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贖罪0715》

WY3A9212313

        

        誰善良,誰惡毒,誰罪有應得,誰罪不該死。   臺上一人代罪羔羊,暗潮之下眾人之罪。

       

        2019.7.17   20:00

       

        「楷燦。」聲音從旁邊傳來。   渾厚而低沉,但卻沒有讓那人成功把頭扭過來。

        李楷燦又在看恐怖漫畫了。   畫面定格在一個人面目猙獰宛如夜叉,拿著斧頭站在血泊中看著眼前的屍體。

        感覺胃裡的晚餐要出來了。   李馬克皺眉再叫他:「欸李楷燦!」

        「幹嘛!說話啊!」這回是澈底把人惹毛了,第幾聲了都!李楷燦轉過身,眼底烏青一片,散漫的眼神中透著怒氣凶凶。他已經快兩天沒闔眼了,現在看個刺激的醒腦還要被打擾天理何在?

        李馬克很習慣他這樣了,李楷燦只要處於高度的精神壓力下都會這樣易怒,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員警,而且還是最硬核的刑偵組。

        「李國宗死了,被分屍的。」

        李楷燦一凜,高昂的氣勢一下子萎靡,眼神飄去不定處。他知道的,今天早上從外面回來就接到消息,他當場蹲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已。

        只是李馬克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

        李國宗之於兩人都著或輕或重的關係。   他是李楷燦在警大時的教授,對李楷燦照顧不淺,同時他也是李馬克在刑偵組的上司兼搭檔-李帝努的父親。

        他剛去安慰了李帝努而已,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刑案一旦牽扯上感情通常就會很難辦,突如其來的立雪之慟、喪父之哀,不能像個孩子哭鬧,只能擺出一副五味雜陳的表情,欲哭無淚。

        「楷燦。」

        見他又出神,李馬克終於忍不住把手伸過去,指尖在離他的臉頰只有幾毫米的時候被不著痕跡的躲掉。失去著陸的指尖撥弄兩下,沒能成功的撥動死寂的空氣,只好悻悻然的放下手。

        眼前的螢幕已經黑了,李楷燦看著自己的倒影愈發的模糊,心裡像是墜入萬丈深海,涼意刺著背脊,折磨神經。身心俱疲的情況下眼淚的閥永遠是脆弱的,他低頭咳了一聲,然後從喉間嘔出無聲的啜泣。

        一切……都回不去了,好像。

        李馬克走到他跟前單膝下跪,牽起他的手放在唇邊柔柔的吻。這一次,李楷燦沒有躲開,只是眼淚掉得更凶。

       

        「馬克……」

        「我在。」

        「壞人是不是……都會遭到報應。」

        是啊。   他說。   一定會的。

       

        2019.7.18   7:00

       

        「……是的,這次我們會儘快把兇手緝拿歸案,謝謝。」李帝努對著大眾媒體輕輕點頭致意,然後領著小組刑偵組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他把警帽狠狠扔在沙發上,整個人摔在辦公椅上。雖然退休了,但也是警大的榮譽教授,在警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李國宗的死很快就佔據了各大頭版。   本來不公開偵調的分屍案忽然又改公開,以為是哪個混帳走漏了風聲,這下倒好,是上麵點的頭。

        李帝努很煩,李帝努要瘋了。

        他看了眼桌上白花花的資料,然後憤怒的把東西掃出去,心臟像那些漫天白紙一樣墜落在地上,蒼茫無助。

        他爸爸死了,那個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死了。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直以來恨的,想要從心臟刨去的部分忽然消失了。

        作為李國宗唯一的兒子,別人的期待永遠不比低。   他功成名就,旁人也說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個屁!

李帝努在心裡大罵。   他今天一切的努力都不是為了他,他當員警,就是為了某天能夠給他定罪。

        叩叩。

     「請進。」

        「組長。」來人一聲禮貌的招呼,聲音甘冽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來了,上頭“好意”的派人來協助他的人來了,聽說是個狠角色,李帝努沉沉的嗯一聲,毫無生氣。窗外陽光把來人胸前的繡字照得鮮明起來。

        金道英。

        最強大腦啊……這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上頭怎麼比他這個當兒子的還要積極呢?給他派了這麼個人來。

        李帝努不想碰這個案子,甚至想潦草的用「自殺」結案。但上頭很強硬,下令必須徹查,一方面是保住員警權威,一方面是父仇子報。還挺天經地義,說哪頭都不理虧。

        「組長,我叫金道英。檢調組第三課隊員,奉命來幫你的。我已經把所有資料都帶過來了,那麼,我們十二點開會吧,可以嗎?」

        李帝努看著一絲不苟的金道英,歎氣,點頭。

       

        2019.7.18   12:00

       

        會議室。

        李楷燦的臉色又更蒼白了,李馬克挨著他,兩人像雛鳥一樣依偎在一起。   李帝努歎氣,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後隨口一問:「楷燦,驗屍了沒?」

        李楷燦搖頭,沒了平時對他不順眼的戾氣,「沒有,我想請別人驗,面對他我真的下不去手。」

        再怎麼難過終歸還是要盡好職責,金道英尷尬的清了一下喉嚨,拿出現場拍的照片,說道:

  「屍體是在16號晚上河邊發現的,一部分的屍塊被丟在公寓的後山坡。這裡請看監視器畫面,我們從附近公共私有的監視器畫面發現,李國宗最後的身影在這裡出沒,   並且同行一個目測有175的人。」

        李帝努看著那熟悉的大門,眉頭一下子緊湊起來。   「這是哪裡的監視器?」

        「近江區波河裡的金江公寓,那裡離棄屍地點只有一點距離……怎麼了?」

        李帝努的視線在李楷燦身上掠過,然後看向金道英,嘴裡有些猶豫的說:「那裡……是我男朋友的家。」

        這下很不妙,李帝努心裡有點怵,但是又不敢真的確定這個可怕的巧合。   金道英按了一下太陽穴,問:「那麼組長,你男朋友的關係人有誰,我們現在的線索只有那個175公分高的人。」

  「我,渽民,李楷燦而已。渽民跟我的身高都是177所以不可能。我爸以前是楷燦的教授,楷燦跟我男朋友是朋友,他身高多少我不清楚,但渽民和我爸沒有直接關係這點我可以擔保。」

  一直沉默的李楷燦忽然開口:「我175沒錯,那天晚上我的確有去找渽民,但是我很快就走了,大約是七點左右。往後調一下應該會有我離開的畫面。」

        金道英移了一下進度條,的確如李楷燦所說,七點的時候一個差不多身形的人走出大門。人有了,那怎麼死的就是下一個問題。

       

        「所以是你帶李國宗去渽民家的?幾點的時候?當時屋子裡發生了什麼?」

       

        李楷燦的眼神晃動了下,放在桌上的手輕輕的攏在一起。

「大約五點的時候,他說李帝努不想幫他慶生,只拜託馬克替他給了一個蛋糕。所以他請我陪他去慶祝,我提議去渽民家吃頓飯,吃完我就離開   了,但是教授還在那裡。」

       

  「李馬克!?」金道英又抓住了嫌疑人,目光一下子掃到李楷燦身旁的人身上,李馬克把李楷燦的手握得更緊,揚著頭說:「帝努跟他爸爸關係不好,所以托我去他爸爸家送蛋糕,我一樣沒有久留,更沒有對蛋糕怎樣。怎麼,難道你要懷疑我嗎?還是要懷疑身為李國宗親兒子的李帝努?」

        李馬克毫不畏懼金道英的審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電光石火,一觸即發。

        李馬克的為人正直的事情在警界算是相當有名的,每年考核模範生基本上都是他。就表現而言,李馬克的確是不需要懷疑的。金道英心中暗動,最終把目光移開。

        他反覆拉著進度條,忽然又問:「李楷燦,你進去的時候是白色的襯衫,那為什麼出來變成黑色的衣服?」

        被點名的人抬起頭,「啊……那天風大,所以渽民借我衣服,昨天早上我拿去還他了。」

        金道英手中的筆在白紙上畫了幾個意義不明的圈,雙目如鷹盯著李楷燦不放。他似乎在害怕著什麼,卻又很平靜,回答的問題句句在點上,但又避著什麼不擴談。

        金道英憑著多年辦案的直覺,儘管李帝努擔保了,但李國宗的死和絕對和那個什麼渽民脫不開關係。

        「我認為,先把組長男朋友扣起來如何?」金道英目光炯炯的看著李帝努,看得他說不出半個不字。的確該扣,站在員警的角度而言羅渽民是嫌疑人。

        空氣沉得要窒息,仨姓李的臉色都不好看。忽然,李帝努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來電,臉色更灰暗了。  

誰不好,偏偏是羅渽民。他立刻接了起來,毫不避諱現在是在三個人面前。   大約也是想為羅渽民洗白才這麼做的。

       

        「小民啊。」

        金道英聽見名字一震,用嘴形示意李帝努開擴音。第一聲出來就是有點顫抖的哭腔,李帝努心如刀絞。最近沒時間跟他聯絡,現在的樣子讓李帝努很愧疚,很久……沒聽他這樣哭過了。

        「諾諾你最近還忙嗎?我需要你……」

        「怎麼了你好好說。」

        「我……我覺得我家有其他人,是我不認識的人。」

        聽到這裡四人皆是茫然對望,李帝努連忙對著話筒問:「是誰?你有證據嗎?」

  「我有試過安攝像頭,可是每次都沒有畫面,好像……好像被關掉了。而且每次我回來都會發現家裡東西被動過,我的電腦甚至有他的帳號,他傳了什麼東西   給誰我不知道……」羅渽民大概不清醒,說話瘋瘋癲癲的。

「你的電腦不是有設密碼嗎?」

  「有啊,可是……他知道我的密碼,我不知道他的,他的郵箱上鎖了。諾諾我要瘋了……救救我吧……啊!!!」對面一聲慘叫   ,嚇得所有人一抖,李帝努甚至站起來了,緊張的對著手機喊:「羅渽民!」

       

        「他傳東西了……那個傢伙設了定時寄件……」

        「寄給誰!」

        「……」

        「羅渽民你冷靜一點回答我,郵件傳給誰了!」

        「是……是你。」

       

        隨後電話就斷了,不帶一絲猶豫。   李帝努投屏用的電腦忽然冒出兩條通知,金道英和李帝努交換一個眼色,由前者打開。   第一封的內容只有一行字:

        你的生日。

        第二封是六碼加密信件,李帝努走去輸入數字,下一秒映出來的東西衝擊了所有人的眼球。

        是被切成塊又重組的屍體,每一張的顏色對比色溫都不一樣,而且死者不是別人,就是李國宗。總體洋洋灑灑五十多張。李楷燦捂著嘴站起來,發著抖沖出門外,李馬克連忙跟著出去。

        這樣的動靜引起金道英更大的疑心。李楷燦堂堂刑偵組的驗屍官居然怕這個,說沒鬼誰信。一旁李帝努瘋狂的給羅渽民打電話,但皆是用戶已關機,他悵然放下手機,看向金道英:

        「我們……去找渽民吧。其餘的,吩咐下去可以開始進行了。」

        「好。」   

       

        一個身影站在停屍房的門口,四顧無人才開門進去。   李楷燦直直走到一個停屍台前,指尖被強烈的冷氣凍得發麻。他眼神呆滯,偶爾流露出一點恨,一點難過,愛恨交雜,最後眼淚還是沒能止住,流進了口罩裡。

        這裡不能久留,李楷燦看著被白布蓋住的李國宗的屍體,低低的說:「李國宗……你死得真狼狽……真的。」

        「但是你死有餘辜。

        「你的死……永遠沒有真相,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

          

       

        2019.7.18   20:00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晚上八點的時候停在金江公寓附近,正好躲進了監視器的死角。   一個挺拔的黑色身影從車裡出來,走進公寓時被警衛攔下了,來人立刻掏出識別證,後者才放行。

        上樓梯來到一樓後立刻按了電鈴,可一連幾下都沒有回應,最後他還是拿了鑰匙開門,看了眼攝像頭後小心的入內。

       

        「寶貝你在嗎?」

       

        李帝努提高了音量,剛打開電燈,一個白色的身影撞進他懷裡劇烈的顫抖著。

        「諾諾救我,救救我……」羅渽民一個勁的哭,嘴裡語無倫次的重複著一些奇怪的話。   李帝努撫摸著他消瘦的臉頰,親吻他佈滿血絲的雙眼,仿佛是救世主愛憐眾生。

        而羅渽民成了風雨中的破敗扁舟,死死的倚著避風港,唯恐一陣浪又讓他漸行漸遠。

        李帝努心疼他,吻著他乾涸而泛血的唇角,低低的說:「渽民,我爸爸死了……」說著說著,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他死了?什麼時候的事?」羅渽民愣了,李帝努說了詳情,聽得羅渽民起雞皮疙瘩。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恍惚的說:「是他做的……一定是他,諾諾,是那個人做的!李國宗死的那天我還記得,我醒過來後相機莫名其妙地擺在桌   上,而且我躺在床上洗好澡了……而且空氣中都是清新劑的味道……」

  李帝努奇怪的看他,羅渽民卻激動莫名,抓著他的手臂,哭道:「重點是我沒有印象做過這些事,我好像睡了很久……所以是他……絕對是他……   」

  李帝努看著羅渽民像是犯了癔症一樣自言自語又哭又笑,他抿著唇,牽住羅渽民的手問:「渽民……是不是你分屍我爸爸的……我求   求你告訴我……是不是……」

        羅渽民停下囈語,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帝努低垂的眸子,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忽然清明起來。   倒是李帝努哭了,咬著牙根低泣。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神經就這樣被那種目光融化了,滴滴答答從眼裡落下一片星河。

        「諾諾……」羅渽民用瘦弱的臂膀彎住他,「哭吧,這次哭完,就不要再為他掉眼淚了。」

        肩膀被溫熱的雙掌緊緊扣住,承著懷中那份痛苦,羅渽民的心臟忽然飛快的跳起來。   他看著頭頂暖黃的日光燈無語了一下,才從喉間擠出破碎的,沒有感情的話。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但是……如果那樣你不會再痛苦,那就是我做的。」「你就當我是瘋了吧……諾諾……現在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那晚,李帝努在羅渽民苦苦哀求下留下來。   他們躺在床上,李帝努吻者羅渽民的髮絲:「渽民你聽我說,如果明天我來了,你就好好跟我走。好好跟著,我會保護你的。」

        「相信我。」

        羅渽民沉默的點頭,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我不想你受傷,所以一定要乖乖的。」

        羅渽民縮起身體,顫抖的吐氣。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今晚又多了一個不能久留的人兒,於是李帝努滿身風塵擁他入眠。   僅止于淩晨三點前。

       

       

        2019.7.19   9:30

       

        因為事態緊急,李帝努申請的搜索令和拘捕令很快就下來了,前後不過一天的時間。   他們帶著搜索人員來到了這個位於近江區的公寓前,準備扣押羅渽民。

        下午三點的日頭還是很明媚,但李帝努笑不出來,心裡一陣陣的發涼。   倒是金道英因為有了更進一步的線索,整個人看起來勢在必得。

        李楷燦請假了,李馬克為了照顧他他也跟著告假。李帝努覺得自己心靈上處於一種孤立無援的狀態。

        他們的到來引起不少關注,金道英風風火火按響了羅渽民家的門鈴,後面跟著荷槍實彈的鎮暴員警準備攻堅。門開了,來人沒有如金道英所想拿槍要和他們硬來,只是為他們打開門。金道英一個箭步上前亮出搜索令和拘捕令,要求羅渽民搜完之後和他們局裡走一趟。

        羅渽民眸光閃動一下,目光一抬,隨即乖巧的點頭。金道英奇怪的往後一看,發現李帝努站在後面一臉難堪。

        唉,總要有人來當這個壞人。金道英對李帝努有了惻隱之心,他決定等會兒戴手銬的時候還是由自己來好了。

        羅渽民家並不大,這麼多人顯得很擁擠。   李帝努示意眾人開始搜查,金道英和羅渽民面對面坐著。   李帝努還是捨不得他,便默默地在羅渽民身邊坐下。   金道英當沒看見,逕自發問:「請問是羅渽民先生吧?」

        「嗯。」

        「冒昧的請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野外攝影師,偶爾寫專欄。」

        「最近這宗殺人分屍案我相信你很清楚,死者李國宗最後的身影在你這裡,而且我們所有線索都跟你有關,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羅渽民沉默了,不斷地摳著傷痕累累的指緣。   三人就這樣沉默的對峙著,直到一個鑒識人員過來在金道英耳邊低語,他逐漸煩躁的眉頭才舒開來。

        浴室大量的血跡反應,還有毛髮。   金道英又重新移回目光:「羅渽民,你家有血跡反應這點,就算我們抓你也不為過吧?」

        羅渽民還是垂著頭不發一語,都證據確鑿了沒理由死鴨子嘴硬。   本來以為他在想理由反駁,但兩分鐘過去了人還是沒動靜。   就在金道英差點以為羅渽民睡著的時候,他突然說話了:

        「是我殺的。」

        「什麼?」

        「李國宗,是我殺的。」他抬起頭又重申一次。   金道英被那個眼神嚇到了,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眼前的人不像剛剛的唯唯諾諾,羅渽民的眼神變了,變得高傲輕佻,嘴角還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出口的聲音也輕輕的,甚至有一點點笑意。

        他坦然的伸出白淨的雙手,對著金道英笑了。     「銬上吧,不是要抓我嗎?」

        金道英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傻了一陣子才匆匆拿出手銬。   他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腕上的圈,滿意的起身朝門外走去,李帝努連忙跟上抓著他的臂膀。

        剛剛太詭異了,因為挨得近所以有聽到,羅渽民在低頭的時候呼吸紊亂,承認的時候無聲輕笑了一下。

        「我全部都告訴你們,也可以跟你們去局裡,但請不要壓我。」羅渽民躲開他的手,轉身定定的看著李帝努和金道英。   本是犯人的,都已經拷上了定罪的手銬,但他的眼裡是一種不卑不亢,站在員警面前,身為殺人犯的他不居下風。

        金道英眉頭皺起,看著這個漂亮的孩子,問:「你是……羅渽民吧?」

        羅渽民看著金道英,眯眼笑了:「當然。」

       

        2019.7.19   13:00

       

        高層對這個案子肉眼可見的重視在效率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李帝努回來的時候,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檢調單位表示在進食系統例如口腔和胃的方面都有高濃度氰化物的反應。   方才他們帶去的搜調小組又重回棄屍地點,果然在後山的土裡找到了一把野外用的開山斧頭,初步研判就是分屍工具。

        外面陽光明媚,這裡卻與世隔絕,只有冷白的燈光,把空氣壓得更冰冷。   金道英在偵訊室裡,看著泰然坐在對面的羅渽民,已經有點變長的指甲噠噠噠的敲在面前的桌子上,昭示著此人的不悅。   從進來一句話不說,擱那兒跟他大眼瞪小眼,他覺得很疲憊。

        「羅渽民,你不害怕嗎?」金道英終於開口。   反常的羅渽民不像以往那些犯人,怕死怕得流淚求饒也好,或是乖張暴怒也罷,都沒有,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乖乖的坐著,一臉平靜沒有懺悔。

        金道英最討厭這種人,殺了人還一副沒事人樣,簡直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氣得把資料摔在羅渽民面前,又吩咐監控室的員警把山上找到的斧頭拿進來擺在桌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先毒殺再分屍啊?那可是你男朋友的爸爸,   你居然下得去手!」

        聞言羅渽民笑了,臉頰牽動,笑出一個美麗又詭異的弧度。「為什麼下不去手?我想殺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讓他活到今天,算是我寬宏大量了。」

        「你個混帳東西,怎麼殺的!監視器從頭到尾都沒有你的蹤影。」

「很簡單啊,趁他去廁所在蛋糕里加點東西。李國宗不會相信是我殺的,因為他是那麼信任我。等他慢慢毒發身亡後我就把他分屍了,用的就是那把斧頭。當然,棄屍也是我帶出去的,如果沒有我的蹤影……那會是誰動的手呢?」

        羅渽民又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對金道英投去鄙視的目光。金道英氣得牙癢癢,只差沒起來咬人了,就是最強大腦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在單面玻璃看著全過程的李帝努,推開了旁邊的人按下對話鍵,聲音傳進了金道英的耳返裡。

        「他不是小民,小民不會這樣笑,問他是誰。」

        金道英眉頭一擰,瞪向還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羅渽民。他被氣失常了,早在他承認自己殺人的時候就該猜到的……

        「你到底是誰?你根本不是羅渽民。」

        「嗯?說什麼啊?我是羅渽民啊。」

        金道英本來要讓李帝努進來跟他對峙,轉念一想,暗暗一笑拿出了忽悠人的本事。

        「不承認嗎?那我只好請上頭對李帝努和李楷燦動手了。尤其是李楷燦,這傢伙疑點多著呢。」

        中了。

        羅渽民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對金道英怒吼:「不許動他們!你們誰敢動他們我殺了他!」

        「放肆!給我坐下!現在開始我問什麼答什麼,要是不照做我就對他們動手。」

        “羅渽民”乖乖的坐下,死死瞪著對面的人,通紅的眼裡蓄滿淚水和憤怒。   金道英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他的情緒,語調轉為低沉。

「你是誰?」

  他還想掙扎,抿著唇沉默了幾秒才開口:「我叫羅娜娜……是渽民的姐姐,大他三歲。小時候渽民被家暴所以就有了我,但是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不知道?」

        「對,我出來的時候就會讓他睡著。因為我做的事情他不喜歡,我們渽民是個善良的孩子。」

        「那妳為什麼殺李國宗?他對妳做了什麼讓妳必須要殺他?」

聽到李國宗的名字,羅娜娜露出憤恨的表情:「因為他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金道英一愣,羅娜娜抖著肩膀掉下眼淚:「金警官……你能想像李國宗人模   人樣,卻對自己的孩子家暴,性侵自己的學生,你說他該不該死?反正我不能原諒他!」

        金道英看著羅娜娜啜泣,覺得信息量有點太大了。   金道英在警校的時候曾修過李國宗的課,知道他的課有趣,人也很好從不刁難學生。   但是羅娜娜不像是在說謊,金道英頓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傻傻的看著她哭。

        李楷燦和李馬克來了,三人請操作的員警出去,然後看著這場面淒淒不發一語。   李帝努看著羅渽民……不,羅娜娜哭,心裡很疼,疼的像是要死了。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某個雨夜,那時他爸爸喝醉酒,他又被打了,就在心臟被踢碎的前一秒,他跑進那間小小的儲藏室裡,任由外頭   的爸爸踢鋁制的門到無力。   他坐在閒置的毯子上,呼吸著恐懼和灰塵,伴著小窗外的雨聲默念著羅渽民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過了一段時間那扇灰濛濛的毛玻璃被敲響了,他忍著疼痛爬到架子上打開了窗,看到了那張美麗又狼狽的臉龐。   外面下著大雨,羅渽民滿頭滿臉的雨水,站在大型垃圾桶上,瘦弱的手探進了欄杆撫摸李帝努滲血的額角,李帝努當時就哭了,羅渽民湊近去吻他的   傷口,也哭,只是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

        「笨蛋你怎麼來了,外面在下雨!」

        「沒事,死不了的。諾諾你還疼嗎?你會不會怕?」

        李帝努氣他不心疼自己,故意說氣話:「疼你也不能怎樣啊!難道你要進來安慰我嗎?」

        羅渽民雙手攀著欄杆,努力露出更多臉。   搖頭,吸著鼻子:「我不能怎樣,可是我可以站在這裡陪你,一直到天亮也可以。諾諾你睡吧,我在這裡陪你。」

        「傻子,外面下雨啦!到天亮你會被淋傻的!」李帝努哭著說,兩人的額頭就著間隔緊緊貼著,像是離開了水的兩條魚相濡以沫。他們相依相偎沉默了很久,羅渽民忽然說話,聲音輕輕的:

        「諾諾,殺了他你會快樂嗎?」

        「殺了他好不好,殺了他你就不要再害怕,不要再受傷了。」

        這樣說起來,那時的眼神和語調大概就是羅娜娜了。

        這頭的情況已經從審問轉成陪伴,金道英在傻了三分鐘後終於紳士的遞上一張面紙。   羅娜娜就著鼻音說:「金警官我給你說段往事吧。」

        「在我爸爸喝酒吸毒暴斃之後,渽民跟媽媽就搬到了李帝努家隔壁。可是媽媽是妓女,家裡根本待不得,所以渽民就老愛去找帝努玩。

大概是在十三歲那年,渽民去帝努家,碰巧他不在,那時李國宗在,可是他喝大了,把渽民誤認成帝努摁在地上打,後來是我推開他躲起來   。   那一次渽民差點沒命,好在帝努回來把人送醫。當時在醫院有個員警問渽民他的傷,你知道他回答什麼嗎?     」

        「……」

「他說我是被流氓打的,李帝努只是路過叫救護車。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渽民不承認,他應該老實說讓所有人都看看李國宗多麼不是人。直到帝努跟渽民在   一起後,我從吻裡知道了答案。渽民捨不得他,因為要是認了,帝努就會跟他一樣沒爸爸了。」

        金道英的眼角有點濕潤,感覺事實正在扭曲自己對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的既有印象。

        「那性侵學生又是怎麼回事?」

  「是楷燦喝醉的時候告訴我的,我當時要扛他回去,他卻發抖不讓碰,嘴裡還說著什麼教授我不要了、我不要做之類的話。我以為當時他發酒瘋,後來問他才說了細節。新仇舊恨,不報我不是人。」

「金警官,我的初衷雖然荒唐,你有可能也認為我雞婆,但我必須這麼做。警方一定會把這段證詞剪掉,但我希望這段能流出去。我要李國宗身敗名裂,   但李帝努和李楷燦不能有任何事。」

       

        金道英猶豫了,頓時陷入兩難。   羅娜娜表示可以雇駭客來搞,一來警方成為了受害者,而人總是對弱者有過多的憐憫,二來金道英也不會有事,因為他只是個問話的,在事件高度曝光下,他反而顯得微不足道。

        「金警官。今天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為,跟李帝努沒有關係,跟李楷燦更沒有關係。」

        李帝努一臉複雜看向身後的李楷燦,後者撇開臉,手緊緊攢著李馬克。   李帝努伸手把所有的儀器掐了,迎著身後兩人驚愕的目光開門走入偵訊室,低頭和金道英說了什麼,他盯著李帝努一會,起身離開了。

        不應該說話的,缺水太久的嗓子稍稍一扯動都微微的疼,但她還是想問候這個照顧弟弟很久的男人。

        「你的額頭……還是留疤了……」

        不善言詞,想不到更好的開場白了。

        李帝努局促的把細碎的髮絲撥來遮住。   羅娜娜看著長大的李帝努,心裡有點緊張。   她不想對上他,這跟羅娜娜心裡的想法有關係。   性格扭曲又乖張的自己要是說錯話,這對羅渽民都有一定的影響。

        「對不起……」

        「沒事。他本來就是要贖罪的,死了剛好而已。雖然很荒唐,但我還是想跟妳說聲謝謝。」

        羅娜娜點點頭,而後真摯的望著他:「我替所有人報仇了,很快我就會消失,渽民之後就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弟弟。」

        「妳要走了?妳就不怕小民知道了會難過嗎?」

「或許吧……但我希望他不要知道。這是他的人生,本來就不應該有我。帝努,幫渽民申請精神鑒定吧,這樣他不會被判死刑,然後你帶著他逃走   ,永遠不要再回到這裡。」

        李帝努應聲答應。   他本來就有這個自私的打算。   他也知道,只要精神鑒定通過確認是雙重人格,羅渽民就會活下來,而羅娜娜會死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羅娜娜點頭,李帝努深吸了口氣,說:「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十幾年前的那場雨,渽民問我殺了他我會不會快樂……那時候……問我   的人是不是妳?」

        羅娜娜看著真摯的他搖搖頭,眼裡流出一種溫和,她低低的說,字字句句都牽扯著李帝努的心:

        「不是,那是渽民。」

        無語凝噎,李帝努閉上眼,努力忍者要奪眶而出的淚。   羅娜娜舒坦的笑了,她挺直背脊,說道:「我想起以前渽民寫過的一篇文章。他說這個世界所有的罪惡都應該被判死刑,為了所愛,就是手染鮮血也要讓所有的惡意用鮮血來贖罪,等到有誰被拯救之後,再帶著驕傲自盡,或是被判死刑。」

        那是如此相像,恍惚間李帝努好像看見了羅渽民的笑靨。   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最後肯定與請托:

        「這次,換你判我死刑了。」   

       

           2019.12.25

       

        羅渽民因為殺人分屍案鋃鐺入獄,原本一審二審皆是死刑,最高法院因精神鑒定最後判決無期徒刑。

        此判決引起社會大眾譁然,就在所有人憤怒到最高點,一支本應是檢調機密的影片流到大眾媒體上,是一個戴著面具的神秘人述說了李國宗罪行的影片,最後神秘人嚇了結論,這一起謀殺完全是為了自保。一石激起千層浪,輿論的方向登時轉成兩頭。

        有人說他罪不致死,有人說他千刀萬剮,但是說再多,也改變不了李國宗死去的事實。

        後來李楷燦因此事罹患憂鬱症而請辭,李馬克與其領證結婚後升官刑偵組長。   至於李帝努,他請辭刑偵組長後,立刻搬家到國外。就在李帝努離開的那天晚上,羅渽民逃獄了,再也沒有人看過他。

        那晚的罪行,隨著羅娜娜的死,和兇手刻意的隱退,埋葬在0715的黑夜裡。

          

        罪人的自白

        2019.7.15

       

        我在想,如果當時草莓裡面的氫化鉀再放多一點就好了,這樣娜娜就不用幫我贖罪了。

        我的爸爸曾經是那樣好的,在媽媽過世之後他是我的全世界。   但就在十二歲的時候,爸爸的善良好像被什麼人帶走了,剩下了無盡的暴虐。

        那雙本來應該打擊犯罪的手變成拳頭揮在我的臉上和身上。   一開始我不明所以所以我認錯,等到「家暴」這個詞出現在我的認知裡,我才知道我的英雄死去了,這個人只是為打而打而已。

        在我每天擔心死去的時候,一個同樣傷痕累累的天使落入我的餘生中。   渽民和我一樣,不幸福的孩子在一起就會幸福了吧?   那時候的我是那樣想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雨夜他問我「如果他死了你會快樂嗎?」,我也不會忘記,渽民被那傢伙打,然後奄奄一息躲在角落的樣子。

       

        下毒的時候,我忽然就能夠回答十年前的問題了。   如果渽民希望我快樂,希望他死,那爸爸就不是爸爸了。   因為是渽民希望的,若所以李國宗必須為他的惡行贖罪。

       

        弑親自古人神共憤,可是為了渽民,我身負血債也沒有後悔。

       

       

        2019.7.15

        我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可以說我才是那個真正手染鮮血的人。

        那天晚上的時候我接到了李國宗的電話,當時我真的慌了。   李國宗是我的恩師,亦是毀掉我一生的仇人;是我與李帝努不合的理由,亦是我渴望李馬克愛的原因。

        黑暗的記憶湧上來,我好害怕,但又不能拒絕,所以只好打給渽民求救,他一聽就立刻叫我帶去他家。

        去的時候李國宗一個人說了很多話,我緊張的附和著,直到他吃了一塊蛋糕之後不再言語。到了渽民家,渽民去做飯了,但李國宗真的瘋了,伸手壓著我要拉我的褲子,我害怕的掙扎。   忽然,李國宗瞪直了眼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我推開他,赫然發現渽民高高舉著一把銀色斧頭。   六神無主的撲進渽民懷裡,我們兩個就這樣看著他痙攣、掙扎,直到斷氣。

        幾乎要吸不到空氣了,我不敢伸手碰他,遠遠的看他的汗毛已經塌下才確定他死了。   渽民把他拖進浴室,把斧頭遞給我,然後在我的耳邊說:

        「楷燦……殺了他,想怎麼砍就怎麼砍。」

        「不行,我不能殺人……」手抖得東西都握不住,渽民一手過來穩住我。

        「但你恨他啊,想想他對你做的……快,把他分屍了,我幫你扛罪。」那聲音蠱惑又曖昧。   我怔怔的看著李國宗的屍體,憤怒和悲傷扯斷我的理智,我對著脖子就砍……

        真的好久,久到李國宗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我渾身是血,看著斬得亂七八糟的屍塊和滿浴室狼藉,我攤在渽民的懷裡大哭。   他拿出一件黑色的厚外套為我披上,然後把我的臉擦乾淨,捧著我低低的說:「別哭了,快走。不管怎樣你沒有錯,李國宗他該死,而李國宗是   我殺的,你聽見了沒有!」

        我裝作鎮定的走出樓下大門,然後一路狂奔,逃回車上,一邊大哭一邊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天亮。

       

       

        2019.7.17

        我無辜也不無辜。

        在他人眼中,我只是一個送蛋糕的人,甚至可以用不知者無罪定理,可是我是有罪的。

        對,我說我是有罪的。

        帝努放毒的過程全被我撞見了,畢竟毒物室沒什麼人要進去。當他一臉凝重的請托我轉送蛋糕給他爸的時候,我沒有猶豫的就答應了。

        你也許會好奇我沒有拒絕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楷燦,我的小太陽。

        楷燦在警大是前三名畢業的,他永遠燦爛,永遠少年,他是那樣的優秀,值得所有人去愛他。

        但是我知道楷燦的秘密,沒有人明白他成績好的代價如此之大。   我知道這些純粹是因為當時頑皮駭錯電腦了。   他不是被功利這種膚淺的東西迷了眼,只是他家經濟困難,實在不能放棄公費支付的學業。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勉強露出微笑的他,嘴角埋藏的悲傷都讓我憤怒,所以我自私的要代替所有人去愛他,不管發生什麼,在我這裡他無條件是對的。

        後來楷燦告訴我,李國宗真正死去的原因,並且希望我能夠幫幫渽民,把他棄屍的畫面從監視器抹去。我立刻就把熱乎的證據盜出來改了,精密得連鑒識官都看不出來。

        楷燦是我的全部,李國宗那個禽獸玷污了我的太陽,這我不能接受,所以我必須殺了他!

        李國宗必須為楷燦贖罪。   用他的死,他的鮮血。

        助紂為虐是罪,視而不見是罪,借刀殺人是罪,不知者,有罪。

        鮮血盈手只為贖罪,罪惡的人性爬滿暗礁,盤根錯節無從可解。

        正義之前,他們有罪。

        私心之後,孰人有罪?

回書本頁

猜你有興趣的書

同人
閃電十一人-我們的傳說 YY
*因為課業關係更新時間不穩定還請大家多多包涵*非穿越*需具備 ...
同人
排球少年 這樣那樣的事 Miki
寫排少的各種短篇基本上是BL或許會有BG吧?支持各式各樣的配 ...
同人
星星自轉中 (星野光x月野兔) 盧洨洨
美少女戰士同人文。 星野光 x 月野兔,扎扎實實的有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