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三題:女演員、10秒、毀滅】

【三題:女演員、10秒、毀滅】

「薇薇,你不知道我是多麼的開心。我真的很感謝你。」

「別說了貝拉。」

「別用你唱舞台劇的調調跟我說這段話,我會很感謝你。」

貝拉往後伸展身體,倒臥在沙發上,仰著頭看著另一頭牆上的海報中那張帥氣的臉龐,一旁細字的流線寫著一個名字──雷歐.懷特。

「你真的很喜歡這部舞台劇啊。為什麼呢?」

「為什麼?」

「因為這是雷歐.懷特的代、表、作啊!」

「貝拉,別用唱的。」

她呵呵地笑著,拿著那張邀請卡,材質厚實精緻的紙張上印著華麗的書寫字體『倒數10秒』。

貝拉翻開了書頁還沒來得及閱讀,卻有張紙從裡頭掉了出來。

是張黑色的卡片。

她彎腰撿起。不得不說,來簽書會身上還揹著   大包小包,等結束後要去工作的禮服還有化妝品跟道具實在很累贅。

『請在倒數10秒後,讓他   認識你。』

一拿起卡片,貝拉驚訝地看著黑卡上的印刷,那文字是用很特殊的字體印上的,流暢而華麗的線條,卻拼湊出如此冰冷的句子,讓她感受到一種冰冷的美。

就好像雷歐.懷特的那張海報一樣。

這是作者在印製的過程中,刻意安排的巧思吧?

大概是張明信片之類的。貝拉一笑置之地翻到背面,卻著實地愣住。

背後並不是明信片慣有的印製,而是同樣的字體寫著『10』。

倒數10秒。

讓他認識你。

他是誰?

貝拉抬頭看向即將排到盡頭的隊伍,跟著前頭的人移動了腳步,那瞬間她忽然明白了。

10秒,她即將走到那個人的面前。

雷歐.懷特。

要怎麼做讓他能認識到自己?

「你好。」雷歐淡淡地微笑著,貝拉並沒有立刻將手中的書給他,這讓雷歐的眼神露出了些微的疑惑。

「倒數10秒後,說出你的願望。」貝拉提氣唱出了這段,《倒數10秒》的女主角桃里斯最經典的一句話。

雷歐起初有些疑惑,聽到了貝拉唱起了桃里斯的經典句,不覺地笑了。

「你的名字。」

「貝拉.奧尼爾。」

「我是今天人生的贏家~~」

「恭喜妳。」

「薇薇我真的太感動了!雷歐還又唸了一遍我的名字,明明前面的人只有簽名加上握手而已的!」

「把這份喜悅留到你今天表演完吧。」電話另一頭的薇薇提醒著,貝拉趕緊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用肩窩夾著手機,將戲服先穿上。

「我們在去好好地喝一杯。」

「當然。」

貝拉熟練的畫起妝來,從以前就熱愛著表演,從表演中以角色的心情而活著,讓角色成為真實的人,這是件很神聖而別具意義的事情。

雖然在學期間有得到一些不錯的評價,但是畢業後那些評價只是別人將看待你的眼光更往上提高了一層,一旦一個細節出了錯,那些評價只會瞬間跌落谷地。

她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即便現在還沒有非常有名氣,有固定的劇團演出,偶爾她還是會盡力的尋求其他演出機會,只要有任何機會她都不想錯過。

貝拉卸了妝,回到梳妝台前,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黑卡。

她四處張望著,周圍的人還是一如往常的忙碌在梳妝與換戲服。

目光回到了黑卡上,貝拉迅速地拿起,像是深怕被任何人搶去一般。

『請在跟交談人過後的倒數10秒後,宣告你的決心。』

決心?

跟人交談?誰?

翻開黑卡的背面,一樣的字體寫著『9』。

「貝拉?」

她驚慌地回頭,轉身將黑卡丟進包包裡,眼前的人是這場表演的總監兼多年的好友,吉姆。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

「可能是……太緊張了昨晚沒睡好。」

「是嗎。你要多保重身體,別把自己累壞了。」吉姆的臉上帶著異樣的喜悅:「貝拉,你知道《倒數10秒》吧?」

「當然。」

一聽到《倒數10秒》她馬上振作了精神。

「雷歐跟總監剛剛在跟我討論你的狀況,他們很認可你剛才在舞台上的表現,認為你可以試試看。」

「真的?」貝拉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盡力而為吧。你的天分來演這樣的小劇場確實是有點浪費了。」

「吉姆,真的很謝謝你。」

「雷歐還有總監還沒離開,你不如就跟他們吃頓飯然後表達你的意願吧。」

「真的可以嗎?我是說,一般不是會需要集體的試鏡會?」

「很一般?《倒數10秒》怎麼會一般呢?」吉姆笑著用舞台劇的腔調唱著。

「放心吧。雷歐人挺好的,《倒數10秒》的總監是我學長,我剛剛已經先跟他們說了。」

「我可是從你的第一場公開表演就一直看著你的,貝拉。」

「妳一定可以成功。」吉姆笑著抓著貝拉的肩頭拍了幾下。

「真是太謝謝你了。你真的是我超好超好的兄弟。」貝拉激動地高舉著手唱起舞台劇,「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的感謝。」

「噢,美人的一吻可抵過千金萬銀。」吉姆配合的也唱了。

她不等吉姆反應,踮起腳尖雙手環住吉姆的頸子,貼上吉姆的胸膛,那一吻,吻得很用力,傾訴她難以言表的感謝。

「吉姆我先過去了,謝謝你!」

貝拉拿起包包,轉身向吉姆揮手完便跑出了休息室。

「還真的……吻了啊。」

吉姆微張著嘴久久不能闔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唇那感覺,挺不真實的。

貝拉興奮地往台前走去,她的手機這時候響起了,是薇薇打來的。

今晚有兩件天大的事情可以慶祝了。貝拉想著,接起了電話。

「薇薇!我跟你說……」

「你好,請問您是貝拉小姐嗎?」

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貝拉的思緒,她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是,是我。」

「請問您認識這支號碼的主人嗎?」

「我認識,我們是朋友。」

「能麻煩妳先到醫院來一趟嗎?她出了車禍,她的狀況很嚴重。能幫忙連絡她的家屬嗎?」

貝拉清楚的,根本不可能聯絡到薇薇的家人,薇薇的母親是個娼妓,父親根本不知道是誰,打自薇薇成年後第一個便是跟母親斷了聯絡。

當初貝拉在大學的第一場表演,便是薇薇介紹的,認識超過四年,這四年他們變成無所不談的朋友,一起租間房子,薇薇不斷的幫助她,照顧她這個離鄉背景的人,要論他們的關係,或許『家人』,這個名詞比起朋友更加適合。

她必須去這一趟。

但是……

她不想放棄這個可以演出《倒數10秒》的機會。

『請在跟交談人過後的倒數10秒後,宣告你的決心。』

是要演出《倒數10秒》,還是到醫院去看薇薇。

她到底應該要怎麼做?

「貝拉你怎麼還在這裡?」

吉姆剛好也走過來,看到愣在原地的貝拉。

「你臉色真的很差,出了什麼事了嗎?」

「吉姆,薇薇出車禍了!」

「什麼?!」

吉姆跟薇薇雖然沒有到非常熟識,但是因為貝拉的關係也一起出來玩,偶爾到他們家吃飯。

對於薇薇的家庭狀況,薇薇也沒有刻意隱瞞。

「嚴重嗎?她現在在哪裡?」

「她在大奥蒙德街醫院,醫院說很嚴重可是……」

「我知道了,你先去找雷歐吧。」

「可是……」

「貝拉,這種機會不會有第二次。」

吉姆眼神認真地抓著貝拉的肩膀。

「你可以想辦法推掉飯局,或是讓飯局提早結束,要先讓他們確認要你!」

「薇薇我會先去照看,你不用擔心。」

「您好。我是貝拉。貝拉.奧尼爾。」

「我是約翰.史密斯。我是《倒數10秒》的總監。」

約翰高大的身子讓貝拉不得不仰頭看著,她微笑著伸手跟約翰握手,約翰的身材壯碩,肌肉線條看得出是個練重訓的人。

相較之下,一旁的男子顯得單薄很多。

男子回應著她的目光:「倒數10秒後,說出你的願望。」

貝拉的眼中閃著期待。

眼前的男子便是雷歐.懷特。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本人,心中的激動不減反增。

「希望能給予我參與演出的機會。」

「這是當然的,貝拉小姐。」約翰笑著。

「雷歐向我推薦了你,而剛才我看你表演,請讓我邀請你參與演出。」

「你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

「我知道這街角有間披薩店還不錯,我們去那裡吧?可以順便談談演出的事情。」

「那個……」

貝拉還是下了決心。

「我很抱歉,我朋友出了車禍,我得去看她才行。」

「車禍?」

「朋友傷的嚴重嗎?」

貝拉只能紅著眼點頭。

「那你趕快去吧。」雷歐拿出筆記本跟筆,快速的書寫著,然後將那一頁撕下遞給貝拉,「這是我跟約翰的聯絡方式,你明天如果有空就趕緊撥給我們吧。」

「有些事情盡早訂下會比較好。」

「薇薇怎麼樣了?」

「穩定下來了,也醒過來了,我讓她先好好休息。」

貝拉看著病房,她點了點頭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推開門,看著薇薇的身上除了點滴還裝了不少醫療儀器,看了格外讓人心疼。

貝拉輕輕地握著薇薇的手。

「你來做什麼?」

「來看你。」

薇薇將手抽出,貝拉的手心瞬間空了。

「那怎麼現在才來?」薇薇別過了臉,「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心中有多難過嗎?」

「對你來說,我沒有比雷歐重要!」

「我沒有比一個演出機會還要重要。」

「薇薇,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薇薇難以置信的神情,正質疑著自己的解釋。

「我當然知道不是這樣。」

「因為我不是雷歐,我不能讓你成為桃里斯。」

「我跟她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因為在你心中本.來.就不一樣。」

「薇薇。」

「出去!」

「你出去吧。」

「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一陣鼻酸湧上,她努力的忍著情緒,淚水就這樣含在眼中,看著薇薇希望能從她的眼神中得到一點什麼,哪怕是驚訝也好的,但是薇薇只是把臉別了過去。

「吉姆,薇薇能再麻煩你看著嗎?」

「可以。話說你有把演出機會確定了吧?」

「嗯,確定了。」

「有談過要演出哪個角色嗎?」

「還沒。」

「有時間就趕快跟他們聯絡吧。」

吉姆看著貝拉紅了的雙眼,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貝拉的頭髮,「早點回去先休息一下。」

她疲憊的走出電梯,順著熟悉的路線走去,看著自家的大門,覺得有些陌生,定睛一看門上貼了一張黑卡。

『打電話後倒數10秒,打開手機的錄音錄影。』

貝拉撕下貼在門上的黑卡,背後寫著『8』。

貝拉看著黑卡,決定先暫且放下這黑卡的內容,打斷一切思緒,她走進浴室藉著熱水讓自己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

但,這通電話。她還是得打的。

隔天早上,她拿著黑卡跟當初雷歐給的聯絡方式,猶豫了許久。

毫不考慮地打給了雷歐,然而電話是關機中。

看著另個號碼,貝拉抿了抿唇。

撥通後正響著一聲聲機械般的等待。一聲一秒,她數著,然後按下了錄音。

電話接通了。

「我是貝拉,請問是史密斯先生嗎?」

「是,我是。」

「請問方便跟你談演出的事情嗎?」

「我認為你應該為自己昨晚拒絕詳談的事情做出個誠意。」

「你知道的吧?」

貝拉停頓了一下。

潛規則。當然知道。

「當然。」

「亞皆爾街27號,101號。」

「你想演什麼角色?」

貝拉虛脫著躺在床上,抬起眼看著披著浴衣的約翰。

「桃里斯。」

「女主角?」約翰笑著喝了一口熱拿鐵,「你不像她。」

「桃里斯嗎?」

「桃里斯,是個果斷而自私的人,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可以利用身邊的所有一切,而且絲毫不覺得愧疚,行事果決讓她好像非常的強大,但其實她是最軟弱的,因為她最終只是個被愛傷透了心的女人。」

「那我適合演誰?」

「喬娜。」

「有點天真單純,但是……」約翰伸手探進被單裡,「很懂事。」

那笑容讓貝拉覺得噁心,但她不能躲開。

「那誰適合演桃里斯?」

「羅希雅。羅希雅.克拉克。」

「你知道吧?她是很有名的表演者,看過她的表演沒有一個人不感動的。」

羅希雅是個很神奇的女人,跟所有人都能很快的熟識且有話題聊,她的肢體充滿著語言,彷彿所有的空氣都跟隨著她而改變,無論是在私底下還是在舞台上。

羅希雅在表演時,連雷歐的目光都無法移開。

貝拉望著雷歐熱誠地注視,卻是看著飾演桃里斯的羅希雅。

練習結束時,貝拉頹唐地走到廁所。

她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有點陌生,接受淺規則是對的嗎?

但是她無從選擇。

覺得自己很噁心,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是自己。

壓抑著反胃感,她洗了把臉,拿起背包正要走出廁所,卻看到鏡子裡映照出身後的黑卡,她屏息著拿下了貼在廁所門的黑卡。

『倒數10秒,放棄原本的行程,接受邀約。』

翻到背面,『7』。

貝拉將黑卡收進包包,走出廁所羅希雅正好走過來。

「貝拉,你今天有什麼事嗎?」

「沒有。」除了晚點要去看薇薇。

貝拉心底對於薇薇還是很愧疚,飾演喬娜,或許是對貝拉的一種懲罰,卻也讓貝拉的罪惡感稍微減輕些許。

那就像是種無謂的自我安慰,也是可笑的辯解。

我並沒有因為成為桃里斯而做任何對不起朋友的事。因為我不是飾演桃里斯。

「那陪我一下吧。」羅希雅微笑著,優雅而迷人。

不明白羅希雅為甚麼會找自己,但很快地明白自己必須接受。

『倒數10秒,放棄原本的行程,接受邀約。』

走在倫敦的街頭,羅希雅走到了咖啡店前停下腳步。

「要來杯熱拿鐵嗎?」

「好啊。」

「你認為要送男生禮物要送什麼?」

拿著熱拿鐵暖著手,羅希雅突然問了這問題。

「你男朋友嗎?」貝拉刻意地逗著羅希雅。

「在兩週就是雷歐生日了。」

那瞬間貝拉頓了頓,勉強著保持笑容,一向熱愛演戲的自己,沒想到會將這份才能用在這種時刻。

「你們在交往?!」

羅希雅算是笑著默認了。

「喔!我的老天!你們交往多久了?」

「五年。」

「在《倒數10秒》還沒有問世,雷歐還是個窮困潦倒的編劇家的時候。」

看著羅希雅遠眺的神情,貝拉想到了雷歐的自序中曾經有寫過自己最失意的時候,那時候完全看不到未來,但是卻看到了一個充滿未來的人,那個人成為了作品裡的桃里斯。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貝拉淡然地微笑著。

「你覺得送鋼筆會不會太老套了?」

「不會啊。」

「我相信只要是你送的,他都會很開心的。」

「真的嗎?」羅希雅笑的靦腆,雙頰上還泛著紅暈。

看著羅希雅手中端詳的鋼筆,貝拉卻注意到不一樣的東西。

「你的手環挺漂亮的。看起來應該不便宜,是哪個設計師的新作嗎?」

好像在哪裡看過。

「謝謝,這是訂製的款式,我朋友設計的。」

「這對我來說很珍貴。」

看著那手環的樣式,貝拉的腦海卻閃過一個人影。

「那個朋友一定很有才華。」貝拉微笑著。

薇薇依然不講話,不跟自己講上哪怕是一句罵自己的也好,卻還是沒有。

唯一讓自己得到安慰的,是薇薇肯吃她準備的餐點,也願意讓她按摩。

如果說桃里斯必須是個可以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求一切手段的人,那這樣的人絕對不是自己。

至少,貝拉覺得自己做不到。光是薇薇的事情還有約翰的事情,就已經讓她痛苦萬分,如果說要達成目的就得付出如此之多,那失去的又該從何計算?

她正要出門前,卻看到信箱中塞著一張黑卡。

『走到舞台中央倒數10秒後,不要讓任何人懷疑你。』

這是第五張黑卡了。她轉過黑卡,如願的看到了『6』。

背面的數字,就像是正在倒數的10秒,如今,倒數到了一半了。

僅僅10秒,卻漫長的令人窒息。

「貝拉。」

貝拉轉過身,看到羅希雅站在門邊手中拿著兩杯熱飲,那是熱拿鐵的香味。

「你能跟我對戲一下嗎?」

羅希雅淡淡地笑著,貝拉笑著揮手,「當然。」

貝拉跟著羅希雅一起到了表演台,手中拿著羅希雅給的熱拿鐵,她突然覺得這味道熟悉的讓她暈眩。從何時開始愈來愈熟悉這熱拿鐵的?

「抱歉一早就拜託你來。我想對第五幕的部分,你那段的台詞已經看過了嗎?」

「看過了。」

第五幕,桃里斯為了得到男主角萊斯特對女配角喬娜徹底失望,並轉移注意,而設計讓喬娜毀容發瘋之後,喬娜終於忍受不了欲謀殺桃里斯。

這一段是極度考驗的情感戲,喬娜在抓狂發瘋間卻又悲憐著桃里斯,而桃里斯則是得到了她所渴求的,卻始終無法得到解脫,因為她必須活在喬娜的影子下。

「噢,喬娜,你為什麼不能理解我的苦楚?」

「桃里斯、桃里斯。」

「我不懂你,一如你不懂我。」

「你不懂我的傷,你不懂我的痛。因為你早已沉溺在虛假的幻想,你以為你已經得到了萊斯特!」

「喬娜,我親愛的喬娜,事實並非你所想的,一切只是意外。」

「你怎麼知道這一切是”意外”?」

貝拉大步地向前幾乎貼上了羅希雅,逼著羅希雅往後倒退,無地自容地垂下臉龐。

「桃里斯、桃里斯。」

貝拉站在舞台中央,神色悲痛的往台前走了幾步,拉開了與羅希雅的距離。

「我並不想怪你,我可憐著你啊!」

「碰!」

一聲巨響,伴隨著尖叫聲,是羅希雅的也是貝拉的。

『走到舞台中央倒數10秒後,不要讓任何人懷疑你。』

貝拉跌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倒臥在鐵架跟燈具中的羅希雅,眼中那大片的鮮紅讓她腦海一片空白。

不要讓任何人懷疑你。

別開玩笑了?!

「......貝……拉。」

「羅、羅希雅?」

看著眼前倒臥在血泊中的羅希雅向自己求救著,她爬著向前卻也不知道要怎麼辦,著急的紅了雙眼。

「羅希雅,妳等我!我現在快去找人來!」

貝拉趕緊站起身,高跟鞋還有渾身的顫抖讓她站不穩步伐,但是她一定得走,她衝出了表演廳,往練習室的方向跑去剛好看到迎面走來的雷歐和約翰。

「救命!拜託你們了!」

「怎麼了?貝拉。你怎麼整個人在顫抖?」

「舞、舞台!羅希雅出事了!她、她……」

貝拉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愧疚還有驚嚇讓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我們趕緊過去看!」

雷歐拿起手機趕緊撥了電話給救護車,約翰頭也不回地往表演廳的方向跑去。

「羅希雅!!」表演廳裡傳來了約翰的吶喊。

羅希雅受傷的狀況很嚴重,雖然能夠康復,但是絕對趕不上演出。

貝拉跟著雷歐還有翰去探視,進到了病房,貝拉依然是紅著眼愧疚地說不出話。

她應該早就知道的,那張黑卡就是個不祥的預言,她應該拒絕,讓羅希雅不要站到舞台上。就差這麼個十秒,原本都站在相同位置的他們,是會一起被砸中的,卻因為喬娜的那一段台詞,使得她往前走了這麼幾步。

「你們那時候為什麼會在舞台那裡?」

「別怪她。」

「是我拜託貝拉陪我一起對戲的。」

雖然恢復很多了,但羅希雅的臉色依然很蒼白。

「貝拉沒事真的太好了。」

貝拉擦著眼淚,卻抹不去心底的罪惡感。

大家沉默了會,雷歐微笑著從手上的紙袋拿出了四杯熱拿鐵,「我帶了你愛喝的熱拿鐵,不過你現在不能喝多。」

「我,趕不上演出了吧。」

所有人靜默著,這次沒一個人願意打破沉默。

「約翰,我希望貝拉能取代我當桃里斯。」

貝拉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雷歐放下了手中的拿鐵,坐到了羅希雅的床邊。

「羅希雅,我們可以延期演出,我希望桃里斯由你來演,因為你就是我筆下的桃里斯。」

雷歐認真而深情地看著羅希雅,一字一句卻是打在貝拉的身上。

如同約翰所說的,桃里斯並不適合貝拉,因為桃里斯的原型是羅希雅,羅希雅來演出那是最適合不過的。

貝拉黯然地走出了病房,她到了廁所緩和著情緒,雙眼哭的紅腫,為的是什麼?

罪惡?還是難過?

她打開包包想要找個束髮,卻看到了兩張黑卡。

什麼時候?

『倒數10秒,找到真正的桃里斯。』,『5』。

『找到真正的桃里斯的倒數10秒,找到她的真愛。』,『4』。

「貝拉,我們先走吧。」

「等等。」

「我想跟貝拉聊個天,可以嗎?」

「當然。」

看著雷歐跟約翰都走出了病房,確認都走遠了,羅希雅才開口。

「貝拉,我想請你幫個忙,幫我找一下我的手環。」

貝拉突然覺得,自己非常明白該做些什麼了。

「雷歐。」貝拉叫著在前面的雷歐:「你有看到羅希雅的手環嗎?」

「我找不到在哪。」

「手環?」

「是,聽說是她的朋友送的,很重要。」

「那怎麼會找不到呢?」

「羅希雅醒來後就沒看到了。」

「那時候醫護人員處理傷口的時候把它拿下來了。」

「那我去問看看吧。」

「羅希雅好像很喜歡喝熱拿鐵。」

「是啊。」

「雷歐也喜歡嗎?」

「不,我並不特別喜歡。我比較喜歡黑咖啡,以前羅希雅也挺喜歡的,但後來她口味變了。」

「羅希雅喜歡喝熱拿鐵,是因為自己喜歡嗎?」

「當然。」

「是友人介紹你喝嗎?」

「我的友人?你在說誰呢,貝拉。」

「送你這個手環的人。」

「你說過這是你朋友設計給你的手環,但是我卻看過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款式做成的項鍊。」

「這上面的名字是,約翰.史密斯。」拿著手環,貝拉撫摸著那環內刻印上的名字。

「我想那條項鍊上的名字,應該是羅希雅.克拉克吧。」

「你真的愛雷歐嗎?」

貝拉看著羅希雅望著窗外的臉龐,很美,卻有種生疏感。

「貝拉。」

「我愛他,但是我不可能跟著他窮困一輩子。」

「可是現在雷歐並不窮困。」《倒數10秒》的版稅夠可以買豪宅還有剩了。

「那是現在。」羅希雅淡然地望著貝拉。

「你能想像過去的五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愛情跟麵包,我還是需要麵包才能過活。我需要有收入,我需要有角色讓我演我才能夠賺錢。」

「貝拉,你能夠懂我的。」

「你並不愛約翰,只是為了演戲而......跟他有關係?」就像自己。

「貝拉,你現在是桃里斯,你必須知道的。」

「我必須知道什麼?」貝拉難以理解,只覺得羅希雅並不想明說而刻意拐彎抹角,「我只知道我演的是喬娜!喬娜.朱利安。」

「但是你知道桃里斯最後必須愛的是誰。」羅希雅的眼神充滿哀戚。

「......約翰。」

「雷歐說的沒有錯。」羅希雅哭了,「我就是桃里斯,但是我也不願意啊!」

「貝拉,你會懂我的,因為你也是桃里斯。」

「不。」

她搖了搖頭,「我不懂。因為我愛他。」

敞開的門卻傳來敲門聲,讓他們回過神卻都震驚著眼前的人。

「雷歐?!」

「當你知道了這些事情後,你還會想演桃里斯這個角色嗎?」

一路上沉默著直到回到了練習室雷歐問的第一句話,貝拉卻答不上來。

一直以來憧憬的便是女主角桃里斯的這個位子,然而,現在心裡只剩下期待與不安,交織著疑問還有罪惡,最後只剩下複雜。

「我不勉強你。但是,如果這是羅希雅,或是桃里斯希望的。」

「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我知道。」

望著雷歐離去的背影,她突然覺得那背影像是在哭泣。

深愛多年的人,竟然是這樣的結局,幾乎與《倒數10秒》的劇情無異。

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她拿起桌上的劇本卻看到下面有一張黑卡。

『倒數10秒,遵從自己的內心。』,背面的數字是『3』。

倒數第三張,你快可以解脫了。貝拉深呼吸著。

「貝拉!」一聲大吼把貝拉嚇得驚跳了起來,只見約翰站在門邊,搖搖晃晃的走近,聞到了濃厚的酒味,貝拉知道約翰是喝醉了。

「你絕對不能接演桃里斯!」

「你不配!」

「約翰你喝醉了。」

「我喝醉了?誰不知道你爬到了雷歐的床上去。把羅希雅踢下去了。」

「你醉了,約翰。請你不要侮辱懷特先生。」

「我沒有!」

「我沒有喝醉!」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演出!」

「如果不是因為羅希雅……」

「是你害羅希雅變成那樣的!是你!就是你!為了成為桃里斯不擇手段!」

約翰歇斯底里地大吼著。

突然間看著約翰重重地舉起了臂膀,貝拉當下無暇反應,驚恐地轉過身,卻聽到了一聲重捶,還有約翰的哀號。

回過頭,只見雷歐喘著氣,憤恨地看著倒地的約翰。

「選擇桃里斯的不是你。」

「是桃里斯選擇了她。」

最後的自己依然接演了桃里斯這個角色。

只因為雷歐說的那句話。

如果自己沒有接演,那黑卡上的倒數是否會結束?

還是可能會繼續?

她不知道。

但是貝拉覺得黑卡應該是希望她能演桃里斯的,甚至不惜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也要她演出。

她看著劇本複習著,翻到了最後一幕,她皺起了眉沉重地閉上眼。

是『2』。倒數第二張的黑卡了。

『萊斯特出場後倒數10秒,在表演中找到我,並刺殺我。』

貝拉看著手中的匕首,在之前排演的時候一直拿在手中練習她自然明白。

這不是舞台劇上用來演戲的假貨。

『萊斯特出場後倒數10秒,在表演中找到我,並刺殺我。』

倒數10秒,是個詛咒。

如同他筆下所寫的桃里斯,永遠無法逃出這10秒的詛咒。

恐懼、震驚、詫異、迷惘、憤怒、喜悅、滿足、悲痛、瘋狂,甚至是期待。

在這短暫的10秒裡面,體會人性與自我的衝突。

他的遺屬已經準備好了。

對於這個世界,他早已經看得太透徹了。

透徹到,多看這麼一眼都覺得心痛。

如果能藉由這個出名的處女作,成為自己最驕傲的遺作,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並不擔心,這一切可能出什麼差錯,因為桃里斯一定看得出來的。

他所創造的桃里斯,一定能認出他。

觀眾的掌聲響起,他早已跟原先飾演萊斯特的演員換好,當初演員的身形臉型他不惜跟約翰大吵一架也堅持著找與自己相像的人選。

為的,也不過是這一刻。

「桃里斯,桃里斯。」

「請原諒我所有的過錯。」

「我的愛來的太過遲,卻也不嫌遲。」

「我是深愛著你的,桃里斯。」

桃里斯看著萊斯特的眼神是如此滄桑,精緻白皙的五官上那潤紅的雙唇微微地勾起,那剎那,雷歐茫然了,那雙眼訴說的是,悲憐。

桃里斯舉起了匕首,雷歐跪在了桃里斯的面前,等待著那鋒利的刀刃刺穿自己的胸膛。

注視著桃里斯,然而桃里斯看著自己,那表情卻是如此的喜悅,儘管雙眼含著淚水。這,並不對。

正疑惑著的瞬間,匕首落下,卻是刺穿了貝拉的纖細的身軀。

雷歐剎那間來不及反應,憑著本能的趕緊抱住這像是斷線的人偶。

貝拉躺在他的胸膛上,虛弱的蒼白了臉,嘴唇上鮮紅如火的口紅顯得格外突兀。

為什麼貝拉不是刺向自己?

「倒數10秒後,說出你的願望。」

他沉痛地說著,這是這整部舞台劇的最高潮。也是最後一張黑卡,『1』。

原本應該是由已經看透了詛咒的桃里斯,對著失去所有才體會到愛情的萊斯特所說的。

「我愛你。」貝拉眼角滲出了淚珠,笑著撫上了他的臉,他感受到了那雙手已經早已失去了人應有的溫度。

他算準了貝拉對自己的仰慕。

他計畫了她對羅希雅的忌妒與罪惡感。

他認可了她對於桃里斯這個角色的執著。

但他錯了。

他完全沒有算到,貝拉要的不是成為桃里斯。成為桃里斯,不過只是想與自己相見,得到自己的注視。

倒數10秒的詛咒,並不是他給予貝拉的。

而是自己怨懟的女人桃里斯給自己的。

倒數10秒,貝拉的手早已沒了力氣,整個身子軟綿的像個布偶,他顧不得演出還在繼續,抱起了貝拉大吼著來人,他憤怒而悲慟,無視著所有人的詫異,他緊壓住出血的傷口希望能挽回些什麼。

10秒。

實在太過漫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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