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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妳 (03)

      「我回來了。」

      昏暗的屋內,空無一人,樊棠猜想,這時間點,媽應該在上班還沒回來。樊棠疲憊地倒在沙發,將剛從信箱拿出的信件袋,隨手扔在桌上。坐了快三個小時的火車下來,真把自己給累著,現在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樊棠盯著老舊泛黃的天花板一動不動,腦中卻思緒混亂,無法靜下心。

      『妳不喜歡我就算了,但我會繼續喜歡妳。』

      她那時回了什麼?

      『別喜歡我,我忙著賺錢。』

      樊棠回想起那時的記憶,羞恥的在沙發上做了幾下的鯉魚打挺,罵自己怎麼回了個這麼白癡的話,她崩潰的喊著,「到底什麼是『別喜歡我了,我忙著賺錢』,樊棠!妳怎麼說出這種話的!蛤!」

      啊啊啊!好想換個地方住,好險過不久易晟晞就要進組拍戲,她可以躲著,想好見面時怎樣才能不尷尬。這件事情該讓笙笙知道嗎?畢竟易晟晞是她哥哥,思此,樊棠對易知笙油然升起一股憐惜之情,易知笙會被雷到……知笙好可憐……

      樊棠思忖再三,決定先打電話給汪沁瀾求救支招一下。手機忙音許久,才被對方接起。對面的聲音有氣無力,嗓子被砂紙打磨過般沙啞,『歪歪歪幹嘛?無事掛斷了喔,小汪快死了。』

      樊棠問,「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坐在電腦前通了一整天的宵,卻只寫了不到兩千字,我後天還要交一萬五的稿,我現在才幾個字而已,而且還沒有靈感,嗚嗚嗚嗚嗚怎麼辦羊咩咩,我想死了。』

      樊棠,「咩個頭,我能想像妳半死不活躺在桌子前,二哈活著嗎?死了說一下。」

      『活著啦!有什麼事情,快說。』

      「就是妳呢,如果妳,我說如果,如果妳被……」樊棠思考著開場白該如何道來,被汪沁瀾不耐煩地打斷。

      『講重點。』

      樊棠深吸一口氣,迅速將事情簡潔明瞭地詢問,「如果妳被好友的哥哥告白了怎麼辦?」

      『嗯?被什麼告白?沒聽清。』

         樊棠氣得想摔手機,她對著手機一字一句吼道,「我!我!我被易晟晞告白了!」

      『嗯……易哥和妳表白了……嗯?易哥和妳表白了!我天真的假的?』

      樊棠兩眼望天,「我閒著沒事幹啊,打給妳開這莫名的玩笑!」

      『妳要怎麼跟笙笙交代,你竟然撬牆角撬到人家哥哥身上來了!』

      「我竟然窮途末路到,找了一隻二哈來和我一起解答。」樊棠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對方抓到面前,親自看看她的腦迴路是怎麼走,現在這個是問題嗎!

      『反正遲早都要知道,乾脆早點說比較好,況且現在煩惱笙笙的反應如何的問題好像不是太過重要欸。』

      『我們現在重要的是妳和易晟晞之間要怎麼處理吧。』

      『妳答應了?』

      「你覺得有可能嗎?」樊棠將下午和易晟晞直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汪沁瀾好奇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易哥嗎?他人幽默待人體貼,長得也帥,作為對象應該不錯,不試試?』

      「妳喜歡,妳和他在一起。」樊棠懟了句,「我現在沒那個談戀愛的心思,誰跟我告白都一樣。」

      汪沁瀾,「比爾蓋茲?」

      「他例外。」樊棠回得一本正經。

      『還說不想談戀愛,妳這都要跟人家冥婚了!』

      樊棠,「那哪能一樣!」比爾蓋茲什麼人,首富欸!

      『我現在已經坦然接受了易哥喜歡妳這個事實,我感覺易哥的意思是要追妳,妳要真不喜歡他的話,就認真拒絕一下,以後見面就和他像平常一樣相處聊天。』

      『不是,妳光高中告白的就十來八個人了,拒絕告白這件事,對妳來說不是應該信手拈來的嗎?怎麼現在才在煩惱件事情。』

      「易晟晞他……不太一樣……」樊棠思索著解釋心中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哪裡不一樣?因為是朋友嗎?之前也不是沒有朋友和妳表白過,那時妳的反應可不是這樣,樊棠我就說一句。』

      『妳或許對易哥有那麼一點的喜歡。』

        門鎖響動,在外工作一整天的樊媽下班回到家中,樊棠逃避問題似的和汪沁瀾說了聲便掛掉電話,起身走到玄關迎接,「媽,回來啦!」

      「妹妹!」剛進門的樊媽見到許久不見的女兒,一掃上班整天的疲勞情緒,臉上是滿滿的驚喜,心花怒放之餘也有疑惑,她向前抱住樊棠,手順了下自己寶貝女兒的長髮,「怎麼突然回家了?平常假日妳不是都在學校?」

      除非寒暑假或長連假,樊棠才會從學校返回家中,火車票也是得花錢買,頻繁回去只會增價支出負擔。樊棠下巴放在樊媽的肩膀上,語氣都帶了點嬌氣,「主要今天是我寶貝媽媽的生日呀!總得回家一起吃飯吧。」

      「一把年紀了誰還過生日。」樊媽表情嫌棄,口吻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樊棠拉過樊媽的手臂,難得露出軟乎乎的那一面,貼著媽媽就是一頓撒嬌,「生日每年都要過,等妳一百歲了,我還得辦桌慶祝一下。」

      樊媽,「好,聽妹妹的。」

      「媽媽,妳趕緊去洗個澡,換個衣服,今天晚上我帶妳出去吃飯。」樊棠推著樊發到房間,催促著。

      樊媽想回過身和樊棠說,但被對方推的只能往前,「幹嘛還花這個錢,在家就行了。」

      「那就不叫慶祝,跟平常有什麼不一樣,我們出去吃。」樊棠不肯退讓回道。

      樊媽,「對我來說,有妳在就是慶祝,就不要再花一筆錢。」

      「妳女兒現在有賺錢,吃一頓飯的錢還是有的。」樊棠不依不撓繼續勸說,「至少每年有個一天可以好好放鬆一下,走嘛!」

      「行行行,等我洗個澡,妳先去坐著休息,坐了小半天的火車也該累了。」見拗不過樊棠,樊媽也沒再推拒,纖細卻有著厚繭子的手親暱摩娑著樊棠的臉頰。

      粗糙的觸感,讓樊棠泛起了心酸,她的媽媽為了自己付出太多。

      「媽媽,錢寄來了,桌上那一封信。」樊媽順著樊棠指向的方向望去,樊媽打開信封袋,裡頭是一沓紙鈔,和一條款式簡單的銀色手鍊,信封上乾淨沒有字跡和郵票,寄信的人並沒有投到郵局,而是直接投到了家裡的信箱。

      寄這封信的人向來如此。

      樊棠抱怨道,「哥又沒寫寄信地址了,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裡。」

      手鍊冰涼的溫感,從掌心傳至四肢,樊媽撐起一個笑容,將鍊子收回信封中,「媽等等回來再看,我們先去吃飯。」

      「好。」等到浴室傳來水聲,樊棠才收起笑容,如一顆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沙發,拿著信封裡的錢翻來覆去。樊棠沒有去數裡頭鈔票的張數,只是收到信時都會像這樣翻找,期望會落出一封信,六年了,卻是一次都沒有。

      樊棠也料到這個結果,她早就沒抱任何期待,只能無奈地將信封袋放回桌上。

      夜間,樊媽一個人在屋裡呆愣看著那條鍊子許久,好一陣子,瘦小的肩膀無助的上下聳動,她手死死壓在嘴上,不讓哭泣聲音從指尖洩出,卻又能隱約聽到那模糊嗚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真的對不起你,阿梧……阿梧……」

      老舊的公寓長年沒有整修,樊媽的主臥房門早已壞了拆掉,只換上遮擋用的門簾,樊棠躲在外面,從門簾之間的空隙看著樊媽的舉動。

      樊梧在她們的家中像是一個不敢說出的禁忌話題,任何一方提起,另外一方便會刻意避開話題。

      想起就太痛了……只能鴕鳥似的先避開……他們好像都無能為力……

      像是受了重傷,卻因為沒有錢可以找醫生救治,自己只能隨意用個紗布掩蓋,任由傷口去化膿發炎爛掉,依舊欺騙自己,時間久了就癒合。

      欺騙自己,時間久了,他總會回來的。

     

      「她」責怪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兩個孩子,才鬧得家庭分崩離析……

      而「她」怨恨自己那時沒有辦法扛起家中責任,只能任由土石流砸向頂起天的人……

      像此時的「她」也只能躲在一角看著另外一個「她」掩面哭泣,自己依舊毫無能力。

      今夜多夢難眠,樊棠醒了睡,睡了又醒,不知道第幾次在夢中驚醒,虛汗佈滿額間,破舊的電風扇不知何時又故障,自己停掉了。屋裡潮濕,樊棠只穿著一件白色小背心,衣服浸滿了汗水,夏天的夜晚相對白天溫度低一些,但也是悶熱,悶著腦子脹得疼,她起身隨手拿起一套衣服毛巾,去了廁所。

      沖了澡也涼快些,皮膚清爽許多,少了那些黏膩,樊棠也不似剛剛般的焦慮煩躁,她灌下一杯冰水,閉上眼睛坐在沙發上,側耳傾聽外頭街道上三三兩兩車子行駛而過的聲音,樊棠哼出簡單的小調子,拿過筆記記下突如其來的靈感。

      夜晚是個很奇妙的時間,總會有幾個夜晚,輾轉難眠,思緒萬千,但也會寧靜的夜晚,心如止水,感官放大,可以從中汲取到不少靈感。她很喜歡在晚上寫曲,沒人干擾,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對話。

     

      手機鈴聲驟響,同流星般劃破黑空,雜亂的音訊打斷這短暫的靜謐,樊棠嘆口氣,好吧,寧靜的夜晚,難免會有些意外,樊棠接起了電話,「喂,您好。」

     

      『您好,這裡是沈埕區的派出所,請問是樊棠小姐嗎?』

      「對,怎麼了?」

      『您認識陳千藝小朋友嗎?她現在在我們這,可能需要請您過來一趟。』

      樊棠煩躁皺起眉頭,那小屁孩又給我惹事,「行,我現在過去,謝謝。」

      剛平復下的腦袋,又開始一陣陣的疼痛,樊棠吃了顆止痛藥,連水也不就,只咬碎嚥下,迅速換身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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