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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雞翅終結者(BD-CD1)

(本片開始)

浴室的水是心中的雨,不停地下,將艾莉絲與外界隔絕,水聲掩蓋了她的哭聲,這樣就好,就沒有人知道她已經失戀一個月了。跪在浴室裡,任著水流施加的水壓從上沖刷而下,讓她想起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時也是下著雨。

一個月前的平安夜他們見面了。當天她張望著港口與街道的聖誕擺設,紅紅綠綠的熱鬧張揚,全在抽抽噎噎哭得不乾不脆的雨淚中暈散,她留意到了,今天的舊金山也哭花了妝。

藍杉是個好人,心事喜歡往心裡藏,這種人都常說「說出來有什麼用?」

這天兩人一起走在陡峭的街道上,走在他身邊時,她不住回想幾個月前在電話中被他甩掉的傷痛時刻。本來只是尋常的對話,但她忽然聽出來不太對勁,仔細一問她才發現,原來在他心裡他已經跟她分手了。

「什麼叫做你覺得你已經跟我分手了?為什麼是你一個人決定了?你當初跟我告白不是就有問我嗎?為什麼分手就不問我?」她在電話裡悲傷震驚地指責。

「問了有什麼用,妳一定會說不好啊。」

「這不是廢話嗎!」

「所以囉。」

「那我總能問你為什麼要分手了吧?」

「我好像在跟一個國中女生談戀愛,妳對我是甜蜜的負擔,可是太重了。不要說妳可以改,小女孩。」

她沒有辦法地喜歡比她聰明成熟的男人,也知道自己年輕氣盛,但藍杉諷刺地叫她小女孩時,她總是感到忿忿不平。

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他自己的決定,想到他說自己給他很多負擔又感到愧疚難當。僵持了幾個月,總算是決定在這天的平安夜見面。在網路上交往近一年,從來沒見過對方的照片,頭一次見面竟然是分手時,直到分手了才知道彼此的長相。對於兩人已經分手了才頭一次見面這件事,他卻沒有任何侷促感,一整天表現得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隨意聊隨意逛,而最後的離別在雨中的初吻劃下句點。開始見到對方的容顏時,卻同時也是這一生最後一次見到對方的臉,何其吊詭。

「好像有方才吃漢堡時的洋蔥味。」

離別的沉痛讓她連拌嘴的力氣都沒了,藍杉這人的幽默有時會出現在奇怪的地方。

「不過我喜歡。」

她一直忍耐不能在他面前哭,這是幼稚的舉動,但在他擁抱她時,她終究是忍不住。

「我不是要故意讓妳難過的,對不起。」

感受到這種吝嗇但確實存在的溫柔只會讓她的淚更停不下來,兩人沉默地來到火車站,共乘兩站後,下車前收下了她的抱枕禮物。

一週後,「妳再打來我就放狗咬人,再見。」從此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裡,徒留下   MSN   上呈現亂碼的個人狀態,永遠離線實則為封鎖的狀態。

從失聯的那天開始,她的時間暫停了一個月,一天二十四小時她眼裡見到的就只有在平安夜哭泣的舊金山。

打在身上的雨珠微涼,身子開始發冷,這將她拉回現實。大學宿舍供水不比家裡,熱水供應有限,得趕快出來以免其他室友沒得洗。出來後發現已經是晚餐時間,她穿衣去學生餐廳用餐,出門前不忘確認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哭過。

到了餐廳門口,她已戴上跟平時一樣熱情活潑的友善微笑,排隊時一一與認識的人打招呼。

「艾莉絲,這麼巧!」高佻的中國女孩拍拍她的肩。

「美人魚!」她也對這女孩打招呼,「看得出來妳剛洗過澡。」

「是啊,冬天很冷,想洗久一點。」

美人魚的本名自然不是美人魚,但這個綽號取久了,艾莉絲就沒有意願改回去用本名稱呼,反正美人魚這個綽號眾所皆知又是當之無愧,這位高佻美女本身還蠻滿意的,但如果艾莉絲給她取的綽號是大白鯊的話,美女真的就會變身成大白鯊了。

「我看是因為長在妳身上的海帶太多才洗這麼久吧。」

美人魚不太高興地隨意撩撥及背長髮,馬上吸引路過的所有男同學戀慕的目光,「美人的頭髮都是又長又濃密烏黑,就妳不懂欣賞。」

「海帶呀海帶,海帶呀海帶!」艾莉絲徹底無視美人魚的抗議,乾脆對著那頭絲綢般的烏黑秀髮開始玩海帶拳,手舞足蹈扭來扭去,路過的外國人紛紛不解地側目,看著這擺動奇怪動作的華裔女孩,正對著標緻的東方美人跳著奇怪的舞。身為中國人,美人魚本來並不了解台灣人划拳的文化,但受到艾莉絲強制推銷兼宣導台灣文化後,終於連中國人也認識海帶拳了,就這樣兩人打鬧到排隊輪到結帳才停止。

拿了餐點後,美人魚跟艾莉絲找了地方要坐下,就看到有張桌子特別熱鬧,圍成一圈的人牆響起吆喝聲歡呼聲,引起各桌學生的注意。這一桌坐了一名高大臃腫的華裔男學生,桌上放了一大盤雞翅與小雞腿的混合炸物點心,另一盤則是雞屍的掩埋場,雞骨頭被啃得乾乾淨淨,一點殘肉都不剩,這些殘骸形成了一座高聳的白骨山,一片看過去可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回頭已是百年身。

「美人魚!」他向美人魚揮手,沾滿油光的肥短手指上握著雞翅,講話時嘴巴仍忙著啃另一手的小雞腿。

「太強大了......」亞裔大多身形瘦矮,能吃到這種身材的奇葩很少見,艾莉絲以前也認識很胖的同學,但又胖又胃口大到真的可以上電視去比賽的人倒是從來沒看過。

「喔,他這小意思,下次我們去那間吃到飽壽司店時再約他來表演,保證讓妳大開眼界!對了,我們朋友都叫他阿沖,他都自稱自己是金庸的《笑傲江湖   》裡的令狐沖,那是他的偶像。」

「他那尊容跟令狐沖比,是雞腿比大腿吧!」艾莉絲不會嘲笑女性,但她看男人外貌的標準就很嚴苛了,「妳怎麼會認識他?」

「他就兩週前跟我告白啊,被我拒絕了。」

艾莉絲拿在手中喝的可樂差點噴出來,「什麼!妳不是有男友?」

「喔,那是在我跟我男友交往之前啦,他跟我告白的幾天後,我就跟我男友交往了。」

天,美人都這麼會傷男人的心?才拒絕一個人就轉身跟另一個人交往?

「他知道嗎?」

「當然知道啊,他跟我男友是室友啊。」

艾莉絲詫異地輪流看著她以及埋頭歡快吞食的阿沖,對如此奇妙的巧合感到有趣。終於阿沖發揮愚公移山的本事,將一座雞翅雞腿山移轉到另一盤,再使出移形換骨大法將這些雞翅雞腿都變成了沾滿油光與口水的枯骨,阿沖才滿足地放下最後一根骨頭,向她們打招呼,於是她們坐了下來。

阿沖見到美人魚,被臉上的肥肉擠得睜不開眼的眼睛瞬間發亮,而在左右張望之後更有點開心地問,「阿吉沒來?」

阿吉顯然是美人魚的男友,艾莉絲聽過就忘,她沒興趣認識朋友的男友。

「嗯,他去上課。給你介紹,這是艾莉絲。」美人魚拍拍艾莉絲的肩膀。

阿沖這才恍然發現美人魚身旁多了她這個人,而後友善一笑,「妳好,我叫阿沖,令狐沖的沖。」

艾莉絲早就發現了阿沖根本整個人目光都黏在美人魚明媚的眼眸上,但無所謂地禮貌招呼。晚餐結束後,阿沖就提出交換   MSN,她認為無不可,也就答應了。

回到宿舍後,她一上線他就傳訊息給她,聊了幾句後她發現,比起他驚人的出場,他頗為平易近人也很好相處,不知不覺聊著一個晚上也就過去了,這晚她累得沒能夢到藍杉。早上醒來時她想起昨晚聊了很多,她這才忽然有種感嘆,自從與藍杉失聯後,很久沒跟一個男性講這麼多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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