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燒藥、咳嗽、鼻炎、綜合感冒……到胃乳、正露丸、魚肝油、蜂王乳等一些跟肺炎不相關，甚至只是宣傳可以增強免疫力保健品都受到影響。
n16fXvDpEm8g4GOwyJCcUqRxKHkuMPjAsbLSh3aZ
所謂「病急亂投醫」，就是如此直觀的情況吧。
Mp8X9LCnJyFS5VwAxZEfg7UvHPOWshij6r0euaBk
我在捷運上滑著平板電腦，統計著短短幾天內收到來自各日本廠的聯絡。不是需要過幾天才能給出答覆，就是直接講明已缺貨。雖然沒有解釋缺貨的理由，但十之八九是被中國搶購一空。
8kfraWAQe3qCuFpiYm9lE2KIBnbsS1dD6zMyGcOL
不時因為耳朵被口罩耳繩勒太緊，我總是偷偷地拉鬆一下便立刻復位。
YJwu046Fsp9iD1xz7fOQSWkqlbXL5HdaVhEC2UgZ
gVtWZrfzvOASCqk2cbwaDo3Y7Pm0lK6XFjIeGJTh
轉眼之間，搭乘任何大眾交通工具都必須配戴口罩跟測量體溫。
GqR7eUjyc29VvOx0CafPmWQBsroHbEMlXJz1kw45
短短幾天內，高藥師抱怨佔據大量空間的口罩庫存，迅速見底。
9Jq3uxf4v7KVdlpoGEchF681OXaZimkU5IjeRLyC
hOQMUF6ZxqXHWR2A98bLikTB1fvKD35gpIS0Gjad
對疫情的恐懼席捲全台。
j07Rok4XZ8MvmYIdGChSTqun3yUKc9JOVFtApwbB
gR8CZ91Kj6GTrYmpWQsB5HDzP4iIF7bwMeUV0XEO
由於被中國搶單，跟日本訂購口罩的交涉遭到取消。
JvXkM8s4KjVGCETu69lzFA3L5H1ZqI7OPSdDimbe
本來想著靠提升售價來賺一波的高層，也迅速做出決斷：停止銷售口罩跟溫度計──即使一片口罩的淨利已經來到了五倍。
oumUnGWyXxStzBg1lO2fDVhEHc5jYFJ4ArNTbsi6
不過即使他們沒有做出這個決定，政府不久後即宣布進行口罩管制、統一由國家配發販售。
32ISOq8oik69CzBNnwJMGX5cmVAtRFDLdTfg0UbE
倉庫內所剩無幾的口罩跟溫度計將分派到全台各門市提供員工自行使用──當然，在南港上班的我們也配發了口罩，每人下班前可以拿到隔天上班需要的一片份。
ZvlUyJSN7CADdiqhmBsk8VWzF5uIoe0LpgRf62rM
每天拿到一片口罩，在這個非常時刻算是公司的「德政」，品質方面就別抱太大的期望了；畢竟原本都是賣不出去的庫存品，也許是日本人的臉型比較小吧，從日本進口的口罩總覺得耳繩勒得特別緊。
2cgOrPb57xMdRJ9auQXiG0wlvK4Yzq6sfkj1BT3t
捷運車廂內異常寂靜，每個人仿佛都深怕因為清喉嚨發出聲響而被誤以為確診。
5cxGsqnMe21UBfgJVjkQhovaFDEItp3K8HXwi74r
口罩上的雙眼無不充滿警戒跟焦慮，好似身旁隨時都有帶原者。
oyWXvxeaZ7RHVN9P5BJjQDr04pYtEUgMC86iA2Lm
全台灣的空氣，也仿佛被口罩遮蔽而沉重了起來。
M1R53FQIBKuivDkgYfPehcNpOzmtHrjloWX2bCqn
vBhNon5F1A0xkby8tjWPVgDOXu4ZKplJazIfSULe
一封封充滿負面回應的商務信讓我不由地在心中嘆息的同時，放在西裝內襯口袋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我之前設定的鬧鐘，提醒自己這重要的時刻。
D3fsGKYeNWFkOVH6aCEcxBdP7i4TZy5qngIjh2rw
在排定行程之時，想不到現在的氛圍如此凝重；既然時間都已經安排好了，事到如今也改不了。
osH8hX51Q2VpDNd9xrnk4KFwfTClZSIU3zjBeG6J
把耳機插入平板，確定一下聲音沒有外漏後，打開Yaytube的APP，同時把手機的LONE打開。
wiKWlR0LqGUdn8vJr5xNQE4hPVpY7XjO9TzeZg21
比起突然就第一次的直播──通稱「初配信」，我覺得還是先釋出一個吊人胃口的影片會更有宣傳效果。畢竟我們並不是專業經營虛擬主播或是娛樂產業的公司，我也沒有相關經驗，儘管從履歷上看，柳芷瑜應該可以勝任，但還是先試水溫看看。
eupT5JhLciYvMAIC38NPznO2SWltfykb9DwV0rFE
晚上七點半。
IMboRfTHyJrP7nmlz5ENOAtdvsuF9hBVLex620Xp
不久前Yaytube建立的新頻道：「SHIONDO Ch.」，開始了第一部直播影片。
oAzL2YgkrspO5vaeR3lMxyiBbwIWTCEQj4KXh18Z
先是閃現模仿日式品牌的「SHIONDO」字樣。不同的是，以往出現這串字樣都是在官方網站或是網頁跳顯廣告，這次則是在帶有科技感與潔淨感的背景音樂中，有一個溫和中帶有清朗的女聲同時復誦了一句：SHI-ON-DOU。
WacBGAmPvMXiC1nqDoy3p8H9U50Nb2gJ6Zh7O4ex
接著是日文語音配上中文字幕卡：「長年深受台灣消費者信賴與愛戴，非常感謝。接下來，我們將邁出新的一步。」
mkPn50b4zf691lhruMKw2UAJdH7XRLBGTopYV3Ci
日文系畢業的柳芷瑜，日文朗讀自然不在話下；至於中日文的文稿當然除了我以外，也沒有其他人來撰寫了。
qbCZ2Xmlcge7wr13fGEBKPDW0NpAtiyxuno6YS5a
這一切都是強化「紫菀堂」有如日本品牌的形象。
EVDdH8Ygnv3exrBmASzc1Qw4bkZ90UF6KWyaJoPC
之後，出現一個全黑的角色剪影，在白色背景左右晃動了一下，讓Live2D建模的頭髮輕盈地晃動。
yDFqImZEzAR1n2PQGjK4gh7HxdNUpert8i3Sf5V9
由於是直播，所以可以看到在這個角色剪影出現時，聊天室突然出現非常大量的留言──可能都是紫菀堂員工幫忙撐場面。先前有跟高藥師提過這件事，然而究竟他有沒有真的動員企劃部或其他部門員工幫忙，我無從得知。
GoPjDuANFaql9yhd5zYXf1Bt6igQpZVH3WRJbrE4
「期待與大家的相見喔。」
fSnOFbIpY30g9WejhEBz7KHuJMqX6Ud4yvLkNltx
說完這句話，畫面又回到白底紺紫色「SHIONDO」字樣，只是在商標底下寫出「紫菀佐香 Shion Saka」的名字與下週初配信的時間，持續了三分鐘左右，便結束這短短十分鐘的預告。
3OxmYAWGcuR2ZiBQ6tPL7Nrw5J1TaH90jyqFXfpD
同時觀看人數──通稱為「同接數」，落在三十人左右。
CRA4c7uh0ey3aLviOItn8qXYglKBS2MUpToDQVrw
很難說這樣的成績算不算好，不過我預想的，是我、柳芷瑜本人跟高藥師拉來的五、六人吧。
BdaU5FOrVYtjZexfWD3H7PmhQsRn9JKwS0XC18Nu
LONE上面，柳芷瑜在預告結束的同一時間立刻傳訊息「播完了！好緊張！」
2yfQJIjSwgctzZAeY8Elp19N6mBTusFCHqxD30i5
儘管事前我們已經反覆查看過很多次，為了讓柳芷瑜的日文發音更流利一點所以重新錄音了兩次，實際在Yaytube直播，果然還是會忐忑不安。
OL9fDEdTlIucrqBAyni8oVRMtNJZXb3UQg7Kwa06
而這也是我之所以要求企劃部盡速趕工做出這十分鐘的預告原因：讓柳芷瑜提前感受這種緊張與不安，算是初配信的預演。
aTLRYqG5PCvWm76DrNIt0JMOSeEhBVzKx8Uks9oj
我簡單回了「辛苦了，初配信加油。」
49Z1c7epXFYsVOdMbP65DTEwri8NxvAUaKkQoLIm
BxzbKgaW3jd8lHANuVLmrvD0PqpGM4kFZnyhY1Et
至於瑪熙萊……老實說，從面試後也只聯繫過一次。
qL4tPWHiJ9SDjCQ2sfyrVMpK5glRNkncheu0aoZT
XVpSlJwOU9HQ1rv0cbNGdzkLjTAaYWB4CtofishE
聯繫的目的是為了討論她要成為「誰」的中之人。
frP2iHnhQWIejGKxFTkt3bXpmB0OascMVZUSqvo4
因為從蘇小姐留下的資料，姑且先把「瑪熙萊」當成是她的本名……但總不能在擔任虛擬主播時就用本名吧？
Kv0kqDlbmAsE4LT8NY5zdpZ9SuiGrnXHwgIjyWRh
瑪熙萊本人表示不在意，只是從個資保護的角度，再加上相比「紫菀佐香」這個和風的人物設定與「紫菀堂」刻意營造日本品牌的形象，直接用「瑪熙萊」怎樣想都不恰當。
5DUPn4XwkNeGCvQgWEjRYzT0KcfZ9mOrAS2dHbxt
──然而，Yaytube、Faenbook、Twidder帳號，全部都已經用「Maslay」註冊了。
SeCl56dqriA1Y3aD70IQFpsWo942hVXEPnxRgyTc
設計給瑪熙萊使用的皮，本身也是偏向歐風。大概是為了跟紫菀佐香相呼應：一個東洋、一個西洋。
TK7OzJr5xWi9nesPUwafu6XbIjEYQo2FStLV0C1H
時間緊迫，不太可能重新找一個符合「皮」的形象、跟紫菀佐香呼應、能聯想到紫菀堂品牌、在專利商標法中也不會出問題的名字重新註冊各平台帳號。
H145Q8nuBbI7UdyPrmYtwivCDMEpfJjo3gqX09lh
是說為何連這種事都要我來想……
k0oMmRIPXgy2Br6bi9hAV1fjp3qlHzuUsnSD5EGd
在無數個心中的嘆息後，總之沿用了「Maslay」的名字，只是將會以「瑪熙萊‧華音（Maslay Kanon）」為名成為虛擬主播。這是由於她的履歷表上，在興趣一欄僅僅寫了「唱歌」，於是幫她搭上「華音」這個有點和風的字眼，也能當成是德文中指的音樂類型「卡農」。
ikXOcR7Lmry8KGIAaNexH3joQzSpCFlJBf1dnwtq
如此，確定了「紫菀佐香」跟「瑪熙萊‧華音」將成為藥妝連鎖店「紫菀堂生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虛擬主播及品牌形象代言人。
iFryPzs5ImvwhKX1ZoJqkQCgecfHOVE8jYlTRn94
qG6WiyazxfIXr8EDgmJjcBH1dh3eNFT7oMwupP0O
──當時的我也不知道，將來一段時間她們兩個會成為「紫菀堂生技股份有限公司」，以及我本人能否在疫情期間存活下來的關鍵。
u92YaNiw7C0EgjQ5KDS4FI8eX1xWozGnPcVTlsAq
WHDzmMJj6uiO2YnaZpUQsRA9bw8d4xgfkK7y1lqN
※
kmjYE0XKMzl8QVxcN1q2tinOGBwJaHohyCbpdsUZ
pjJeO7062ENIaHDYhcZQUAxzynTGbiMgvW41wlX5
「從神戶港出發的海運幾乎全部停擺。」
F4NlLHW6UTBGJ7kZiQRhrCvczdD3XO2nufKwbEta
我直視著對方的雙眼，盡可能不帶情緒：
1qNcxJZmBoCpX70FvtM3d2SnITPlHyArghej5ERG
「從日本進貨的商品，超過九成都是從神戶港裝櫃運到基隆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把貨拉到其他港口……其他港口的停擺應該也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ZPSeyHJImXWhTzRfl48oUDtdMqE7cArjaGFK1kgi
對方似乎不死心：
nQ0c9Ii4fqMLD6VuRjXUxoPzaGNvkTb35WZKpgOJ
「空運呢？」
ZG9SAzCuJTReWvFOg45dytMobhEXjY1qpVfrLais
我毫不掩飾無奈地大嘆一口氣：「你知道空運會增加多少運輸成本嗎，高藥師？」
pb6zjZ0scB9LAtygeX8NFiImHUPT3ShxYDE7QCd5
身旁的林部長代替有些按奈不住情緒的我發言：
ckbw4dipDlv8NhrunX90Fx2VUIRPOoMKTtaeQCyj
「包括被中國搶單的產品在內，現在無法從日本發貨的項目，佔榮杏藥品的四成、佔了紫菀堂的七成以上。榮杏受影響的項目包括像是防蚊軟膏、痠痛貼布、鎮痛乳膏、眼藥水、鼻噴劑等日常用藥，紫菀堂除了藥品之外，還有眉筆、化妝水、髮膠、染髮劑等各種化妝品、機能飲料、甚至有洗潔精、兒童牙膏等等雜項。當然，對我們而言，受影響最多的是魚肝油、海狗油、瑪卡錠、薑黃膠囊、防彈咖啡等等食品跟保健食品，不過這些因為平常進貨量夠多，即使短期斷供，也不會有無貨可賣的窘境。倒不如說……」
vr03m6A5Zkwg4EJTnMsPOtbYClGia1XfH8eSVNKU
林部長瞥了一眼紫菀堂營銷部的鄧部長。
LnKJMzB1kN92t7UQDYcjRmw8rEyo0uTACIqGgSh5
儘管被口罩蓋著，但明顯感受到鄧部長長嘆一口氣：
VhuDNX1P3d5aylMiOo8j9TR4CBUYJsKtSkHwqeFm
「賣不賣得出去才是重點。」
EcK1FWdVzT9GJeLqok3jABuIRnSmlDQiZwO5Hv4r
ayQkO6dzFIRj7rJWcg8YsiDl29xGofMuU1AXE5ep
榮杏藥品不是只單純從日本廠商代理、進口台灣銷售；幾乎所有在榮杏藥品的日本產品都是OEM──也就是委託製造。
PSrufcdaMLnlUBkZ92t0YD8jCe31hKyNmEwF46s7
日本廠商提案的產品配方，翻譯成中文給藥劑師、營養師反覆審核直到符合規定，經過台灣衛福部食藥署申請合格，重新翻譯成日文後，下單給日本廠商生產，最後進口至台灣；如此大費周章，都是為了確保榮杏進口的產品都是百分之百符合台灣食藥署規定、又同時絕對是「日本製造」。
7TCiGSoIU3dDfQ5Kn8rByzMpZ4PcAYLah0ORNgJ2
我在榮杏藥品的主要工作，就是翻譯往來於台灣跟日本的相關文件。
IKcpCsyQ4xMY60hmrUBPwnuNjHeV8D2GqgA17bdL
大致上，我跟林部長的分工，是由他跟長期合作的日本藥廠聯絡。藥品之外，如化妝品、食品、保健食品等等雜項就由我負責。
g6oIrU9w8CXkZJiOjBsFzvhY47nPyaW05qlGxAT1
因此，即使我沒有營養師之類的相關資格，長期耳濡目染下對於各種產品的成分也多少有些認識。
Kj1XbQU4Zm7OkR3BvVNGM6Jeqidp8C9o2AhlEgxz
──明明配方跟台灣本國產品沒有兩樣，但光是「日本製造」就足以讓售價提高三、四倍。
qXhNBUfY6vJWmM3K0lGrbxpnQOAR829EcPILZjVk
榮杏跟紫菀堂的生計完全受益於台灣人對於「日本製造」的信仰。這也是為何紫菀堂要千方百計地營造出自己「像是」一家日企──如此才能更強化消費者對「來自日本」的崇拜。
Bj0mqLy4W5ifHVnaZuCTe3wtQxAGYIp8UKE6F7XD
然而，市場環境逐漸發生變化。
QiahRO6Wq8Jg1EIm7FAbejo0YGfVSwDvtsunU5Kd
曾經幾乎被日本壟斷的化妝品，如今正被韓國品牌蠶食鯨吞。
iuPU68AacXsER5d1mgBHtvlrMCTjWSYkGOh3IZpL
國內生技廠商製造的保健食品如雨後春筍般一一推出，同樣性質的產品遠比日本進口來得經濟實惠。
1yQinH79gtNrJVoMhSlZLKDF5XIuaEz4pOfWA2jk
紫菀堂大量從日本委託製造的產品，因為成本關係不可能壓低價格，同時台灣的消費者對於「日本製造」的追捧逐漸衰退，將目光投向了新興的「韓流」跟本土品牌。
RvLtW8Ejo1kHpf9yB64rIu03Dsz7lYMVKCZgcXJd
──好在，紫菀堂已經另闢蹊徑。
N6tw2IphAdXxgoKa5QSzerim8lPfC3OBcTnyvsbW
隨著「新南向政策」，在鼓勵台商往東南亞投資的同時，也使盡全力吸引東南亞的旅客來台灣消費。
GSru6YFjOHd8xtLqbzislUJkQwyVIRvg3Em1DZNn
「在台灣就可以買到日本生產的藥妝品、不用特地去日本，價格也比在日本便宜」成為紫菀堂吸引東南亞旅客的新方向。
PydlTSwLWph3f02xiFatuZAUcej8oNKv6kQ1YqmC
不同於台灣消費者會在台灣品牌跟日本品牌之間斟酌猶豫，東南亞遊客對於在台灣「爆買」日本商品可是一點都不手軟，絕對不是流傳在網路上「東南亞旅客在台灣花不了多少錢」──東南亞旅客的消費力遠超於台灣人的想像。
K19HvALhJ5wIRdUEGVcjfYiNn2qaoOT8QPX4zBWC
在台灣擁有八十多間直營門市的紫菀堂，真正帶來龐大收益的門市集中在機場、觀光熱點跟飯店附近。其他的營收則普普通通，甚至虧本。
58sZLAj2lMGVF9CmIfHdX3n4zEO16SecpRJwDU7T
紫菀堂原本另一個品牌特色：少數店鋪會營業到深夜、「半夜也買得到藥」。如今也讓財務報表加劇惡化。
XxeV6UD5dpJZLkojfPRy8TrsCbzhqWHFg2Q4Y0Ka
不過，畢竟我不是「下面」的人。東南亞遊客的消費在紫菀堂實際收入佔多少比例，我並不清楚。
u8EXV9blD4QrGSzTqpUR2ynImhgcL1MF3J7eKit5
唯一肯定的是，受疫情影響，全世界的旅遊業停擺，紫菀堂那些在台灣消費者當中沒有多少競爭優勢的產品必定大量滯銷。
hLOdDnsMaoYXgSGIjJ4ur9RfEQkyUlHK35mx2A08
也無怪乎高藥師、鄧部長以及會議室內在場所有高層都鐵青著臉。
sA8ZEnOLY7ht4oVGT3jk60if1uXbzFSvDpqrgmQw
由於榮杏藥品供應的銷售端不只紫菀堂，還有全台大大小小百來間的藥局，所以老實說，對我們這些「上面」的人而言沒什麼影響：我們擔心的是日本藥品如果斷供的話，現有的庫存能夠撐多久？
lsbAwtxdIfFeSHEvPoamnyJqKTDriQ5Ug9NBc8Z4
紫菀堂則是相反：沒有東南亞遊客來消費，要怎麼獲得營收支撐八十多間門市的開銷？
qdy9F8jArt4MRQfVNEb7mpZl2eIK6Tauw3GLHBgx
因為跟日本廠商交涉的主要是我們榮杏國際部，所以被總經理召來參加紫菀堂的高層會議。
3lSDKmOHnteq89ujVhsrTaURiyCwvxgIpcWAZ2dQ
董事長畢竟年紀大了，現在疫情逐漸嚴峻，便把事情都交給兒子處理，自己在家躲著。
5qCgWj2wV4Y8NQlBmMUhJILXxasZRzDtSO0cbyod
……我個人覺得只要發一封郵件告知紫菀堂的主管們詳情就夠了。
mkT8OWHDIVi4YbnpaZ5G7sXtgeqUhojA1dC32lMv
這幾天為了瞭解「虛擬主播」要如何經營，幾乎都熬夜查資料，很想睡卻還要在這些紫菀堂的主管面前──特別是高藥師面前表現出強勢的態度，真的很折磨人。
bexfUyENKJmsTQXB02izlqS3a7nHvD1pW8LVjw5g
此時我的蓋在桌面上的手機，螢幕似乎亮了一下。
quHj3cTB8YwzLo57ls06RvAygtFpU9ZiIWNxCMD1
翻開確認，沒想到是坐在身旁的林部長傳LONE訊息過來。
FIL2bA81ZP9yN4C3GQs5wvMEtRainm6rOW7XkpfD
公司嚴禁在上班時間使用手機，更不用說是開LONE傳訊息；不過因為我跟林部長負責跟日本廠商聯繫，為了方便即時聯絡，因此我們兩人有特權使用，甚至開會中也可以傳訊息──反正沒人知道我們收發訊息的對象是誰。
NBUAWHO9q4rZzC8w7fRn6XQLTecYk1o5aFdI2lEy
『阿賢，可別以為事不關己喔。』林部長的訊息就這句話。他大概是觀察到我的心不在焉。
LP15QHcX9NhZG20JvRoEfMOBAYVrgzqkxdsISa46
『啊？』而我也確實心不在焉地回了這一個字。
JUsErPOWpQgGoH9aleYI8AD3SRv0Tuy6zwn7F24i
『如果日本海運持續中斷、貨源供應停擺，那麼對日本聯繫就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tRYprewloyuV0aPkFxcK95Cs2UX3DJ1LMzmBgGbA
原本榮杏藥品的員工就非常少……以董事長的話叫「精簡」。
xbjNCi4YFf5tmW8eAaTouZ2Lcs9g7E3J6PnXIwUG
儘管實質上是紫菀堂的母公司，但榮杏內部加上董事長跟總經理，整個辦公室總共就十人。
gJlp2SwscZIyM9RD3QzrCimnYf5OxXuL8TNoPB4A
之前都是林部長一個人撐起對日本交涉的業務，是因為產品項目越來越多，我才被招募進來協助他。這也是為何即使職稱有上下關係，但我們兩人的互動是平起平坐：因為沒有我的話，光靠他一人真的受不了。
rviRwVd6JgIo7U84LscxfqQzp3KW9N1ZDX0yHOTm
然而，日本當地疫情出乎意料地迅速惡化。
79NMaOel86ZzLcXyDAoKpv2THS0PFIwGEgmtiCqV
從被中國搶單、日本廠商通知希望延遲到下一輪批號生產時的四月再出貨，之後延遲到六月、八月、無限期，在接過數十通來自日本的道歉電話後，如今直接無法出港、日本政府發布緊急事態宣言，才過去短短十幾天。
NAzue1kI8vxRmoMa27wOFDQLVSPBHctJTlKUhsbC
相比於台灣早早就管制口罩、成立口罩國家隊，乃至於民眾可以用APP查詢附近藥局的口罩庫存按照身份證末碼提領，日本的防疫機制幾乎可以用「潰敗」來形容。
0lINdaie2cbhV4YgLF13mKJAGuRzEZC8nx9s6Ujk
在日本各行各業相繼停擺的狀況下，作為「國際部」跟日本廠商交涉的我，最近只需要確認哪些產品出貨延遲、斷供，日常業務量比疫情前少了三分之二：一部分是沒有新的案子要翻譯、送交食藥署申請，另一部分則是衛福部正全力應對疫情，先前送件的案子想必會被延後處理。
Oy6NLHQIfq7oSidDu2gGv0TXaCJ1Vn89h5c4bPst
『下面似乎準備要裁員的樣子。』林部長寫道。
hfFRcDyNIP94801lOBqMVYusLzrejpStnXTUAg6m
『真假？』
q4OrDXspab798UGtWIJ0yHSYQCgVlo2TZBuz5RF1
想想也是。體量更龐大的紫菀堂，在這棟大樓中幾乎是每一個部門都獨立分得一整層的辦公室，主要跟日本聯絡的「採購部」同樣陷入停擺。
uNnlmCL1cMyO4EK8oJR9FPkeSdq0IZav3Ys2r57D
東南亞旅客沒辦法來台灣消費，「營銷部」自然沒有業績。
xhfdOoKyzESIl3Meu1cHtsqjB8gUp6iaNCDG7Q0b
沒東西買、東西賣不出去，「企劃部」就變成空殼。
8HeyQqd1WPTkLj2OFzm9KthcnEGYpN6UguRaI4Dw
連鎖反應之下，品管部、人事部、網管部等等都會受影響。
7oJEgIO83avYCxfetWBThA16DMdinjzSFRpKqbVr
──而在榮杏藥品主要扮演「採購」角色，多少兼一點「營銷」跟「企劃」的我，情況也是岌岌可危。
BxDy7S0vKpWsLmMteqdX92VbYoQrnOjHNZ5F3cJz
我稍稍瞄了林部長，以及在他側前方的總經理一眼。看來我跟林部長一起被總經理找來「下面」開會，總好過林部長單獨下來、我自己被留在辦公室坐冷板凳要好。
L8vglYpdsVXhAKoZ7qxwE9IU1Tfr6HNtMWRG3mJ0
dHceyaZYf40Guzmb37rMoO1nlEJAjNV2sLWRqvUk
「能否讓產品賣出去，我相信應該是鄧部長的專業領域，不是嗎？」
I30GgH9NfeDlQp1XCJKEbnjmVMiBd8WYvZSthR5a
面對高藥師的詰問，鄧部長也毫不掩飾地反駁：
qc30ElOkbwhnCQdGpM8NiDgyTBHK9ZaoL6ftY1Js
「現在滯銷的商品，基本上都是你讓採購部買的百貨用品，這些商品根本打動不了紫菀堂的TA！同樣的品項，在同業都可以找到更便宜的品牌，這要我們怎麼行銷？」
H2tIApqNaKxVouhM9DW0wsZQrPF18YvS3LO4Xcdm
高藥師輕蹙眉頭，用著相對平和地語氣回應：
852chjNGf3lCutE0aQpBgLdPOD7SrnyXFMJw4AoW
「在疫情之前企劃部就提出過，把TA全部押在東南亞遊客本身就具有很大的風險，再說，百貨用品佔紫菀堂所有商品的品項比例，可謂少之又少；問題的核心在於佔比最大的藥妝品、保健品持續流失台灣的消費者忠誠度，這才是關鍵，不是嗎？」
JInr5jDOTFUf0GzwVAvaXS8xoq4gMuNdphiKlBCZ
鄧部長本想立刻開口駁斥，但在深吸一口氣時掃視了總經理跟林部長，以及我一眼，又硬生生把話吞回去。
4AdE3NvD56xsjSJtCYHpyGaBrTRKl0nwMFQkqbeU
……畢竟就算高藥師自行採購商品，紫菀堂最大的供應商仍是榮杏藥品，甚至多數商品還是透過我去交涉的。稍有不慎就會把「榮杏供應的商品賣不出去」這種話脫口而出。
ucR6Dk0yG3pICZWYq2EjTz74iQK95og8aOdlbsfh
──當然，紫菀堂的存在就是為了幫榮杏銷售「不好賣」的商品。
et6Xd1fEo09WvN8sai7H2Dh4QBTRMwV3K5mJPYnp
「鄧部長，」
S1PLzMQEY8IsvGA7Cw09R3OrqnXZuFpgkmcNlB5W
對方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大概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叫他所以嚇到了。
SEHXD0uOUnvzJ6Wy8kpKRCldiwacZ3257Ns4g1qL
「『Vtuber專案』本來就是取代其他廣告方案、為紫菀堂打造的品牌形象代言人對吧？可以麻煩營銷部整理一份品項清單，先列舉幾樣庫存壓力較大或保質期限比較緊迫的商品，讓Vtuber們宣傳看看效果如何？」
Ms7ZnactoYuzV6LwpSgNyirqTWbCR9K4m1x3vAOQ
儘管隔著口罩，所以看不出總經理的表情，但他似乎表示很滿意：如果不是我自告奮勇的話，把我叫來開會的目的也只有這個吧。
Wty8lTBSoevMm1gwcuC7AXkxFaYbDsG90IrjRO4d
鄧部長一直緊繃的雙肩鬆垮了一下來，有種「放棄抵抗」的感覺：
sMSWuIdZXmCvTqozekKQf5BiwL94n6UjgtFhH0D2
「……晚一點會整理給你。」
4vPmf9JETGsKjB50kAtx2QylCcnIDhLoSVrRUFzp
我將目光移向高藥師：
J3Ofp4IZQBDeq9cPH2EmLz5xaXNirsb0jyRgdtMk
「採購部最近一批清關的品項清單也能給我嗎？」
O9tcm15fsZGgYaV3EdSWJA8TL26kylIMqiK7zRp0
「沒問題。」
0EOAqjkQol9KPZMwcg5S6eauXyRN1bLYJhVpx2iG
他瞇起眼。儘管看不到他鼻樑以下的臉部，想必還是一如既往用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應付著我。
PoKVQtCmSHkGZvz0ARe6c2XLBM8ir3N5DYslgIux
董事長把「Vtuber專案」交給我，所以只要專案營運順利，不僅紫菀堂現在的困境能得到緩解，短時間內也能確保我不會丟飯碗。
vEbLaQJ3rW2qcYy71wmKHdeUtuZolngsBzDXx9Oi
我在心底喘了一口氣的同時，發現手機螢幕又亮了起來。
PjrAiy7MHtm2VIsXZ6cR5E4xFTuUa1QozkvOdCwG
這次應該不會是林部長發的訊息吧。大概是哪個日本廠商發來的：畢竟我的LONE好友上幾乎沒有真的「好友」，都是商務往來的窗口。
EU0kYnrfeuJlm6XbAW5gq8hDONLQsP7V2o9pxdzC
發訊人顯示「瑪熙萊」。
9X37IuhBvlEejoPL2SgfR8rAMkxOaqyDcpJ4HsVK
這讓我有些訝異。滑開一看只有一行短短的訊息：
o8RgaBj2krOeXYAsmHbSNP7iFfTz1WCVE3pclL69
RdJpi3jo08vwUh1bXkyF4uxWNKI2c95MGalQeAES
『OBS要怎麼用？』
ADxykSiHdQnGt92olz0qVOFvsUCK8L56hJgrTZEI
ATotdn2ScrV3u5YI9pkNMz1gROB07jXWaH6EvPb4
……我才想問妳OBS是什麼咧？
7PUJVvSmYrRcsN0MftkhjT24LzEOD6e5lCKF3i9W
R210vqf7npaYXmr9VcPbThle3GCLkKsA8jZUdiBy
r9whG5sNWzFidkfObDnoUJL0qmPpvcV3817AQRZ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