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一、夢中影像

                1-1

      「我想走出去,哪裏有公路局的車可搭??」

                這是一個蕭條頹廢、雜亂無章的社區,到處都顯露出沒有希望的樣子。

                天已經漸漸暗下來,兩旁破落但統統門戶緊閉的平房,卻都沒有透出任何光亮;風從各個角落撲襲而來,放眼望去,從道路到各巷弄,竟然沒半個人影。

                  雨琴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快步的朝前一直走,她最初希望可以看到像車站、候車亭之類的地方,稍後她想只要能看到有車輛來往的公路就好了,但現在,她只想要看到人,任何一個人,不管是女人、男人、老人、小孩都行,只要是會說話,可以告訴她這是什麼地方的人都行。

                她一直快步的走,同時兩手拉緊衣領,在這沒有人聲也沒狗貓之類動物躁動的地方,風的聲音似乎聽得特別清楚,一種鋪天蓋地的呼嘯聲在她身邊亂竄,天空已經由紫紅轉為深藍,暗得連幾公尺外的屋舍都看不分明。沒有一盞街燈亮起、也沒有一棟房子有燈光洩出,這似乎是一個被拋棄的城鎮,而她即將和這個城鎮一起被黑夜吞沒。

              「這裡是哪裡,誰能告訴我,誰能救救我…….」

                  雨琴快要哭出來了。但她仍努力向前疾走,她現在只求可以走出這個社區範圍,可以走到一個不要四周都是屋宅的地方。天色暗到視現變得很不清,突然,碰一聲,雨琴整個人猛然地撞上一堵牆,她被自己撞牆的力道反彈跌落到地上,雖然頭部沒有直接受到撞擊,但這突如其來的震盪,仍讓她頭昏眼花,半躺在黑暗中,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一道光亮忽然呈現眼前,讓她眼睛一時不太適應。但她仍然可以判斷出,那光亮來自一道被打開的門,一道屬於她撞到的那堵牆所在建築物的門。雨琴想要站起身來,一個人影忽然從門裡出現,因為背光看不清臉面,只能看出是個身形壯碩的男人,雨琴傾前身子想要好好的把那人看清楚。那男子卻猛地朝她欺身過來,雙手扯住她的雙腿,往後便拉。

      「哇………住手,你要幹麻,住手………」

                1-2

                匡噹一聲,在靜夜中聽來格外明顯。不過,這聲音對鍾杰來說,沒有什麼感覺,他甚至還無法將這個聲音和自己聯在一起,雖然,這匡噹一聲是來自他的撞擊──   他剛從床上跌落下來,撞倒床旁的小桌几。

              看一看掉落在地毯上的鬧鐘,其上的螢光指針顯示著現在是凌晨四點,方才的夢境仍歷歷的在眼前,他從來沒有做過那麼逼真的夢。

                在夢中,鍾杰正走在一個荒涼的小鎮,那個鎮彷彿曾經是個什麼產業集散地,但之後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所有的住民都陸陸續續搬走,遺留下一個規模不小,有些房子看來也挺有模有樣,但卻不再有人煙的廢墟。

                說是廢墟,那荒廢時間應該也不會很久,因為這裡家家戶戶緊閉的門窗,雖然沒有生氣,卻也還不至於腐敗,蔓生的雜草顯示出這社區沒有人在清理,到處都看不到垃圾,表明這裡很少人來過,但沒有看到任何倒塌的屋舍,也沒有嚴重的建築結構破損。靜謐的空氣中,沒有任何人類製造出的聲響,但他隱隱中仍感到,這裡不是完全沒有人跡。

                的確,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四周漸漸融入夜色中時,遠方分辨不出方位的地方,卻有著若有似無的光影,那可能來自某戶人家的某個窗戶透射出來的光影反射。陣陣冷風襲來,鍾杰不禁雙臂緊摟,在看不清的路面上,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覓路疾行。

                像是來過這個地方似的,鍾杰雖然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卻仍然一路無阻礙的遇牆則轉、有巷則鑽,不停地向前奔走。他覺得風吹得他好冷,也不管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為什麼在這裡,他只想找個可以避風的地方,不論那是空屋、廟宇或是野地廁所都無所謂。他一直跑、一直跑,順著前頭若隱若現的光影,一個轉彎他看到一棟透著燈光的破敗宅院。

                鍾杰不管三七二十一,跑進這生鏽鐵柵圍著的院落,踏過蔓生的雜草,越過幾個散置的廢棄建材,直接來到二層透天厝的入口大門。拉開虛掩著的門,閃身而入,同時快速將門拉上。

      「呼……..總算來到一個溫暖的地方」

              定一定神,鍾杰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想要找到電燈開關,但他在牆壁摸索了幾下沒看到,決定放棄。他看到樓上有光線傳出,這也是他剛剛在街上遠遠看到的燈光來源,於是摸黑向著光的來源走去,摸到樓梯口,他輕聲的走上去,邊走邊留神聽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他像是聽到,但不是很真切,一個細微的女子聲音。

            上了樓,二樓也是沒有開燈,但從某個關閉的房間門縫下,卻流洩出明顯的亮光,另外,那扇門顯然有破洞,因為從那門上,也射出兩三道光的射線,就是這些光源,引導他從樓下走上來。鍾杰悄身的走近,並小心不讓自己碰倒任何家具發出聲音──當然他是多慮了,這棟房子,不論是樓下或樓上,都是空空的,沒有任何物品被留著。

              終於,他走到發出光線的房門口。

              此刻很清楚的,雖然音聲微弱,但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那聲音像是被捂住嘴巴而發出的掙扎聲。鍾杰自然而然的反應,將眼睛靠上門上的小洞。

              猛地,他瞳孔放大了。

              他看到一幕令他立刻起了男性生理反應的場景。一雙潔白修長的大腿,就在他面前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以極其誘人的方式伸展晃動著。那完美的腿型,絕對是在任何選美比賽都可出線的頂級極品,從近腿根處起展延著優美的腿線,經過腿凹、膝蓋、小腿、腳踝、一直到那裸露的雙足,沒有贅肉、沒有汙點瑕疵、一點都無可挑剔。此刻那雙美腿正凌空飛踢,一邊掙扎一邊也就展現出各種角度的美麗誘惑。因為洞孔的限制,無法看到上半身,但以目前來看,那女子可能沒穿褲子,或者只穿短得不能再短的內褲,因為鍾杰從洞中幾乎可以看到整截大腿。這令剛剛還冷得直打哆嗦的他,煞時變得躁熱了起來。………

                就在他覺得要按耐不住男性衝動時,忽然一個念頭閃進他腦海。

                不對,………這女子正在遭受危險,我應該去救她才對,怎可如此好色。立時就要開門,此時,另一個自我提醒他,不要莽撞,要小心從事。原本鍾杰就是個不愛惹麻煩、平日喜歡獨處、會看熱鬧但不會去多管閒事,甚至可以說有些膽小怕事的文弱男子,此刻定下神來,又回復那個凡事只想置身事外的男子,原本伸向門把的手又縮了回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想一想,鍾杰決定還是先「觀察」一會再說。

                那雙美腿仍在那邊伸縮,同時,也清晰地聽到一種嗚嗚聲,那女子肯定嘴巴被某種東西捂住。在可見的範圍內,沒看到其他人影,那雙白腿凌空踢踏掙扎,研判上半身應該是被綁在某個高高的桌椅上。鍾杰看著看著,實在捨不得離開視線,他看到這雙腿上潔白中有種女性特有的細細紋路,另外,引起他特別的印象還有這女子的雙腳腳指甲,塗著深藍色的指甲油,這顯得整條腿更有種冷色調。色慾的感覺又壓過剛剛曾經升起的正義感。鍾杰,整個人渾然忘我的盯著洞孔看。

              忽然,基於一種直覺,鍾杰感到背後有東西接近,他本能反應地彈跳站起,同一時間轉身往後看。只見一個身形壯碩的男子影像站在離他不到五步遠的近處,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臉面。那男子一聲不吭的停了一會,接著雙手做出掐人狀,開始朝鍾杰逼近………

              鍾杰嚇得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那男子的手欺上鍾杰的頸脖,手勁強,帶著溫熱及汗濕,緊緊扣著讓鍾杰喘不過氣來。鍾杰無助的用相對看來弱小許多的雙臂要扠開那準備要他命的結實手臂,卻感到如撼鐵條般的艱難。

              恐慌中,鍾杰拼命掙扎,並且在同一時間,想到房間裡的那個女子,一定和他一樣無助。他後悔之前的見死不救,但此刻他自己已快被一股強勁力道終結性命………他艱難地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黑暗中卻仍無法做到,意外地,卻在房間透出的光線照射下,看到牆邊竟有一個月曆,上頭的日期是一月三十日,星期四。

   

        後頭房間傳來聲音急促的嗚嗚聲,鍾杰整個人也被恐懼感掩埋,不禁喊出聲

      「救….命…..啊……………………」

        就在此時,鍾杰翻落床下,弄倒桌几以及几上的鬧鐘。

        這場夢如此清晰,他感到餘悸猶存。甚至嘴巴還留著喊救命的餘韻。

       

              但在夢醒的此刻,特別令他記憶深刻的不是那個恐怖逼近的壯碩身影、不是那雙誘人的超級美腿,也不是那個怪異的荒涼城鎮。而是兩個像是來自某個世界的暗示般的影像:一個是那女子塗著深藍色指甲油的俏麗腳趾、一個是那個最後出現在牆上的日期,一月三十日,星期四。

        鍾杰不禁轉頭往牆上看去,上頭月曆上的日期印著十二月三十日。當然,那是昨天的日期。

            1-3.

            2009年的最後一天,城市裡醞釀著準備跨年的氣氛,興奮的空氣在一間間的辦公大樓中發酵,下午五點不到,各個大街小巷已經趕市集般的擁擠了起來。

                經常加班的人,今天提早就掛免戰牌;愛美的小姐們,過午不久就頻頻照鏡子補妝。收起雜亂無章的年曆,丟掉密密麻麻的記事本,大家都想找個地方,好好迎接新的一年的開始。

       

          「鈴…….」電梯鈴聲響起,超載的警鈴像火警警報一樣刺耳。

          擠成一團的男男女女,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要出電梯。

        「鈴……」鍾杰心想算了,我出去好了!推開旁邊的出納阿桑,擠出了電梯。

        「鈴…….」電梯仍在響,裡頭穿著西裝筆挺的白領男士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們,個個露出焦急不耐煩的表情。

          在眾人指責的眼光下,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兩個小姐,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來,電梯這才順利的關上。

        「唉呀,真煩。我和我的阿那達約會時間快來不及了,偏偏大家要跟我搶電梯」穿著黑色套裝的小姐不悅的說著。

        「我也慘了,我的男朋友早已經在餐廳等我了,他脾氣最暴躁了,我可不想在跨年的時候,用吵架迎接新年」另一位像是總機小姐的妹妹也抱怨著。

            鍾杰只是靜靜地站一旁,原想走樓梯的,但想想又覺懶懶的,就繼續站在電梯口。邊聽著旁邊兩位小姐抱怨,邊看著牆上的顯示燈。   15,   14,   13,…………..

身後已經又來了一堆人。

            「哇………色狼」一聲清楚的尖叫聲,從樓下傳了上來,聽聲音向是從樓梯間發出。鍾杰迅速反應,與其說是英雄救美不如說是想看熱鬧的本能讓他立刻往樓梯間衝。要錯過那聲音的方位一點也不難,因為,那女的像是受大極大的驚嚇般,高分貝的持續叫著。

          「色狼…….色狼….大色狼啊……」聲音來自下一層樓,再下一層樓。鍾杰連跑帶跳地來到13樓,那兒聲音大得響徹整層樓,一衝出樓梯口,只看到一群人已經擠在那邊,包括之前已經搭上電梯的許多男士,此刻都不再捨不得離開電梯,紛紛站到聲音來源的第一線。

              此刻,發出聲音的人已經近在眼前了,只是目前被人群包圍住,看不到是哪位女士發出那種高分貝的聲音。而此時,那女子也停止了喊叫。

            樓梯口的空間不是頂大,塞了二、三十個人,已經沒什麼多餘空間,但鍾杰仍半推半擠的延牆壁繞到視野較佳處,看到一個身著高級毛料長大衣的中年女士正半蹲在地上安撫著一個人,對方則整個人坐在地上,長髮掩住面龐,看不出來是怎樣的人,但身形看起來應該是年輕小姐。

        「不要怕,不要怕,已經沒事了。放心喔!這裡有很多人可以保護妳,壞人不敢對你怎麼樣哦……」中年女子輕身呵護著那小姐,那小姐一聲不吭,只是雙肩微微顫抖著。

        「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妳了,告訴阿姨好嗎?」那中年女子顯然很會安撫人,她以哄小孩的方式對這那小姐說著。

        「不要怕喔!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們,大家都會幫妳解決的」

        說到這,她轉頭看看圍在一旁的人群,有的人就應和的說道:

        「是啊!小姐,不要怕,有我們在,壞人不敢出現了,你放心」

        但那女子仍垂著頭,長髮蓋著臉,坐在地上,只是發抖。

        「不管如何,我們先站起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嗎?」中年女子雙手去扶那小姐,那小姐則軟弱無力的讓她攙著,預備起身。

        「通知樓下警衛了嗎?怎麼還沒上來?」中年女子邊扶著那小姐,邊朝後頭對某些人說著。

        後面的人還來不及回應。那小姐卻突然想到什麼式的,猛地站了起來,把那中年女子嚇了一跳,旁邊的人群包括鍾杰在內也被驚了一下。

              那小姐約二十出頭年紀,身材瘦高,可能有一百七十公分以上,穿著棕色系的連身套裝,白襯衫、棕色小外套以及襯托出優美腿型的同色系長褲,雖然是冬天,卻穿著細根米色涼鞋。髮長過肩、面容蒼白細緻,大大的眼神閃爍著驚慌的光芒,她微張著塗著褐色口紅的小嘴,楚楚可憐的朝四周張望,一旁的男士們,都被這個從地上躍起的美麗女神,弄得傻眼,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那小姐帶點無助地看了看仍半蹲在地上的中年女子以及身邊目瞪口呆的人們,然後在大家來不及做進一步反應前,突然推開面前人群,往身後電梯跑去,剛好電梯門此刻打了開來,她衝了進去,也不問還有沒有人要進來,就按了電梯鈕,將門關上,朝樓下去。

            包括那中年女子在內,所有的人都納悶著,這是什麼情況,而在竊竊私語時,只有鍾杰一個人,迅速的動作了起來。電梯已經下去了,他毫不猶豫的往樓梯間衝,從13樓一路快速往下跑。此刻的他內心感到很激動,不是因為看到那麼漂亮的小姐,而是因為當那小姐站起身時,他很驚訝地看到,在那小姐穿著米色高跟涼鞋的美麗腳趾頭上,塗著的是那平日很罕見到的深藍色指甲油。

     

        當鍾杰氣喘吁吁的跑到一樓時,電梯還沒下來,他不理管理員以及其他人訝異的眼光,只是雙眼瞪著電梯口,等著它的到達。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人潮陸陸續續湧出,但卻沒看到那位小姐。鍾杰怕自己看錯了,又左看右看的巡了幾遍,但除了一個個趕赴約會的男男女女外,並沒有看到那位俏麗的女子。

              鍾杰股起了勇氣,追上了一位已經走出大樓的禿頭男士。

        「這位先生,對不起,請問你在電梯裡是否看過一個女子,恩……我是說一個很漂亮穿棕色套裝的小姐,她從13樓上電梯…….」鍾杰一邊講自己也覺得自己這樣問太奇怪,不禁臉紅了起來。

        「年輕人不要急,那女子是你喜歡的人嗎?   也難怪,那麼漂亮的小姐,整個電梯的人都留意到她了……」

        「那她……….您記得她在那層樓出電梯的嗎?」

          「沒出電梯啊!她還在裡面,應該是去地下室吧!」

        鍾杰啊一聲,像是恍然大悟般,匆忙的說聲謝謝,立刻又衝回大樓,不理管理員側目的眼神,逕直奔向樓梯口,往地下室衝。他恨自己反應太慢,太早跑出樓梯間。

        一衝到地下室,鍾杰四處不停張望,就在那一刻,一輛門窗沒有關上的紅色轎車從他面前開過。很幸運地,鍾杰看到那小姐就坐在司機旁的位置上,車上有四個女子,正在大聲的講話。

        更幸運地,鍾杰在車子經過面前時,清楚的聽到一句話

        「趕快去九份吧!他們下午就已經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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