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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系短篇小說] 雙胞胎

“放我出去!放我……”   男子隔著透明的玻璃,竭撕底里的呼叫。

“閉嘴。”他看著眼前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子,低聲喝道。

雖然那個人只是他的幻覺,但偏偏卻無比真實。

他默默地站了起來,用力地搖晃著腦袋,試圖把男子的聲音從腦海中揮去。

“你只是我的幻覺。”自言自語地拋下這句後,他踏著蹣跚的步伐,緩緩推開沉重的門,離開了他的家。

*

*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根據心理治療師所指,他的病為人格分裂症。

自他懂事以來,他就知道自己比其他人遜色。不論是學業成績、運動、還是藝術,他都及不上他人,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專長。

不知道是自尊心的作祟,還是自卑感的污染,他漸漸產生幻覺,分裂出一個了雙胞胎哥哥的人格。

在他的幻想中,哥哥和自己的長相、身型幾乎一模一樣,但當中有很大的分別:他各方面都很優秀,是個全能的優異生。

大概是想用哥哥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他自己愈來愈依賴哥哥。後來的大部份時間,他都把身體的主導權讓給了哥哥。

但是,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明明自己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明明這些東西都是屬於自己的,為什麼……為什麼……

他在車站等了一刻鐘,一名穿著素雅、眉清目秀的女子朝他小跑過去,她正是自己……不,應該說是”哥哥”的女朋友,小綾。

想到這裡,他不禁緊握拳頭。

“呼……不好意思,風晨,讓你久等了。”   小綾氣喘吁吁地彎下身子,按著膝蓋,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吐出話來。

風晨看著她著急的樣子,視線落在她因汗熱而紅通通的臉頰,以及水汪汪的圓眼,溫柔地一笑,“沒關係,我們走吧。”

小綾聞言後便站直身子,像貓兒般瞇眼笑了。她很自然地拉起了風晨的手臂,二人就如一般戀人地走往商場。

“風晨好像比以往更溫柔了。”二人在商場逛了一圈,小綾心滿意足地提著購物袋,轉頭向風晨說道。

風晨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地答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我?”

小綾眼珠子一轉,滿臉天真地想了下,歪著頭說道,“不,這樣很好。只是……最近的風晨的確有點不一樣了。”

小綾邊說邊往前走,稍為撇下了呆立在原地的風晨。

風晨臉色突然一沉,咬得雙唇發白。果然,我和他還是有分別嗎?可惡……小綾喜歡的是我,她是喜歡我的……

她,只能喜歡我。

憑什麼?憑什麼“哥哥”可以搶了我喜歡的人?

遠遠走在前方的小綾,完全沒有注意風晨的想法。

*

*

“嘩啦啦……”自來水從水龍頭源源不絕地流出,風晨不停地擦拭著雙手,然後隨意地拿毛巾擦拭一番,把東西扔進垃圾箱後,便來到自己的房間內。

房間內的一塊透明玻璃上,映出了風晨,不,應該是“哥哥”的臉。

“怎麼了?小綾看出你不是我嗎?”   哥哥的嘴角不屑地勾起,嘲諷著風晨。

“給我閉嘴。”   風晨低聲說道。

哥哥全身無力地靠著玻璃,雙眼無神地望向地面上。良久,他才有氣無力地說了句,“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取締我。”

“砰噹!”   風晨一拳打碎了玻璃,鮮紅的血從他指縫間滲出,如小溪般不停往地上流竄。

可是風晨像是沒有痛覺般,狠狠地盯著哥哥。

但此刻的哥哥撇開了臉,沒有正視他,彷彿風晨是不存在的人,根本不值得一看。

風晨沒有發言,決定轉身背向哥哥,快步離開了房間。他深知道自己這樣下去,早晚一定會瘋掉的。

“果然……那些藥不能治好他的病。”風晨喃喃自語地說道,聲線微弱得沒入空氣中。

*

*

“喂,風晨,你怎麼了?近日很像沒什麼精神?”風晨的肩上搭上了一隻手,他睡眼惺忪地扭頭一看,發現他的好友逸朗正一臉擔憂地打量自己。

風晨不再趴在桌上,坐直身子,伸了伸懶腰,留意到大部份同學都離開課室了,只剩下寥寥幾人。

“我睡了多久?”   風晨以慵懶的聲線問道,粗魯地撓頭。剛才真是發了個可怕的惡夢……自己居然直接用拳頭打破玻璃……

逸朗無奈地扶額,   “真是的,兄弟,你由午飯後睡到下課啊……”

“啊,是嗎……”風晨邊說邊開始收拾背包,毫不在意逸朗的神情。

“喂喂,聽我說,聽我說,今天隔壁學校發生了一件怪事呢。”二人並肩走出了課室,逸朗便逼不及待地用手肘撞了下風晨,露出一副說八卦的女生樣子。

風晨白了他一眼,“沒興趣。”

“唉呀,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悶騷的……嘛,你不想聽就算了。”   逸朗明白是自己自討沒趣,便識相地閉嘴。

風晨緊抿雙唇,沉默不語地跟在逸朗身後。為何每個人都只喜歡   “哥哥”?   他有什麼比我好的?他和我不就是同一個人嗎?

“我和你是不同的,不要總是模仿我。”   倏地,風晨腦海中冒出了哥哥的話,他用力搖頭,把思緒晃了出去。

他心中下了決定:我和你,是一樣的。我一定能證明這點。

*

*

“呼,呼……”   風晨獨自一人站在洗手盤前,喘著粗氣,嘗試冷靜下來。自來水聲嘩嘩地響著,他用力地清洗著雙手,再洗了下自己的臉。

他包上紗布的右手滲出血絲,但他無意理會。

他深吸了口氣,提起了袋子,扔到垃圾房去。

*

*

審訊室內,一名嚴肅的警官板著臉,審問眼前的女子。

“你確定你不知道他在哪?”  

穿著素雅連身裙、眼睛水汪汪的女子搖搖頭,當是回答了警官的問題。

警官的歎了口氣,語氣稍為平和了些,“妳的同學都說,你們二人可是好朋友,他失蹤近兩星期了,你難道沒有什麼頭緒嗎?”

女子默不作聲,再度搖首。

警官無奈地往椅背一靠,恐怕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麼。

“嚴長官!”   一名下屬毫無先兆地衝進了審訊室。

嚴長官罷出兇相,粗聲反問,   “有什麼事!   快點報告!別阻礙我辦事!”

那名下屬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咽了口水,吞吞吐吐地回答,“在A區的垃圾房內,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下屬說著,便把幾個空的瓶子遞到嚴警官跟前。嚴警官一手搶了過來,仔細察看了瓶子一番,滿意地冷笑一聲。

*

*

風晨冷冷地搬著幾十個垃圾袋,額角滑下了一滴又一滴的汗珠。他右手的紗布早已鬆掉,割傷的地方滲出了一絲絲鮮血。

可是他無暇理會,他只是想盡快處理好這些垃圾。

“哼,又不吃藥嗎?”   哥哥嗤之以鼻地從玻璃看著他,嘴角冷冷地揚起。

“不關你的事。”風晨決定不再搭理自己的幻覺,繼續把垃圾搬放至家中不同的位置。

哥哥打了個哈欠,單起眼睛問道,“喂,你確定袋裡的那些都是藥物嗎?不會丟錯有用的東西吧?”

風晨沒有理會,繼續他的勞動。不久,他提起了最後一個袋子,但是他的右手突然變得無力,鬆開了袋子。袋內咕嚕咕嚕地滾出一個黑紅色的球體,風晨定睛一看,發現這是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髮絲仍緊緊地連在頭皮上,但頭皮早以被撕開,露出了頭蓋骨,但內部也是空空的,只有蛆和蒼蠅繞著亂飛。

風晨的視線落到頭顱的臉,它的面目猙獰,眼窩內的眼珠子不見了,黑洞般的眼窩似是直直地盯著他。臉上不少皮肉也被割了下來,發出陣陣的腐臭味,黑紅的血早已凝固,黏在一道道割裂上。

風晨冷眼望了望頭顱,冉冉把它塞進袋子內,再細心地打了個死結。

“我說過,我會取締你的。”說罷,他就走出這間房屋,門牌上的“陳”字隨他關門而晃動了幾下,屋內再沒傳來哥哥的聲音。

*

*

“砰!”   陳家的門被用力一踹,倒在地上。一堆持槍的警員走進了宅內,卻發現陳家家主正呆滯地盯著家中一個個的垃圾袋。

“警察!舉高雙手!別動!”   陳家家主被警員們包圍,他呆呆地站立著,沒有任何動作。

“哈哈哈……想不到,我幹的事都被發現了……哈哈哈哈……”  

領頭的嚴警官環視室內一周,屋內的腐屍味使他緊蹙眉頭,見陳先生的樣子瘋癲,說話不清不楚,加上從他的個人檔案中,嚴警官得知他不單是變態的連環殺人犯,更是一個嚴重的精神病患。

陳先生被警員扣上了手拷,帶回了警局。

*

*

案件結束後的一星期,嚴警官迎來了被害人風默的雙胞胎哥哥,也就是風晨。

“很遺憾告訴您,您的弟弟被變態殺人犯殘殺,但我們已抓到那名兇手了。”   嚴警官以沉重的語氣說道,風晨如他所料,情緒十分激動,當場抱頭痛哭,緊緊抓著自己的頭髮。

任誰的弟弟被人如此殘殺,也會感到悲痛欲絕吧……

嚴警官待他的情緒平伏了些,才繼續說道,   “你報案指風默失蹤、並患有精神病後,我們便極力追查他的下落。就在上星期,我們在A區垃圾房找到了一瓶寫著風默名字和犯人名字的處方藥物。然後我們便追尋到犯人的身份和所在地。可是,當我們趕到之際,已經為時已晚了……”

嚴警官回想那幾十個袋子內屍體碎片,不禁打了個寒顫:究竟是要多喪心病狂,才能做出這等事?

風晨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忍住嚎哭的衝動,微微點頭,   “我明白了。”

風晨說畢,便從椅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警局。

嚴警官歎了口氣,此刻他的下屬輕輕敲了門。

“長官,陳南承認了所有罪,唯獨不願意承認殺了風默。”

嚴警官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反正他殺了這麼多人,不差在多一條殺人罪吧。而且他是瘋子呢,他的話不能盡信。”

“可是……”   下屬有些猶豫,但他的話比嚴警官打斷了,   “我都跟家屬這樣說了!難道你要我推翻自己的結論!你是在質疑長官的話嗎!”

“砰!”   嚴長官說著,用力拍打了桌子。他明知這樁案件有些疑點,例如陳南的堅決否定、棄置藥瓶的原因等,可是卻沒有確切的證據,再追查下去難免要花費不少年月。但他快要退休了,可不想在此時出什麼岔子。

“總之,這案子就結了吧!”   嚴長官最後拋下了一句,下屬也不敢多說什麼,退了出房外。

有時候,執法者也不會貫徹執法,正如有時候,人們不會盡力幫忙別人。如果期待別人會以與自己同樣心態看待事物,這只不過是臆想罷了。下屬暗歎了聲,只好作罷。

*

*

這是個屬於一對雙胞胎的故事:

哥哥從小就比弟弟優秀得多,是眾人眼中的焦點、學習榜樣和偶像。

相反,弟弟生性內向,沒有什麼特長,資質平庸。

可是,兄弟倆的父母早亡,他們一直雙依為命,哥哥便理所當然地關照弟弟,使他不被人欺負。

弟弟原本很仰慕哥哥,直至他們升上了不同卻相鄰的高中,弟弟失去了哥哥的保護,成為了被霸凌的對象。

十八歲那年,弟弟的心境改變了,因為他愛上了鄰校的一名女生。那名女生曾經在他捱打後,主動關心他。這時,他就知道,他愛上了這個善良素雅的女生。

天意弄人的是,女生卻與哥哥相愛了。

自此之後,弟弟很不甘心,他和哥哥明明長相一樣,但為何二人的遭遇卻如天淵之別?

弟弟開始妄想自己是哥哥,而現實的哥哥,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沒錯,只要這樣,他就能變成哥哥。

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那就是,現實多餘出來的哥哥,必須處理掉。

他首先以哥哥身份到警局報稱弟弟失蹤,交代了弟弟的資料和精神狀況,並從心理諮詢師那兒得知了陳南這人的資料,得知他經常更換藏身地。及後,他把哥哥騙到變態殺人犯的其中一個藏身地,將他擊昏後關在玻璃箱內。

然後,他一直慢慢地殺害哥哥,用刀逐一把他的皮肉割下,彷彿這樣才能完全抹殺他的存在。

風晨,不,風默,一邊在洗手盤前清洗雙手,一邊回想自己所做的事。他當時的雙手也是染滿鮮血,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感覺自己的手也是一片血紅。

風默隨意抹乾了手,把藥瓶扔進垃圾箱內。

“這些藥物根本沒用……”   他迄今也不知道丟了多少瓶處方藥物,反正他從沒服用過,也不打算服用。

當人們告訴你瘋了時,他怎知道瘋的不是他自己呢?   又有誰知道,這個世界可能就是瘋狂的本身?   而所謂的“瘋子”,才是正常的人?

風默狂笑起來,看向鏡子中的臉。鏡中的臉沒有隨他的動作而改變,只是面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

回作家的PO下一篇

回應(2)

^_^


說來真是好巧,我自己也有寫一篇"雙拋胎"的故事喔
劇情當然不一樣,不過在寫這篇的時候,多花了一點時間
因為兄弟名字只差一個字,寫到後來有點搞混誰是誰了(#
有機會我會放上來,到時候還請你多多指教。



這篇故事妳寫得很成功呢~~毛骨悚然的Feel有出來


2017-01-19 19:3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感謝你的留言~
喔喔!真是巧合呢~我也想看看你的故事,放了上來的話請告訴我,我會去看的XD

能令你感到毛骨悚然我很高興~哈哈^_^(喂
2017-01-21 14:40回覆

光是看了這兩篇就愛上你的文字了 完全與我的心靈契合
無論是悲傷的愛情 還是這樣孤獨歇斯底里的內心戲

看到最後覺得深深震撼 卻也為弟弟感到難過
看了後面的解說 又看了一次前面的故事
覺得這是個很有創意 讓人耳目一新
內容又讓人被觸動 彷彿有什麼心事被說中那樣

我想恨會毀滅一個人 及他身邊愛他 對他好的人
而恨卻往往來自愛 來自渴望 來自得不到的失落
可惜這份放在內心的痛苦 從不被人理解
畢竟大家只會看見他傷害人時的凶狠嘴臉
卻不關心 他曾椎心刺骨 獨自流淚的那些夜晚

所以我從不去責罵 評斷那些殺人犯
對我來說 能去指責的 只有死者家屬及親友
畢竟他們也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 他們有這樣的權利
可我們什麼也不懂呀 憑什麼去說呢 是吧

好喜歡你的故事 你的文字 請繼續寫下去
 
2017-01-17 23:01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很高興這故事能令你有這樣深刻的體會~ 

很多時候我們都有不為人知的渴望和悲傷,因而產生的扭曲真的可恨又可憐。

老實說,我起初寫這篇的時候還怕會太難懂XDD 但見你喜歡我也很滿足了~ ^w^
2017-01-18 17:10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