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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靈脈若散,必定討飯

第二章   靈脈若散,必定討飯

      「老爺爺,你……」林寶駒不知道這個老頭子為何如此激動,莫非他們的祖先跟林家祖先有仇不成?

      老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鬆開了手,但是神情依然很激動,問道:「太玄公真的是你的祖先?」

      「太玄公……對,林太玄是我們的祖先。這白馬村的人,都知道的。」說到白馬村的時候,林寶駒不免想起那些李姓的人,心中有點不太舒服。

      「天哪!你真是太玄公的子孫?太好了,太好了!」

      老頭先是一陣狂喜,然後又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既然你們是太玄公的子孫,以他的能耐,怎麼會讓後代子孫遭受如此禍事,這可真是怪事了……」

      林寶駒看見這個老頭一會歡喜,一會疑惑,一會沉思,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說道:「老爺爺,你還沒有給我爹開藥呢?」

      「哦,對,開藥。」那老頭從背簍裏面揀出了幾樣藥草,然後又從肩上的布袋裏面拿出一小包蟲草,對林寶駒說道:「草藥拿去熬了,給你爹驅風寒。這包蟲草,拿去燉肉,給你爹爹補補身子。」

      「蟲草?」林寶駒好像聽過這麼一味東西,據說是非常昂貴的藥材,他說道:「老爺爺,這……這得多少錢啊,聽說這蟲草很貴的。」

      「誰說讓你給錢了!」老頭慍怒道,「林家的人,怎麼這麼迂腐呢!」

      林寶駒見狀,也就只好收下了。不過他並不知道,這麼一小包野生蟲草,簡直是比得上同樣重量的黃金,豈止是一個「貴」字能夠形容的。

      老頭將藥材揀給林寶駒後,神色嚴肅地說道:「我不能在這裏久留,明日一早,你到今天早上遇見我的地方來,我告訴你關於你先祖的事情。」

      說著,老頭背起背簍就向白馬山而去。

      林寶駒這才想起還沒有問這個老爺爺的姓名,連忙沖著老頭的背影喊道:「老爺爺,你高姓啊?」

      「楚青木……」

      楚老頭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白馬山之中,林寶駒望著白馬山,不禁感歎,這個老頭的身體真好,就如同一個年輕人一般。

      「寶駒,剛才那個老爺爺是誰啊?」吳翠蘭覺得這個老頭很不簡單,也不知道兒子從哪裡找來的。

      「是我在山上采藥碰見的,我看他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醫生吧,而且還這麼熱心,聽見爹病了,就來看爹爹病,也不收醫藥費。」林寶駒答道,心中有點奇怪,不知道為何那個老爺爺看見先祖的靈位之後,反應這麼強烈。

      「我去給爹爹熬藥了。」林寶駒拿起草藥,順手將蟲草交給了娘,「這包是蟲草,剛才那個楚爺爺送的,說是用來燉菜,給爹爹調養身子。」

      「蟲草?」吳翠蘭一驚,蟲草她雖然沒有見過,卻還是聽過的。從兒子手中接過油紙包後,連忙打開來看。只見紙包裏面果真是一根根形如細蠶,質地卻如枯草的東西。

      雖然是頭一次看見這東西,但是吳翠蘭和林寶駒都幾乎可以肯定,這是貨真價實的蟲草,粗略估計一下,至少也有一二兩重。

      「這個老頭也真慷慨,竟然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吳翠蘭想了想,對林寶駒說道:「下午陰涼的時候,你去鎮上買斤肉回來,是應該給你爹補補身子了。另外,這麼多蟲草,拿一半去鎮上的藥店賣了,給你湊點學費也好。」

      林寶駒覺得把別人送的東西拿去賣了,似乎不太好,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要面子的時候,老爹都跟人低聲下氣了,自己還顧及什麼呢?

      不過林寶駒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兩多的蟲草竟然賣了兩千多元,而那個藥材鋪的老闆還笑得合不攏嘴,顯然還從林寶駒手上狠賺了一把。

      晚上的時候,林石三的病情明顯有了好轉,對兒子林寶駒說道:「寶駒……真得好好感謝今天來的那個老爺爺,要不是他開的這副藥,只怕老爹還得在床上多躺上幾天。」

      林寶駒點了點頭,越發覺得那個楚爺爺有點高深莫測的味道,說道:「嗯,是應該好好感謝他的。」

      第二天早上。

      天色微微有點亮的時候,林寶駒就從家裏出發,上了白馬山。

      等他到了後山的馬尾崖,楚老就站在懸崖邊,凝望著奔騰不息的白水河,蒼白的發須隨風而動,在林寶駒看來,楚老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質。

      「你來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楚老轉過了身體。

      「林寶駒。」林寶駒解釋道,「我爹腿不好使,所以他希望我的腿沒事,像馬兒一樣能跳能跑,所以取了這麼一個名字。不過,我從小身體不太好,怎麼也不像一匹馬兒。」

      楚老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為林寶駒的命運歎息,「寶駒,你知道為什麼你的身體從小就不好嗎?」

      「據說我們林家的人都是這樣。」林寶駒將白馬山的事情跟楚老將了一遍,然後又道:「不過,我覺得這些傳說並沒有什麼依據,也許是我們林家有什麼古怪的遺傳病,導致了胎兒先天不足。」

      楚老露出了慈和的神情,讚許道:「你從小身受其苦,卻能夠做到不怨天尤人,實屬難得。不過,事情卻並非如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想你先祖太玄公,精通玄學奇術,實在有逆天之能。只是,你先祖太過仁慈、心軟,為造福他人,逆天行事太多,所以不僅他自己沒能善終,連後代子孫也深受其苦。」

      林寶駒心中暗暗稱奇,正如楚老所言,先祖林太玄的確是被雷電擊死,沒能善終。林寶駒忍不住道:「楚爺爺,你怎麼對先祖的事情這麼清楚呢?」

      「因為你先祖曾經有大恩於我……我的祖先。」楚老說道,滿是感激的神色,「如今天可憐見,讓我遇到了太玄公的後代子孫,我楚青木定要好好報答你們林家。」

      林寶駒聽見「報答」二字,忽然想起了昨天把楚老送的蟲草賣掉了,不好意思地說道:「楚爺爺……昨天,我將你送的蟲草賣了一半,去湊上學的學費,真是不好意思……」

      「這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何必婆婆媽媽。」楚老打斷林寶駒的話,「因為這裏的靈脈古怪,我不能待得太久,所以這些小事情就放在一邊吧。」

      這時候,楚老的神情變得嚴肅無比,似乎在猶豫什麼。林寶駒知道楚老要說的事情一定很重要,也就沒有插話,只等楚老開口。

      「寶駒,楚爺爺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昨天給你把脈,我察覺到你的壽命,活不過四十歲。」楚老終於開口,但是這句話對於林寶駒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

      林寶駒驚呆在那裏,好一陣都沒有說話。

      「四十……能活到四十歲也不錯了。」林寶駒苦笑道,「我爹是個瘸子,我爺爺是個瞎子,我一直覺得我只是身體不好,還算是比較幸運的。沒想到,原來老天早有安排。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古人不是說『大丈夫建功立業,三十歲足也』,能夠活到四十,也算不錯了。更何況,現在醫術這麼發達,未必沒有辦法讓我多活上幾年的。」

      「大丈夫建功立業,三十歲足也。這話說得不錯,不愧是太玄公的子孫。」

      楚老見林寶駒如灑脫,心中也不禁歡喜,說道:「你放心,楚爺爺一定會想到治你的辦法。唉,說來這也是太玄公的不是,為了造福他人,竟然讓自己的子孫遭殃,未免太……太不智了。」說著,楚老語氣轉冷,「這白馬村李家的人,也太不像話了,竟然如此忘恩負義。既然他們違背了祖訓,那就必定遭受報應!靈脈一散,他們李家的人,就等著去討飯吧!」

      這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周傳了過來。

      楚老兩耳微微地聳動,將一個紅色的錦囊遞給了林寶駒,說道:「這裏面裝的是名貴草藥,你把它帶在身邊,能夠替你補氣活血,固本培元,對你身體有好處。不過,這個錦囊你千萬不要拆開,否則藥效就必定喪失。好了,楚爺爺要離開這裏一陣子,下月初七的時候,你再到這裏找我吧。」

      林寶駒接過那個錦囊,上面居然繡著一個八卦圖案,他拿在手中掂了一掂,覺得挺重的,似乎並不是尋常的草藥,正要開口詢問,只見楚老已經沿著山道向遠處走去。

      「這個楚爺爺,究竟是什麼人啊?」林寶駒不禁有點奇怪,楚爺爺說話和做事,都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林寶駒覺得,或者這些有本事的高人都是這樣吧,楚爺爺大概是一個精通醫術的老中醫。

      「呀!」

      林寶駒剛要轉身下山,忽然腳下踩上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他不由得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踩上了一隻青蛙。再看看周圍,草叢裏竟然還不只一隻。

      「這些青蛙怎麼從山下的水田裏跑到了山上呢?」林寶駒不禁有點奇怪。不過他並不知道,他下山以後,那裏的青蛙、山蛇還有一些蟲蟻,一直聚了好一陣才散去。

     

      十天過後。

      林寶駒他爹的病已經好了,又開始在家裏編竹貨,準備繼續為兒子湊錢,林寶駒也在一旁幫忙,兩父子就這麼編了十天的竹貨。

      自從把楚老送的那個錦囊掛在腰上過後,林寶駒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像比以前好多了。不過他記住了楚老的交代,忍住了好奇心,始終沒有拆開那個錦囊。

      林寶駒剛剛把一個小竹簍編好,準備放進貨倉的時候,忽然聽見村後面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老天爺啊!觀音菩薩呐,這是誰造的孽啊!……」

      是吳二嬸的聲音。林寶駒立即聽了出來,因為吳二嬸是白馬村第一潑婦,每次罵架的時候,他的聲音能夠從村頭一直傳到村尾。林寶駒並不想理會,正要繼續幹活,又聽見吳二嬸繼續罵道:「好端端的一口井啊,怎麼就沒有水了呢!」

      「白馬井沒有水了?」林石三忽然一驚,放下了手中的活,顯然他也聽見了吳二嬸的叫駡聲。

      「好像是吧。」林寶駒淡淡地說道,對於李姓的人,他已經沒有什麼同鄉感情可言。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家的水缸,要是白馬井乾枯的話,自家不是也沒有水吃了。

      林寶駒連忙跑到大水缸面前一看,居然整缸都是滿的,忍不住歎了一聲:「還好!」

      聲音越來越大了,好像已經有不少的人趕去了井邊。

      林石三對兒子說道:「寶駒,你去看看吧。這白馬井乾枯了的話,我們家也沒有好日子過。不過,也真是怪了,白馬井幾百年都沒有少過水,怎麼會忽然乾枯呢……」

      林石三清楚的知道:幾百年來,自從白馬村的先人入川,求林家先祖「請」來了金馬,住入了白馬山,這白馬井中的水就從來沒有乾枯過。在先後經歷的幾次特大乾旱中,周圍村莊的井都幹得裂縫,這白馬村井裏面的水也不見減少過一分。這些「光輝事蹟」一直都在李家族譜上記錄有案,而且在井沿邊的石板上也刻得分明,去白馬井打水的人都能看見。

      現在井水忽然乾枯,林石三隱隱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古怪。

      就在林石三疑惑的時候,林寶駒已經到了村後的白馬井旁。

      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的村民。他們看見林寶駒到來,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因為在他們看來,林寶駒根本就是來看他們的笑話——

      祖訓上的話終於應驗了。白馬村的水源斷絕了,因為李家的後人沒有信守承諾,善待林家的後人。

      這時候,一個小夥子自告奮勇地下井去查看了,村民都在焦急的等待結果。

      過了一會,那小夥子終於吊著井繩爬了上來,失望的神情不言語表,對眾人歎道:「完了,這口井完了!下面一滴水都沒有,井底下都開始裂縫了!」

      沉寂。

      所有的人一下子沉寂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憂慮和驚恐之色,幾個不知道原委的小孩子「哇」地就哭了出來。

      人畜飲水、澆灌農田,大家都靠著這一口水井。因為這是一口活井,裏面有一股拳頭大小的清泉,即使打幹了滿井的水後,不過一個晚上   ,井水就會重新漲到井沿邊上。

      但是現在,究竟該如何呢?

      「打井!」聞訊趕來的李保全沉聲說道。

      這時候,他終於有了一村之長的氣勢,很快村中的壯勞力就聚集在一起,開始在村前村後打起井來。

      人多力量大,半夜的時候,新井已經打了三四丈深。

      可惜的是,下面越挖越乾,最後竟然挖到了石頭上。

      李家的人終於絕望了。一齊將李保全圍在中間,看他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白馬吸水,養活一方,養活一方那……」李老頭想起了爺爺當年對自己說的話,他心頭不由得一驚,聯想起先前發生的事情,還有林石三那充滿悲憤的神情,頓時捶胸頓足道:「都是你們這些不孝的子孫啊……讓你們善待林家的後人,你們就是這麼善待的。現在白馬井枯了,真是報應來了!『靈脈若散,必定討飯』,白馬村,只怕就這麼完了!天啊,這該咋辦咯!」

      在場的李家的人臉色都忽然變得很難看了,就好像當場被人狠狠刮了一個耳光。是啊,就在十幾天前,他們讓林家的人遭遇悲痛,而現在,更大的悲痛就要發生在他們身上。

      白馬村若是沒有水源,就成了一塊死地。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也許誰都不會去管那什麼祖訓,或者視其為迷信。但是現在,眼前的事實,讓人不自覺地想到了當年的祖訓,這個時候,宿命感很快主宰了這些沒有文化的人,他們開始變得不安和恐懼了。

      「再打井!再打一口!老子就不信,今天打不水來!」李家的一個男人大吼道,但是人人都聽得出他憤怒聲音中所蘊含的驚恐味道。

      李家的男人們又動手了,他們已經失去了摟著老婆睡覺的興趣,要是今晚打不出來水,那就意味著他們挑一趟水,就要翻一次白馬山。

      那樣的話,也就意味著白馬村走向了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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