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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The   Dream.

        每次因心跳停止而失去意識,其實凱蒂都有種感覺,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再醒過來,盡管以她從小的記憶,她知道只要她人在醫院,亦或只要她按下緊急呼叫器的按鈕,接下來就只需等著清醒的那一刻前來迎接。但她知道也許有一天,在閉上眼睛之後,自己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但她卻不感到畏懼。每次的心跳加劇總會帶來痛苦,和那樣的痛苦相比,凱蒂反倒會將失去意識解讀為一種解脫。在拋下意識的那一瞬間,凱蒂只感覺像是入睡。她只是閉上眼睛,然後等著黑暗消失,眼前再度浮現醫院病房的天花板。

        凱蒂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一向如此,但這次當她感覺到黑暗退去,卻沒有以往睜開眼簾時,那種掙扎困難的感覺。凱蒂感覺自己的眼皮不像過去那般沉重,而是無比輕盈的,就這麼輕易的睜了開來。

        當眼前的影像由黑轉灰,凱蒂依舊沒有搞清楚狀況。她感覺到自己的雙眼早已輕易的張開,望著眼前的畫面,並且習慣這灰色的光線。四周一片寂靜,空無一物,讓人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整個世界安靜的讓人有幾分毛骨悚然。凱蒂試著移動手臂。輕而易舉,接著她試著移動雙腳,這才發現一絲不尋常。

        她是站立著的。

        她望著前方,黑色依舊緩慢的逐漸淡化,轉成憂鬱的灰色,凱蒂發覺自己身在霧中,像在雨街上的霧,朦朧、模糊的霧靄。但這霧沒有襯著任何景色,只有慘灰,孤單純淨的灰色,景色就如同在渾濁的水中,濃厚得教人無法看透。凱蒂邁開步伐,走在像是地面的灰色上頭。她看不見地平線,看不見任何屬於立體世界的線條,讓人的視覺難以習慣。她往前走,彷彿想要看看前方有什麼,盡管它看來盡是無止盡的虛無。

        凱蒂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在她的直覺中卻不感到恐慌,不知為何的,她認為此地是安全的。她只是不停的往前走,感覺自己的步伐輕盈,走在萬籟俱寂的世界中。

        忽然間她停了下來,直直的望著前方。她看見一張椅子,一張老舊的木椅,就孤孤單單的放在霧中,在一片純灰的景像中顯得特別明顯,那是截至目前為止,凱蒂看到唯一有形體的事物。但接著,她便看見了其他的東西。凱蒂停在那兒,然後看見一個人影,自在的遊走在灰色的場景中,往椅子走去。

        那人影屬於一個男孩,看來和凱蒂差不多年紀。凱蒂望著他,她不知道那個男孩是不是也看得見自己,有這麼一瞬間,凱蒂認為自己可能是隱形的。那名男孩越走越近,但她就只是呆呆的望著他。

        那名男孩轉過頭,發現了凱蒂。他看見了她。凱蒂與那名男孩四目相交,往前走了幾步,像是想看清楚那男孩的表情。那男孩露出略帶驚訝的表情,黑棕色的眼睛盯著凱蒂瞧,證明她不是隱形的。他的頭髮顏色就和他的眼睛顏色一樣深,襯著他略微瘦長的臉。他的身形高高瘦瘦,身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袖襯衫。

      「你是誰?」凱蒂開口,之後才發現這個問題應該是由那名男孩問自己的,但一切就這麼如此理所當然的發生了。她停了下來,就站在那男孩的面前,現在她能清楚看著那男孩的眼睛。那是一種凱蒂從來沒見過的深邃黑色,好像會掉進去的黑棕色。那名男孩沒有回答,只是站在椅子旁,手撐著椅背。

      「這裡是哪裡?」凱蒂又問了一個問題,語畢後又再度發覺自己魯莽的很愚蠢。

        那名男孩依舊盯著凱蒂,似乎沒有因為凱蒂的魯莽而起任何反感。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說:「妳是怎麼死的?」

      「什麼?!」凱蒂既驚訝又困惑。

      「死,妳已經死了,所以才會到這裡來。」那名男孩冷靜的說,目光轉向那張椅子。那男孩的聲音清晰又深刻,帶著幾分溫和,讓凱蒂覺得無比真實。

      「這裡是天堂嗎?」凱蒂問,語氣變回平穩。

        那名男孩的目光又再次投射到凱蒂身上,直接望進她的眼睛:「妳相信天堂的存在嗎?」

        凱蒂無法回答,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不相信聖經中的天堂,因為她沒有任何信仰,她沒受過洗。但她沒有想過是否有宗教意義以外的天堂,也沒有認真去思考過它究竟存不存在。

        那男孩沉默了一會兒,就跟凱蒂一樣,再度開口時,臉上掛著淺淺的,讓人難以察覺及捉摸的笑:「告訴我妳的名字,我也會告訴妳我的。」

        凱蒂站在霧中,感覺到霧靄在自己的身邊漂動。「凱蒂強生。」她平靜的回答。

      「賈斯汀加斯頓。」那名男孩回答…

        忽然間,一陣尖銳的聲音忽然重擊凱蒂的腦海,凱蒂手抱著頭,她看不清楚那名男孩,不知道他是否也聽見那聲音了。四周的灰色開始轉白,霧也開始消散。凱蒂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眼前的景象讓她開始覺得刺眼,因此她閉上眼睛。她在混亂中感覺到一陣狂風,足以限制自己行動的猛烈,但她依舊無法睜開眼睛,因此只能透過肌膚感受到那難以抗拒的風速。

        她試著伸手四處摸索,但卻什麼也摸不到,一直到她感覺自己動彈不得,她才停止動作。接著,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消失,像是掉進了一個密閉的箱子,像是有人抽走了她的靈魂。

        當她再度試著睜開雙眼,突然發現眼皮彷彿重了好幾倍似的。她的手指觸及一個柔軟的東西,觸感熟悉。她再繼續用手指遲鈍的碰了碰,觸及到清晰的縫線。是醫院的床單。

        凱蒂終於完全睜開眼,看見她的爸媽、麥特,甚至珍妮以及另外那名黑色頭髮的女孩的眼睛都睜的大大的,站在她身旁,圍著病床盯著她瞧。

        麥特看起來嚇壞了,但和另外兩名女孩比起來,他可以說是鎮定得多。另外兩名女孩嚇得臉色發白,尤其是那名黑髮女孩,臉上毫無血色,和她如瀑布般的黑色長髮行成對比

      「謝天謝地!」強生太太撫摸著凱蒂披散在枕頭上的棕色長髮,說道:「真是謝天謝地。寶貝,妳終於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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