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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人心愁(下)

      朝堂上,氣氛一片死沉,坐於龍椅上的人,更是不斷散發出源源怒氣和冰冷肅殺氣息,讓底下的大臣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最後,還是方公公打破冷局,附耳過去,悄悄地說了幾句,皇上才肯開金口:「罷了,都起來上奏。」

     

      過程中楚洛秋面帶嚴肅,聚精會神聽百官上奏,他眉宇間略顯疲憊,聽完最後一則快報後,便揮手退朝。

     

      ——

     

      楚洛秋背著手站在荷芳亭,墨如曜石的眸中,浮現葉臨淵從前對他的俊朗笑顏,曾幾何時,他能感覺自己在位時間如此之快,距離他離世也有餘年了。

      到底是上蒼不待他,就這麼輕易偷走他深愛之人。世人稱頌他英明神武的明君,宛如樊國的神,然而神卻也有失去東西的時候。他現在內心空落一塊,那個叫葉臨淵的位置已經冷卻。

     

      這荷芳亭是葉臨淵最愛的去處,每每下朝或心身疲倦時,楚洛秋總會走晃到這兒,看著穿著青竹綠衣裳的少年,和少年的侍衛暢談歡笑,那是他唯一心中的淨土、也是依託。

      對著荷芳亭遍野紫三色菫愣神有一會的楚洛秋,難得清冷面孔上出現落漠,藏在玄色寬袖下的手緊緊握緊,走回御書房。

     

     

      「皇上,您歇一會吧。」

      天色漸晚,月夜沁涼,楚洛秋桌上的燭火依舊不滅,方公公陪楚洛秋至二更,卻見楚洛秋絲毫沒有要從座椅上起身就寢,他憂心忡忡地提醒。

      長年提劍的厚繭指腹摩挲奏摺本上的金紅色花紋,他輕輕嗯了一下聲,就讓方公公退下,方公公將大門闔上,最後一眼是楚洛秋皺眉神情。

     

      燭臺上的火恍如空氣吞噬,食去一些火苗。橘光映耀在楚洛秋肅殺俊美的側臉,手裡把玩著玉雕簪子,眼底淌著些許水光,“……這時候還真想他了。”

      夜闌人靜,倒是讓楚洛忽地秋多愁善感。但這不符他身為上位者應有的情緒,楚洛秋捏了眉心,將玉簪放回木匣子扣上,起身拿到一旁的櫃子收好,便褪去外衣準備就寢。

     

      叮鈴——

      極輕的鈴鐺聲。

     

      耳力上乘的楚洛秋腳下一頓,須臾,少許紫藍色光點從他眼前晃過,楚洛秋保持警戒,視線看向門口。

     

      是隻長尾藍蝶。

      身上有藍紫色磷光。

      牠展翅唯美藍翼,像是對楚洛秋邀請,當楚洛秋往牠走一步,牠就往門飛去。

     

      “這世間還有光怪陸離的事?”楚洛秋暗自悱腹,他不信鬼怪之說,卻相信世上有神庇佑。但現下楚洛秋也毫無睡意,依他的直覺,肯定有什麼東西等待他,因此楚洛秋又將外衣披上,一路跟隨藍蝶來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後院。

     

      此處雜草叢生,泥石道路卻一塵不染,彷彿有誰打掃過一般令人心生懷疑。路過雜草,映入眼簾的是成群飛舞藍蝶、遍地三色堇和一副大型晶瑩剔透玉倌。

      楚洛秋止住腳步,望著眼前詭譎怪誕的情景。風徐徐吹來,吹動花和草,卻讓楚洛秋打了寒戰。

      他握緊懷中匕首,以防有突襲。

      正當楚洛秋心想時,那玉倌蓋緩緩打開,玉蓋向來厚重,卻也易碎,在開倌的過程,磨倌聲響發出極大的噪音,楚洛秋壓低身子,掏出匕首作備戰姿態。

     

      裡頭突然一人乍起,似乎身邊還縈繞陣陣霧氣。楚洛秋瞇眼看清坐在玉倌裡的人,眼框瞬地泛紅,雙手不住顫抖,「……臨淵?是你嗎?是、是你嗎?」

     

      平日威嚴冷漠在楚洛秋看見葉臨淵的那刻盡失,不管是否離奇,楚洛秋收回匕首,沖向玉倌,將人兒緊緊擁在懷中。

      本以為是抱不到懷中的人,沒想到楚洛秋能真實感受到葉臨淵的體溫,他的髮他的唇。

     

      「葉臨淵?……你怎麼在這?朕、明明將你安葬楚陵宮……?」楚洛秋問的急,低頭看了眼葉臨淵,葉臨淵也抬眸回望,然而那清澈雙眼卻空洞無神。

      內心有了焦灼,楚洛秋輕晃葉臨淵,「……臨淵?」葉臨淵眼神漸漸焦距,他虛弱地喊:「別晃了楚洛秋……我頭暈得很。」

      楚洛秋問:「怎麼回事?」

      葉臨淵突然壞笑:「你猜呢?」

     

      面對此問題,楚洛秋知道他已經沒事了,還有閒心開玩笑。攙扶葉臨淵出玉倌,等他站定,楚洛秋這才打量他的衣著,很明顯不是他給臨淵換上的那件青竹色正裝。葉臨淵一身白袍,頭髮用白玉簪束起,留下了幾絲垂在頰側,活脫像個哪家路過的貴公子。

      一隻藍蝶輕巧停在葉臨淵的肩上休息,楚洛秋正想替他撥開,卻被阻止,「別趕牠們走,牠們和這些三色菫都是我的恩人。」他話一頓,又道:「你別跟我說些世間哪有鬼怪之說的道理啊,這……是我彌留世間唯一的途徑。」

     

      楚洛秋聽不明白葉臨淵的話中話,只脫下外衣替他披肩,皺眉道:「穿這麼少,別染風寒了。」

     

      “……楚木頭!就只知道關心我,都不關心我怎麼回來的。”葉臨淵走在楚洛秋身後小聲嘀咕,引得楚洛秋停下回頭,「你說什麼?」

      「我說——你不想想我是怎麼死而復生的?」見楚洛秋滿臉正經詢問,葉臨淵立刻扒拉到他背上,頭枕在楚洛秋的耳邊,大聲說道。

      這一聲,讓楚洛秋內心暗罵葉臨淵,表面卻只是眉頭緊皺,語氣不快:「葉臨淵!朕耳朵不聾!」說著,在葉臨淵臀上的手將葉臨淵往上帶一些,好讓葉臨淵舒服地趴在他背上。

     

      「哈哈哈哈——阿洛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這麼悶。也是,做帝王家的哪能表現出來呢。」葉臨淵摟著萬民之上的皇帝脖頸,在夜深人靜裡放生大笑,難得,楚洛秋也勾起一抹笑意,心情甚好。

      他喜歡有人間煙火的他,至始至終,都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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