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電競之神

已經一年了,天星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往北部來是為了成為電競高手,如今他體認到了「某種」現實。整天窮困潦倒,在租來的地下室練射擊遊戲(FPS)。

「我一定要成為『神』!」他狂熱的自語。

「神」是遊戲最高等級稱號,只有前一百名才受封。他花了一年也辦不到。「只差幾名了!(嘶吼)」

晦暗的地下室裡,用的都是當今最強電競設備,滿滿的信仰。人在北部,是台灣伺服器的架設本區,延遲只有個位數,還不上位,沒天理啊!

「所有錢都投注在這裡,這是我的青春!誓死不歸!我要成為北漂的電競傳奇!就在今天!」他吼道,「要我放棄除非   OMDB(Over   My   Dead   Body)!」

那如果輸了呢?繼續花個幾年打數份工?再次東山再起?⋯

轟隆!

地震天搖!把他思緒再次拉回,『這已經持續好久了,最近地震帶是太活躍了嗎?』他想,『不要帶著負面情緒,專注這一刻,沒有回頭路了!』

3位敵人突然從天而降,天星2個豬隊友還在遠處舔包,舔的絲絲入扣。不過這在他生涯裡已是家常便飯,單排的悲哀,這他挺得住。

手臂瘦弱的他,直接一個滑鼠拉回,在玻璃鼠墊勾出完美弧度。不用多想、立馬子彈噴出,1vs3的嚴峻情勢下,有兩位敵人應聲倒下。

剩下一位轉身就逃,天星的角色擁有噴射背包,拔地而起發射6顆導彈。本以為會命中,想不到被閃過了!「怎麼可能!!」如果沒看錯,敵人的速度似乎突然加快。

他追了上去並呼叫隊友支援:「倒2隻,我在追最後一位,支援啊!」

「他在追你?我們是他那一隊的,放心好了,他什麼都沒裝,你不用怕。」隊友傳來莫名其妙的話,好像不是在對他說的。

隊友剛說完,最後一位敵人就停止逃跑,開槍了!

「嚇得六神無主了吧,我人在你後面,竟然朝前面開槍!哈⋯」還沒笑個幾聲,天星直接中彈,血條剩一滴!「子彈轉彎!外掛!」

他往旁邊掩蔽物閃,馬上補血。「又來了,難道這已經變成每一場的考驗了嗎?這些死作弊仔!」他忿忿不平說道,「難怪剛剛可以閃過6顆導彈,也用了加速外掛。」

遊戲公司剛剛登場的新反作弊系統,號稱「常駐核心、啟動必究」,連關機都在運作!一個cpu核心就一位AI在抓,絕不姑息與妥協!

沒用!一切都是幻覺!立馬被破解!

這一場是今天最後一場,也剛好是名次可以上升到百名以內的關鍵。

心急如焚的他靠著反應扔一顆煙霧彈,試著將身體挪一點出來,「沒被射擊!對方應該只有自瞄,沒有透視。我只要能棲近他身邊⋯」

沿著腦中構思的戰術,他往前潛行幾步,一個身影從煙霧竄出,加速外掛讓敵人只剩影子,從旁潤到了背後。天星在超卓反應力下,肌肉記憶的手臂馬上帶動滑鼠,0.5毫秒間已經轉身鎖定,開了五槍。

「這什麼!?」定睛一看,子彈全打入空氣。他這種高手,瞄的都是頭,但是敵人⋯連上半身都沒有,只有下半身!也就是⋯只有腳在跑!

這新種外掛已將此遊戲帶到了靈異的境界,混雜著恐怖風!

煙霧中射出了敵人精準的自瞄子彈,射速也經過外掛處理、1秒30發,毫不費力的將天星弄跪在地。敵人「上半身」一派輕鬆的從煙霧「浮」出來,不急於收拾跪地的天星,慢條斯理與下半身結合。讓人不禁疑惑這是吸血鬼遊戲嗎?

「他把我射倒了!快來救我!敵人是外掛!你們不要單挑他,最好一起上!我在這邊架盾,不要衝動啊!」這遊戲跪爬失血階段仍可以架設盾牌。

然後,真正吃驚的一幕來了⋯

本來以為趕來的隊友會合力擊敗外掛,但似乎有點走鐘。2個隊友與敵人握手了⋯盡情舞蹈著,並且像恐怖份子一樣朝天空射子彈。原來這裡不只有外掛,還有私下串通⋯他這下明白剛求援時,隊友不是在跟他對話,「什麼都沒裝」是對敵人通風報信,指的是——「不用怕,他什麼外掛都沒裝。」

這些垃圾,天星心底嘀咕著。

輸了。

遇外掛、隊友還跟敵隊串通。人生最衰的事莫過於此。

他大叫、哀嚎、怒罵,怎樣都行,房間都有隔音棉,可以任意吼叫、用大聲公都無恙,吵不到鄰居,不會有人知道,所有的恥辱都留在這裡。隔音棉是為了爾後成名可以當實況主而鋪設的,他知道他辦得到,只是在亞洲、外掛橫行,連前一百名都達不到,是沒有人會看你實況的。

遊戲結算積分,雖然天星在這場只落得第2名,不過殺的人多,積分讓他前進好幾名,剛好100名!

「這算是最後的安慰,我的電競旅途就到這了⋯」他很明白如果外掛已破解遊戲,不久蜂擁而來的數量,場場皆外掛、諸神黃昏、神魔亂舞必將統治亞洲每一個角落的伺服器,只有神仙打架,沒有凡人立足的餘地。

那一夜,地震頻繁,但對他已沒影響了,認知到成名無望後心灰意冷,陷入恍惚,搖也搖不醒。

叮咚!

早上被電腦通知聲吵醒,打不起精神的他連想查看的動力都沒有,今天一整天應該是打包行李回南部了。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

他注視著牆壁,連夜地震竟然將牆壁震裂出X字形裂縫,把隔音棉刺穿,一塊塊掉落滿地。

『我沒死真的好運!』他想。『房東如果看到了會怎麼想?咦,想到這,房東的確很久沒來收租了,不會是同情我這個失敗的電競玩家吧?』

如果沒記錯,台灣近期建築物都可承受到地震分級表「5弱」等級,核電廠則是「6強」。看這裂到警示的X形,不會是「神都幫不了你」的7級以上吧?

看著牆壁,第一個反應是:『像射擊遊戲的準心。』呆滯半響,灰心想,『不對⋯這只是個大大的叉⋯告訴我電競生涯結束了,我的實力就半瓶水而已。』

漫無精神的狀態下,準備拔掉一夜未關的電腦,那惱人的電腦通知又響起。連夜響了近百次,是他玩的那款射擊遊戲寄來的,『可能是告知檢舉的外掛都抓到,所以我排名往上昇到第一名了吧?』他作白日夢般傻笑著。隨即回憶到昨晚的屈辱,一股衝動想直接「滑鼠鍵盤+螢幕」——也就是拿起滑鼠往螢幕砸、同時頭錘鍵盤。實況主必備連續大絕招式。

這個通知來的詭異,因為一夜之間發了將近百次,只有病毒程式才會連續不斷要你去按它的鍵。上面的訊息更是一頭霧水,只見大大的紅字寫著:動員召集令!!!

本來想大笑將口水噴到螢幕上,地震又傳來,只好合起嘴巴免得咬舌頭。『這是在玩我嗎?一看就知道是病毒信件之類,還是詐騙集團招式又更新了,準備教召一日遊柬埔寨?⋯不過,線上遊戲公司傳送病毒軟體這種事至今還沒發生過,而且還傳了近一百封。還是遊戲公司噱頭嗎?』

不搞好外掛,整天噱頭十足,耗盡他的意志力,成就感歸零。角色人物穿的漂漂亮亮,走沒幾步,然後被外掛打好玩的,永無止境看著魔法、仙術對決好不快活,一天下來只想「滑鼠鍵盤+螢幕」。

愈想愈氣,真的想「付諸行動」時,電腦攝影鏡頭霎時自行啟動,將他的臉拍下、掃描、傳送出去。「等等!這在幹嘛!?」根本來不及阻止,照片已上傳不知哪裡去。「有駭客!我的電腦中毒了!」不過這也沒啥好怕,他本來就要當實況主,每天露臉本就不稀奇,露胸也可以!不出名,根本沒人在意。但這也太扯了,如果他剛才恰好全身脫光不就出道了⋯

瞬間電腦不聽使喚、自我操作起來,顯現文字:「您的資料已建檔,由於事態危急,只剩國防部地下堡壘可以見面。不用擔心會遭到攻擊,這裡的防空能力疏而不漏,盡請放心前往。如有需要聯絡,直接在任何一部電腦或手機google搜尋網頁輸入身分證號碼,系統會立刻偵測到你。我是國防部AI超級電腦系統,已控制全台伺服器網絡,並不是駭客,請勿驚慌並儘速出發!」

「⋯」天星一時之間還真分不出是真是假,如果要說是真,這駭客直接控管電腦手法,卻是有幾分道理,尤其沒留下任何聯絡地址及電話,不就是「自己上網查國防部地址」的意思。詐騙集團都會留下聯絡資料,沒留下資料反而更像真的。

但是如果是真的,怎會叫去國防部?雖說是動員令,他也只是一名射擊遊戲高手,並不會開真槍⋯等等,他記起來了,曾有一則美國新聞,專門招收打FPS射擊類高手,因為發現其神經反應快、追求刺激,很適合瞬息萬變的戰場。

『不會吧!?情況如果屬實,我要被徵召了!?要去打仗?啊!一定是操作無人機!對!就是這個!都用手把來操作!我雖是用鍵盤滑鼠,但克服一下也是行的。』他想,很多鍵盤滑鼠玩家很輕易就轉到手把領域,但是他沒這個把握可以進到手把界前100名。

愈想愈複雜,進去軍中還有體能這一關,他過得去?就算過了,軍旅生涯也會很辛苦吧?

絞盡腦汁一會,他晒然一笑,「我在瘋什麼,肯定是假冒裝正式的遊戲公司,為了新推出的戰爭國產遊戲做的小動作,最後可能只是去當個遊戲測試員之類,能力夠的話以後可轉當關卡設計員吧。」雖這樣想,但用駭客技術違法侵入電腦?這應該是絕無僅有。

「好餓,彈盡糧絕⋯世上的宅男就是這樣餓死的嗎?去那邊看看搞不好要的到一點東西吃吧。」他摸摸咕嚕叫的肚子,「現在知道為什麼有人會想去當兵了。」

國防部步行距離十公里,他本來想省錢用走的,才一出門口就被眼前崩壞景象愣住,各處烽火四溢,黑煙四竄籠罩一片天,住宅區馬上變成工業區的烏煙瘴氣。

『這是怎麼回事?』處於隔音環境、吃儲糧自給自足的他,渾不知外界已天翻地覆。『地震帶來的損害真是驚人!⋯我看我還是坐捷運好了。』他想,安全一點比較好。『不,這種震度規模⋯我看捷運也停駛了。』話雖這麼說,他還是過去看了,但裡面漆黑無比。

放眼望去除了一些地區仍有電外,公共設施全部斷電。

他聚精會神,因為捷運深處傳出嘰嘰喳喳人聲,或許是維修人員吧,不然就恐怖了。如果這在射擊遊戲世界,他肯定是要深入虎穴穿越隧道,途中有一堆子彈、裝備可以撿,怪物出現就是狂掃。但這裡真實世界,不會有人把槍放在捷運軌道讓他玩,若遇到怪物就是「斷、捨、離」——指的是他的軀體⋯

只剩步行選項的他,沿途所見符合地震災害現象,建築樑柱及牆壁出現裂縫規則性:斜45度、V字形、還有似他電競蝸房的X形;只是那X形是直接將建築物徹底分成四大塊。『台灣的建築不是防震?難道這次是達到7級以上淺層地震?那我租房怎麼沒事?』一想到自己租處,這時才理解房東應該去避難了才沒來收租。

十公里的路上斷垣殘壁,沒一棟是完好無損,他一個人都沒看到。馬路上車輛凌亂棄置,燒胎痕跡佈滿整條要道、車門敞開,似是在逃命。車體有的被整個壓扁。

沿途路牌都被震歪或掉落別處,普通人此時應該也就回頭,天星確想著:『地震的威力真是可怕⋯不知道遊戲廠商攤位今天還擺不擺得出來,國防部前面應該塞滿一堆救災單位,希望不要白跑一趟⋯我的飯。』失意喪志已經麻痺他的警覺性,畢竟現在能讓他繼續北漂的只剩這微薄地希望。他還幻想著這是「藍色監獄」動畫,聚集全國百名高手互相競賽,選出京城第一!

奇怪!?他沒看到國防部,地址是正確了,除了廢墟燜燒發出的刺鼻煙味外,四周空蕩蕩。仔細一瞧原來是被夷平了⋯震央不會剛好在這裡吧!?

人生真的沒有最扯只有更扯,這一幕連打卡都不必了,想當然預期會看到的攤位也無影無蹤。所以說他被騙了?更飢餓了⋯有沒有勞工團體幫他發起「宅男的命也是命」的革命?

手機激響,他舉起看,GPS標示了一個近點。又是那位駭客入侵,還在演嗎?環顧四周傾圮塌陷,不會跟我說要去便利商店買點數求見面老招數吧?

看了看國防部地盤,渺無人跡,指示地點卻在幾百公尺後,也就是那一片所剩無幾的樹林。他亦步亦趨踏入了禁區,到了後方參差不齊的樹林,這時他終於遇到了第一位人類——女軍人。

「你好,請問是遊戲廠商嗎?」他打起精神、帶點敬意問,畢竟都這種時候還不撤,COS裝扮有始有終,很佛心了。

女軍人低眉肅目,對了一下平板,還拿起來朝著他臉部掃描,冷眼回瞪道:「天星先生,請往下走。」演得可真敬業,那冷酷氣勢彷彿久經戰場。

隆!

剎那地板草皮掀了起來,「你馬的⋯不惜血本啊!」天星第一次看到這種排場,那草皮足足快一個籃球場大,下面燈火通明,分成好幾個地道,周邊還有一群士兵,涇渭分明。「這不可能吧!這裡是國防部耶!」這被捉到還得了,大家都敢擅闖國會,可總沒聽過敢闖國防部吧,而且還私挖地坑,這種行為死路一條啊!

剛要轉身逃跑避嫌以免被當共犯時,女軍人警告:「天星先生,你已經被登錄進系統,代表願意接受動員,已是軍人身份。逃兵者死!希望你明白!」

「等等!我不明白!我只是臉部辨識,這在iphone裡只是解鎖而已,什麼時候變成自願入伍!」他慌了手腳說,「而且你們又不是國防部!」

「我們是國防部。」女軍人不再警告的舉槍略提。

「騙人布!你他馬的有種開一槍啊!OMDB(Over   My   Dead   Body)⋯」

碰!

槍聲震耳,如假包換的真槍!他玩了一輩子的射擊遊戲,沒想過槍響會令人暈眩!

「這裡是『魷魚遊戲』嗎?」

「我們是國防部。」女軍人一板一眼回答。回頭吩咐兩位士兵:「你們把他帶去見司令。」

「等等!我等其他人到再一起進去!我不急,可以的話我想先回南部⋯」

女軍人俏眉立起:「不行!你要先去國防部!」

旁邊兩位士兵夾住他的腋下,一邊拖行一邊對他安撫:「其他人99個人已經都到了,就差你一個,大家都興致高昂,所以別龜縮了。只不過你們這些電競玩家品行⋯額⋯」欲言又止,從其眼神中看得出藐視。

「我只是來吃個飯⋯」

兩位士兵唸道:「我們是國防部!」

『我還是格魯特咧!』他內心想用星際特攻隊樹人台詞反嗆。但任人擺布下只敢問:「那總有饅頭吧⋯」肚子咕嚕聲漸消逝在地道彼端。

「拜託!讓我用自己的滑鼠!其他滑鼠我用不習慣!」到達現場看到一位頭綁「神之手」白布條、姿態十足的少年、旁邊還放了一尊可供捶擊的人偶矽膠沙包,嘴裡不斷嚷嚷強調著。天星一眼就認出是當今排名第一的FPS之神——滲紅無敵!

所在的房間是一座巨大環形螢幕,前方桌面簡單設置了鍵盤及滑鼠,操作的遊戲是「神兵泰坦」,一款可以跳入駕駛艙操縱機器人戰鬥的爽快遊戲。

滲紅無敵以其誇張實況動作尖叫般說:「你不懂我們電競玩家,所有的座椅、鍵盤位置都要正確,連滑鼠裡面的砝碼都斤斤計較。因為我們靠的是肌肉記憶,那都是精確算到公克的,沒在隨隨便便!」講到一半已經拳如雨下擊的人偶沙包左搖右晃,完全如同上傳的實況影片。

一位肩上掛著4顆星的將軍冷冷的說:「你是要用『滑鼠宏』對吧?」

「什⋯什麼宏?」滲紅無敵的臉像被識破般「滲紅」。

「桌上全依照你帶來的電競設備來重新配重過,也是同型的,雖說全新,但已將裡面的軟體數值參照你設備、經我方專業人員調整過,絕對與你帶過來的設備毫無二致。」將軍淺淺地說,「只差沒有預先寫入的作弊程式。」

滲紅無敵已滿臉通紅。但是他仍屈就在這種「不利」的條件下,「算了,就算用不習慣,我還是可以發揮7成的功力。」他踢了人偶一腳後終於坐定。

5分鐘後又站了起來,因為輸給了電腦。

「你們在玩我嗎?這是什麼難度?鬼哭神嚎等級嗎?叫我1vs3哪打得過!?」他將要使出實況絕招「滑鼠鍵盤+螢幕」時,全部軍人的槍都對準他。「⋯」噤若寒蟬的他不敢妄動,只好再次找人偶出氣。

「你可以嗎?」將軍回頭望著天星。

「吭?」恍神的他不是害怕,而是訝異於滲紅無敵的失利。剛才那頂多是地獄級的難度吧?

「司令在問你話!電競高手。」語帶輕蔑的士兵吼著,並隨口啐道,「沒一個可用的。」

他苦澀地說:「應該可以吧。」

「這麼沒自信。」司令不抱期待的回。威嚴地轉頭吩咐,「把這個滲什麼的鬼名字帶去『橘點』,從名單中給我剔除!」

「我不要再回去『橘點』啊!司令!我還有萬馬奔騰的實力還沒發揮啊,只要用我自己的滑鼠保證令你刮目相看啊!」見全場無人理會,邊被拖走邊涕淚縱橫,「我有2百萬粉絲追蹤!我是滲紅無敵!我想當英雄!我⋯」

「BAN!」士兵大聲吼停他,「開掛死全家!」

另一邊扛他的士兵奚落道:「不是指『全家便利商店』喔!」

「請⋯問『橘點』是什麼?」天星深感擔憂的悄聲問身後的士兵。

「啊就捷運呀。」

「捷運?」

「是啊,這裡有挖秘密隧道可以接到台北捷運橘線,現在所有市民都躲在四散的捷運系統裡。屎尿橫飛、惡臭難聞,就像在礦坑一樣,伸手不見五指。是臨時的防空洞,剩下沒死的人都躲在裡面,各軌道線密佈相通,所以物資可以流通。」士兵彷彿身歷其境的說。

聽完,天星回想捷運傳出的嘰嘰喳喳人聲,原來是避難人潮。所以是暫時躲避地震災害。不是啊,滲紅無敵幹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既然沒有通過就可以不用當兵那不就爽到了⋯啊!他是裝的!為了不要被徵召才故意技術差,成功不及格後又不能顯露不用當兵的興奮,才演這齣戲!難怪地獄等級也過不去。馬的,演的真是無懈可擊!擁有2百萬粉絲的實況主就是絕!我也要學!

「喂,該你了。」

天星被士兵推了一下,只好蹣跚的往前。

途中聽到司令與幕僚竊竊私語,「想不到這群電競高手竟然全是作弊的,自動瞄準、槍無後座力⋯林林總總毫不遮掩,電競業竟然容許這種事?」

一旁幕僚答道:「沒有,只是這些人很難抓、太敗類,不過被抓到必定終身禁賽、無人問津。」

「真是該死,這叫我如何向總統交代。」司令堅毅臉龐露出些許愁容。

走到電競桌前,嚥了一口口水。滲紅無敵的人偶正要被收走,他看了一眼,收拾的女兵連忙問:「你也需要嗎?不過這是滲紅無『賴』的。(吐舌)」他搖搖頭,蠻不情願坐下。

「忘了問你熟悉的鍵盤滑鼠品牌?」再次聲音輕柔的問。

他掃視桌面,滲紅無敵用的都是頂尖設備,基本上大家都用這款。他搖搖頭。

「那麼,根據我們收集到你的線上裝備數據,開始同步下載⋯」女兵熟練的完成一連串程序,「可以使用了。還需要什麼進一步的需求嗎?」

他假裝認真查看,「沒⋯沒了。」

女兵笑了笑,「真假!?你是第一個什麼都不問的。你不問有沒有耳機?」

「對⋯對,耳機⋯」他根本就不想打贏,哪會想那麼多,心中只祈禱別被識破。

女兵抿嘴笑說,「不用喔,這空間模擬『駕駛艙』,是環繞薄膜科技。先接收外界360度聲紋振動,再傳送到室內薄膜真實還原聲波,就像在現場一樣。你正式操作時也是大同小異。」

「額⋯是喔。」他這時才想到滲紅無敵沒帶耳機,那時站在後方觀看卻什麼都沒聽到,表示國防部這套科技是有指向性的,全指向他現在坐的位置。連下方也有薄膜。

這在一啟動後他馬上察覺到不同,跟女兵說的一樣,這簡直是黑科技!如臨現場!

通常接觸到黑科技他會興奮的大叫,目前的情勢只想不引人注目下快點混過去。

遊戲開啟。他僵直著身軀,麻木的移動滑鼠、指節緩慢的點擊,一點也不享受的輸掉了遊戲。後方士兵群發出「我早料到」般的譏笑聲。

「對不起,我盡力了。」他說。

當他要站起時,一副機械般的女聲傳來,「他故意輸的。」害他顫抖了一下。

「妳在講話?」他回頭望向女兵,後者搖頭並指向上方音響。

懸掛在天花板的音響出聲道:「我已經跟你初步碰面過了,我是國防部AI超級電腦系統,依照監視器收集你身體徵兆,融合表情比對系統、心跳、出汗程度,你肯定是故意放水。」

「我沒有⋯」

「再次說謊確認。」

「我真的沒有⋯」他仍在負隅頑抗。

「綜合我在你線上遊戲的資料畫面,你絕對不僅於此,天星先生。」

狡辯的同時他才發現監視器一堆,全都照向他這個位置,一舉一動根本難逃法眼。

女兵在他耳邊說:「其實我也看出來了。」

司令走了過來,問道:「你平常有在作弊嗎?」

「沒有⋯額,有、有!」他都快要錯亂了。我不想當兵啊!

但AI馬上幫他分清楚:「『沒有』是實話,『有』是謊話。」

司令低頭,老邁森嚴的眼神帶著滄桑,「年輕人,」頓了一下,「不要緊張,現在全世界都在找最強的電玩高手,也就是『電競之神』。如果你是真材實料,將來有一天,所有地球人在打射擊遊戲前都要默禱你的名字,就跟耶穌一樣。」

他想起滲紅無敵說的「我想當英雄!」,然後看著四周這些軍人,是瘋了嗎?⋯天星內心想著他們的老大是不是蝙蝠俠裡的小丑?

趁著司令回走原位,女兵向他後腦勺拍了一記,翻白眼對其說:「我和司令已審視了99位『電競高手』,完全沒有要求、連座椅都沒調整的就你一位。」嘆口氣,眼神死的女兵彎腰對他說,「宅男行不行?」墨黑般的眼珠似乎在挑釁他。

愣在原地,他略微慍怒,不過就是打一場電動!你們這些神經病!小丑部下!要瘋一起瘋!他怒道:「誰說我放水!我只不過是跟你們要個東西卻一直沒送來!洪荒之力當然無法發揮!」

被這反差嚇到後退,女兵手足無措地問,「是⋯什麼東西?」

「饅頭!」他大叫,「我肚子餓死了!」像個小孩手舞足蹈的抗議。

饅頭加戰備口糧送到後,他才停止搖頭晃腦的宅男怒。

隨後認真起來的他手腳並用,頃刻間調好座椅高度、鍵盤角度、迅速試擺幾下滑鼠,一口咬下剛到手的軍中饅頭,囫圇吞棗一番,讓血糖回升,注意力開始集中。

「這樣可以嗎?」女兵怯生生問。

「下次可以的話⋯飯糰更好。」他回,女兵噗嗤一笑。

AI:「那我們要開始囉。」

⋯⋯

5分鐘後,塵埃落定,過關了。這一場,他幾乎以1vs10通過:首先出現的3個電腦對手在他無誤差的追瞄下直接帶走2隻。情急之下AI調整難度拉到「鬼哭神嚎」等級,5個對手從天而降加入。想不到他靠著完美身法立馬劍斬3隻。躍到空中後更以手控追蹤飛彈在城市地形左右穿梭,一次操控三枚,鍵盤快速切換各枚飛彈手法速度已達「RTS」戰略遊戲的每分鐘2百多下,神乎其技分別擊毀3隻。最後,當剩下2個對手再加入戰局時,已是回天乏術,他猶如熾天使般在空中鳥瞰並俯衝時,結局已無庸置疑。

司令一看主角神情、姿態及操作,就知道等級不同,『山有山的氣势,每座皆有,能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哪國的。』微微仰起嘴角,『人也一樣。』今天終於找到了。「AI,他有作弊嗎?」他還是謹慎的問一下。

AI:「我到了最後已是用超越『鬼哭神嚎』等級,是我自行修改遊戲增強的版本——『神』等級——去測試。他依然無縫接軌的擊敗電腦。我只能回答你——他本身就是個外掛。」

「太好了,這大概是我這一生最高興的一天。」司令緩緩走過來,滿臉橫溢著老兵不死的傲氣。按住他的肩頭讚道,「既然前面99名都是作弊得來,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名了!」

「我有⋯這麼強?」自我懷疑的他疑惑著,想起今天本來是要歸鄉南部、放棄電競生涯⋯

AI:「你忘了我嗎?」

是啊,在這個空間,沒有人類可以逃過AI法眼。滲紅無敵的實力就真的只有那麼拉機,而天星是萬中無一。

「這下亞洲的名額就是你了。」司令說。

「什麼⋯名額?」他問。難道是代表亞洲的「小丑王」!?

司令憋眉不解,「操縱機器人啊。」

「吭!?」他雙眼圓瞪。

「你⋯」司令一臉想不透,同樣疑惑。

AI:「司令,他是真的不懂,我確認過了。」無敵測謊機又說話了。

眾人饒富興味的看著他。天星緊張了,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眼掃周邊只有桌上饅頭可以投擲,對付一群神經病是沒用的,當他還在想著「欣梅爾會怎麼做」時⋯環狀螢幕播放了一支影片:那是一幅在都市裡的場景,鏡頭漂浮在空中,是時下流行的無人機滯空拍攝。畫面煙硝四起,就跟目前地震過後一樣,不同的是畫面中央是一個巨型戰鬥機器人正在與體型龐大的怪物群麓戰,城市就像模型,隨著他們的纏鬥而崩裂。機器人手持一把金屬長劍,巨型火砲如同遊戲「神兵泰坦」架設在機體每一個可用空隙,攻勢前期火炮強力猛擊下,多數怪物爆裂而支離破碎。

剩餘的一擁而上形成圍攻陣式,距離太近火砲效率不彰,機器人只能靠肩上巨型機槍連番掃射,動如脫兔的怪物仍舊有幾隻迎了上來。巨劍一晃、劍及履及舞出目眩神迷的劍花,但四肢關節承受不住扭曲、油漬間歇噴濺,可以看出已經是傳動系統能承受的極限。

最後一隻怪物趁隙迴旋鑽咬,格擋不及,刺中機器人軀體!隨著無人機攝影鏡頭拉近,才看清突刺物竟然是怪物的門牙!生長方向往前、可以當長槍使的無情巨牙。

機器人似乎等著這一刻,不慌不忙抓住怪物頭部,後者門牙無法抽出,四肢想踢踏機器人軀體來使力掙脫,無奈頭部已被控制。就差最後一劍的狀態下,千瘡百孔的機器人也沒了動力,雙方僵持在原地。

中刺機體濺出的機油潤滑了怪物動彈不得的門牙和頭部,眼看怪物將要滑動掙脫,機器人胸膛兩側的火砲是固定式,剛好朝向前方。巨大聲響伴隨炫目閃光,一灘血泥鋪滿大地,雖然贏了,但攫住怪物的手和另一隻揮到一半擱在怪物頭上的手、連同巨劍通通被火炮擊毀,贏下了慘烈的一役。

影片到此仍舊繼續拍攝,機器人冒出裊裊白煙倒在一旁。

「這是美洲機器人戰鬥實況。」司令說,「⋯我們正在跟外星人戰鬥。」他回顧影片道,「如果是你在操縱,雙手還會有劍、甚至軀體都不會被刺穿,我期待你的表現。」

天星還處於震驚當中,影片中背景的建築物被削成了各種形狀,他想起來沿途看到建築物X形裂縫分成四塊原來是機器人戰鬥時切的。他龜縮在電競室裡,對外面的局勢毫無所覺,短短日子裡地球竟已遭外星人入侵!

一些事情也漸明朗,捷運裡的人並不是在躲地震,而且從頭到尾也沒有地震,那是機器人酣戰的撞擊力道。影片中是美洲的戰場,意思是全世界都陷入煉獄中!

他呆若木雞稀釋著所接受到資訊量。司令沉著的說:「我是不知道你們電競選手是怎麼生活的,可能訓練沒日沒夜跟我們軍人一樣,只不過你們都在室內,一段時間無暇他顧外面世界變化。但我跟你保證——這裡防空系統最扎實,沒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每當有人講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屁話,直觀解釋毫無二話不就是這裡是敵人最想炸的地方,最危險!但是相比逃難般摩肩擦踵、擠沙丁魚的苟活在惡臭如潮的地下捷運⋯難怪滲紅無敵死都要鑽來這裡。

天星突然想到什麼的驚慌問道:「我沒操作過機器人搖桿!我甚至不會開車!我們FPS電競界只用鍵盤和滑鼠!」

「你可能想的太複雜了,完全就是你剛才使用的設備,只不過裝進機器人駕駛艙。」

「你是說影片中機器人是電競玩家用鍵盤滑鼠操作?」

「是的。美洲的機器人一開始是軍人駕駛員,你也看到,這很吃天賦。據說你們電競高手青少年時期就嶄露頭角,普通人幾乎很難靠練習迎頭趕上,很符合我國科學家的建言:神經元都是天生的。他們說縱使擁有光速操作滑鼠的手臂記憶,腦部神經元反應不夠快,被爆頭的將是自己。」

「可是⋯用鍵盤滑鼠?操作巨型機器人?違反常理啊。」

「是違反宅男腦中的常理吧。」女兵瞇瞇眼說。

司令細心的解釋:「所有人包括我也是這樣想,『環太平洋電影』或是你們口中的『福音戰士』,它們的操作艙都是軍事參考的未來,但目前只有空軍戰鬥機飛行員可以用頭盔上的螢幕直接去鎖定敵人發射追蹤飛彈,這已是軍事科技最高殿堂的技術,在目不暇給戰鬥中使用人體工學。

但現實技術非常陽春,就算是你們電競界用腦波操縱遊戲角色,那個只針對腦部特定區域擷取數百個神經元簇,用的方法更是啼笑皆非。

比如要『前進』得觸發腦區裡負責味覺的部分、就得想著『甜味』的感覺。假如運用到真實的戰鬥,你想想要怎麼快速的『甜味』、『鹹味』、『苦味』、『辣味』轉換成動作?完全無法直覺操作。

也有設計成『喜、怒、哀、樂』情緒來控制的,你能想像駕駛員為了應付大量閃躲、在駕駛艙不斷變換情緒、快速變臉的畫面嗎?根本不實際,而且嚴重影響身心健康!」

女兵在司令背後配合作著「喜怒哀樂」表情,差點害他出戲。

「但是滑鼠及鍵盤卻不同,歷年來的發展⋯不,應該說是一開始就已經和所有電腦100%契合。而你們這些人都是電競奇才,等同現成的操作員,完全不需訓練即可上陣。」

「司令,也不是不需要訓練。」女兵補充道。

「對、對,電競相關的領域是不需要。」

天星問:「那它呢?為何不用它?」

「誰?」

他指著上方音響。

AI:「因為戰鬥的複雜度太高,尤其是近戰,我可以在發射飛彈時非常快速應對多目標,但近戰格鬥過於複雜,要完全像人體般動作並保證所有大腦零件全程正常不受敵人電磁波攻擊,極端困難。看現今機器人格鬥大賽影片就知道完全的僵硬,連跌倒再站起來都有困難,更別說我們能操作軀體做其他事。在戰鬥機上我們也僅負責輔助機身穩定,你們才是負責下達命令,畢竟我只是AI,你們是人。」

司令說:「軍工業新產品都是由人操作,運作正常假以時日才會漸漸過渡至AI,一切還是取決於人。」

說畢,突然間,眾人殷殷期盼的看著他,女兵還對他比起了大拇指。背景的影片持續播放,已經看到直升機和維修車隊整齊劃一抵達現場,前者吊掛怪物遺體回收研究:後者將機器人合力拆解,井然有序的運回。這些宏偉的機器金屬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那麼⋯」他回頭說,「明天上場嗎?」

室內所有人都露出了微笑,尤其是司令拉起了皺紋仰天長笑。

女兵跟著嫣然回笑:「別急,不是馬上操作,還要先鍛鍊體能、提升承受G耐力、學習機器人構造大觀、如何啟動保養、研究協同作戰軍事用語、心理強化建設⋯⋯」

⋯⋯

一年後,行將就木的人類退到世界末端,外星人快要取得最後一勝時,一架台灣來的機器人——爾後威名遠播鐵馭「天星無敵」——初出茅廬之役,幾乎以一己之力逆轉情勢殺片地球各大洲,將戰火頻仍的地球回歸和平。

他的駕駛艙實況畫面傳遍各大線上影音,吃著饅頭的天星,身材不再瘦削,憤怒地大喊:「我操你馬的!通通給我滾出地球!光復地球!(為了民主!)」

⋯⋯

之後的百年內,所有遊玩FPS競技的玩家,都會在賽前默禱他的名字。

電競之神!

作者後語:老實說,我沒看過國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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