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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月

      算命,是種兩極化的行業,有的富可敵國,有的窮得三餐不繼。

      這一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說的天花亂墜,聽的目瞪口呆,有沒有本事,很少人看得出來,就是一個收錢一個心安,願打願挨的故事,千年不變,不斷的上演。

      一等的大師,光憑名字就擲地有聲,深居簡出信徒如雲,就算你捧著錢,也未必能得大師親自指點。

      二等的算命仙,坐在家裡,自有忠實的信徒絡繹不絕,雖不能一呼百喏,覆雨翻雲,混個豐厚的家底卻不成問題。

      第三種學藝不精,固守著祖宗的規矩,一輩子參不出什麼玄機,但憑背上幾本古書,察顏觀色、推估猜想,勤能補拙倒也不缺生意。

      最糟的就是淪落擺設的路邊小攤,看天吃飯,任人施捨,憑著人們一點的懷舊心情勉強度日。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著自己也不明白的道理,就這麼有一餐沒一餐的混著日子,前途茫茫,彷彿永遠看不到盡頭。

      連續下了幾個小時的滂沱大雨,溫度驟降,地下街比平常更加陰涼,逛街的人潮驟減,攤位不免冷冷清清,旁人悠閒的喝茶看書,徐懷恩卻連喝水的心情都沒有。天光已淡,夜色就要來臨,枯坐一天,又是薄得難以維生的收入。

      想到堆積的帳單,徐懷恩撓著三寸短髮,無奈的嘆口氣。望著雙掌簡簡單單的幾條掌紋,太簡單,像他一望到底的命運。

      同行也分三六九等,就算擺攤,尚有貴賤之分。

      提起這條狹窄的地下街,看著不起眼,可真頗有名氣。

      這裡人潮往來,又是觀光景點,同屬第四等的擺攤一族,日子絕對好過許多。

      蒼白的燈光,映亮整排矮小店鋪,俗豔的看板,條列各項業務,紫微、面相、米卦、鳥卦,千奇百怪應有盡有,就像是走方郎中,包辦人間的疑難雜症。

      地下道輕輕颳進一陣風,濃濃的濕氣,在桌上的玻璃罩上一層水霧。旁邊傳來低微聲笑,不用抬頭,也知道同行在嘲笑他。徐懷恩既沒真本事,也沒顛倒黑白的口才,就算人來人往,也很難撈到什麼客人。

      這是個黃金地帶,原是容不下這種貨色,只是徐家祖祖輩輩,都是卜算界的聞人,所以他子承父業,混得一處好地棲身。

      眼看不會有生意,徐懷恩揉揉脖子,收拾好背包,站起身來把店鋪關了。

      「這麼早走啊?」徐懷恩僵笑著,勉強和左右同業點點頭,「家裡有事,今天要早點回去。」轉過身,此起彼落的笑聲傳入耳中,離開地下街,細雨打得步伐更加沉重。

      什麼都不會,連騙人的本領也低微,整天坐在灰濛濛的木桌前,呆滯的望者灰塵滿布的門口。有時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牆角的蜘蛛一樣,窮極無聊的坐在那裡,等著瞎了眼的獵物撞進網裡。

      眼前一陣酸澀,徐懷恩揉了揉眼睛,一陣寒風忽然吹過。

      睜開眼睛,兩個年青人就靜靜的站在眼前,除了膚色不同,簡直就像翻版的一模一樣。同樣高、同樣瘦,同樣的衣著身形,卻有截然不同的態度。這兩人出現的古怪,又正好阻擋了去路,愣了愣,徐懷恩心裡忍不住七上八下,「對不起,借過一下。」

      兩個年青人打量著他,絲亳沒有讓路的意思。

      「是他嗎?」

      「是他。」

      「不像。」

      「那裡不像?」

      「虎背熊腰,一臉橫肉,毫無靈氣。」

      「賢弟,人不可貌相。徐家子弟,自有過人之處。」

      右邊那個冷淡淡的沒有表情,抿了抿唇,像是勉強同意了另一人的論調。

      他生得白淨,白的幾乎透了明,而左邊那個,簡直就是包公轉世,可是他一張笑臉極為親切,點頭致意,聲音更是低沉動聽。

「你好,我叫常黑,他是我弟弟常白。」徐懷恩一楞,忍不住噗斥笑出聲,隨即意識到自己太不禮貌,勉強揉著臉,硬生生收了笑容,「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習慣了。」常黑依舊保持著笑容,不疾不徐的吐字,「徐先生,今日前來,實是有事相求。」

      「你怎麼知道……」想起自己的算命攤就在這裡,這麼多年了,知道自己姓名也不奇怪,「呃,我們,見過面嗎?」

      「算是,有吧。我們和徐家往來已久,頗有淵源。」

      「哦?」心裡一驚,想起那個賭得傾家盪產的老爸,徐懷恩立刻警惕起來,「要討債,去找徐林至,我沒有錢也沒有本事替他還債……」

      「徐先生誤會了……」

      常白皺起眉頭,冷冷的開口,「說重點。」

      「好吧,言歸正傳。」露齒一笑,常黑自口袋掏出一疊千元大鈔,「徐先生,我們兄弟二人,想請你幫忙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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