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又推給你奇怪的工作。」在確定身旁沒有其他閒雜人等之後，戴著細框眼鏡的斯文男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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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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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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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把『下面』的事情推到我們『上面』來負責，還算蠻罕見的。嘛，我也不是沒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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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直屬主管──榮杏藥品國際部林柏翰部長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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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主管，其實所謂的「國際部」只有我跟他兩個員工。為了方便跟日本人交涉，我對外的職銜為「國際部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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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有職稱，我跟林部長無疑是最接近董事長的員工──除了高藥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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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會議室之後，我跟他通過了自動開關的玻璃門，到了共用電梯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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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向上」的按鍵，等著電梯緩緩從一樓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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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位於南港園區的十二層商辦大樓只有兩間公司：榮杏藥品，以及紫菀堂生技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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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杏藥品的主要辦公室位於十一樓。十二樓是舉辦各種活動的大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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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至九樓都是紫菀堂生技的辦公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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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樓是機房以及樣品倉庫，只有網管人員及董事長、負責榮杏的總經理──即董事長的兒子，還有負責紫菀堂的副總經理──董事長的女婿，可以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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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因為樓層的差異將榮杏稱為「上面」、紫菀堂稱為「下面」，更是因為實質上，紫菀堂原本就是為了販售由榮杏代理的日本藥品、化妝品而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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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看起來像是日資企業，所以還特別取了「紫菀堂─SHIONDO」這樣的品牌形象，員工也是仿照日企，全部都要穿著正式西服跟套裝來上班。不過紫菀堂從裡到外，都是貨真價實的本土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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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上，榮杏藥品是紫菀堂的供應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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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質上，榮杏藥品更像是紫菀堂的母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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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紫菀堂有相當大的自主空間，各股東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在貨源的百分之四十以上都仰賴榮杏藥品供應的情況下，紫菀堂正如董事長當初設想的：不過是「榮杏藥品代理產品的銷售終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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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兩間公司的董事長都是同一位，原本應該可以沒必要分那麼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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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林部長進了電梯後，他用自己的員工證刷了電梯感應器，按下第十一樓的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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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堂的員工只能使用二到九樓的電梯。榮杏的員工證也只能通往十一樓，以及高階主管會議室所在的五樓。十二樓因為是用於舉辦大型活動，平常不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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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同一位董事長，而業務上也勢必有來往的情況，但「上面」跟「下面」被嚴格限制、盡可能避免任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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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說是將原本屬於「下面」的專案交給「上面」去處理。然而，「上面」將談妥的業務交給「下面」收尾倒是常態：像是由我談妥的採購案，最後是交給紫菀堂負責進口，這樣就進一步確保紫菀堂的大多數貨源是由榮杏藥品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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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電梯方面的限制也是有少數特例：如高藥師的員工卡，就能通往十一樓，隨時可以面見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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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許多紫菀堂員工私下將高藥師稱為「王的男人」，似乎也就沒什麼不可思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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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阿賢，你知道那個『Vtuber』，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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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多知道那是『虛擬』的『Yaytuber』……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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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最大的影音平台：Yaytube。幾乎可以說是全世界所有網路使用者必然會使用的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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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Yaytube進行直播的一般稱為「Yaytuber」，但近年來從日本掀起了一股新風潮：用動態捕捉系統，讓畫面上呈現動漫人物形象進行直播，免去以真面目示人導致隱私權被侵害或容貌羞辱等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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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以虛擬形象在Yaytube進行直播的，正是所謂「Virtual Yaytuber」，簡稱「Vtu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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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招募『Vtuber』來宣傳紫菀堂的產品，這種荒謬的想法也只有高藥師才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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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長語帶不屑地說道，但仍不忘補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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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無論他們下面怎麼搞，只要別影響到上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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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就影響到上面了嗎……」我嘆了一大口氣：「我哪知道紫菀堂的什麼『Vtuber專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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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長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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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把『Vtuber專案』交給榮杏主導，意思是就算搞砸了，紫菀堂那邊也沒什麼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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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的解釋，我也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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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聲，電梯開門後，正當我跟林部長準備用掛在胸前的員工證刷開玻璃自動門時，第二部電梯也傳來了同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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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何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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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高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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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長對我使了一個眼神後，便自己先進入榮杏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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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剛剛提的『Vtuber專案』一事嗎，高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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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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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呃，是這樣的，其實我們跟那兩位已錄取的新人約好了，今天要開第一次的會議……她們現在在二樓的會議間等候。原本應該是由我去討論跟她們討論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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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的笑容明顯帶著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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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下去──呃，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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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到，身為榮杏員工的我，沒辦法去到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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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林部長是預想到這一點，剛剛的眼色是暗示他會代替我跟日本廠商交涉訂貨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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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煩高藥師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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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笑了笑，按開剛才的電梯，伸出手示意讓我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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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是紫菀堂的主管級別中，唯一持有藥師執照的；這也是他偏好別人稱呼他為「高藥師」，而非企劃部的「高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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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主管級以下的藥師在擁有八十多家門市的紫菀堂中多不勝數。如果要說到高藥師還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大概就是他跟董事長是同一所大學科系畢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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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董事長對這個小學弟自然是照顧有加……與其說是照顧，不如說是放任高藥師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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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次會議，本來應該是由人事部的蘇小姐安排，這兩人也是她面試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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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有些誇張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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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蘇小姐離職了。離職時沒有人交接，網管部也沒有備份好她電腦內的檔案，所以我們不太了解當初為何錄取這兩人，甚至也不曉得專案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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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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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專案的全貌？下──咳，紫菀堂內部沒有討論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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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這次則帶著有些自嘲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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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次長，你覺得我們有可能進行內部的討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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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員工屈指可數的榮杏藥品，作為主導八十多間直營門市的紫菀堂總部，擁有眾多員工的各部門衝突已不能單純用「白熱化」來形容。這也是「上面」不太想干涉「下面」事務的原因之一：作為實質上的母公司，榮杏的員工不小心跟紫菀堂的某派系有交情的話，或許就會破壞紫菀堂的權力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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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像是現在這樣跟高藥師單獨共處於一間電梯中，也讓我全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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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說是交給我負責……該不會這個專案就只有我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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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那位蘇小姐都落跑了，感覺把所有事推給我一個人的機率有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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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請不用擔心；再怎麼說，都是紫菀堂『這邊』的專案。雖然目前還沒有人選，但採購部跟營銷部都會派人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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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藥師「刻意」面有愧色地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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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們企劃部最近的事務有點多……所以可能無法提供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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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上來說，是董事長讓我搶了他的業務，可以理解企劃部並不想為人作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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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會議上明明自信滿滿地跟董事長發表專案，現在則顯得十分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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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樓，電梯開門前高藥師把一本資料夾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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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小姐離職前，及我們目前為止對於『Vtuber專案』的資料，電子檔我也傳到你的信箱了，麻煩何次長再確認，我還有事，先回辦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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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我自己一人出了電梯後，高藥師便急忙把電梯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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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方始終在臉上掛著笑容，但我真的在高藥師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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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身為榮杏的員工，我也從來沒到二樓過啊！好歹跟我說一下那兩位新人所在的會議室在哪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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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似乎是作為紫菀堂的會客室、小型會議室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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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梯走出來最大間的理所當然是會客室，不過看起來沒有開燈。難道我要在其他會議室一間一間去敲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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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無奈嘆氣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暗灰色的地板上有一個白色的弧形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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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垃圾嗎？雖說二樓即使很少人使用，但至少平常也該打掃衛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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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來仔細一看，是一根長約二十公分的白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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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有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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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感到疑惑時，只見到離羽毛不遠的前方，有一間會議室開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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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所謂的「新人」就在裡面。或許是她們不小心掉出的私人物品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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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敲門板後，我走入會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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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兩個人影，一位在我進門的瞬間就從椅子上站起身，微微地低頭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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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雖然沒有穿著西裝，但看起來也算相當得體，白色襯衫搭配橘紅相間格子紋的背心，以及應該是仿照學生裙的深褐色百褶裙，俐落的墨黑色鮑伯頭髮型，頂著跟裙子顏色呼應的貝雷帽，領口也繫著細絲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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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說不正式，但這種有點類似學院風的打扮，在我們全體員工都穿著西裝的公司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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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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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拍才隨之起身的另一位女子，第一眼讓人無法忽視的當然是那過肩的銀白長髮，其次則是看似有些不合身、領口鬆垮的白色圓領衫，下身是十分休閒風的淺藍色牛仔褲。如果說另一位女子是學院風，這個就是百分之百「沒趕上早八的大學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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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且先不以貌取人，我請兩位都先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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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風的女子同樣是規規矩矩地壓著裙子鞠躬就座。另一位則相當隨意地一屁股坐到會議室內統一格式的旋轉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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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了一下剛剛從高藥師手中拿到的資料，找到看似為兩人面試時的履歷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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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已經盡量做好表情管理，但看到其中一份仍不禁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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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暫時把那份放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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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眉頭，之前先向兩人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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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榮杏藥品國際部的何秩賢。之前跟妳們面試過的那位蘇小姐，因故離職了，所以現在這個專案是由我來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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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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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風女子戰戰兢兢地小小舉起手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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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Vtuber專案』沒有要中止嗎？因為剛剛帶我們進來的那位先生說有可能要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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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是高藥師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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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沒有中止的計畫。」我補了一句：「具體來說，是從『紫菀堂』那邊轉交給『榮杏藥品』負責。所以可能被『紫菀堂』那邊誤解成是要中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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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為何要幫那傢伙解釋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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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紫菀堂』跟『榮杏』的關係我晚一點再解釋；我先向妳們確認一下資料；雖然不是面試，但畢竟我跟兩位是初次見面，首先是……柳芷瑜小姐，是吧？不好意思，可以請妳簡略地自我介紹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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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風女子聞言，立刻微微點頭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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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叫柳芷瑜，二十三歲，日文系畢業，現在正準備考取N1資格，另外在學期間也選修了韓文跟教育學程。大學期間就在一間名為『新高山文化』的公司實習打工，畢業後進入他們的廣告宣傳部，打工跟工作內容都是擔任展覽現場的臨時或正式主持人，所以對於跟觀眾互動、拉抬氣氛有一定的經驗，也有負責過現場臨時中日口譯的工作。個人興趣方面是唱歌、遊玩射擊遊戲，以及品鑑酒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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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曉得履歷表上會有「興趣」這個欄目，但估計是為了配合Vtuber的直播內容所要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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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之前妳在『新高山文化』那間公司做了蠻長時間的，為什麼沒有繼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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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刻意刁難她，只是憑藉她本身的外貌及經驗，感覺繼續在台上活耀應該比在螢幕背後當Vtuber更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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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因為部門縮減的緣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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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論理由的真實性，我對「新高山文化」這間公司的名字，總覺得隱隱約約在那裡聽過或見過……如果她所說為真，那麼大概是在關於該公司的負面新聞聽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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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妳知道自己接到的Vtuber角色跟工作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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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知道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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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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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擔任『紫菀堂』的品牌形象Vtuber『紫菀佐香』──Shion Saka的中之人，在日常直播中，時不時推銷『紫菀堂』的產品，引起觀眾的注意力及帶動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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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人」，即「虛擬主播（Vtuber）形象底下真實操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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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虛擬主播形象」本身，一般會通稱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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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手上的資料，關於「紫菀佐香」的角色背景跟「皮」的造型設計、網頁宣傳圖、以及包括Yaytube、社群平台Faenbook、Twidder在內的帳號也都註冊好了。如果不是董事長突然把專案丟給我，估計高藥師那邊應該是短時間內就能直接上陣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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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如果真的這兩三天內就直接上場，大概沒有任何觀眾；好歹也要有半個月左右的宣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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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推出新產品前的預先行銷是同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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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不得不把目光移向看起來問題就很多的另一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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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瑪熙萊？小姐，請自我介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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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履歷表前後翻了翻，確定沒有拿錯資料。大頭照是本人這點沒有問題，但上頭記載的個人訊息怎麼看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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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瑪熙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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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會議室大概凍結了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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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熙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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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說起來，除了名字有點奇怪、職經歷更是亂七八糟之外，住址、電話等聯絡方式之類的還蠻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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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兩位新人交換了LONE的聯絡方式，我將她們送到一樓，刷卡讓她們通過類似捷運系統的通關閘門，目送兩人離去之後，一邊等著電梯一邊再三審視她們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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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芷瑜‧紫菀佐香，似乎沒什麼問題……也許是因為瑪熙萊看起來問題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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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看似沒有出過社會般的表現外，在瑪熙萊負責的虛擬主播形象書上，也只標註了「瑪熙萊」三個字，便是「皮」的形象設定，以及包括Yaytube、Faenbook、Twidder帳號。完全沒有任何一張廣告形象圖、也不知道跟「紫菀佐香」的工作區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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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說，連瑪熙萊是「誰」的中之人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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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覆看了幾遍之後，我自己得出最合理的猜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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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紫菀堂最初只設計了「紫菀佐香」這個品牌形象，並沒有對一同錄取的瑪熙萊進行深入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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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何要突然多出「瑪熙萊」這位錄取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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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還來不及細想時，電梯回到了十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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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刷卡進入辦公室時，林部長突然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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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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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們的辦公室實際上並不算大，平常輕聲細語都能溝通，突然被這麼大聲叫住還真是嚇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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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趕快過來檢查一下你收到的信，是不是有一樣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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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不清楚頭續的我只能盡速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按開電子信箱，呈現的卻是一整排各家日本廠商寄來的信，標題無一不是用「お詫び申し上げます」：謹以獻上真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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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便先點開其中一封，內文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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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杏藥品國際部 何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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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略。茲因中國不明疫情之故，敝社向前與貴社提議品項，包含日常保健食品、維他命、醫療相關產品等，基於人道主義考量，將優先提供予中國方面。涉及的品項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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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中國方面開了更高的價格，直接向日本廠商搶貨嗎？」我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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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我們早就訂的貨，也會優先供給中國？做生意向來一板一眼的日本人不可能允許這種「插單」的情況，除非對方提出實在無法拒絕的價格，又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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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疫情正在失控，以致於在向日本搶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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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過去的經驗，如果要打起價格戰，我們根本不可能贏過以「爆買」聞名的中國代理商。講白一點是「只要中國想要，沒有買不起的東西」，只有非常少數跟榮杏維持著幾十年交情的日本老廠商可以抵住人民幣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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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並且恐怕情況會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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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長摸著下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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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中國方面用這種方式跟日本廠商搶貨，這種勢頭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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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台灣的藥品將會面臨全面斷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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