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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escapable (04) 瑪格麗特

      希比拉事實上並不是一個特別活潑外向的存在,她最大的樂趣就是睡,最好一天可以睡上十六個小時,然後六個小時值勤,一個小時通勤,以及剩下的一個小時攢起來可以編支舞偶爾上台演出。

      剩下的時間她都只想要拿來睡覺。

      一方面是因為活動就會消耗能量,耗能就得攝取更多供給血,供給血要花錢,既然會肚子餓又要花錢,那還不如睡覺來得實際,另一方面,要是閒著沒事醒著她就會想買東西。

      一雙漂亮的鞋,一件好看的睡裙,衣櫃外出用的長裙似乎也能再來兩件,誰讓現正流行的剪裁那麼棒,如果錢包允許,她還想給自己添件舞衣。

      賺錢的速度追不上購物慾望這件事,想來放諸四海皆準。

      啊,還是睡覺好了。

      一天睡上十六個小時這件事一直都是願望,雖然希比拉一直以來並沒有睡眠障礙的困擾,如果狀況允許她也真的能睡上這麼久,但現在不行,現在的她面臨了一個超級大的問題。

      「希比拉。」

      一闔眼就彷彿能聽到這個男人在耳畔低喃,希比拉超希望可以把自己敲昏然後一覺醒來就全部都忘記,而不是這樣精神上無比的疲憊,但身體的記憶還停在那一夜。

      「希比拉。」

      對對對,就像這樣。

      不是不是,怎麼會像這樣?她不是已經很努力地保持清醒來到普林尼協會了嗎?

      那個黑髮褐膚的女人猛地回過神來,轉向聲音來源。

      「還好嗎?」蕭恩看著一臉錯愕的搭檔。

      「抱歉,這兩天沒有睡好。」該死,早知道應該要連自己一起催眠,現在那個男人倒是好端端坦蕩蕩忘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各種煩惱。希比拉詛咒著自己百密一疏,然後嘆了口氣。

      「不舒服的話,今天還去巡邏嗎?」拿起今天的任務地點,蕭恩神色一黯。

      「怎麼了?」蕭恩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希比拉的眼。

      「沒事。」垂眼,那個金髮男人語氣恢復往常的清冷平淡:「今天要去維亞多勒羅沙。」

      「呃,居然是那個地方。」希比拉以為蕭恩是因為那區本來就是鬧事的熱區才出現那樣的表情:「好吧,我們快去快回,希望一路安靜無事。」

      「嗯。」配上武器,蕭恩點點頭。

      維亞多勒羅沙是瑪格麗特出事的地點,也是埃塞克斯王國的首都麥西亞的非人種族犯罪熱區,蕭恩在那件事情後,再也不曾踏入那裡,但普林尼協會本來就是非人種族的組織,如同人類的治安官,因此排了那個地點巡邏也不是太令人意外的事情。

      想來是因為他們兩人搭檔也超過半年,算得上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組合。

      人們說,維亞多勒羅沙有著古代惡靈留下來的時間監獄,會在特定時候把靈魂囚困其中,如果踏入的日子不對,就能聽到亡靈的聲音。也有人說,維亞多勒羅沙本身具有奇怪的能量,會讓非人類種族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或變異。

      近年來,維亞多勒羅沙的確經常頻繁地出現一些騷亂,於是這一類的傳聞更加甚囂塵上,不少報紙都繪聲繪影加油添醋,唯恐天下不亂地報導著。

      但蕭恩知道為什麼,他手上握有的情報讓他知道更理性的原因,不是什麼行星交會、磁場變異或者是地獄之門,而是戰爭,雖然這股硝煙離埃塞克斯非常遙遠,埃塞克斯是個強國,強大到不會允許,也沒有任何國家敢在它的領土內作亂,於是被蹂躪的就是那些無力抗拒的小國家。

      強國的交鋒,受害的都是弱國的民眾。

      戰爭驅逐了不少非人類種族,人類能夠輕易地住入人類區域,但非人種族的地域性比人類更強,即便是同族人,只要從不同的地方來,同樣不受待見。維亞多勒羅沙這處三不管地帶就成了收留這些無憑無依的非人類戰爭難民之處,就連普林尼協會在這裡巡邏的最高指導原則,也是簡單的一句話。

      「視而不見,非必要不動武。」

      這裡的平衡太脆弱,貿然行事,就算一個眼神或一次恐嚇,都可能激起另外一波混亂和糾紛。

      「可憐的人們。」希比拉突然開口,看著那個怯生生地躲在角落看著他們的孩子,本想過去搭話,卻被蕭恩攔住。

      「別這麼做,這樣幫不了那個孩子。」低沉的聲音冷靜得幾乎無情:「只會害我們離不開這裡。」

      「我知道。」她很清楚,她在麥西亞的時間可能比身邊的男人還久,這塊區域的惡名昭彰她都知道,希比拉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有些太魯莽:「可是戰爭不是他們造成的,卻是他們要擔的苦果。」

      她不是戰爭難民,但她體會過被同族人排斥的滋味。

      明明能力和外貌都一模一樣,甚至連語言都那麼類似,像到她不需要學習就能夠流利地與那些人交談,但那些大人就是能夠分辨出她的原生地,把她放在一個更低劣的位置。

      「所以妳覺得是戰爭。」轉頭看著她。

      「怎麼可能是磁場或者是星體交會,傻瓜,報紙那些報導別看太多,我們家歷代都出占星學家,占星多少也算我的家學,但我現在可看不出來有什麼星體交會的天象。」希比拉說得有些無奈:「這些分明是人禍,卻硬要推給星象。」

      「我同意。」

      「唯一準確地大概是火星的動向吧,除此之外那些人不過是想誇大其辭,好博得大眾的注意。」希比拉補上一句:「但我也僅僅只是知道皮毛,不過這些皮毛足夠讓我肯定不是什麼星體交會了。」

      「比那些人好多了。」蕭恩點頭。

      「這可不一定,我沒有質疑那些占星學家的意思,我會的恐怕沒有他們多。」希比拉也清楚普林尼協會的原則,所以她索性把今晚的巡邏當作一次犯罪熱區的散步之旅:「只是有幾分能力說幾分話。」

      畢竟連兩天都沒睡好,她也不想在這時候和人打架。

      「但妳的能力已經足夠好區分人禍和天象之間的交互關係,那些人似乎還分辨不出來。」倒是說得很認真。

      「吃了什麼,嘴甜成這樣。」希比拉被他認真的態度逗笑了:「我比不上的是專業能力,至於腦子和良心,那是另外一回事。」

      「的確。」蕭恩想,他一直覺得和希比拉聊天是種享受:「不是笨蛋,就是不安好心的渾蛋。」

      「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出事我不負責。」希比拉又一次笑了起來。

      「出事我會負責的。」或許是她閒散的態度感染了他,蕭恩的語氣也難得顯得輕鬆。

      「前天晚上也會?」腦袋還沒跟上,嘴已經先蹦出這句,希比拉立刻瞪大眼睛摀住自己的嘴。

      「前天晚上?怎麼了嗎?如果妳是問報告,我已經先寫完交上去了。」蕭恩平淡地把話題圓了過去。

      「嗯、喔,對,我說的是報告,呃,你寫報告的效率真的很好。」內心無比地感激又有一絲失落地用力點點頭,希比拉決定回家以後用鏡子催眠自己,把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乾二淨地忘記。

      每次都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裡心驚膽跳實在很不公平。

      「差不多是西區邊界了。」蕭恩看了一下路牌:「要巡南區嗎?」

      「雖然我領的薪水告訴我應該要盡忠職守,但我比較想要早點收──。」希比拉看看四周,某種隱隱不悅的感覺告訴她最好趕緊打道回府,話還沒說完,撲面而來的濃霧讓她伸手攔住還想往前的蕭恩。

      果然,從剛剛那種隱隱約約的視線,就是這些混蛋。希比拉有些惱怒地想,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這些混蛋小打小鬧,萬一要動手,她只想把他們全部砍成肉泥。

      「看來我們剛剛就被盯上了。」蕭恩抽劍,微微向前一步,把希比拉護在身後。

      「雖然很討厭這樣說,但我想我們可能必須面對不得不動武的狀況。」希比拉盯著濃霧深處:「恐怕是霧妖。」

      「嗯。」蕭恩跟著她看進濃霧深處,隨即露出詫異的表情:「瑪格麗特?」

      眼前的濃霧裡,是熟悉的馬車,熟悉的人影,馬車上的人影彷彿聽見蕭恩的聲音,回頭找尋著。

      「誰?」希比拉錯愕地跟著看去。

      「為什麼?」推開身邊人的手,蕭恩毫不猶豫地朝濃霧深處走去:「為什麼您會來到這裡?」

      「冷靜點,那只是霧妖的把戲。」希比拉嚇了一跳,死命拉住想要往前走的蕭恩:「你進去就回不來了。」

      「我必須要問清楚。」推開希比拉,蕭恩繼續向前走。

      「問個頭,最好霧妖知道答案,回來,你這書呆子!」希比拉揪住蕭恩的領子,心一橫,膝蓋狠狠撞向對方腹部。

      蕭恩有些清醒過來。

      「看著我,別再被騙了,那是霧妖搞的鬼,那些傢伙才不會有你要的答案,他們只想要你的命。」黑棕色的大眼盯著那對湛藍色的雙眼,低聲說:「要是你再不回過神來,我就要用更激烈的手段了。」

      「抱歉,一時不察。」蕭恩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頭,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夥伴,這一下膝擊也真夠要命了。

      濃霧倏然退去,又恢復原本寧靜的夜。

      「這就是為什麼你當時看到任務地點時臉色這麼差的原因嗎?」希比拉走在蕭恩身邊:「那個叫瑪格麗特的女人。」

      「那是我繼母。」蕭恩還想開口,更薄的霧掩上,隨即,麥西亞特有的夜雨就疏疏落落地打在兩人身上。

      「就到這好了,反正這一帶沒巡完上頭不會說什麼。」希比拉伸手接了幾點雨水:「你家多遠?」

      「腳程再快恐怕也要一個多小時。」蕭恩抬頭看看天空,思忖著是不是去哪裡躲雨。

      麥西亞的夜雨又被稱為水馬之雨,總是突然出現,降雨快雨勢猛烈,而且會持續好一陣子,但卻一定在天亮前停止,如果不盡速進到建築物內,恐怕就是渾身濕透的下場,很多窮人,或者體質虛弱的人遇上了,淋個兩三個小時後回家,經常就會因為感冒併發肺炎而過世。

      人們都說因此去世的人是被水馬給帶走了。

      「算了,我們去L’chaim吧,至少淋得比較少。」希比拉抓起蕭恩的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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