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1章

好像才剛過完中秋節,怎麼一眨眼就進了寒冬臘月了。天陰沉沉的,太陽被擋在灰濛濛的烏雲後面,只能看到圓圓的暗紅。

汪老爺子坐在炕上,向窗外打量著天,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怕是要下雪了。」然後繼續裝著他那只黑煙袋,只見他把手慢慢伸進細長的灰布煙口袋裡,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煙沫沫,放在煙袋鍋子裡,再用大拇指狠狠的按住,使勁的左右轉幾下,接著再一次把手伸進煙口袋裡,就這樣重複兩三次,裝起來滿滿的一袋旱煙,用洋火點著了,叼在嘴角,吧搭吧搭的抽起來,每抽個三四口,就要往黃土地的炕沿下吐口濃痰。偶而還會被嗆到齁齁的咳嗽幾聲。然後抬頭繼續看窗外的天,「怕是要下雪了!」這一次卻不是自言自語。

「是阿,這天陰的都快塌下來了。」在廚房洗碗刷鍋的汪老太太應了一聲,然後在鍋臺邊上緩緩的直起腰,嘴裡同時嘿呦了一聲。她也向窗外望瞭望,「可不是,星崩的下起雪花了。」

汪老爺子把煙袋鍋子在炕沿上硿硿的敲幾下,然後放在一邊。回手抓起裹腿布,把黑棉褲的褲腳先拉直,再折回來,折成一個三角形,裹在腿上,先用左手抓住了,再用右手的裹腿布纏住小腿,由上往下,一圈圈的纏下去,最後再把像燕子剪刀尾一樣的頭打個結實的死結。汪老爺子纏好褲腿,在把牆上掛著的用牛角做的鞋拔子拿下來,似乎很吃力的穿好棉布鞋。

「我去西院看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這回八成是個帶把的。嘿嘿。」汪老爺子乾笑了兩聲,往光禿禿的頭頂扣上油黑的狗皮帽子,對於孫子的渴望,他從未停止過。

「天生就是個不會下蛋的雞,你還指望她能生個帶把的?我都不稀罕說她,跟咱們鎖住(汪春明的小名)結婚三年都不生育,啊?去年剛剛是生了,還是個丫頭片子。這回阿,依我看,八成還是個丫頭。她要能生出個小子出來,那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呸!」汪老太太一邊叮光的擺著鍋碗瓢盆,一邊罵起兒媳婦來。

這時候的汪老爺子,人已經到了西院門口。

汪家的東西兩院,只隔了一道矮土牆。陰沉沉的早上,本來就安靜得可以聽出去二裡地。汪老太太那一番話,不但汪老爺子聽到了,西院的兒媳婦鳳蓮也聽到了。

鳳蓮手裡拿著一把掃地的笤帚,站在外屋門口,身子靠在門板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著,臉色灰青,臉頰掛著兩條新鮮的淚痕。她已經被氣到渾身發抖,幾乎不能站立。鳳蓮把手裡的笤帚狠狠的摔在地上,對著東院的窗戶激動的喊:「我生丫頭咋了?妳就沒生過丫頭?說我三年沒生育,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兒,還說什麼八成又是丫頭,這回算命的說了,九成是小子。妳用不著給我念三七軋妲(音)話。」

「妳還真牛逼!」汪老太太不甘示弱,也站到門口來,「王八羔操的,妳還反了天了妳。跟我頂嘴!王八羔操的,我說的都是實話,哪點冤枉妳了,啊?死老頭子,你聾拉還是啞巴拉?」

汪老爺子原本是不願意參予他們婆媳之間的鬥爭的,但是,他又不敢護著兒媳婦。誰叫他有那麼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呢。大兒媳婦彩英跟他的事,讓老太婆當作把炳,時不時的被抖落出來挨一頓臭駡。「妳還不快點給我閉嘴,敢跟妳娘打仗,沒大沒小的。」

「百百(鳳蓮對公公的稱呼),你說句公道話,誰先惹起來的,啊?誰沒事兒一大早上的念三七兒?我哪點對不起你們汪家拉,我是好吃懶做拉,還是偷人養漢子拉,啊?你們不就是看我娘家沒人欺負我嗎?嗚嗚嗚,你們也忒欺負人了!嗚嗚嗚……」鳳蓮伏在門上哭了起來。

汪老爺子沉著臉,靠在菜園子的牆上,不發一語。他習慣性的又再抬頭看天,太陽仍舊躲在厚重的雲背後,若隱若現暗紅的一塊圓盤。突然間,他發現那塊圓盤在動,在像雲層外透出來,然後漸漸的縮小了,縮成一個圓圈,就像掛在脖子上的項圈,閃閃的發著紅光,就在他眼前不到一步遠的地方停住了。「呀……」汪老爺子剛「呀」了一聲,只見那紅項圈嗖的一下飛走了,落在鳳蓮的肚子上,變成了銅錢大小,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奇怪啊?」汪老爺子看著鳳蓮,鳳蓮只是在哭,東院的老太婆還在沒完沒了的罵著。罵人好像是老太婆的活計,不對,應該說是嗜好,聽聽她在罵人時那聲音是多麼的高亢有力,是多麼的充滿了歡樂與興奮。

鳳蓮哭著哭著,只覺得肚子抽痛得越來越厲害。她收住了眼淚,雙手捧著下垂的肚子,臉上的表情悲傷又痛苦。

「哇啊哇啊……」屋裡睡覺的小雪,被鳳蓮的哭聲吵醒,才剛滿一歲半的小雪,醒來後邊哭邊「媽媽,媽媽……」不停的叫著。

汪老爺子,緊走幾步,進了裡屋,把小雪抱起來。「噢噢噢,不哭不哭,雪不哭啊,爺爺抱抱。不哭不哭。」汪老爺子雖然很盼著抱孫子,但是對孫女小雪,他也非常疼愛。每天都會跑過來抱孫女,陪孫女玩,還會讓孫女小雪騎在他的脖子上,滿院子的跑來跑去,即使累得孝喘發作,汪老爺子卻還是願意這樣逗孫女開心。

「百百,你幫我看下小雪,我得去找產婆來,八成快了。」鳳蓮似乎已經沒辦法站直,一支手捧著肚子,另一隻手扶著牆,哈著腰,慢慢的走出去。

雪越下越大,撲簌簌的落下來,雪花鑽進鳳蓮的脖子裡,她卻渾然不覺,只顧著走路,陣痛越來越緊密,聽說生第二胎會比較快,真希望不要生在半路上。好在產婆周大嬸子的家離汪家不遠。平時也就三分鐘的路程,但是鳳蓮今天卻足足走了2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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