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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極神秘組織「天行」

藍百江向紀容蓉交待了幾句,便帶上門出去,留下兩人單獨相處。

「我想過了,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我們就算扯平好了,」她說話的腔調彷彿喉嚨有點發乾,但是還算清楚。

「好。」冷劍倫點點頭。

此刻,冷劍倫正襟危坐地坐著,紀容蓉坐在離他幾張桌椅的不遠處。兩個人從認識以來獲得的第一個共識就是假裝從來沒有見過對方,一切從零開始。

「冷組長,對這個案子,目前您有什麼看法。」紀容蓉問道。

「我的看法是,這四個案子彼此之間有關聯,而且其中一定有一個大關鍵是我們還看不出來的,」頓了頓,他才想起來什麼似的,陡地加了一句:「紀小姐。」

紀容蓉盯著他虛驚未退的神情,心下不禁覺得有點好笑,臉上的表情也就輕鬆了許多。

「叫我容子就可以,總檢察處裡的人都這樣叫我,」紀容蓉嫣然笑道。這是冷劍倫第一次看見她露出笑容,坦白說,她的牙齒潔白整齊,笑起來男人婆的味道倒是少了許多。「我奉命提供你所有必需的資料,有任何需要儘管說,只要在我權限內,所有資料你都可以調動。」

冷劍倫對這四個案件已經有了層面上的瞭解,他簡略地將案子的內容和疑點告訴紀容蓉,並且提出自己的看法。

「赤龍幫」殺人事件、暗夜之狼、便利店搶案,還有安迪克和傑倫的離奇命案。還有,冷劍倫也說出了他對這個案件謎底的獨特解讀。

「但是,」紀容蓉問道:「我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是他們,可是也不是他們』?」

「我的意思是說,妳只要分析一下這四個案件,就可以發現它們有一個很奇怪的共通點。如果我們大膽假設這幾個嫌犯都的確是犯案的人,有沒有發現,他們在犯案時都彷彿不是自己?」

「你是說,他們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犯案的?」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在犯案的時候雖然在外觀上是自己,可是卻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就是中邪了似的,是嗎?」

「就是這個意思,中邪,被鬼附了身什麼的。」

「但是有一點我仍然不明白,」紀容蓉疑惑道:「為什麼你們刑案局從來沒把易容改裝這個可能性列入考慮呢?」

「這一點,在第四件殺人事件發生前就已經知道不可能了,因為在『暗夜之狼』的案例中,歹徒根本就沒露過臉,留下那枚徽章也是個意外。還有,刑案局也對便利店搶案的錄影帶做過分析,已經排除了易容改裝的可能性。後來,安迪克和傑倫的命案我自己也是在場的,沒有人假扮他們,殺人的,死掉的,都是他們本人。」

「原來是這樣。」紀容蓉輕吁了一口氣,點點頭。

「但是,這些推斷其實都是沒有用處的,」冷劍倫有點喪氣地說道:「因為除了安迪克和傑倫的案例之外,其它三案的涉嫌人我們暫時都不能去碰,因為一碰就要把整件事抖出來。但我肯定,抖出來的話,死得很難看的一定是我們,而不會是這些名人。」

「而且如果你的說法正確的話,」紀容蓉說道:「犯案的,也未必是名人自己,而是當時控制住他們的某些東西。」

「這些話,我看僅止於我們這兒就好了,如果說出去的話,一定會被人認為是瘋子吧?」冷劍倫苦笑道:「更何況,現在是什麼時代了,『惡鬼附身』這一套連二流電影都不演了哪!」

「你……」紀容蓉側著頭看他:「不相信有『惡鬼附身』這種事?」

「我是受過科學教育的人,只相信證據和看得見的東西,」冷劍倫昂然說道:「這種虛無飄渺的理論,我的確是不大相信的。」

「那麼……」紀容蓉的眼睛閃爍出挑戰的神采。「科學至上的專家,你告訴我,主導這幾件殺人事件的,到底是什麼?」

冷劍倫楞了一下,苦笑地聳聳肩。

「我也不曉得,所以我們才要努力去查。」

紀容蓉正要答話,卻發現冷劍倫的臉上彷彿有什麼東西不大對勁︰︰

「你的臉上……」紀容蓉指著冷劍倫,有點遲疑地說道。

果然,在冷劍倫的臉上隱隱地起了紅班,也在皮膚上起了一顆一顆的小疹子。

「糟了!」冷劍倫伸出手來看了看,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瓶:「麻煩妳給我倒一杯水。」

小藥瓶中裝著的是一顆顆藍白相間的膠囊,紀容蓉給冷劍倫倒了杯水,就著清水他「咕碌」一聲仰頭吞下藥丸,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著紀容蓉疑惑的神情,冷劍倫無奈地苦笑。

「蕁麻疹,」他簡短地說:「這是家族遺傳的過敏症,還好只要吃藥就沒事,今天早上出門時一忙就忘了吃藥,才會這樣子。」

「如果不吃藥的話,會變成怎樣?」

「起紅班,出疹子,嚴重的話,連舌頭都會腫起來。」

「好噁心!」紀容蓉吐吐舌頭說道。

「既然吃了藥,那就沒事了,」冷劍倫拍拍雙手,把杯子還給紀容蓉。「我已經把我的部分說清楚了,現在,就輪到妳告訴我你們局裡找到的資料了。」

紀容蓉點點頭,從公事包中拿出一疊文件,道:「我們所得到的資料和你們差不多。但是總檢察處的資訊分析專家評估了四個案件的特性,有人提出一個假設,而這個假設,你一定會很感興趣。」她從資料堆中找出一張照片:「看,這個人你還認不認得?」

照片中是個東方男人,個頭矮小,眼神卻透現出冷靜的智慧光芒。

這個人冷劍倫當然認得,因為當年他便曾和這個自稱亨利吳的人交過手,知道他的心思縝密,還曾經和冷劍倫玩過一場邏輯推理的遊戲。

「這個人叫做亨利吳,中文名字叫做吳克禮。這些當然都是化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背後,有一個集團,才是總檢察處最感興趣的東西。」

「天行?」冷劍倫問道:當年,他和吳克禮交手時,便曾經從他那兒聽到過這個組織的名稱。

「嗯!天行。」紀容蓉點頭。「對於這個組織,你的瞭解有多少?」

「不多,」冷劍倫由衷地說道:「我只知道他們主宰過許多嚴重的國際犯罪事件,也在我們國內鬧過事,他們的犯罪手法非常的氣派,常常把場面弄得很大,彷彿是要炫耀什麼似的。」

「還有,別忘了後來吳克禮也在美國CIA押解之下逃掉,一直都沒能再抓到他。」紀容蓉翻了翻手上的資料,抬眼看著冷劍倫,臉上卻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我不知道資料上邊說的對不對,但是,根據上面所說的,這個『天行』,其實是一個神秘的跨國犯罪集團,充滿了耐人尋味的行事作風。他們犯罪的案例非常的少,但是牽扯層面卻非常的廣,大部分都是國家級的犯罪事件。」

「他們還打算綁架過某國的總理呢!」冷劍倫聳聳肩。「那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我的意思是說,『天行』是個集團的通稱,在美國,在歐洲都有過他們犯罪的事件,而他們在西方的名稱叫做『HEAVEN   天空』,而如果我的紀錄沒錯的話,他們的犯罪事件絕大多數都是成功的,嚴格說來,只在你那一次栽過跟頭,」紀容蓉盯著冷劍倫上下打量,仍然一副無法置信的神情:「所以,你算是唯一一個打敗過『天行』的人。」

「我?」冷劍倫有點訝異地睜大雙眼,雖然這種說法有點令人驚訝,但是繼而又有點暈淘淘的感覺。「不會吧?」

「關於『天行』的真正面貌,全世界的情報機構都沒能找出來,只知道他們的犯罪手法非常的巧妙,巧妙到甚至有人覺得他們把犯罪當成一種藝術,或是一種遊戲。」

「什麼亂七八糟的?」

「在歐洲的幾個案例之中,『天行』的動機完全無從推測,也不見得是為了金錢,倒是為了佈置他們的巧妙布局常常得動用鉅額的資金。」紀容蓉皺著眉說道:「所以,還有一種說法,說『天行』的真正成員其實是一群大企業家,或是政治領袖,他們躲在幕後,運用他們的金錢和聰明,在世界各地製造不同的犯罪事件,對一般人來說,這些都是嚴重的犯罪事件,但是對他們來說,也許就像是場規模極大的遊戲。」

「遊戲?」冷劍倫點點頭。「說到遊戲,我倒是覺得,『天行』這些人的確很喜歡耍一些智力測驗、解謎解答的技倆。」

「就是這樣。」

「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妳會突地提起『天行』?」冷劍倫疑惑地問道,隨即露出驚訝的表情。「難道,你們認為……」

「是,總檢察處的分析專家的確有這樣的推測,」紀容蓉說道:「因為這幾宗離奇殺人事件很怪,在某些特徵上又有『天行』的影子在︰︰」

「所以我才會被調到這兒來偵查這幾件案子。」

紀容蓉似笑非笑地盯著冷劍倫:「也許資料上說的是真的,也許世界上唯一一個打敗過『天行』的,就只有你。」

是哦!這是冷劍倫此刻在心中悄悄昇起的一句話,方才的暈淘淘之感早已消逝無蹤。

如果這樣的說法屬實的話,大概也只能證明自己乃是個更失敗的失敗者了吧?電影上對抗罪惡集團的英雄們要多風光就有多風光,007占士邦每次出任務都會遇上美女,蝙蝠俠是個大富翁,超人比較吃不開一點,但他是個外星人,而且至少還有個露易絲……

相較之下,冷劍倫想起自己兩年來吃過的泡麵總數便忍不住悲從中來,一念及此,忍不住便長長嘆了口氣。

而紀容蓉卻仍然盯著他看,良久,才如夢初醒般地閤上手裡的極機密資料,道:「奇怪,我還是看不出來你有這麼厲害。」

因為時間已經有點晚了,來不及走訪預定的調查對象,於是冷劍倫和紀容蓉約定好次日再去進行調查。

冷劍倫走出總檢查處的大門口,本來想搭車回局裡的,卻聽見身後響起清脆的喇叭聲,回頭一看,一輛純黑的豐田米亞塔跑車靜靜地從車流中出現,停在他的身旁。

車窗緩緩落下,探出頭來的竟是「慾望風車」酒吧老闆紀容鐵。

「真巧!」他在人潮車聲中叫道:「去哪裡,我載你!」

坐在豐田雙座跑車的前座,車子裡充滿著新車出廠特有的味道:

看來,應該混得不錯吧?雖然冷劍倫對開酒吧能賺多少錢沒什麼概念,但是開得起這樣一部跑車的,經濟情況大概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蠻棒的車子嘛!」他由衷地說道:「看樣子你好像混得不錯!」

「馬馬虎虎,」紀容鐵熟練地換了低檔,車子像是發怒般地在馬路呼嘯前進。「怎麼樣,見著我妹妹了嗎?」

「見著了。她是我最近一件案子的助理檢察官。」

「很難想像吧?當年那個黏在你屁股後頭的小丫頭,居然變成了個檢察官。」

你很難想像的事還多著哪!冷劍倫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長氣。

「我老妹不好應付,對不對?」紀容鐵彷彿洞悉了他的心事似的。

冷劍倫聳聳肩,給他來個默認。

「她是有點怪,脾氣也大了點,」紀容鐵道:「但人是挺好的。」

黑色的豐田跑車急速地越過城郊的山區馬路,在彎曲的山路上絲毫沒有降低速度的意思。

「喂!不用開這麼快吧?」冷劍倫臉色有點蒼白,勉強笑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警察吧!載著我還超速總有點說不過去。」

沒有反應。開車的紀容鐵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原先輕鬆的神情突地繃緊,警戒的氣勢像是面對獵物的猛獸。

「喂?」這下子,連冷劍倫也警覺到有什麼事不太對勁了。「什麼事?」

紀容鐵神色凝重地轉頭看他。

「你會不會跳車?」

「啊?」

「不會的話也不行了!」他急速地說道。這時候,車子的速度未減,已經出了山路,來到一片曠地之上。「想保住性命的話,我叫你跳,你就跟著我跳!」

「什麼……」冷劍倫急急叫道,可是卻沒能說完這句話,因為說時遲,那時快,紀容鐵在高速下陡地踩下煞車,手上方向盤一個大迴圈,「嘰……」的一聲長長巨響,車子便像是野馬般地繞一個大圈。

「跳!」在車子翻轉的那一瞬間,紀容鐵拉住冷劍倫的手,一個俐落的翻滾便跳出車外,兩個人滾倒在道旁的草地上。

「嗤」的一聲巨響,一道灼亮的光芒從不遠處的山坡上拖曳而去,擊中翻滾的跑車,「轟隆」一聲,將跑車炸成粉碎。

看樣子,炸毀跑車的居然是軍用的榴彈砲。

冷劍倫兀自楞楞看著爆炸的火光,濃煙衝入天際,方才兩人容身的豐田跑車已然炸成碎片。

「走!」紀容鐵鎮定地拍拍他的肩頭,冷劍倫直覺一轉頭,卻看見山坡上出現了五六個大漢,正向兩人的方向而來,帶頭那人手臂一揚,「砰砰砰」地掃出一排子彈,將兩人眼前的草地擊得草屑、塵土飛揚。

「還不走!」紀容鐵低喝一聲,手臂舒展,便拖著冷劍倫越過欄杆,向道旁的斜坡滑下。

「這些是什麼人?」在狂奔的過程中,冷劍倫氣急敗壞地大叫。

一發子彈「咻」的一聲從耳旁呼嘯而過。而紀容鐵根本懶得理他,自顧自地跑個飛快,不過冷劍倫的腳程也不慢,兩人跑了個並駕齊驅。那幾個大漢雖然有槍,卻因為地形的緣故已經和兩人有了一小段距離。

跑了一會,便跑到了一座市郊的小公園。冷劍倫看了看週遭的地形不禁暗暗叫苦,這是一座位於海邊山坡的小公園,三面環海,被人追殺到這個地方,等於像是跑進了個口袋。

紀容鐵腳下依然不停,跑到公園內一座假山後方,背靠著假山不住喘氣,看見冷劍倫愁眉苦臉的神情,居然還好整以暇地對他笑笑。

冷劍倫躲在假山的後方向來處窺視,果然,那群大漢來到公園門口便將隊形散開,將出口處堵了起來。

帶頭的大漢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一臉冷酷的狠惡長相。他一邊以手勢指揮手下搜索,一邊以英文大聲叫讓。

「麥斯!」他大聲獰笑道:「遊戲已經結束了!別浪費我的時間。」

冷劍倫將左輪手槍握在手上,警戒地從假山後方看敵人的動靜。而紀容鐵卻悠閒地坐了下來,彷彿眼前的緊張局勢與他絲毫無關。

「他叫的那個『麥斯』是誰?」冷劍倫悄聲問道:「是你嗎?」

紀容鐵看了他一眼,將手指放在唇前一「噓」,示意冷劍倫噤聲。

「算了吧!麥斯,」那金髮男人持續叫囂著,四週圍搜索的圈子卻越來越小。

「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可是有更重要的事做哪!」

一個大漢探頭過來,發現兩人的藏身之處,他歡呼地怪叫一聲,所有人便圍將過來,把冷劍倫和紀容鐵團團圍住。

那名金髮大漢排開眾人,仰頭狂笑。

「想不到,你也有栽在我手裡的一天,」他「鏘」的一聲拉開槍上的保險,黑黝黝的槍口指定兩人。

「麥斯,人人都說你有多難纏,今天還不是要送命在我的手上。」

眼見得金髮大漢的手指逐漸扣緊,冷劍倫只覺得兩腳一陣酸軟,閉上眼睛,準備等待那送掉小命的槍響……

可是,一片靜寂之下,沒有預期中的槍聲,卻不知道從何而來,突然之間,「嗤嗤嗤」幾聲輕響,只聽得一眾大漢們紛紛發出刺耳的慘呼聲,手上的槍枝先後落地。

冷劍倫睜開雙眼,卻看見了匪夷所思的景象。

所有的大漢們手上都冒著泊泊的鮮血,有人還發出難聽的慘叫聲。仔細一看,他們手上的槍枝都已落地,顯然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被人以滅音子彈擊中手腕,一剎那間便全數被人繳械。

那名金髮大漢強忍傷口的痛楚,騰出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打算伸入懷中,只聽得又是「嗤」的一聲,另一隻手又中彈,噴出濃稠的鮮血。

雖然冷劍倫已經注意很週遭環境,卻還是沒能看出狙擊者的位置。

看來,狙擊者是高手中的高手,冷劍倫極目四望,根本找不出附近有什麼藏身之處,然而,眼前所有的人命,卻只在狙擊者的彈指之間。

紀容鐵臉色一沉,人卻仍然好整以暇地坐著。

「滾!」

聽了他的這一句話,大漢們紛紛強忍痛楚落荒而逃,不一會兒便逃得乾乾淨淨,只在地上留下不少槍枝和鮮血。

像這種近乎玩笑式的死裡逃生場面,是冷劍倫前所未有的經歷,不,應該說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望了望一地的血跡和槍枝,又看看神色滿不在乎的紀容鐵,正想開口問個清楚,眼前一花,也不曉得紀容鐵用了什麼手法,冷劍倫緊握在手上的手槍便到了他的手裡,只見他身形一側,便往右側的涼亭方向開了一槍。

「臭烏龜!」他在槍聲中大叫。「你還玩!」

「奪」的一聲,從涼亭上方掉下來一支長程的來福狙擊槍,原來,方纔狙擊者就是躲在涼亭上方攻擊的。

而紀容鐵這發子彈就擊中了狙擊者的槍,將它打了下來。

那個狙擊者不聲不響地從涼亭上躍下,瞧都沒瞧紀容鐵一眼,竟然就此揚長而去。

紀容鐵手上握著那柄仍在冒煙的手槍,看著那個狙擊者的身影逐漸消失,一轉頭,卻看見冷劍倫一臉充滿疑惑的神情。

冷劍倫警覺地退後一步,將槍口指著紀容鐵。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咬著牙厲聲問道:「那些人又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用這麼大的陣仗追殺你?」

紀容鐵搖搖頭,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你不是也出國受過訓嗎?英文還沒忘吧?」他輕鬆地笑道:「剛才那個老外不是叫我『麥斯』嗎?」

「麥斯   mice……」冷劍倫喃喃地唸了幾聲,眼睛不禁睜大。「……老鼠……?你是……」

紀容鐵俐落地從地上一躍而起,負手站在高處,海風吹來,將他的馬尾長髮吹得呼呼作響。

「可不是嗎?」紀容鐵微笑。「通常,人家就叫我『神偷老鼠』。」

冷劍倫難以置信地看著紀容鐵佇立在蒼茫天空下的身影,遠方的海天連成一線。海邊公園的風大,吹得遠方的旗幟獵獵作響。

但是,在他的心裡,卻隱隱覺得紀容鐵說的應該是真話。這一點,在「慾望風車」的短暫對話中,他便曾經懷疑過紀容鐵的身分並不尋常。

因為,紀容鐵居然知道有「天行」涉入的國際犯罪事件。

為了社會秩序的考量,「天行」企圖綁架總理的事件從未在媒體上揭露,知情的也只限於少數幾個人。

雖然紀容鐵的解釋是酒吧老闆當然會知道多一點事,但是這個理由未免有點薄弱。還有,方才追殺他們的大漢們絕對不是尋常的小毛賊。

小毛賊是不會有榴彈砲的。

而光看看剛才紀容鐵逼退那群人的身手,當然也不會只是個酒吧老闆那麼簡單……

紀容鐵沉靜地看著冷劍倫陰沉不定的神情,微微一笑。

這件事,對你來說也許有點驚訝,但是也不意外,對不對?」他說道:「你也早看出來有點古怪,是嗎?」

冷劍倫凝視他良久,垂下槍,點點頭。

「為什麼你會是『神偷老鼠』?」冷劍倫問道:「三十多年前,『神偷老鼠』就已經在江湖上出現,那時候我們都還沒出生吧?為什麼你會是『神偷老鼠』?」

  「想聽一個故事嗎?」紀容鐵的眼神深邃,彷彿藏著無數的秘密。「我記得你問過我,當年『那件事』之後,我發生了什麼事?」

「不只是你,還有其它人,為什麼你們後來漸漸消失了蹤影?」

紀容鐵仰望天空,想了良久,才靜靜開口說話。

「其實,三十多年前,真正的『神偷老鼠』當然不會是我,第一代的『神偷老鼠』是我的父親,而現在出現在江湖上的,是第二代的『神偷老鼠』。」

「傳說中,三十多年前『神偷老鼠』曾經在一次圍剿中差點被捕,那是真的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紀容鐵說道:「當年那場惡戰的實際狀況我並不清楚,據說我父親是為了解救一個朋友,但是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個陷阱。我父親在那場大戰中受了重傷,雖然後來逃了出來,但是卻已經無法恢復從前的身手。」

「所以他就將所有的功夫傳給你,訓練你成為第二代的『神偷老鼠』?」

「不,恰恰相反。我父親在退出江湖後隱姓埋名,絕口不提當年的往事。他找了一個小鄉村,在那兒娶妻生子,所以,我們三兄妹從來不曉得自己的父親曾經是那樣出名的大盜,也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叫做『神偷老鼠』。我父親在我八歲那年便因為舊傷復發過世,一直到死,也從來沒有提過『神偷老鼠』這四個字。」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還會有『神偷老鼠』的第二代?」

「這件事,就得從我們少年時代發生的那件大事談起……」

在冷劍倫和紀容鐵的少年時代,曾經在偶然的機緣下救了一個落水失去知覺的怪人。怪人的背後似乎隱藏著無窮盡的秘密,而要他命的人也彷彿多得嚇人。幾名少年在深山中安排了收留怪人的地方,但是沒多久,還是被追殺的人找到。

在一場驚天動地的追逐中,冷劍倫只記得,自己和幾名同伴落入急湍的溪流,最後冷劍倫幸運地獲救,但是幾名同伴和怪人卻被水流捲走,不知所終。

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幾天後,落水失蹤的同伴們紛紛出現,並且絕口不提那天發生的事,不多久,參與過這次事件的同伴們轉學的轉學,移民的移民,逐漸在冷劍倫的生命中失去蹤影。

直到那天,他才在「慾望風車」裡再一次見到多年不見的紀容鐵。

現在,紀容鐵卻告訴他,原來他便是近年來讓黑幫集團吃盡苦頭的「神偷老鼠」。

「你說……」冷劍倫問道:「『那件事』和你成為『神偷老鼠』有關係?」

「我們當年救的那個人,和我父親有很深的淵源,我們在機緣巧合的狀況下救了他之後,他告訴了我『神偷老鼠』的事,也說了我父親當年的許多恩怨緣由。當年我們的那幾個玩伴,除了你之外,都陸續進了這個人的門下,我們進的這個門派原先是個專接暗殺工作的古老幫派,但是從我父親那一代開始便不做這種事了。我在學藝的過程中知道我父親生前有過無法完成的心願,於是,我便沿用了我父親的名號,開始再度用『神偷老鼠』的名義闖盪江湖。

「但是,現在的『神偷老鼠』和我父親那個時代畢竟完全不同了。第一代的『神偷老鼠』只是一個人,事事單打獨鬥,講的也是些老掉牙的江湖道義。但是,那一套現在已經行不通了,現在的『神偷老鼠』基本上已經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那是什麼意思?」冷劍倫奇道:「你不是說你就是『神偷老鼠』嗎?」

「你可以說,我是『神偷老鼠』,但是我也不是『神偷老鼠』。」

「什麼意思?」

「新一代的『神偷老鼠』可以說是一個集團,或者你要稱它為公司也可以,」紀容鐵自信地笑道:「在這個公司內,參與其事不只我一個,我們之中,有武器專家、電腦天才,有各式各樣的怪人,而我們就是這一代的『神偷老鼠』。」

「就連剛剛那個狙擊手也是?」冷劍倫皺眉道:「可是你為什麼最後還要開槍打他?他不是你們自己人嗎?」

紀容鐵露出耐人尋味的神情。

「你是警察,在你的認知之中,江湖上最可怕的殺手有什麼人?」

冷劍倫沉吟半晌,腦子裡面浮現出幾個響噹噹的名字。

但是,這門人類文明上最古老的行業,畢竟和藝能界是完全不同的,理論上,「有名的殺手」是個不應該存在的名詞。

如果一個殺手的名聲如雷貫耳,所到之處人人都認得,那麼也許最該送命的就是他自己。

真正可怕的殺手,應該是那些從來沒有人知道的無名殺手。

冷劍倫又想了一會,還是搖搖頭。

「如果我告訴你,有一年,有人出五千萬美金,找了四個業界最頂尖的殺手去殺一個人,這個人的命還會不會在?」

「應該不會在了。」

「可是,如果我告訴你這四個殺手知道要殺的是什麼人,反而嚇得從此退出江湖,你相不相信?」

「不相信。」

「你敢不敢和我賭一塊錢?」

「當然敢。」

「那麼,記得你輸了我一塊錢。」紀容鐵大笑。「因為他們後來才知道,要去殺的是『殺手小龜』。」

冷劍倫愕然。同樣的,「殺手小龜」也是個傳說中的人物,連真實性都值得懷疑。

不說別的,光是這個外號便像是個玩笑,一個「殺手」名字叫做「小龜」,那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事?

但是,只要對殺手行業有些認識的人都知道,從來沒有人敢取笑「殺手小龜」這個名字。

從來都沒有。

江湖上,關於殺手小龜的描述非常的少,也沒有人真正接觸過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要妥託殺手小龜去殺人,得先奉上殺人的報酬,錢是收下,但是接不接受則不得而知。

因為,好像這位殺手小龜同時也是個心腸很軟的人,如果對象是不該死的人,他便會拒絕下手。

錢照收,但是拒絕下手。

而且,傳說中還發生過他將酬金收下,卻反過頭來將委託人幹掉的例子。

雖然有這麼多古怪的毛病,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一旦殺手小龜接下委託,被暗殺的對象只要不是正派之人,他就等於已經是個死人。

「真的有這樣的殺手嗎?」冷劍倫疑惑道:「我總認為那是黑幫大哥喝醉酒時瞎吹出來的故事。」

「你剛剛看到的那個傢伙,」紀容鐵聳聳肩。「就是殺手小龜。」

「這麼說,殺手小龜也是你們的人了。可為什麼你要開槍打他?」

「因為那個死烏龜腦子有點問題。在江湖上有一個說法,說從來沒有人可以暗殺得了『神偷老鼠』,這種瘋話基本上只是說說,沒有人會當真,但是這小子就當真了。」

  冷劍倫眼珠子一轉,駭然而笑。

「而殺手小龜則是從來沒有暗殺不了的對象,所以……」

「所以他偶爾就不死心地想試試。剛剛料理了那些傢伙之後,跟著槍口就瞄準了我。」紀容鐵苦笑。「所以我才打掉他的來福槍。」

一陣帶著鹹味及海草香的海風吹來。冷劍倫凝視「神偷老鼠」紀容鐵良久,才問了個問題。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事情?」他神色凝重地問道:「難道忘了我是個警察嗎?你不怕我將你們一網打盡?」

「因為我知道你在心裡也清楚,我們做的並不是壞事,也許是犯法的事,但是絕對不是壞事。更何況,我並不是因為你才說出這些事的。我是為了我的妹妹。」

「紀容蓉?還是紀容靈?她們也是『神偷老鼠』嗎?」

「我的兩個妹妹都不曉得神偷老鼠的事,」紀容鐵正色說道:「她們過的都是正常人的生活,我想,這也是我父親當年隱姓埋名的原因,他要的也是這樣平凡簡單的生活。雖然我最後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卻希望我的妹妹們能夠平平安安的過她們的日子。」

「你還是沒有說出來,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現在,容子已經接下了『佔巢附體』這個案子……」

「什麼?什麼『佔巢附體』?」

「不該犯案的人,卻像是中了邪一般犯下重案。在你們那裡發生的事,沒有一樣可以瞞得住我,就連赤龍幫老幫主殺人的錄影帶都是我送過去的,」紀容鐵說道:「這幾個案子,我的直覺告訴我絕對不單純,而且我懷疑跟『天行』也有關聯。如果是要去打打殺殺,我們絕對沒有問題,但是和『天行』這種高智商的對手纏鬥,則需要你這種天才。」

「別把我估得這麼高。」

「不,你的確能夠做到我們無法做到的推理,而且,我很誠心地有件事要拜託你。」

「什麼事?」

「我的妹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想請你好好保護容子,就好像你小時候保護她一樣。」

如果你看過她摔人、扁人的樣兒,就知道是誰需要人保護了。冷劍倫忍不住在心裡這樣想著。

不過他決定不說出來,只是點點頭。

「我這個大妹妹人是挺怪,還有……還有點怪毛病,不過她真的是個好人。」

「我知道。」

「還有,我們的事不要讓她們知道,我說過,我想讓她們過平凡人的生活。」他走過來,拍拍冷劍倫的肩。「就這樣。好好拼一拼,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哪!」

天色已近黃昏。兩人無言地佇立在海風之中,紀容鐵的長髮隨風飄揚。冷劍倫看著遠方的大海,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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