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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卷 執靈 2

門內是另外三個孩子,同樣的東方臉孔,轉過來卻令我有些驚訝。坐在矮几邊的孩子們有著相似而精緻的臉孔,兩個似乎是女孩,另一個微胖的是男孩,然而光潔柔潤的外貌都讓我想起身旁的主母。

我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微低下頭,手卻被最近處的女孩拉住,她笑起來左臉上有個酒窩,柔而光滑的黑髮直垂至背,而此時她正眨著好奇的眼望向我,「母親大人,這便是第四個鎮子嗎?」

她語聲清脆帶點孩童的柔軟,此時她翻身爬起,我注意到她比我矮上半個頭,或許年紀還比我小上些許,然而被這樣漂亮的孩子直盯著看,我也不由自主地臉頰發燙。

「幼秧,不要動手動腳。」主母制止著,臉上卻有著些許笑意,女孩聽了她的話,嘟著嘴退回原位去。而旁邊另外兩個孩子彷彿同樣聽到了制止,紛紛縮回伸出的小手,和被稱為幼秧的孩子同樣坐成一排。

「這是夏應。」主母輕拍我的頭,我則好奇地回望她,然而她只指向方才拉住我的女孩,後者對我露出歡快的笑靨,烏亮的眼瞳也瞇成了彎月,令我想起曾經見過的貓,「這是幼秧。」

被點到名,女孩笑得更加燦爛,主母一面點向另個個頭更為嬌小,看起來不滿十歲,穿著粉櫻色浴衣的女孩,她抬頭對我露出羞怯的笑,「這是翼緒。」

而她身側的圓臉男孩嘟起嘴,直到主母點到他的時候才露出笑容,「這是奉太。」

「你們要和夏應好好相處,不可以欺負她。」主母對著他們囑咐,而其他三個孩子興奮地點頭,「她之前受到些驚嚇,所以很多事情忘了,不要什麼都追著問。」

三個孩子再次點頭,而我思索著主母的話,是這樣的嗎?我想著,那麼我記憶裡的黑暗究竟是什麼呢,是那驚嚇到我嗎?我想著,幾乎又要開始發抖,左手卻被另一隻柔嫩的手掌牽起。

「小應,」我抬頭,卻是名為幼秧的女孩,她歪著頭,再次對我露出帶著酒窩的笑靨,「我們來玩吧。」

我突然覺得幼秧和主母那樣像,幾乎令我有些羨慕。想起主母,我回頭看向門邊卻見紫色和服的女子對著我點點頭,轉身離去。有些驚慌地想停步,而幼秧不放棄地扯著我的袖子,還是把我拉到了矮几邊。

桌上有著五個彩色的沙包,絲質的表面上繡著細緻的花鳥刺繡。儘管曾經聽說過沙包,也從未看過那樣精巧的玩具,我幾乎不敢伸手碰觸。然而幼秧非常嫻熟地拿起它們,輕而易舉地拋接,我張著嘴看她拋起一個抓起一個,再在另一個尚未落下前拋出,而翻手接過第一個。

「小應有玩過沙包嗎?」她笑吟吟地回頭,而我連忙搖頭,這樣中國孩子的玩具,我只有在華人街的其他孩子手中看過,卻從來未曾碰觸。

「那來玩玩看吧。」翼緒妹妹開口,似乎端詳我許久,一改方才的羞怯,同樣向著我擠過來,她靠著我,一面轉頭看向奉太。

「一定又是奉太輸,」她咯咯笑著,皺起小巧的鼻子,「每次玩丟沙包,都是奉太最後一名。」

「誰說我一定最輸的,」奉太抗議,圓臉皺起,「小應說她從來沒玩過呀。」

「呴──」幼秧瞇起眼,笑容讓我想起野貓想做壞事的模樣,然而究竟是在哪裡看過貓,我卻想不起來,「母親大人說,不可以欺負小應,你就要讓她輸嗎?」

「咦?」奉太看看幼秧又看看我,看來大是困擾。

幼秧將沙包遞過來,我猶豫了半晌才在她鼓勵的微笑下接過,柔軟的布料包裹著細碎而沙沙作響的圓形顆粒,我捧著它不敢動,更別說拋接它。幼秧看著我幾秒,終於忍不住咯咯笑出聲,接過沙包來示範。

「一摸地,二拍胸,三拍手,四開花,五滾球,六點頭……」幼秧流暢地示範各種花招,而我看得目不暇給。

最後玩了一下午,還是我怎樣都接不起來,然而奉太在一旁同樣手忙腳亂,看著他的動作我就想起自己雙手亂揮。我忍不住和幼秧一起笑出聲,而最後決定居然是奉太輸。

「為什麼是我輸?」奉太抗議,幼秧瞇細了圓滾滾的眼,而前者頓時有些驚慌。

「不然是小應輸嗎?」幼秧彎起嘴唇,那笑容竟和主母如此相似。

「我輸也沒關係的……」吶吶地開口,幼秧卻突然伸出手指點住我的嘴唇,瞇起眼向我搖頭,再笑著看向奉太。

只見奉太鼓起圓潤的頰,滿臉不情願,一面垂下頭,「好嘛好嘛,我輸我輸。」

一下午平靜地過去,最後一名瘦削的女子拉開紙門而入,她捧進個拖盤,而其上有著下午的點心。那女子好奇怪啊,我看著她,衣著樸素的女子卻沒有說話又離去。

「那是幸子,是我們這裡的僕人,」幼秧湊在我耳邊說,「她話很少,所以不跟她說話也沒關係的。」

我詫異地點點頭,看向拖盤,注意力立刻被那精緻的包子給吸引過去,白潤的表面散著水霧,而甜美的香氣撲鼻而來。其他孩子歡喜地歡呼,而我也被食物吸引而沒再追問女僕的事情。

夜晚來到,而大宅各處皆被柔淡的紫色透入,這是夜晚的色澤,而主母在晚飯後將我們領入一間小房間。我看著不大的空間,內部仍舊鋪滿塌塌米,整個房間內只有牆邊的矮櫃,一張小几,和桌邊的幾個坐墊。

主母領著我們坐下,而我對面有著相當寬的窗戶,白色的紙窗幾乎是攏上的,卻留下一個窄小的縫隙。

「為什麼我們要留在這裡呢?」我迷惘地轉頭,詢問已然熟悉的幼秧,她臉上那總是掛著的笑容令我想起主母,而在她身邊也最為安心。

「因為我們是鎮子唷,」幼秧瞇起眼,再次笑得像貓,那笑意卻如薄弱的暖意透入微涼的夜,「我們在這裡看守道路,而鬼靈會想透過那條路進來。」

「道路?」我驚訝地回望,然而幼秧轉眼看向那透入些許光影的窗縫。

「就是那個窗子唷,」幼秧說道,再次回望我的眼底有著些許猜不透的神祕,「我們留下一線,吸引鬼靈從這裡進入,但我們又要擋住它們。」

好複雜呀,我偏著頭想,看著那逐漸黑透的窗外,只覺滿腹疑惑,但主母和其他孩子們肅靜凝望窗外,我也不敢再出聲打破這片沉靜。

不知何時我開始昏昏欲睡,而當我幾乎睡去的同時,窗外傳了喀扣一聲響,驚得我幾乎一跳。那聲音彷彿金屬物品拉著彈簧彈開,而沙沙的聲音響起,一路響到窗邊。

正當我詫異地望著那窗縫,卻突然啪沙一聲響,一雙手握上了窗緣,卻只進來兩根手指。儘管似乎是脆弱的紙窗,在這樣的推擠下卻紋絲不動,我詫異地看著那枯瘦的手指,突然明白這似乎不是活著的存在。

我想起破碎記憶中的黑暗,看著那隻拼命想擠進窗戶的手,我愣在原地,幾乎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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