在阿婆家的客廳,望著門外痴痴等張玉甄,常常等到在沙發上睡著……

      「我說完了,那哥哥的願望呢?」她打了個大哈欠。

      齊燁霆恍然回神,抿唇一笑,他都國小畢業了,早過了相信聖誔老公公存在的年紀,對著夏螢許願?

      似乎連幼稚園小孩都不會這麼做;不過,若是願望能夠因此實現,施捨給她……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我的願望是……希望瀅瀅所有願望都能實現。」微微轉頭看她,他的臉頰在那一剎輕觸到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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