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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寂寞記憶

第幾個寂寞(1)

1.寂寞記憶

      暗夜,大地蒙上一抹黑色簾幕,無聲靜謐。銀白月光灑落樹梢,地面遺落些許夜光殘影,大地顯得靜謐幾分。黛黑子夜,一幢白色別墅座落於沉寂之中,頂樓發出幽微光線,裡頭傳來微微談話聲。兩個小女孩坐於大房間的書桌前,氣氛相當凝重。

      這兩個女孩,長相一模一樣,表情卻大相逕庭。一個表情嚴肅,一個神情哀傷。

      『妳怎麼這麼笨!』女孩怒斥,她伸出小手冷不防往另一張臉揮去。『啪』的一聲,清脆聲響劃破沉寂夜晚。

      『告訴妳多少次,一隻老虎四隻腳,三隻老虎多少隻?四乘以三啊!』

      『妳怎麼這麼笨,為什麼要寫一乘三!』

      被裹掌的小女孩,臉上哀傷神情更加憂鬱了幾分,雙眼含著淚,壓抑情緒抿著嘴:「一隻老虎,乘以三隻啊…」   

      『妳是笨蛋吧,怎麼能用一隻老虎乘以三隻老虎?我們正在算老虎腳的數量耶!』女孩臉龐稚氣,卻用著異於幼童成熟語調,怒斥另外一位女孩。

      『現在,我們再重算一次。我問妳,一隻鴨子有兩隻腳,那三隻鴨子有幾隻腳?』憤怒的小女孩,立即於紙上畫出一隻黃色鴨子,與一些數字。

      「鴨子?鴨子…十二隻腳?」

      『十二隻腳!牠是怪物鴨嗎?』小女孩忍不住氣憤,瘋狂撕爛手中的紙,眼神銳利瞪著懼怕的小女孩。

      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學符號,小女孩終於流下淚,渾身抽搐哭了出來。「我…我不會算。」

      『妳為什麼不會算?』她仍強勢著逼問。

      為什麼呢?哀傷的小女孩自問。

      『我每次都考一百分,妳為什麼都考不及格!』

      為什麼呢?流淚的小女孩依舊不解。

      『為什麼我有這麼笨的妹妹!』

      「我不知道!」

      再次於夢中驚醒,身上汗珠濕透了睡衣,心跳仍十分快速。於夢中驚悸後,瞳孔逐漸適應暗黑的房間,我望著黑壓壓的天花板,心底湧現巨大的孤寂感。這麼多年後,我依舊重複同樣的夢境,仍舊於夢中輾轉反側。

      「我不知道」這句話,依舊是我多年來,能給姊姊最好的回答。

      我不知道為什麼天才姊姊會有個這麼笨的妹妹,也不知道為什麼姊姊總是拿一百分,而我只能拿五十分。我不知道為什麼姊姊是天才,我卻是蠢材。

      這麼多年來,我依舊無法回答姊姊的問題,也得不到一個正確解答。

      西風悄悄蕭瑟過了街頭,溽夏的夜揚起一份清涼。我輕輕細數著窗外清風,無聲子夜,直到清風移動過魚肚白,東方逐漸明亮,散發出微微的鵝黃光線。

      沒有什麼值得扼腕的,清晨六點,我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的容貌。清晰過了頭的陽光,反射進入我的房間,這片落地窗前。

      拿起抽屜中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我想了很多,心中也已有了決定。我決定,一個人離開這個家。不光只是成為一個新鮮人,我要學著獨立,學著自我求生存,對我而言,這個決定是個極大的挑戰。我從未離過家,從未用自己雙手掙錢,說實在,我完全不瞭解外面的世界。

      久了,我逐漸不瞭解自己,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定位為何。有人說,旅行中能找到自己的定位,這就是旅行的意義。也許這次我的離開,能給姊姊一個好的解答,也為自己的意義找個解答。

      白色上衣,牛仔褲,簡單紮起馬尾,一身簡單。我的臉上沒有過多的顏色,表情也是。右手掌,拖了一只黑色行李箱,揮一揮衣袖,將要離開讓我駐足十八年的一幢房子。

      沿著樓梯緩緩走下,腳掌輕撫過一塵不染的地板。用瞳孔再度環視這四面,東南西北我最熟悉的地方。五指推開大門,悄悄關上。清晨,只有行李箱輪子與地板接觸的聲響,還有灰濛濛的日出。

      離開了家,我不難過,卻流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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