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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沉默的茴香

《第幾個寂寞》

5.沉默的茴香

      夜晚霓虹燈閃爍,微弱的七彩燈悄悄鑽進房間內,室內微透著亮光。我睜開眼睛,窗戶外頭一片幽暗,看了牆上的鐘,指著九點。      

      今天打工的咖啡店碰巧休假,加上身體狀況很差,因此一下課我就漫步回租賃處休息。一醒來,竟然已經晚上九點了。

      『扣扣。』一陣敲門聲傳來。

      帶著惺忪的臉從床上起身,我的腦袋一陣暈眩,視線有些模糊。走到門邊,緩緩開啟那道房門。

      是蔣健宇。

      「怎麼了?」頭腦渾頓,我雙眼無神看著他。

      『忘了嗎?我們要討論球衣的事情。』蔣健宇一身球衣,臉上掛了一副大笑容。

      「嗯……進來吧。」側著身,我意會他入內。

      蔣健宇脫了鞋子,緩緩走進我的房間。『這給妳吃。』

      我看了他手中的牛皮紙袋,是袋麵包。      

      「我吃不下。」關上門,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妳還沒吃晚餐吧,我可是特地帶來給妳吃的。』天真的眼神,蔣健宇總是擁有無限的活力可以使用。

        只是,我好累。有氣無力的我,毫無食慾看著那袋麵包。「放對面桌上吧。」

      蔣健宇只好將這些麵包放到桌上,眼尖的他,似乎發現桌上擺放了些許小藥罐。『這是什麼?』蔣健宇拿起桌上的藥罐。

      趕緊從他的手中搶回藥罐,我連忙藏著。「沒什麼。」

      終究抵不過力氣大的男生,蔣健宇又搶回那罐藥『Stilnox…我好像在哪看過這藥名。』他低著頭,看著這罐藥,努力思索著。

      『妳吃這個?』蔣健宇突然扳起臉來。

      「這是感冒藥。」我別過頭去。

      『妳以為我是傻瓜嗎?這是安眠藥啊!』蔣健宇聲音突然大了幾分,眼神怒視著我。

      「還我!」我試圖搶回藥,卻屢次失敗。

      『妳到底是怎樣,才幾歲,跟人流行吃什麼安眠藥!』

      「當然是睡不著。」我依舊不死心,企圖搶回我的藥。

      「你別這麼愛管閒事好嗎!」我吼著。

      他瞠著眼,不說話。彷彿受了驚嚇般,蔣健宇突然鬆開他的手。

      『還妳……但,這種藥還是少吃的好。』他的聲音微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陣無語隔絕在我們之間,靜寧的夜顯得相當孤寂。

      看著蔣健宇無措的臉,我突然後悔說出這種令他難堪的話語。他只是關心我罷了,我的反應何必這麼劇烈。

      「抱歉……」我將頭髮塞至耳後,試圖讓自己精神看起來好些。

      『那個……』蔣健宇欲言又止,滿臉尷尬。

      空氣中頓時充滿不尋常感,令人窒息。

      『那個教練要我們寫一份企劃書,打算要申請經費。』他依舊表情不自然。

      「沒問題啊。」我看著他的僵硬表情。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看得出他眼底有話想說。

      『那個,就是前幾天晚上的事情。』

      「嗯。」我靜靜看著他。

      『我真的不是花心的人。』他嘗試辯駁,額角汗珠冒了幾顆。

      「這我沒有興趣了解。」我依舊冷冷的回話。

        『問題是,那些都不是我認識的女生啊!況且,劈頭就說要當我女朋友,想要照顧我,這不是很奇怪嗎!』蔣健宇提高了音量。

      我抬起頭,面無表情看著緊張萬分的他。

      『拒絕她們,讓她們早點死心不是比較好嗎!要是沒有劃清界線,反倒更傷害她們的心了。』

      漠不關心的我,依舊沒有回答他的話語。

      『說話啊。』他有些緊張,語氣急促。

      「嗯。」我淡淡應聲。

      『那我問妳,妳覺得十次十公分的傷痕,跟一次一百公分的傷,哪個比較痛?』蔣健宇問道。

      「我覺得一樣痛。」我冷冷回他。

      『要是我,我會選擇一次一百公分的傷,雖然是十公分痛的十倍,但至少一次痛過就好。有時候,絕望到底痛到底,反倒能輕鬆看透。』他說著。

      聽了蔣健宇的理論,我不禁莞爾一笑。「也許是吧。」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他語氣逐漸低緩,漸漸不再多作解釋。

      『時間不早,那我要先走了,明晚我會再來跟妳討論。』蔣健宇從背包內拿了一些球隊資料給我。

      『還有……安眠藥要少吃,這種藥會有副作用。』他揚起擔心的面容。

      看著他憂心的臉龐,我有些揪心。從小到大,很少有人對我露出真心關懷的眼神。

      「嗯……謝謝。」卻只能擠出這幾個字,我不知道該回應他什麼。

      送走了蔣健宇,些許安眠藥仍在我體內悄悄作祟,我的腦門頓時漫起灰白,暈眩再次侵襲我的神經。

      依靠安眠藥入眠也幾年了,如果沒有安眠藥,我實在很難於晚間入眠。

      只要一閉眼,我就會想起姊姊的臉,姊姊的話,姊姊對我的蔑視……

                                 §                                           §

      淡紫色抹上了天,灰白色的雲朵潛伏於地平線上端。我再次張開雙眼,已接近五點三十分,起身,瞳孔逐漸適應晨曦的微亮。

      一如往常出門,輕鬆走到早餐店,腦海再度默念每個人的「特殊需求」。小黑要吃火腿蛋土司加上一份蛋餅,智雄一定要吃中式早餐,勝殷要吃飯糰加奶茶,蔣健宇要吃豬排漢堡夾蛋千島醬加倍不要加生菜。

      一早,我熟悉提了一大袋早餐來到球場。球場依舊寧靜,晨鳥依舊自由飛舞晴空,薄霧依舊充斥眼簾。

      看著這袋需求不同的早餐,頓時有些佩服自己,不禁讚嘆了一下我的微弱記憶能力。

      『這麼早,妳一個人坐在這笑什麼?』不知何時,蔣健宇已經來到球場。身上依舊留有淡淡香皂味,與夏天氣息。

      趕緊收起笑容,我有些不好意思,假裝鎮定。「不能在清晨大笑嗎?」

      『神經病才會那樣做。』

      蔣健宇開始翻動那包早餐袋,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為什麼每次早上臉色都這麼差,好像有人欠你幾百萬。」我將早餐袋接手,立即找到那份豬排漢堡,遞給一臉不高興的他。

      『睡不飽啊,我早上都會這樣,習慣就好。』他開始吃起那份漢堡,臉色終於和緩了一些,逐漸開朗起來。

      『吃飽了,真是開心!』他轉頭,臉上溢滿笑意,與剛剛低氣壓的表情大相逕庭,根本判若兩人。

      我看著他,無奈的苦笑。「這麼大了還有起床氣,不怕被笑嗎?」

      『沒關係啊,誰敢笑,我就把他的嘴巴縫起來。』蔣健宇作勢一比,狡猾的表情帶著些許滑稽。

      真是孩子氣,我看著他黝黑的側臉。

      『哇,助理真早到。』許勝殷也提著一大袋球具,一幅睡臉惺忪往休息室走來。

      許勝殷是我在球隊認識的第二個人,他是體院的學生,相當開朗活潑。蔣健宇是夏天,雖然熱情,卻又帶些深沉的細膩。許勝殷則是八月的溽暑,除了熱情還是熱情,隨時充滿活力,總是擁有用不完的精力,個性直率又純真,讓人第一眼見到就會喜歡。

      我將飯糰和一杯溫奶茶遞給許勝殷,看著他的鳥巢頭,不禁笑了出來。

      『哇!助理好貼心啊,球隊就是要有這樣的女生來照顧我們,球才會打得好啊。』

      接下早餐的許勝殷,對於我的竊笑好像有點困惑。

      『小助理,妳在笑什麼?是我太帥了嗎?』

      「你的鳥巢頭,令人發笑。」看著他凌亂的頭髮,我實在止不住笑意。

      許勝殷不好意思撥了一頭亂髮,繼續開著玩笑。「哎呀,男人頭髮亂,才帥!」

      『妳叫白蒔非嗎?』

      「你怎會知道?」對於他的未卜先知,我有些疑惑。我記得,我的名字只告訴蔣健宇一人。

      『問教練的啊,我還知道妳念師院。』

      「嗯。」

      『話多一點啦,不然我們很悶耶。對了,大後天我們系上有迎新,妳要不要來參加?』許勝殷張著大眼,飛快跑到我面前,像個調皮的小孩。

      「迎新?」

      『體院的迎新,要不要來?』他蹲在我的面前,像是期待些什麼。面對這樣的眼神,我有些無措。

      「這……」

      『來嘛!』許勝殷搖著我的手臂。

      不習慣被碰觸身體,我急忙甩開,許勝殷似乎也被我的反應嚇到,頓時表情有些尷尬。

      「我考慮。」微笑,我輕聲的說。

      『為什麼要考慮?明明就只是參加一場迎新啊。』許勝殷不解,語氣帶些疑惑。

      『你別逼她了,她要是想去的話,再告知你不就好。』蔣健宇突然出聲,打斷許勝殷的話,這個舉動,令我得到些許喘息。

      「勝殷,明早練球時再告訴你我的決定如何好嗎?」   

      『好吧。」許勝殷開始吃著他的早餐,等待其他球員的來到。   

      『那,妳有什麼綽號嗎?」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許勝殷看著我說。

      努力回想著過往,竟然擠不出一些關於綽號的過往。也許是我過於平凡,讓人難以敘述吧。我朝著許勝殷搖頭,「沒有。」

      『沒有?那我來幫妳取一個吧。妳皮膚這麼白又姓白,不就是『白白』嗎?』

      白白…好像小狗的名字,我有些尷尬。

      『就決定是白白了。』許勝殷的臉異常開心,好似獲得了什麼珍寶一樣,沉浸於一片歡樂氣氛中。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久,球隊球員早已全員到齊,早餐也吃得差不多,當然也到了我該離開的時間。

      『白白,等一下妳不用過來了,等一下練習兩小時過後就要休息了。』蔣健宇故意戲謔叫了這個新綽號,滿臉笑意

      有些困窘,我不習慣這個新綽號。白白…白白?連我自己默念,都想要皺起眉頭。「嗯。」看著蔣健宇曬黑的臉頰,我朝他點了頭。

      『我練球會加油的。』朝我呈大字型招著手,他大笑著。雪白的齒於蔣健宇笑容中顯得明亮幾分,殘存夏末耀眼氣味。他拿著手套與棒球,緩緩跑回運動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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