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命運之線(上)

      站在王城的頂樓由上往下俯瞰,近處是人聲鼎沸、熱鬧祥和的住商混和市集,每天中午前的早市是這個城鎮最喧鬧的時刻;遠處是鬱鬱蔥蔥的森林,波光粼粼的溪流從中蜿蜒而出。雖然是個弱小不起眼的國家,但這裡的人民看起來都過得很幸福,這讓卡堤斯不禁想起自己所統治的嘉盧斯。

      「卡堤斯。」

      熟悉的聲音喚回了卡堤斯的注意力,他轉過身看向朝自己迎面走來的男人,這個國家——艾維隆——的君主。

      「關於你昨晚跟我說的事,我思考過了,我不認為你有需要欺騙我的理由。」Lord清澈堅毅的眼眸直直地望著卡堤斯。「重複好幾次的輪迴,還有那個叫做萬象庫的東西,雖然有點難以想像,但這就說得通為何你能擁有那麼驚人的知識量,這是我一直感到不可思議的事。而且……第一次和你見面時,我確實有種熟悉懷念的感覺……也許就如你所說的,那是因為我們前幾世有所牽連的緣故。所以,我相信你。」

      「謝謝你相信我。」卡堤斯嘴角微揚,他知道Lord一定會相信自己,如同前幾世一般。

      「畢竟一個騙子是無法建立那麼強盛富足的嘉盧斯王國的,對吧?親愛的國王陛下。」Lord露出笑容調侃道。

      「那還真是承蒙艾維隆君主看得起。」卡堤斯也跟著笑了起來。

      自從蘭姆達陷入沉睡之後,雖然卡堤斯依舊遊走世界各地,試圖藉由傳播知識來找出迴避災害的辦法,但每一世總會碰到不同的挫敗。有時是尋求合作被拒,有時是被自私自利的國家統治者利用後反過來想除掉自己。唯一始終站在自己這邊的,只有跟他擁有相同理念的艾維隆君主。

      經過一次兩次的接觸後,卡堤斯與Lord的關係越來越密切。等到回過神時,他才發現自己每一世的最後都會來到艾維隆待上個兩三年,然後每次都和眼前這個男人一起迎向人生的終結。

      「所以你說的災害,每一次都會發生,對嗎?」Lord斂起笑容,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沒錯,但是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能夠避禍的方法。」

      「嗯……」Lord低頭沉思了一會後,再度抬頭看向卡堤斯。「我們一起想辦法吧。雖然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總好過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你真的…完全都沒有變……

      卡堤斯看著Lord的眼神變得異常溫柔。在這數不清多少次的輪迴之中,自己身邊的人事物每次都有所不同,變化有大有小。但是只有這個男人,只有Lord從言行舉止到想法理念,一次都不曾改變。這萬變中的唯一一個不變,帶給卡堤斯難以言喻的安心感。不可否認地,Lord已經成為了自己繼續走下去的動力以及精神支柱。

      卡堤斯不自覺地伸出右手,輕輕撫上Lord的臉頰。

      「呃……」面對卡堤斯突如其來的舉動,Lord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呃、卡堤斯?」

      「…………」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過頭了,卡堤斯故作鎮定,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沾到東西了。」

      「咦?這、這樣啊,謝、謝謝……」Lord尷尬地別過頭去。「那個、我該回去工作了,你也別在外面吹風太久……」

      話才剛說完,Lord就一溜煙地逃走了,留下卡堤斯一人站在原地。雖然只有短短幾秒,但卡堤斯清楚看見了剛才對方臉頰上淡淡的紅暈。即使沒有前幾世的記憶,Lord那不變的靈魂深處,是否也對自己產生了特別的情愫呢?

      如果這一次能成功克服災害,就這樣和他一起活下去該有多好。卡堤斯一邊想著,一邊無奈地嘆了口氣。

      最終,殘酷無情的結局仍然一如既往地到來。

      「咳…咳咳……」

      身負重傷倒在地上的卡堤斯,被喉嚨深處湧出的鮮血嗆得忍不住咳了幾聲。遠方傳來的怪物嘶吼聲以及人們的慘叫聲,無一不讓他感到心寒。

      這一次果然還是無法成功嗎……?

      「……卡堤…斯……」

      微弱卻熟悉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卡堤斯看向倒在一旁側身面向自己的Lord。對方右額上的傷口仍不停流出鮮血,逐漸染紅地面。

      「如果…我也能保留記憶……也許能…幫上更多忙……」

      Lord艱難地移動自己的右手,朝著卡堤斯伸過去。後者見狀,也伸出手握住對方微微顫抖的手。

      「……我不想…忘記你……卡堤斯……」Lord的眼眶裡盈滿淚水,看得卡堤斯整顆心揪成一團。

      「等我…我會再去找你……」我也多麼希望你能記得我……「我會再告訴你一遍……所有的事……等我……」

      Lord沒有答話,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啊啊……又是這個表情……

      每一次的最後,Lord總是留給自己如此哀傷又不捨的笑容,讓卡堤斯心痛無比。不自覺地用力握緊Lord的手,但下一秒對方卻緩緩閉上雙眼,淚水在斷氣的瞬間滾落,溶入血泊之中。

*

      嘉盧斯帝國瓦解後,東方大陸在其他各國的協助下逐漸恢復秩序。在相關的賠償與審判接連告一段落之後,Lord帶著被流放的卡堤斯以及其他有意跟隨的騎士與盟軍們,搭上瑞卡多的船跟著碧琉三人一同前往遠東。

      之所以答應前往米爾,倒不是因為碧琉等人的百般請求,畢竟Lord實在不喜歡他們之前的行事作風。然而在得知遠東各國也有災害發生的隱憂後,聽說——雖然本人完全沒有記憶——自己的目標是克服所有災害的Lord自然無法坐視不管。況且根據審判的結果,卡堤斯除了遭到流放之外,也得負起責任對抗世界各地剩餘的災害。對於早已決定與卡堤斯一同承擔罪過的Lord來說,下一個目的地毫無疑問就是遠東地區。

      抵達米爾後,在身為皇室成員的碧琉的安排下,一行人住進了郊外的連棟別墅。除了前往災害出現的地點進行作戰之外,大部分的時間Lord與其他人都在這裡度過。

      「根據繆提供的情報,剩下的最後一個災害預計兩週後可能會現身,地點在米爾西南邊境的峽谷區。據說這是最後一個、同時也是最強大的災害,所以希望這段時間大家好好休養,並為這最後一戰做好萬全的準備。」

      Lord簡短為這個作戰會議做個總結後便宣布散會。

      看著陸陸續續離開會議間的各國代表¬¬——伊索拉的羅莎娜、露米塞德的路希莉卡與拉夏德、瓦爾亞的祖拉漢與瀨蕾、達肯恩的阿雷芙以及羅敦的札伊拉,Lord忍不住長吁一口氣。終於走到最後一步了,若順利擊敗最後一個災害的話,人類滅亡的危機就能解除了。不過在那之前……

      Lord眉頭微蹙,略顯不滿地站起身走向坐在自己正對面、會議中始終低頭不發一語的卡堤斯。此刻,整個會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

      來到卡堤斯身邊的Lord,銳利的視線射向那個依舊雙手交叉於胸前、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男人。這傢伙最近到底在搞什麼鬼?

      懷疑對方可能根本沒注意到自己,Lord試探性地伸出右手,打算在那表情有些凝重的臉頰上狠狠捏個一把。

      「——!」正當Lord快要碰到卡堤斯的臉時,手腕卻被對方給冷不防握住。

      「我都有在聽。」知道Lord正在不滿什麼,卡堤斯淡淡地說道。「兩週後,西南邊峽谷區。」

      「……好吧。」收回自己的右手,Lord往後退了一步。「但自從打敗上一個災害後,你這陣子一直心不在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卡堤斯抬頭看向Lord,眼前這個人昨晚才在自己的夢中死過一次。腦中再度浮現對方含淚而亡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別開視線。

      不過,那真的只是夢而已嗎?卡堤斯不是多夢的人,但自從解決掉前一個災害後,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天都會作一些奇怪的夢。剛開始他只是單純地認為,應該是因為自己對Lord懷抱著愛意,加上近期對抗災害的壓力,所以才會夢到兩人一起過著幸福平淡的生活,最後卻又一同遭遇災害面臨死亡。但接連幾天下來,卡堤斯發現這些夢境不僅彼此有因果關係,而且少部分甚至跟自己久遠以前的模糊記憶有些許相似,只差在那些記憶中並沒有Lord的存在。

      雖然因為活了太久的時間,很多陳年往事都記不太清楚了,但卡堤斯在前世以前應該是沒有跟Lord見過面才對。難不成……

      『主人您要我在您的因果律達到臨界點之前,消除您所有的記憶。』

      卡堤斯想起繆曾經說過的話。

      她說自己依照指示消除了Lord最近這三世以前的所有記憶,那麼是否有可能在同時間,繆也消除了卡堤斯腦中跟Lord有關的所有記憶呢?

      「卡堤斯?」看見對方眉頭深鎖一臉困惑的模樣,Lord的態度也不禁軟化許多。「有事情在困擾你嗎?不方便讓我知道?」

      「……給我一點時間,等我理清頭緒後再告訴你。」

      卡堤斯說完後便站起身朝會議間的門口走去,而被留下來的Lord原本想叫住對方,但在開口出聲前又打消了念頭。

      戰場上任何的迷惘與困惑都是非常危險且致命的,如果卡堤斯不盡早解決困擾他的事,勢必會影響即將到來的最後一戰。但如果本人暫時不願意說出來,自己也無可奈何。

      「可別花太久的時間啊……」

      Lord無奈地嘆口氣,現在也只能再觀察幾天,見機行事了。

*

      夜晚的城鎮寂靜無聲,滿月夜的月光少了雲朵的遮掩,肆無忌憚地在大地上灑下一層薄薄的白色珍珠粉。站在王城頂樓望向綴滿閃爍繁星的夜空,卡堤斯數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選擇在這個地方向身邊的這個男人坦白一切。

      在聽完卡堤斯的故事後,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但Lord卻一直沉默不語。隨著夜色漸深,室外的氣溫也越來越低。卡堤斯轉身看向Lord,打算提議明天再談,但不料此時Lord也正好轉頭望向自己。

      「我相信你。」

      「…………」卡堤斯稍微頓了一下,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謝謝你。」

      看著對方如此平淡無奇的反應,Lord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啊,早就料到我會相信你了對吧?」卡堤斯的反應反而讓Lord更加確信那些故事的真實性。「看樣子我每一次都選擇相信你,是嗎?」

      「……嗯,而且你每一次的思考時間都越來越短。」

      「原來如此……不過我大概可以理解。說不上為什麼,我一直覺得跟你應該已經認識很久了,即使是初次見面的當時,也像是見到了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是嗎……」但是對我來說,卻是終於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你……

      「災害,」話題一轉,Lord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如果我們一直以來都沒能克服的話,那麼這次也有可能會失敗,沒錯吧?」

      卡堤斯別開視線,沒有回答。

      其實在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後,他早已筋疲力盡,唯一支撐著自己繼續嘗試的,是想要和心愛的人一起活下去的渴望。如果無法克服災害,卡堤斯就註定每一世只能與Lord一同度過短短兩三年的時光,在那之後就是人類的末日。當然他也曾經想過,是否該提早幾年來到艾維隆,但想要與其他國家交涉就必須取得權勢,自己得先成為嘉盧斯的國王才行。

      在一旁看著卡堤斯消沉的模樣,Lord感到有些不捨。無止境的輪迴、無數次的挫敗,一次又一次看著身邊的人事物毀於一旦,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在這麼長的歲月裡,只有自己一個人記得一切,那該有多孤單。

      「如果我也能保有每一世的記憶,能像你一樣累積知識,也許就能幫你分擔更多了……」Lord感嘆道。「但是,即使這一次依然無法成功,我相信下一世、再下一世,我還是會站在你身邊跟你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克服災害。」

      卡堤斯再度看向Lord,那溫柔又堅定的眼神稍稍撫慰了自己傷痕累累的心。但是到底還要多久?還要再經歷多少次?又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有所突破?不知道,他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了。

      「……唔…嗯……嗯!」

      突然感覺到有人正推著自己的肩膀,卡堤斯這才驚覺自己此刻正忘情地吻著Lord。

      「——!」被自己的舉動給嚇一跳的卡堤斯連忙放開對方,並向後退了一步。「……對、對不起,我……」

      「呼…咳……」Lord大口喘著氣,看得出來剛才的吻應該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我們…咳……以前是…這樣的關係嗎……」

      「不,是我對你——」卡堤斯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我很抱歉……請你忘了剛才的事吧……」

      看著卡堤斯心虛地轉過身背對自己,Lord也就沒再繼續追問。

      「……我要先回房了。」Lord語氣平淡地說道。「另外,雖然你要我忘了剛才的事,但其實我…不討厭就是了……晚安。」

      ——所以才會等到快喘不過氣來才伸手推開我嗎?

      聽著Lord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卡堤斯無力地用手摀住臉,重重嘆了口氣。聽見自己喜歡的對象那樣說,心裡雖然很高興,但也同時感到無奈與苦悶。不管是前幾世還是這一世,卡堤斯都不曾也沒打算要向Lord表明自己的心意。因為一旦完全陷下去,等到雙方死別時只會帶來更大的痛苦,而下一世的等待也只會更加煎熬。

      明明是那麼深愛著對方,卻只能一次又一次不斷隱藏自己的感情。卡堤斯深吸口氣,試圖讓夜晚的冷空氣來平復自己想哭的情緒。

      在那一晚之後,除了平時Lord會抽空跟卡堤斯一起討論如何應對災害之外,其他一切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兩人之間也持續維持著兩國君主的單純友好關係。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在毫無新進展的情況下,卡堤斯猜想這次大概也會跟前幾次一樣,與Lord一起試圖抵抗災害失敗,最後共同結束此生。然而命運總是變化難測,之後的發展完全超乎卡堤斯的想像。

      為了尋求更多的協助,Lord與卡堤斯兩人一同前往鄰國羅敦拜訪國王查爾斯三世。之前卡堤斯曾在羅敦短暫待過一陣子,並在此傳授魔導工學的相關知識。當時查爾斯雖然很讚賞卡堤斯的學識,但對於災害一說卻是完全不相信,認為那只是以訛傳訛的道聽塗說。不過這次有能言善道的Lord陪同,查爾斯也開始有些動搖了。雖然並沒有被完全說服,但至少本人表示會審慎考慮關於災害的傳言。

      離開羅敦後,Lord一行人在途經尼比隆森林時,暫時在此停留休息。

      「你真的很會說。」想起三人一同會談的情況,卡堤斯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嗎?總覺得我好像一直激怒他,查爾斯三世看起來氣得牙癢癢的樣子。」

      「那是因為他不想相信卻又無法反駁你的話,所以才——」

      卡堤斯的話說到一半,便察覺到似乎有不速之客來訪,而且來者不善。下一秒等到Lord與其他人也發現後,他們已經被一群武裝傭兵給包圍了。

      「……是羅敦的貴族派你們來殺我的嗎?」卡堤斯冷靜地朝著帶隊的人問道。

      「什麼?!」Lord聽見後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是要來殺你的沒錯,但我們不能透漏雇主的身分。」雖然嘴上說不能透漏,但傭兵團長那驚訝的表情已經足以證明卡堤斯的推測無誤。

      「已經掌握部分魔導工學知識的貴族,因為想保留自身的優勢,不希望我再到其他國家傳授知識,所以才打算除掉我吧。」

      卡堤斯之前的人生早就碰過類似的事,只是對方遲遲沒有動作,讓他以為那些人這次沒有追殺自己的打算。

      「想殺我的話就儘管來吧,但這跟艾維隆無關,別波及他人。」卡堤斯一邊說一邊召喚出自己的武器,接著轉頭對艾維隆的護衛士兵喊道:「保護好你們的君主!」

      在Lord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卡堤斯已經衝上前展開攻擊。

      看著眼前的混戰,雙方之間懸殊的兵力差距讓Lord也不得不拔劍參戰。雖然自己並不擅長戰鬥,但平時接受的訓練至少還能讓他保護好自己。另一方面,卡堤斯的每一波攻勢都擊倒不少敵人,但對方的人數實在太多了,讓他花了比預期還要久的時間才讓這場戰鬥落幕。

      「結束了嗎……」Lord微喘地看向四周,在確定所有敵人都倒地不起後,才緩緩將手中的劍收回腰際。

      不得不說卡堤斯除了知識量之外,連武力都很驚人,近九成的敵人都是被他打倒的。這個人根本是文武雙全,接近天下無敵了。Lord在心中暗自慶幸卡堤斯是盟友而非敵人,不然他絕對會是個非常棘手的對象。

      「你沒事吧?」看著卡堤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樣子,Lord上前關心。「卡堤斯?」

      「嗯……沒事。」

      不知為何,卡堤斯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敵方的兵力看起來不像是只有一個傭兵團,但帶頭的團長卻只有一人,而且很明顯有部分傭兵根本不太聽指揮,作戰方式也很不協調,感覺就像是臨時東拼西湊的團體。是因為自己突然出現在羅敦,以至於羅敦貴族來不及準備,才會緊急找來這種不成氣候的傭兵團嗎?但既然都已經收拾乾淨了,想再多也沒用。卡堤斯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前來關心的Lord身上。

      「才沒打多久你就喘成這樣,平時太少鍛鍊了。」

      「唔……」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說教,Lord有些不滿地瞇起眼。「反正不管怎麼鍛鍊,我的戰鬥力就是一般人的水準而已。」

      「下次我來幫你訓練吧。」

      「不不不,不勞費心,我還是——」Lord話還沒說完,眼角餘光就瞥見卡堤斯的斜後方有個人一聲不響地緩緩站起,手中還提起閃著白光的長劍。「——危險!」

      下意識地衝上前推開卡堤斯,Lord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對方的攻擊。而在一旁親眼目睹利刃刺穿Lord腹部的卡堤斯,全身的血液像被瞬間凍結一般。

      「該死,差一點就成功了……」手持長劍的男人咒罵一聲,接著毫不留情地將劍收回。

      「嗚…呃……!」隨著劍身被抽離,Lord也跟著不支倒地。

      腦袋一片混亂的卡堤斯突然想起自己認得這個男人,是他前幾世曾經交手過的其中一個傭兵團團長。原來是這樣嗎?這些傭兵其實是兩個團,而這個男人混在一般士兵當中,打算等自己收拾掉所有敵人放下戒心時才發動攻擊嗎?

      眼看著敵人已經準備好要進行下一波攻擊,但卡堤斯卻只是呆怔在原地看著倒在血泊之中的Lord。

      ──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會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而自己卻毫髮無傷?一直以來不是都一起活到最後,直到人類末日之時才一起死去嗎?這一次不是也應該如此嗎?

      等到卡堤斯終於回過神來時,敵人連同眼前的一大片樹林已經不復存在,只留下被強大力量攻擊過的痕跡。

      神情恍惚地丟下手中的劍,卡堤斯跪坐在地上緩緩抱起血流不止的Lord。

      「……卡堤斯……」虛弱的Lord吃力地開口。「別…太自責……這只是我…的…選擇……咳…呃……!」咳血的動作扯動了腹部的傷口,讓他痛得忍不住皺眉。

      「不……」難以接受現實的卡堤斯一邊抱緊懷中的人,一邊不停搖頭。

      「……別…這樣……」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對方蒼白的臉頰,卡堤斯失神的模樣讓Lord不禁感到心疼。「……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我從來都…不後悔遇見你……」

      「不…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留下我一人……

      「對…不起……這次沒辦法…陪你……到…最後……」

      在卡堤斯還來不及握住Lord貼著自己臉頰的手時,那隻手便隨著主人的死而往下垂落至地面。霎時間,卡堤斯的心也跟著死了。他看不見周遭的景色、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聽不見艾維隆士兵因為失去君主而哭泣的聲音,甚至忘了該如何呼吸。

      就這樣緊抱著Lord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許久,稍微恢復一絲理智的卡堤斯默默伸手喚來自己的武器,然後將劍身抵著自己的脖子。

      「……沒有你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

      天才剛亮,Lord便早已著裝完畢,心煩意亂地離開房間朝著屋外走去。

      距離上次卡堤斯要求給他一些時間整理思緒,至今都已經過了三天。而這三天下來,卡堤斯的狀況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越來越離譜。一開始還有好好聽進會議內容,到後來一問三不知,有時還得叫他好幾聲才會有反應。

      面對這樣的狀況,Lord一天比一天還要焦慮。剩下的這一戰至關重要,如果重要戰力的卡堤斯無法專心迎戰災害,屆時可能會造成比預期還要嚴重的傷亡。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也絕對不能……讓卡堤斯在最後一戰中死去。他必須活下來跟自己一起彌補他們的罪過,而且……

      在快要走到別墅後方的訓練場時,Lord突然停下腳步,並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無奈地嘆口氣。好吧,他承認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竟然對卡堤斯產生了不尋常的感情。要求對方一定要活下來的原因,說好聽是要贖罪,但其實根本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他真的,不想失去他。

      Lord深吸了一口氣,清晨的冷空氣讓他的腦袋清醒不少。不管如何,自己今天一定要找卡堤斯好好談一談才行。

      「——!」

      才正想著要找對方談,沒想到Lord一踏進訓練場就看見獨自一人正在揮劍的卡堤斯。

      「……?」

      原本想等訓練告一段落再上前搭話,但看著看著,Lord卻覺得不太對勁。於是他緩步走向卡堤斯,在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幾公尺時停下。繼續觀察了幾秒鐘後,他又接著抽出自己的劍,但對方似乎仍然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讓Lord感到有些惱火。另一方面,原本打算透過鍛鍊體能來轉移注意力的卡堤斯,腦中始終塞滿了這幾天所夢到的景象,完全沒有專注在自己揮劍的動作上。

      那些夢境到底是什麼?卡堤斯一邊下意識地揮劍一邊思考著。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自己跟Lord曾經有過那麼深的牽絆嗎?那時的他比現在的自己還要深愛那個男人嗎?

      鏘——

      正當卡堤斯將右手的劍往上舉起時,卻發現劍身似乎碰觸到某種物體而發出聲響。轉頭一看,才驚覺Lord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的右方,而且還雙手握劍壓制住自己往上揮劍的動作。在卡堤斯還來不及反應時,Lord雙手用力往下一壓,硬生生地打落了他手中的劍。

      「…………」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將劍收回後,Lord略帶怒氣地說道。

      卡堤斯嘆了口氣,他當然知道Lord想說什麼。自己最近幾天的表現都很失常,眼看著最後一戰的日子逐漸逼近,他卻始終沒有整頓好自己的心情。再這樣下去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可想而知,Lord會因此而動怒也是很正常的。

      「你現在這個樣子,為了對抗災害而練就的強大戰力根本等於白費。」

      「我……」Lord的話讓懷疑自己失去部分記憶的卡堤斯不禁感到困惑。「……是為了對抗災害才讓自己變強的嗎……」

      「什麼?難道不是嗎?」看見對方突然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Lord有些錯愕,但他很快便將話題導回正軌。「不對,現在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告訴我,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卡堤斯看向態度強硬的Lord,心裡也明白是時候該解決這件事了。畢竟自己已經嚴重失常到不僅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甚至還讓戰鬥力普通的Lord輕易卸下自己的武器。

      「……好吧。在那之前,你能讓繆過來一趟嗎?知道一切真相的,就只有她了。」

      對於卡堤斯的要求Lord感到很意外,但仔細想想,能讓身經百戰、閱歷豐富的這個人煩惱成那樣,大概多多少少都跟萬象庫脫離不了關係吧。於是Lord沒有多問原因,很快便將繆喚來。

      「主人,您找我有什麼事?」從空中緩慢落下的繆站定後開口詢問。

      「卡堤斯似乎有事要問妳。」

      「是什麼事?」繆順著Lord的視線看向在場的另一人。

      「…………」這陣子困擾自己的疑問終於就要得到答案了,但此刻他卻突然感到有些緊張。「……妳之前說過曾經依照指示消除他的記憶。」卡堤斯邊說邊看向Lord。

      「是的。」

      「除此之外,是不是也……消除了我的部分記憶?」

      「是的,主人同時也要求消除你對他的所有記憶,包含過去以及之後的每一世。」

      「什……!等、等等!」Lord連忙喊停,剛才卡堤斯的提問已經夠讓他驚訝了,沒想到繆的回答更讓自己震驚。「繆、妳……妳是說我曾要求妳,消除卡堤斯腦中…關於我的記憶,是這樣嗎?」

      「是的,沒錯。」

      繆毫不猶豫的回答讓Lord頓時啞口無言。如果繆說的都是真的……不,繆向來都只陳述事實,也就是說,自己確實曾經那樣要求過。那麼這樣一來,不就代表自己其實在很久以前就跟卡堤斯互相認識,但最後不知為何卻演變成雙方都忘了彼此的事。但是,假如除了最近這兩世之外,卡堤斯失去了所有過去與自己相關的記憶,那麼現在的他又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正當Lord打算向卡堤斯問清楚時,對方已經繼續向繆提出下一個問題。

      「最近我一直作一些奇怪的夢,那些夢境看起來似乎是我以前曾經歷過的事,但卻與我現存的記憶有些不同。」卡堤斯邊說邊看了Lord一眼。「那些,是之前被妳消除的記憶嗎?」

      「因為主人的最終目標就快要達成了,封印那些記憶的力量變得越來越不穩定。萬象庫雖然能加強對主人記憶的封印力量,但是卡堤斯你跟現任契約者的主人不同,萬象庫對你的約束力有限,無法完全防止記憶的解封。是的,最近頻繁出現在你夢中的,才是你真正的記憶。」

      「果然是…這樣嗎……」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當聽到繆證實自己的猜測後,卡堤斯還是感到有點難以接受。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卡堤斯,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看到對方略受打擊的模樣,Lord不由得著急起來。那些被消除的記憶、跟自己有關的記憶,就是這陣子一直困擾卡堤斯的東西嗎?在那些記憶中,自己是否曾經做過傷害卡堤斯的事、或是他們之間有過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

      始終保持沉默的卡堤斯看來是不打算回答自己的問題了,於是Lord只好轉而向繆求助。

      「繆,我和卡堤斯之間到底——」

      「夠了。」卡堤斯突然出聲制止Lord的提問。「就到此為止吧,現在的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事。而且我也並非想起所有的事,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對我來說依然像夢境一般不真實。」

      「可是——」

      正當Lord想反駁時,卡堤斯忽然伸手將他輕輕擁入懷中。

      「——!」

      「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我一定會讓你活下來恢復所有記憶。所以在那之前,你只要專心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夠了。」

      「…………」

      「我也會做好我該做的事,不再讓你擔心。」

      有些不捨地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卡堤斯朝著Lord露出淺淺的微笑後便轉身離開。

      「卡堤斯。」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因自己的叫喚而停下,Lord緩慢且堅定地說道:「……剩下的最後一戰,我不准你死。」

      沒有點頭或是任何回答,雖然自己確實很想跟Lord一起活下去,但未來的事沒有人能夠預料,這不是他能夠承諾的事。

      ——但是我會努力活下來,和你一起用餘生來贖罪……

      悄悄在心中向對方許下諾言後,卡堤斯再度邁開步伐。

      默默看著卡堤斯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轉角,Lord忍不住握緊拳頭。

      其實他們兩人早就已經察覺到彼此的心意,但在目標達成之前的現在,絕對不是能讓他們互相表白、談情說愛的時候。可是如果當一切都結束之後,卡堤斯不幸地永遠離開自己的話呢?胸口中滿溢的這份感情又該怎麼辦呢?

      「主人,關於被消除的記憶,您有問題要問嗎?」

      「啊、不……就先這樣吧。」繆的聲音將Lord從鬱悶的情緒中拉了回來。「如果那些記憶會讓卡堤斯那樣魂不守舍,那我還是暫時別知道比較好。」

      「……主人,」看著Lord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繆輕輕牽起對方的手。「沒問題的。主人和卡堤斯兩人一起的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謝謝妳。」Lord苦笑著道謝。

      雖然仍舊會擔憂最終戰的結果,但繆所給予的肯定,還是或多或少緩解了Lord內心的不安。

*

      兩週後,以Lord為首的西方盟軍以及碧琉率領的米爾軍隊一同集結在西南方的峽谷區。如同繆所提供的情報,已經有為數不少的災害幼體從峽谷底部往上攀爬。幸好這附近的少數居民早在幾天前就已全數疏散完畢,所以這些不停流竄而出的幼體尚未對人類造成實質的傷亡。

      「嗚哇,這些看起來像蜥蜴的幼體真讓人頭皮發麻!」作為後勤支援的夏綠蒂忍不住驚呼。

      「不過看起來倒是挺強的,我們上吧!」好戰的芙蘭率先衝上前線,約翰以及米海爾緊跟其後。

      「該不會本體其實是一隻恐龍吧?」興致勃勃的愛絲翠一邊說著一邊飛至空中。

      「恐龍?那是什麼?跟龍人族有關嗎?」蓄勢待發的貝瑞塔好奇地問道。

      「恐龍跟龍人族一點關係也沒有,牠們是比上古文明還要更久以前的存在,當時——」

      「噢、拉夏德你閉嘴,現在沒時間聽你長篇大論。」路希莉卡毫不留情地吐槽與自己可愛姪女同為後援的拉夏德,接著便跟差點以為自己要被外星語轟炸的貝瑞塔一同衝向前方。

      在後方坐鎮指揮的Lord一邊祈禱大家平安無事,一邊抽出隨身佩劍防身。雖然相較於前線這裡安全許多,但難免會有一些漏網之魚逃竄而來。

      「你不到前方沒關係嗎?」看著氣定神閒站在自己身邊的卡堤斯,Lord疑惑地問道。

      「目前還不需要。」

      以往的作戰策略都刻意不將卡堤斯編入陣形當中,而是讓可攻可守、經驗豐富的他視情況自行決定作戰方式。過去幾次的戰鬥卡堤斯大多都在前方進攻,但這次卻選擇退到距離前線有段距離的後方,這讓Lord感到有些奇怪。不過戰爭才開打沒多久,他就察覺到對方這麼做的用意。

      「…………」右手的劍才舉到半空中,Lord就眼睜睜看著卡堤斯乾淨俐落地揮飛朝自己衝過來的災害幼體。

      已經有好幾次當Lord準備出手擊退逼近自己的威脅時,身旁的卡堤斯總是先一步解決掉那些怪物。他寸步不離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貼身護衛一樣,意圖之明顯連一旁的蘿莎娜和黑爾珈都不禁瞠目結舌。不過Lord本人倒是覺得非常尷尬,居然浪費這麼強大的戰力在後方保護自己,這讓他心裡很過意不去。但既然當初已經說好不會干涉卡堤斯的作戰方式,而且前方的戰況看起來還算順利,那麼就暫且隨他去吧。

      戰鬥持續了好一陣子,在東西方聯軍的努力下,怪物幼體的數量已經所剩無幾。正當大家打算稍微喘口氣時,突如其來的強烈地震預示著災害本體的到來。

      「……來了。」卡堤斯一邊說著一邊站到Lord的前方。

      從峽谷底部竄出的災害本體,才剛出現就朝著所有人一陣咆哮,強大的威力連隔了一段距離的Lord都因此有些踉蹌。而怪物身上所散發出的不尋常魔力,也讓許多人明白這次的災害絕對比前幾次還要難對付。

      既然本體已經出現了,卡堤斯也不得不上前作戰。但就在他準備趕往前線支援時,卻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突然轉頭望向身後的Lord。

      「……告訴你一件即使之後恢復記憶你也可能不會知道的事。」

      「什、什麼?」卡堤斯的話讓Lord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我並不是為了對抗災害才讓自己變強的。」

      『……沒有你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一點意義都沒有了……下一次我會變得更強,強到足以保護你不再讓這種事發生……』

      「那是因為?」

      雖然不懂對方為何沒頭沒腦說起這個,但Lord還是反射性地問道。然而卡堤斯卻只是默默注視著自己,似乎不打算回答。

      「是因為……」突然想起剛才卡堤斯對自己的過度保護,Lord似乎明白了什麼而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因為我……嗎?」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卡堤斯一個轉身便迅速衝向前線,留下Lord一人在原地發怔。

      「陛下!快躲到我後面!」

      夏綠蒂的呼喚讓Lord猛然回過神來。前方激烈的戰鬥使得大大小小的碎裂石塊不停噴飛而來,幸好有夏綠蒂的護盾幫忙擋下,降低了可能發生的傷亡數。然而隨著戰鬥時間的拉長,護盾的強度開始漸漸減弱,夏綠蒂的魔力也變得有些不穩定。

      「夏綠蒂,妳還好嗎?」Lord擔憂地問道。

      「……我沒問題的,陛下。大家都在努力戰鬥著,我也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夏綠蒂的話才剛說完,前方就傳來一聲憤怒的嘶吼。仔細一看,怪物此時已經側翻在地,喉嚨被卡堤斯的劍刺中而動彈不得。就在其他人想要上前協助時,怪物又再度發出怒吼。這次的威力比起剛才還要強上好幾倍,夏綠蒂的護盾瞬間被擊破,整個身體也因為強力的衝擊而往後彈飛。

      「哇啊——」

      下意識地繃緊身體準備承受撞擊,但夏綠蒂隨即便發現自己被人抱進懷裡,然後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唔……」

      「陛、陛下!」夏綠蒂抬頭一看,沒想到居然是Lord挺身保護自己。

      「……妳沒事吧?」吃力地坐起身,Lord一邊問道一邊環顧四周。

      「我怎麼可能會有事!而且陛下您流血了!」看見Lord額頭上的擦傷開始滲出血,夏綠蒂緊張地大叫。「我來幫您——」

      「等等,夏綠蒂。」Lord表情嚴肅地制止了想幫自己治療傷口的夏綠蒂。「我的傷不要緊,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妳的幫忙。」

      「咦?」順著Lord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原本在前方作戰的騎士們都因為剛才的衝擊而倒臥在碎石堆中。「怎麼會……!」

      「快去治療他們吧。」

      「嗚……那陛下您如果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喔。」雖然很在意Lord因為自己而受的傷,但眼前還有更急迫的傷患在等著自己,所以夏綠蒂只好匆匆叮嚀了一句便趕緊上前支援。

      夏綠蒂離開後,Lord按住有些撞傷的左肩站起身,看向遠處唯一沒有被怪物怒吼震飛的卡堤斯。雖然撐過了強大的聲波衝擊,但卡堤斯其實已經耗盡了體力與魔力,現在只是憑著意志力握緊刺穿怪物喉嚨的劍,試圖牽制對方的行動。

      「卡堤斯……」Lord低頭看著匯聚於自己左手掌心的藍色球狀光芒,那是之前在對抗混沌時曾經使用過的力量。「……等我。」

      顧不了身體各處因撞擊而產生的疼痛,Lord快速奔向前方。

      『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克服災害。』

      氣喘吁吁地趕到卡堤斯身邊後,Lord雙手覆蓋在對方緊握劍柄的手上,然後抬頭看向卡堤斯。

      「我們……是不是曾經說好要一起克服災害?」

      「…………」卡堤斯先是怔了一下,但隨後便露出微笑。「……大概是吧。」

      隨著Lord雙手用力一握,卡堤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透過自己的手傳向劍身。下一秒怪物立刻發出淒慘的吼叫,原本不停掙扎的龐大身軀也開始逐漸癱軟,最後因為氣力盡失而往下傾倒。卡堤斯見狀趕緊將劍抽出,另一手環抱住Lord的腰迅速退至後方,以免被倒下的怪物壓住而在最後一刻丟了性命。

      兩人屏氣凝神地看著倒地不起的怪物好一會,確認怪物不再有任何動作後才鬆一口氣。

      「我們成功──」Lord話說到一半突然感覺到強烈的頭痛,那種難以忍受的劇痛讓他忍不住雙手抱頭。「唔…啊……!」

      「————!」同一時間卡堤斯也感覺到大量熟悉卻又陌生的記憶灌進自己的腦中,令他頭痛不已。

      雖然同樣都是頭痛,但相較於僅失去部分記憶的卡堤斯,Lord所承受的疼痛實在讓他難以負荷,於是沒過多久便失去了意識。一旁的卡堤斯一手按住自己的頭,另一手抱住昏過去的Lord,然後身體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

      「嗚…咳、咳咳……」

      對卡堤斯而言,這種疼痛還不至於無法忍受,但這一仗打下來自己早已受了重傷,再加上突如其來的頭痛,現在的他已經越來越難以保持清醒。勉強用手護著Lord的頭部避免直接接觸堅硬的岩石地面,卡堤斯在看見遠方朝著他們飛奔而來的夏綠蒂後,稍微放下心來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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