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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愛,無關性別

第三話    愛,無關性別

      補習班裡人聲鼎沸,越是接近期末考,每個人臉上出現想要趕快脫離苦海、迎接夏天的情緒就越是濃厚。

      黑板是乾淨的,粉筆整齊畫一擺的好好的,燈光明亮。

      周雨廷撫著上次借給小同的筆記,低著頭,身邊吵鬧的人聲嗡嗡作響,她在思忖著當熟悉聲音出現時,該用什麼表情對待。抓緊了筆,耳朵豎起來,教室裡聲音越來越大。

      但是,他沒有出現。

      他也沒出現。那個痛恨她的人。

      下課時,擁擠的人潮推不開整晚鬱悶的情緒,周雨廷一樣低著頭,走出電梯口,她回頭望了一眼這些日子來補習的大樓,她一一回想起在這棟大樓裡,她好喜歡的那個男孩……他的一顰一笑。

      她好想見他一面,即使是要拒絕她也好…也好……。

      夏天的台北夜風掃著她的睫毛,激出了眼淚,又吹拂地一乾二淨,眨眨大眼睛淺淺張望著來往的人群,周雨廷依然不死心地做著夢。

      邱政同…會來嗎?不……不會了…他這麼重視課業,如今卻可以放棄這鄰近期末考的重要一堂課,也許他將來就永遠的放棄下去了……。

      而自己算是什麼呢……他根本就不曾在意自己過,何來放棄可言?

      呵呵…倒是自己呢,該放棄他吧?放棄一個不愛女人的男人,這理由很正當,也很應該。太應該了……。

      一抬頭,她像是被勒住脖子,無法呼吸。

      大樓的景觀盆栽旁邊,一個暗暗的、冗長的,卻很熟悉的影子,正在掠奪周雨廷的思緒。

      時間是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遠方的看板廣告電子鐘紅通通的宣告這夢境成真的一刻。

      小同走出投射在水銀燈下的大樓陰影,上前牽起她的手,不發一語的走到附近百貨公司的騎樓下。因為高樓效應的關係,風很大,周雨廷不知道自己不斷流出的眼淚是因為風勁太強的關係,還是太過驚喜。

      「你…今天沒來上課…」周雨廷小小聲的、依然低著頭,她突然翻開書包:「你要不要再借今天的筆記回去抄?」

      她在發抖,在灑了一地的書本來不及撿拾前,小同一把抓住她的手。

      「妳…妳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他有點憔悴的臉,明顯的瘦了一大圈,眼睛裡有著血絲,周雨廷嗅出他身上的哀傷氣味。

      風越來越大,把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吹的搖晃。

      她睜大眼睛,聽不見書本被風吹的拍拍響的聲音,也聽不見周遭人車的喧嘩聲,她腦袋被小同的話抽空,她甚至找不出任何字眼可以回答他。

      「我…我這樣一個男生,跟別的男生談過戀愛的男生…還跟別的男生有過那樣的……妳還敢跟我在一起嗎?」他稍微的鬆開握著她的手。

      是的,他恐懼,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究竟該要什麼。但是他想,他也許就如同周雨廷之前說的,該擺脫這場『迷戀』。

      沒有了阿卓,他的心裡破了一個大洞,也許這個洞再也沒有人可以填補,但是總是有個人…可以幫忙阻止他的生命力繼續從破洞裡流失。

      這個人…可以是誰?在哪裡?

      所以他即使厚著顏面來找周雨廷,也不敢抱著她能夠接受自己的奢望,因為她比誰都明白自己愛的是男人、身體…嘴唇…每一吋的肌膚被男人佔有過、甚至……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得到他的愛。

      殘破不堪啊…小同認為自己殘破的不只是身體,還有靈魂、還有心。

      「我……」周雨廷舌頭像是打了結,說不出YES或是NO。但在她發現小同的手緩緩要抽開時,還有他眼神裡透露的恐懼跟失望,她像是本能反應的用盡力氣反握住他。

      「我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她大聲的宣布,深怕小同不相信。

      然後她的眼淚隨著是終於說出口的話,同時崩潰,今天一整晚,甚至自從上次被卓勝欽毆打的事件之後,她就一直壓抑著不能隨意宣洩的痛苦。

      想見到他的渴望、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的憂心、想擁抱著好好安慰他的心意………煎煮著周雨廷年輕、並且不後悔的感情。

      她撲到小同身上,雙臂用力的箍住他,彷彿如果不這麼做,他就會消失了,她也不管路過的人怎麼看暗處的這兩個年輕人。

      「我喜歡你…邱政同…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我就喜歡你……嗚…不管你以前跟卓勝欽怎樣,我…我都喜歡你…嗚…。」

      她越是緊緊的抱住小同,就越怕他眼裡的不確定及悽涼就要把他帶離她的世界。眼淚,像雨滴一樣地滴在他卡其色的襯衫上。周雨廷除了大聲的哭泣,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小同閉起眼睛,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片涼意,他緩緩的伸起了雙臂,以更有力的擁抱回答了周雨廷。

      就這樣吧,阿卓。

      小同在心裡偷偷的這樣說著,眼角泛著給阿卓的第一滴眼淚。

*    *    *    *    *    *

      期末考的成績出來了,小同在教務處的穿堂看見了補考名單上那熟悉的名字,而補考的時間早就過了。另外一邊是留級的名單,一樣是有那個名字。

      他走出穿堂,遇見了小村。

      操場上塵土飛揚,暑假裡的校隊空檔,其實並不多。

      「卓仔退隊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瀟灑的說他不幹了,媽的咧,每次都是我要幫他收爛攤子。」

      小村瞧了小同一眼,「其實我很清楚他之所以會幹不下去的原因。」

      小同沒有說話,他心裡很清楚小村話裡的意思。只是他倒是真的沒想到,小卓竟然連校隊都不去了,連課,也不上了。

      「你想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嗎?」

      「嗯?」小同的眼神微微地抬了一下。

      小村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我想,還是不要告訴你吧。反正他留級是留定了,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也不能改變什麼。」他拍拍小同的肩膀,「總之,你不必太擔心他。」

      小同看著這一片操場,曾經,他跟阿卓躺在操場邊,望著台北夜空裡的星星,討論光害。曾經,一起在這操場揮灑汗水,曾經,在他操槍練習時,阿卓會在另一邊的操場與他眼神相互交會。

      也曾經,他看見已經與他決裂的阿卓走過操場,跟他擦身過的那種冷冽氣息,讓他已經傷痕累累的心直打顫。

      他不愛阿卓了嗎?而阿卓也不愛他了嗎?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轉化對周雨廷的感覺。那種從友情轉成愛情的力氣,他發現他無力發揮。

      就像他還無法轉化對阿卓的感情,將他果決地拋離自己的生活。

      愛與不愛,都很困難,卻也沒得選擇。

      但是明顯的,阿卓已經選擇了以完全消失的方式,徹底的拋離他了。

      不管要做怎樣的選擇,日子還是要過、聯考還是要面對。只是,日子似乎是沒有比想像中的好過,剩下不到三百天的苦戰,小同汲汲營營的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天當作兩天在用。

      聯考生,腦子裡實在是不必要、不能夠、也不可以去記得太多會白白浪費腦力的東西。

      尤其是那東西,只會摧毀意志力時。

      每天不是學校就是補習班,假日就是圖書館的閱覽室,所謂的休閒,就是獨自坐在教室前的走廊發自己的呆,遠遠的望著高二班級的樓層。或是坐在房間的床沿,楞著。

      有時候也會有感覺輕鬆、想要到處走走的閒情逸致,周雨廷總像是洞悉他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拉他出了圖書館,到空曠的步道或是人工花圃散步。

      「出來走一走,腦子才可以放鬆,才好吸收更多東西喔。」

      她總是笑的甜甜的,假裝看不見他心裡的那點無力感,努力地當小同最體貼可人的『女朋友』。

      當台北市的人行道上漸漸的鋪滿了秋天的枯葉,冬天腳步是接近地如此明顯,小同渡過一個溫暖,並且做了足以改變他與周雨廷未來的承諾。

      第一次到周雨廷住的公寓,小同覺得這裡的格局、擺設跟他的房間差不多,就是簡單的家具,一扇算是採光良好的窗戶,有薄薄的窗簾,地板因為天氣冷了穿上地毯。床上沒有布娃娃,棉被折的整齊。

      整個房間的色調是溫暖舒服的粉綠色。

      周雨廷紅著臉請他待在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就捧個蛋糕進來:「生日快樂唷。」臉上溢著的紅暈更深了。

      小同很訝異她竟然擠出閒暇的時間為他作這個蛋糕,小小的、沒有華麗裝飾的蛋糕,但是對一個在外求學的學生來說,這該算是浩大的廚房工程。

      「妳怎麼有時間作蛋糕?」小同在只有一張椅子的房間裡,找地方席地而坐。

      「咦?怎麼知道我作的?」她小心的把蛋糕放上小桌子,「是不是醜到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面賣的啊?」

      她不好意思的嘟起嘴來:「這是昨天就做好嚕,這邊廚房東西不多,材料倒是準備了幾天,但是要作就蠻快的,一個晚上就可以搞定。」她很得意的笑。

      「啊?妳一晚沒睡?」小同盯著她發黑的小眼袋,似乎是比較腫一點。

      「有啦,」她急急的回答:「比較晚睡罷了,今天早上有考試,也要上課啊,不可能不睡覺的。」

      小心地插上蠟燭,她推著蛋糕到小同面前:「我希望你不只是生日,也要天天快樂喔。」

      燭光在他們的臉上,晃著溫暖的光影。

      周雨廷,這個看似大小姐一般的嬌嬌女、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除了可愛的日本偶像容貌之外,還有一顆完完全全在愛他的心。可是……。

      他愛她嗎   ?

      小同盯著周雨廷映照在燭光下的臉一會兒,便起身關了燈,只有二樓窗口外的水銀燈灑進一點光線透進了薄薄的窗簾。

      沒有風,於是燭光也彷彿靜止。

      在有點莫名尷尬的氣氛底下唱完生日快樂歌,周雨廷要小同照例許三個願望。

      「要有三個願望喔。」她眼睛睜地大大的說著:「前兩個要說出來,第三個你可以保留。」

      「嗯,好。」小同正經八百的跪坐在小桌子前:「第一個願望是:所有我認識的人都身體健康。」

      周雨廷敲他一記:「唉唷,你很浪費耶,哪有這麼普遍化的願望啊?」

      「但是這個就很難了好不好?所有我認識的人耶,包括爸爸媽媽親人朋友同學哩。還有美國總統、我們國家的總統、行政院長…。」

      「啊啊,好啦,」周雨廷真的是對小同的天真跟耍寶感到無力。「那麼第二個願望哩?」

      「希望今年大家都能考上想上的學校。」

      「吼……」

      「又怎啦……?」小同沒好氣的看著她。

      「大家都考上,那誰要落榜哩?」

      「呃…這個…那就不要有人落榜咩。」說完小同自己都大笑起來,周雨廷這才發現被耍了。

      「好哇,你這傢伙,虧我辛辛苦苦作蛋糕,結果你耍我啊!」然後就抹起奶油攻擊。

      小同一把抓住她的細細手腕,看著她因為燭光特別可愛的眼睛,在她的瞳仁裡,他看到自己溫暖的影子。

      「喂。」

      他把臉逼近周雨廷,讓她可以清楚的聽到他的呼吸聲。他抓起她的手,做了自己也很驚訝的舉動:舔掉她手上的奶油。

      「幹嘛啦……?」

      雖然蠻暗的,但是她想她的臉一定是紅透了。小同怎麼了……?他怎麼突然抓住她?還……。

      「我的願望妳聽好喔,剛剛的不算。」小同把下巴貼近她柔軟的及肩長髮,閉上眼睛。

      「講啊…」周雨廷很怕自己的猛烈心跳聲會讓小同聽見,真該死,他很少主動貼的她這麼近。

      她第一次,在他的下巴底下,聽見他的心跳聲,她以為一定是比她慢的多。沒想到小同的心臟正強而有力的快速鼓動。

      事實上,他們從未有情侶間任何的親暱關係,除了那很久以前,周雨廷被阿卓打的那晚,她吻了不設防的小同那次以外,沒有了。他們不曾更親密了。連牽手都少的可憐。

      有時候,周雨廷會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替代品,替代卓勝欽的,因為她不是看不見小同眼裡常常出現的空茫,她感覺的到小同在她看不到的某一個地方,嘆息。

      她從來就不敢要小同也愛她。

      因為她太知道如果硬要強迫改變小同一些根深蒂固的什麼,只會讓她自己永遠都看不見真正的小同。所以她只是安安靜靜的,即使是要她當空氣,只要小同習慣她的存在了,遲早…她會變成小同生命裡不可或缺的要素。

      她癡傻的,卻又心機沈重的等待著。

      數到小同的第64下心跳時,周雨廷正要奇怪,不是說要講出願望嗎?她動一動。小同依然輕輕的頂著她的頭髮,抓著她的手腕。

      只聽見小同大大的吐了一口氣,抬起身。

      「第一個願望,我要妳我都健康。」

      「第二個願望,要妳我一起念台大。」

      「第三個願望………。」

      周雨廷已經因為前兩個願望眼睛睜得大大的,喉嚨梗住了,鼻頭開始酸。

      「第三個願望…你可以…不必講……。」

      小同先是默不作聲,只是輕輕地親吻了她的額頭、耳朵,牽起、並親吻她為他作蛋糕的手,然後搖搖頭:「不,我要說。」

      「第三個願望,我希望能夠愛妳,而且要比妳愛我多。」

      又悲又喜…周雨廷滾著豆大的眼淚,此時她的心裡百感交集。因為她終於還是得承認一些真相。

      悲的是,原來那空茫的眼睛真的從來都不曾為她,當他發呆的時候心裡都不曾是她的影子,所謂的『在一起』,自小同說出口後一直都只是幻影。

      這是她不敢面對的,為此她強撐過幾次的恍然,並肩而行時也要努力說服自己成為隱形人。

      好悲哀的這些個月……這些個幾乎天天見面、卻比以前更加尷尬的日子。

      喜的是…他現在終於打算要愛她了。

      小同眼睛裡閃著的是柔和的笑意,他抬起溫暖的手掌,撫上周雨廷的臉頰,為她拭去眼淚。

      「不要因為我把三個願望都說出來就這麼感動嘛,蠟燭都要燒乾囉。」小同拍拍她的頭,「陪我一起吹蠟燭吧。」

      「嗯……。」

      她現在無法言語,又悲又喜的情緒讓她複雜到極點,就只是呆呆的點著頭。

      在小咕咕鐘報時八點整,小同牽著周雨廷的手,一起吹了蠟燭。

      蠟燭熄滅了,還帶著一點煙硝味,頓時房間陷入一片黑暗裡。是開燈的時候了,小同正要站起身來。

      「不…不要開燈好嗎…?」周雨廷猛然按住小同的手,低聲的請求。「我…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眼睛腫腫的樣子…。」

      剛剛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小同想著,但還是依照她的要求,也好。剛剛那樣的三個願望,他自己也是為此尷尬。

      其實,第一次說的那兩個願望,才是他原本的願望,但就像周雨廷說的,不是太普通就是聽起來沒誠意。

      而第三個他永遠都不會對別人說的願望,其實是:他希望自己可以真正地忘了阿卓。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他改變初衷…?

      在一片黑暗裡,小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這三個願望,無疑的是重大的承諾,不只是對自己、對周雨廷、甚至是他一直壓在心底偷偷藏匿的阿卓,都代表了一種新的開始,跟,正式的結束。

      周雨廷吸吸鼻子,摸著桌上應該會有的面紙,她也聽見小同的嘆息聲。

      他反悔了嗎?她擔心著。然而她已經習慣了什麼都不問,當小同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她。

      就連這一次,也不例外。

      「小廷……」她第一次聽到小同這樣叫她,而不是連名帶姓。「我希望…妳不要認為我只是把妳當作…替代品。」

      小同在幽幽的空氣裡,以看不見的表情說著,每個字都在敲著周雨廷的心。

      「我沒這麼認為過……。」她撒了一個謊。

      「我說的不是以前,而是以後。」

      「那麼以前是囉?」也許是因為一片漆黑,周雨廷的膽子大了起來,挑著小同話裡的玄機,證實自己的想法。

      「也不盡然是……」小同聲音小了點,包含著不確定。

      「以前…在很多時候,我常常的想到妳,即使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只是我得承認那不是因為愛情。」

      跟卓勝欽在一起的那當頭就常常想起她?不是因為愛情?天生的好腦力讓周雨廷快速的轉了邏輯。對於這一點她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那應該就是對特別的異性靠近所產生的吸引吧,或是…好奇?

      對小同來說,自己等於是一個闖入的陌生外星人,她是一個小同從未去嘗試過的新領域,基於一種好奇跟新鮮,他無法不比較她跟卓勝欽有何不同。

      一定是這樣的吧。

      就像她第一眼看到小同之後,才開始認真思考高中女生跟高中男生的不同,以及學姊跟小同的差異。

      那麼小同的第三個願望——希望可以愛她,是因為她是個『女性』,符合世俗社會所認定的『正當』,還是她有勝過卓勝欽、值得小同去愛她的地方?

      無論如何,周雨廷都不想用第一個理由牽絆小同。她的確希望小同要她、愛她,但是要因為她這個『人』,而不是因為她是『女的』。

      「為什麼想要愛我……?」她終究是問出口了。「如果你無法愛…你無法愛女人,你可以不必勉強你自己非要跟我走在一起。」

      周雨廷知道自己在說著口是心非、並且矛盾已極的話,雖然她不想社會的一般價值觀束縛小同,但是她依然偷偷的希望,能夠霸佔他幾分鐘也好,即使這個男人愛的也是男人,而且不幸的是…他可能永遠不會改變。

      然而…女人,總是企圖會有改變的那一天。

      適應了黑暗之後,周雨廷發現小同屈起膝蓋,把頭埋進去。

      他在哭嗎?周雨廷快速的迴轉倒帶,她說錯什麼了嗎?

      「同……」她爬過去小同的身邊,扶上他的肩膀。發現它們真的在顫抖。她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髮,「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小同只是不斷地搖頭,他從來都不曾在周雨廷面前哭過,自從跟阿卓決裂之後,雖偷偷地滴下眼淚,也不曾讓她發覺。但是其實…他痛苦難擋。

      跟阿卓走過的街道到處都是回憶的炸彈,學校更是變成除了非得乖乖上課之外,他完全不想逗留的地方。在從來再也不曾遇見過阿卓的地方,即使停留一秒鐘,他還是感到毛骨悚然的心痛。

      他愛阿卓,不是因為他是男人。

      而是阿卓有他所欠缺的,可以給予他的力量與堅定。即使這樣強大的力量與堅定,是阿卓用來離開他的力量,消失在他眼前的堅定。

      抬起頭來,模糊的黑暗當中小同望見了周雨廷被水銀燈的微弱光線照映的臉。柔和的輪廓、優美光滑的曲線、輕輕的動作、細細的聲音…還有敏感細膩的感情。這是女孩子。

      這樣的女孩子竟然愛著自己,這樣被力量與堅定傷害到已經不完整的自己,用她安靜的微笑,細細的手指,溫柔的陪伴,努力的要填補他那見不到底的洞。

      他怎麼可以不愛她……?

      小同牽握住周雨廷的手,跪起身來。

      「如果我愛妳,絕對不是因為妳是一個女的,就像我以前愛一個人,也不是因為他是男的。」

      他看得見她的長長眼睫毛閃出一些光芒,也許是因為眼淚的折射吧。

      「小廷,我已經開始…在愛妳了,就只是因為,妳讓我真的很想好好去對一個值得的人付出。」

      小同輕輕的摟抱住她。聲音輕到不能再輕,卻清楚分明:

      「妳值得我去愛的,真的。如果妳不準備讓我愛,隨時可以反悔。」

      周雨廷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強烈的發著抖,這一切都太突然了,雖然是她一直都在夢想著、甚至反覆的演練,如果這一天到來,她該做如何反應。她一直的都在為這一天作好準備。

      然而現在她能做的卻是止不住的哭泣、緊緊的抱住小同,滿滿溢出的狂喜簡直就要讓她窒息。

      她沒有回答小同的問題,就只是抬起頭來,滿臉鼻涕眼淚的,給了他算是答案的吻。

      生平第一次,小同主動回應一個女孩的吻,並且緊緊的擁抱,直到自己無法呼吸。

      她值得愛,不是因為她是女人。小同早就如此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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