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無聊種子稿件大募集

攜手共度

      戰爭結束了。

      在艾維隆聯盟的努力下,總算以最低程度的傷亡擊敗了嘉盧斯帝國的皇帝。身為聯盟盟主的艾維隆君主,站直身軀並俯視著眼前蹲坐於地的嘉盧斯皇帝卡堤斯,而後者也面無表情地回以淡漠的眼神。

      雙方沉默良久後,Lord舉起右手將手中的劍收於腰際,然後轉過身看向經過一番苦戰後累倒在地的艾維隆騎士們以及其他盟軍。

      「由衷感謝各位傾囊相助,皇帝已承認自己的敗北,帝國亦將隨之瓦解,這片大陸上的暴力統治以及對於西方、中部國家的威脅也得以消除。」語畢,Lord低頭停頓了一下,深吸口氣後才再度抬頭。「……至於皇帝的處分,我在這邊有個不情之請。」

*

      帝國勢力瓦解後,艾維隆聯盟在當地停留了一段時間,協助各地重整秩序。凡妮莎和奧莉薇都是出色的領導者,混亂的局面很快就獲得控制,漸漸步上軌道。

      在與兩人互道珍重後,盟軍一行人朝著西方前進,踏上歸途。阿雷芙回到達肯恩向艾斯蘭報告所有經過,並且明確表示自己仍然缺乏經驗,要接下達肯恩王位還太早,希望艾斯蘭能夠繼續以國王的身分指導她。露米葉要九號跟自己一起留在月湖國,雙方有伴才不會孤單,而九號也略帶靦腆地點頭答應,往昔囂張跋扈的氣焰已不復存在。黑爾珈和沃爾特兩人完成任務回到蘿莎娜的身邊;祖拉漢決定與瀨蕾一起重振瓦爾亞;拉普萊斯和路西莉卡帶著蘇菲一起回露米塞德,身為基因提供者的拉普萊斯打算好好教育蘇菲,以免她到處惹事生非。

      在一一向各地盟軍道別後,Lord與騎士們終於回到了久違的艾維隆。王城裡的一切依舊如故,帶給歸人們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陛下,歡迎回來。」

      早已在覲見廳等候的盧因,微微彎腰並面帶微笑地向Lord致意。

      「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盧因。」Lord面露苦笑,不禁覺得將所有國政都丟給屬下處理的自己,在這方面還真不是個稱職的君主。

      「不,千萬別這麼說,我只不過是在盡自己的職責罷了。」盧因搖頭答道,隨後便將視線轉向站在Lord後方的騎士們,卻發現當中有三副生面孔。「陛下,請問這三位是?」

      「啊,跟你介紹一下。」Lord側過身,攤開右手指向右後方。「這位是前嘉盧斯帝國皇帝,卡堤斯,在他後方的是前嘉盧斯帝國指揮官,約書亞。至於站在最後面的是愛絲翠,新加入的騎士。」

      撇開奇裝異服的愛絲翠不說,沒有料到Lord會將敵國的皇帝與指揮官帶回艾維隆的盧因顯得有些驚訝,但他仍不忘禮貌性地對三人鞠躬致意。

      「芙蘭,妳幫卡堤斯鬆綁吧。」

      「什麼?這怎麼可以!」芙蘭氣憤地說道。「他是戰犯耶,沒有立刻送進牢裡就算了,怎麼能讓他自由活動,這樣很危險!」

      「就是說啊!陛下。」一旁的夏綠蒂也跟著幫腔。「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您要將他帶回艾維隆。」

      其他騎士雖然沒有開口,但也同樣皺起眉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Lord看了看卡堤斯,對方只是一臉不在乎地回望自己。唉,好難解釋……一邊扶額一邊嘆氣,他需要點時間好好想想該怎麼向騎士們說明這背後的真相。

      「芙蘭、夏綠蒂,你們聽我說。」Lord舉起手示意兩人冷靜下來。「我跟卡堤斯已經達成共識,這次的戰爭他輸得心服口服,他也同意放棄一統世界的野心,不會輕舉妄動。」

      「可是——」

      「況且,」Lord加重了語氣的力道以制止芙蘭的抗議。「你們都跟他戰鬥過,應該很清楚光是這樣根本無法束縛他吧。」

      這番話成功讓芙蘭安靜了下來。

      當初那場戰役,是透過在場每一位騎士以及盟軍的優秀實力才能戰勝皇帝,現在若卡堤斯想動什麼歪腦筋,單靠艾維隆騎士們的戰力是根本無法抵禦。

      「我看不如你自己解開吧。」Lord無奈地對卡堤斯說道。

      其實當初會將卡堤斯五花大綁,主要是給受害者們一個交代。當時Lord花了很大一番力氣才說服其他人留皇帝一命,並讓他將其帶回艾維隆處置。如果不把卡堤斯當成犯人並限制其行動,勢必會引人非議。不過既然已經回到了艾維隆,Lord也不想再繼續以對待犯人的方式來對待這個宿敵。雖然在繆揭示了一切真相後,相較於被囚於無限迴圈中的痛苦,這種身體上的拘束對卡堤斯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卡堤斯不費吹灰之力便掙脫身上的繩索,接著雙手交叉環於胸前,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見卡堤斯恢復自由,騎士們瞬間繃緊神經,並下意識地各自將手置於自己的武器上。雖然心知若是對方真有那個打算,早在進城前卡堤斯就會將艾維隆一行人打倒並逃之夭夭,不會拖到現在,但這多餘的警戒或許也只是他們身為騎士面對強者的本能反應罷了。

      Lord對於騎士們的舉動並不感到意外,他能理解也不打算要他們收起對卡堤斯的戒備。

      「一路上辛苦各位了,今天就請大家回去好好休息。」Lord說完後向所有人點了點頭,接著看向有著一頭燦金髮色的騎士。「約翰,有件事想拜託你。」

      「是,陛下,請您儘管吩咐。」

      「我想請你帶約書亞在附近走走,認識一下環境。」Lord將視線移往卡堤斯身後有著與約翰相近髮色的青年。「約書亞,就如同我當初的提議,你並不一定要成為艾維隆的騎士。如果之後你不想留下來,隨時都可以離開,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雖說約書亞在身為帝國指揮官時所做的一切,大部分是受到洗腦的影響,但他所犯下的錯已傷害了無數的人們,也讓他往後在東方大陸難有容身之地。而始終相信約書亞本性不壞的Lord,在離開嘉盧斯前向對方提出建議,邀他一同前往艾維隆,在這裡慢慢思考自己的未來。

      目送所有騎士離開後,盧因在Lord的眼神示意下逕行離開,覲見廳現在除了留守的士兵以外,就只剩下Lord與卡堤斯兩人。

      「你跟我來吧。」

      Lord領著卡堤斯朝王城深處走去,最後來到一扇門前。

      推開門後,從對面落地窗照射進來的斜陽讓卡堤斯反射性地瞇起眼,待眼睛適應光線後,他才看清楚那個自稱是萊姆達下一代機型的繆就站在窗邊,似乎正等著他們的到來。

      「主人。」繆面無表情地看著Lord與卡堤斯。

      「我回來了,繆。」Lord面帶微笑走上前。「回程的路上,夏綠蒂看到一件洋裝很適合妳……」

      自動忽略眼前兩人的對話,卡堤斯開始觀察起房內的擺設。

      對面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張大型辦公桌,桌椅的後方是一面落地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小型陽台。卡堤斯的左手邊是佔據一整面牆的書櫃;右邊放了兩張沙發椅及一張小茶几,牆邊則矗立著一個有著透明玻璃門的木櫃。稍微仔細一看,木櫃裡放著的不是什麼珍貴稀奇的鑽石珠寶,而是一些……卡堤斯從沒想過會出現在一位君主書房裡的東西。

      「你對那裡面的東西有興趣嗎?」結束與繆的對話後,Lord意外發現卡堤斯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櫃子裡的物品。「那張塗鴉上畫的是我、約翰還有夏綠蒂,是之前我們去拜訪孤兒院時,孩子們送我的;四葉草的書籤,是史耐德在森林裡發現稀有的四葉草,聽說能帶來幸運所以就做成標本送給我;啊——還有那個貝殼是米海爾給的,他說貝殼裡的聲音聽起來很像他在露米塞德山區工作時聽到的風聲;至於放在最旁邊的布偶,是芙蘭——」

      「好,夠了,不用再介紹下去。」卡堤斯出聲制止Lord看似沒完沒了的介紹。這些收到的東西都被當成寶物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嗎?他又再一次感受到眼前這位君主的與眾不同。

      「……抱歉。」發覺自己不小心說太多的Lord有些尷尬地別過頭。

      「主人。」繆平淡無起伏的聲音適時化解了這場尷尬。「如果主人擔心會被竊聽,我可以像上次一樣,將你們的心智帶到萬象庫的處理領域中。」

      「嗯,那就麻煩你了,繆。」

      在進入萬象庫的處理領域後,Lord先是低頭思考了一陣子,然後才抬起頭看向一直在等他開口的卡堤斯。

      「我想先了解一件事,你所遭遇過的災害,都是以同樣的形式、在同樣的時間點發生嗎?」

      「災害的形式大同小異,時間點有早有晚,最早是三個月後,最晚五年後。」

      「……你有沒有想過,你所經歷的災害有可能是人為催生的?像這次發生在瓦爾亞的災害一樣。」

      「…………」卡堤斯沉默不語。他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畢竟在繆點出真相之前,他根本不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轉世竟是有人刻意為之。但若是如此,或許真的有人在背後誘發災害,迫使他不停面對同樣的困境而拼命掙扎……

      「雖然這只是我的直覺,但我認為這一切都跟希塞蕊有關。」Lord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能找出造成這一切的元兇,說不定能阻止災害,也能斬斷你所經歷的無限迴圈。」

      卡堤斯靜靜看著正在認真思考的Lord,覺得自己那經過數百年輪迴已如一灘死水的內心似乎微微泛起了漣漪。為什麼呢?也許是長久以來第一次遇見跟自己有過同樣經歷的人,也或許是終於出現一個願意跟自己一同分擔重擔的人。

      「……要是最後依然徒勞無功,你真的放得下他們嗎?」卡堤斯語氣平淡地問道。

      上一次兩人在這裡對話時,繆提出了可以切斷無限迴圈的方法,但這個方法卻必須要他們兩人同時死亡才有機會實行,而且成功的機率不算高。當時,Lord應允了這項提議,但前提是要先讓艾維隆的騎士們知曉這件事,且到最後真的無計可施時再當作最後手段。然而經過卡堤斯這陣子的觀察,Lord與騎士們的感情深厚,他實在很難相信Lord會真的願意跟自己一同赴死。

      「嗯?」Lord先是一怔,但隨後便露出苦笑。「……怎麼可能放得下,但是我更放不下你。」

      「——!」這個回答完全超乎卡堤斯的想像,他忍不住睜大雙眼,一股想哭的感覺湧上心頭。從來都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但是……「我說過我不需要憐憫,那對我來說只是種侮辱。」

      「這並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你可以理解為同理心。」Lord隱約聽得出來卡堤斯語氣裡的微慍與些微動搖。「再一次重複自己的人生,但身邊的人事物卻不一定和過去所熟知的一樣,那種感覺對我來說非常糟。但你卻在經歷過無數次後,依然保持理性追求自己的目標,雖然我無法認同你的手段,但我很敬佩你。」

      卡堤斯曾經努力過讓大家得到幸福,只是在一次次的失敗受挫後走向了無情的武力統治。若是換成自己,Lord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否也會在無止境的輪迴中被磨滅殆盡,從而與眼前的卡堤斯殊途同歸。

      「就算最後成功阻止了災害,但只要施加在你身上的不幸無法解除,我依然會與你一同在這個時間軸中死去。」

      「……你真是……無藥可救的笨蛋。」卡堤斯別開視線,Lord冰藍色眼眸所投射過來的溫暖,此刻正灼燒著自己內心的絕望。

      「你之前就說過類似的話了,不用再提醒我。」知道對方終於放下心防,Lord忍不住露出笑容。

      「主人,」一直不發一語的繆突然開口。「有一個實體想要見您,盧因正在帶他來這裡的路上。」

      「實體?」Lord聽到繆使用這個名詞不禁皺起眉。「妳是指上次竊聽我跟卡堤斯對話的那個……實體嗎?」

      「不是,這個實體不是人類或其他半人族,也不是精靈,但主人早已認識他。」

      「我認識?」

      Lord一臉疑惑,除了現在不可能會在艾維隆的人造人九號還有蘇菲以外,一時間他還真想不起自己有認識什麼非人非精靈的“實體"。不過既然盧因已經在帶對方來的路上,那麼該實體應該不具有危險性。與其在這邊猜測,不如直接見他一面比較快。

      當Lord與卡堤斯兩人的心智離開萬象庫後,門外正好響起清脆的敲門聲。

      「陛下,您在嗎?」是盧因的聲音。

      「嗯,我在書房裡。」

      「商人艾瑞斯有事求見,人現在就在我身邊。」

      「什麼?!」那個經常在王城裡販賣物品的商人,其實並非獸人族嗎?「啊、好,我知道了。」

      Lord回過神後連忙上前開門。

      盧因在對Lord鞠躬致意後便轉身離去,而被留下來的艾瑞斯則是上身微彎禮貌性地朝Lord點點頭後,隨即逕自走進房內並順手將門關上。

      「好久不見,艾維隆的君主。」艾瑞斯停頓了一會,然後看向站在Lord身後的卡堤斯。「……事情總算是進展到這一步了。」

      「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誰?」雖然感覺不到對方有惡意,但Lord還是忍不住提高警覺。

      「我是黃道十二宮的牡羊座,為了阻止希塞蕊.奧堤翁的胡作非為而來。」

*

      希塞蕊原本是一不知名的星宿之神,雖然默默無聞但卻很有野心。她私底下偷偷與黃道十二宮個別接觸,透過花言巧語哄騙並離間他們十二人,然後在一次激烈的內訌中奪走黃道諸神大部分的魔力,從而擁有了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卡堤斯所經歷的毀滅性災害,是希塞蕊基於看好戲的心態而提前誘發的,災害真正應該發生的時間點其實是在數百年後。而宛如邪惡化身的希塞蕊,藉由萬象庫對契約者所施加的輪迴,數次引發了災害並以此為樂。將這些看在眼裡的黃道諸神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任由她為所欲為,並在這些輪迴中慢慢恢復自己的魔力,以待將來能齊心合作一同制服希塞蕊。

      原本希塞蕊並沒有打算重複太多次這樣的惡行,因為萬象庫提供給同一契約者的輪迴次數是有限的。但當她無意間發現了萬象庫的契約者卡堤斯,並看見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克服災害後,心中逐漸膨脹的好奇心讓希塞蕊最終決定出手干擾萬象庫。她關閉了萬象庫端點第十一代機型.蘭姆達,強迫卡堤斯永無止境地重複人生,最後甚至出現在卡堤斯的面前,親自參與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

      在聽完艾瑞斯說明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後,卡堤斯低頭沉默不語,而Lord則是閉上眼睛無聲地嘆了口氣。

      「雖然現在我們的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想要聯手合力制服希塞蕊.奧堤翁並不成問題,但是她太狡猾了。只要黃道十二宮一有集結的跡象,她就會逃得遠遠的。」

      「等等、先等一下。」Lord突然開口插話。「你現在跟我們說這些,不會被希塞蕊竊聽嗎?」

      「這點不需要擔心。」艾瑞斯笑了笑。「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兩位黃道十二宮目前也在艾維隆境內,她不會輕易靠近有黃道十二宮在的地方,更何況現在這裡有三位。」

      「是嗎?那我了解了,請繼續。」

      艾瑞斯點點頭後繼續說了下去。

      黃道十二宮因為遲遲無法成功抓住希塞蕊而大傷腦筋,但沒多久事情便迎來了轉機。無限次數的輪迴其實早就已經讓這個世界失去平衡,而為了矯正目前的不平衡,世界基於自己的意志創造出了能夠加以制衡的機制。

      「那就是你,艾維隆的君主。」

      「什……?!」Lord驚訝地睜大雙眼,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在你出生的那天,我們十二人不約而同出現在艾維隆。因為前一晚我們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這個國家未來的君主,將在不遠的將來與嘉盧斯帝國的皇帝一同斬斷輪迴的鎖鏈。」艾瑞斯看了卡堤斯一眼,相較於Lord的震驚,卡堤斯顯得冷靜許多。「你與萬象庫端點第十二代機型的相遇並非偶然,而是萬象庫順應這個世界的意志所做的安排。」

      艾瑞斯停了下來,不再開口。

      沉默在三人之間飄蕩許久,最後被卡堤斯的輕笑聲給打散。

      「原來是這樣嗎……數百年來從未崛起的艾維隆、從未嶄露頭角的艾維隆君主,最終能夠打敗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Lord看向卡堤斯,腦中想起了之前繆所提出的建議。「所以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是嗎?我們兩人一起在這個時間軸中死去。」

      「不,還有第二條路。」艾瑞斯的語氣突然變得鄭重嚴肅。「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雖然Lord與卡堤斯一同死去確實有機會能切斷這個無限迴圈,但也就僅止於此。罪魁禍首的希塞蕊依然能逍遙法外,她隨時都有可能提前誘發災害,玩弄世人於掌心。對於無法接受這些胡作非為的黃道十二宮而言,Lord的誕生給了他們一個機會。既然希塞蕊一碰到黃道十二宮就逃走,那麼如果他們將力量隱藏在普通人類的Lord身上,當Lord靠近毫無戒心的希塞蕊時,就能出其不意地發動魔力,將希塞蕊抓住並封印起來。

      當時聚集在艾維隆的黃道十二宮很快就達成共識,並在Lord出生後的十二天裡,每個晚上輪流傾注自身的部分魔力於襁褓中的Lord,最後再施加魔法將那強大的魔力隱藏起來,以防未來被希塞蕊察覺。

      「將希塞蕊.奧堤翁封印後,她所造成的無限迴圈就會自動失效,災害也不會提前發生。但是……」艾瑞斯停頓了一下,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Lord。「……釋放出強大魔力後所帶來的反噬,不是普通人類的身體所能承受得了的。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們延長了反噬發生的期間,將原本只有一次的反噬分割成數十或數百次以降低強度。雖然這樣能讓你活下來,但每次的反噬都會為你帶來劇烈的疼痛……也就是說你將會在一定的期間內——可能是一年、兩年或者更久——得不定時地承受身體上的痛苦,直到反噬結束為止。」

      艾瑞斯此行的目的,就是將這項計畫轉達給Lord知道。當黃道十二宮得知Lord打敗卡堤斯並將他一同帶回艾維隆時,他們就明白時機已經來臨了。

      「我身上真的有可以打敗希塞蕊的力量嗎?」Lord向艾瑞斯再次確認。

      「沒錯。雖然你曾經失敗過一次而重新來過,但隱藏在你身上的魔力至今仍未消失。當然,你若不願意使用這份力量也沒關係,我們隨時可以收回魔力,另覓其他方法。」

      「不,」Lord微笑著搖搖頭。「這聽起來是目前最理想的辦法,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看見Lord毫不猶豫地選擇這第二條路,艾瑞斯心中的罪惡感又增長了不少。即便是被選中來協助恢復這個世界的平衡,但Lord終究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當年黃金十二宮所犯下的失誤,如今卻要這個遠比他們來得弱小的人類來收拾善後並承擔後果,一想到這艾瑞斯就忍不住心虛地別開視線。

      「……我們正在追查希塞蕊.奧堤翁的下落,既然嘉盧斯的皇帝在這裡,那麼她應該不會躲得太遠。」畢竟看著卡堤斯重複做著無謂的掙扎正是希塞蕊最大的樂趣。「下次見面時我會帶來她的消息,希望屆時你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她。」

      「嗯,那就麻煩你了。」Lord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告辭了。」

      艾瑞斯一轉身整個人就憑空消失,看起來就像是使用了傳送卷軸一樣。

      Lord一開始雖然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看向卡堤斯。

      「看來解決辦法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說的話你全都相信?」卡堤斯對艾瑞斯所說的內容持保留態度。

      「他進出這座王城已經很多次了,騎士們也都認識他。如果他真的心懷不軌,我相信美玲一定能察覺。」Lord右手托著下巴,在腦中搜尋著記憶片段。「……況且有時候他販售的東西實在太符合我的需求,好幾次都讓我覺得他是否是刻意要幫我提昇騎士們的戰力……」

      對於Lord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聲呢喃,卡堤斯只是聳聳肩,不置可否。

*

      接下來的日子對Lord與騎士們來說再平凡不過,一切的生活都跟出征嘉盧斯之前沒有兩樣。唯一不同的是,本是戰犯的卡堤斯總是無時無刻跟在Lord的身邊。

      其實正確來說應該是Lord要求卡堤斯盡量不要離自己太遠。考量到破解無限迴圈的其中一個方法是要讓他們兩人同時死去,倘若希塞蕊在卡堤斯一人獨處時突然出現並取走他的性命,那麼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不是一起死就是一起活。』

      為了防止竊聽,Lord僅說了這句話來要求卡堤斯隨時待在自己的身邊,而理解Lord本意的卡堤斯也沒有拒絕。不過這麼做的結果,當然免不了受到騎士們的關心與質疑。光是卡堤斯在王城裡的第一個晚上居然就睡在Lord臥室隔壁已經無人使用的傭人房這點,就已經在第二天大家得知消息時掀起軒然大波了。

      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反應的Lord,以不洩漏跟希塞蕊有關的情報為前提下,告訴了騎士們卡堤斯因不明原因已經重複活過無數次人生、經歷了無數次毀天滅地的災害。而為了防止即將來臨的災害,他需要卡堤斯所擁有的經驗與知識來一同找出解方。雖然對這個說法多少有點存疑,但看到Lord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那麼認真誠懇,大家也就姑且相信了。

      其實Lord對騎士們所說的話也並非只是隨便敷衍而已,他確實是希望卡堤斯能夠將自己的所學傳授到世界各地。嘉盧斯的先進科技一直讓他印象深刻,若是能夠推廣到全世界,說不定數百年後將有助於災害的防止——當然前提是他們能成功擊敗希塞蕊。

      不過Lord也明白卡堤斯不會立刻答應這項請求,畢竟對方曾有過不好的經驗:四處傳授知識的結果,不管有無設限,都造成了各國互相進行軍事角力,最終自取滅亡。然而Lord主張知識的傳授可以循序漸進,也許就是過於快速的發展增長了各國統治者的貪慾。如果他們成功封印希塞蕊,那麼就可以放慢發展的腳步,不需要趕在數年內完成。

      卡堤斯雖然沒有反駁這項論點,但顯然還是有所顧忌。

      『你可以慢慢考慮,不管最後的結論是什麼,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於是,當Lord每天在書房內忙著處理政務時,卡堤斯則是一派悠閒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看看書寫寫字,偶爾思考一下Lord的提議。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Lord不曾催促卡堤斯給出答案,而卡堤斯也在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下更加了解Lord的為人。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也許值得一試……

      當卡堤斯發現自己已經有過第N次這樣的想法時,他闔上了手中的書並站起身,打算走向正在辦公的Lord告訴他自己得出的結論。然而他原本邁出的步伐在看見趴在桌上睡著的Lord後頓時僵在原地。

      「…………」

      這也難怪,卡堤斯每天看著Lord從早忙到晚,他也知道Lord因為不想讓卡堤斯陪自己一起熬夜,所以常常帶著一堆文件回去臥室,說是想睡前看一下。但那份量怎麼看都得再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處理完畢。

      明明有很精明能幹的部下,為何什麼事都要攬在自己的身上?卡堤斯一邊搖頭嘆氣,一邊上前拿起掛在椅背上的披風為Lord披上。

      「唔……」感覺到身旁有動靜的Lord醒了過來,他撐起上半身並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才注意到一旁的卡堤斯以及身上的披風。「啊,謝謝……」

      「為什麼不讓盧因分擔一些工作?」卡堤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

      「盧因啊……」一臉倦容的Lord笑了笑。「之前我不在國內的那段時間,所有大小事都由他一手包辦,我實在覺得有愧於他。而且你知道的,之後可能有一段不短的期間,我的身體狀況說不定無法處理國務,所以我希望在我還能工作的時候,讓盧因多休息一點。」

      「…………」明白Lord所說的身體狀況指的是什麼,卡堤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也許我不是個好君主吧,老是把工作留給其他人……」苦笑。

      「……會那樣想的只有你吧。」

      「欸?」卡堤斯的回答讓Lord感到很訝異。「所以……你認為做為一個君主我還算適任?」

      「至少比我見過的許多君主要好多了。」

      「是嗎……」沒想到會聽到卡堤斯開口肯定自己,Lord開心地笑了。「謝謝你。」

      Lord那過於燦爛的笑容讓卡堤斯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總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揪了一下。

      叩叩——

      此時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

      Lord與卡堤斯同時看向門口,而出現在門後的,是時隔三個月再度來訪的艾瑞斯。

      「兩位好久不見。」艾瑞斯禮貌性地向兩人微微鞠躬。「——我們已經查到希塞蕊的下落了。」

*

      根據艾瑞斯的情報,希塞蕊目前在羅敦的東方邊境,正替逃亡的貴族們集結兵力,打算入侵並佔領羅敦。她這麼做的原因大概是想引出Lord與卡堤斯,因為艾維隆的位置離創始殿堂太近了,那裡是黃道十二宮的據點,希塞蕊不敢貿然靠近。於是她想藉由在艾維隆代為治理的羅敦境內引發戰爭,誘使Lord與卡堤斯前來。

      得知這項消息的Lord立刻集結騎士們,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準備出發前往羅敦。羅敦的人民好不容易才得到和平與自由,Lord不希望他們再經歷一次戰亂,更不用說這場即將來臨的戰爭居然還是因自己而起的。

      一行人抵達羅敦的中心特斯拉斯要塞後,Lord下令撤掉東方邊境至城堡沿路上的兵力,並讓百姓們暫時遷至西方躲避戰禍。無論如何都必須將死傷降到最低,那些被希塞蕊煽動的逃亡貴族們要來就來吧,這場戰爭必須由艾維隆的軍隊來迎戰,不能波及羅敦的人民。跟卡堤斯一起站在城堡外的Lord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看著遠方順利攻入的部隊逐漸靠近。

      畢竟只是被希塞蕊用完就丟的棋子,那些臨時拼湊的兵力在艾維隆驍勇善戰的騎士們與軍隊的攻擊下,很快就敗得七零八落。Lord與卡堤斯站在遠處看著騎士們在現場收拾善後,突然間兩人都同時感受到一股令人反感的魔力。

      「陛下,我來接您了。」

      希塞蕊忽然憑空出現,並且恭敬地朝卡堤斯彎腰鞠躬。

      雖然彼此間還有段距離,但不知道希塞蕊會做出什麼事的Lord迅速上前將卡堤斯擋在身後。騎士們見狀也紛紛拿起武器準備衝上前保護Lord。

      「不准過來!」Lord朝騎士們大吼。

      「可是陛下——」

      「這是命令!全體在原地待命!」

      才剛開口就被Lord吼回來的約翰頓時怔住了。當然不只他,其他騎士也被Lord嚴厲的語氣給嚇到了,向來溫文儒雅的Lord不喜歡也不曾這樣『命令』他們。

      「艾維隆的君主,請你讓開,我是來迎接我們陛下回國的。」希塞蕊雖然面帶笑容,但眼裡一絲笑意都沒有。

      「希塞蕊……是妳吧,強迫卡堤斯不斷重複人生的人。」

      「怎麼會呢?我只是個擁有前幾世記憶的魔法師而已。」希塞蕊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陛下,您該不會相信他所說的話吧?實在是太荒謬了。」

      卡堤斯沉默地看著希塞蕊,眼裡所透露出的不信任已經代表了一切。

      「陛下……您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希塞蕊故作悲傷地說道。「現在這個世界已經無法抵禦災害了,不如您就和我一起捨棄這次的時間軸,下一次我們一起創造更強大的帝國吧。」

      「……妳休想。」Lord緊捱著身後的卡堤斯,就算最後自己真的無法阻止希塞蕊,至少也得跟卡堤斯一同死去。

      「艾維隆的君主,如果你不想受到牽連,還是快點讓開吧。」

      希塞蕊右手釋放出強大的魔力,露出一副『這是你自找的』的表情看著依舊不退讓的Lord,然後將那股魔力擊向Lord與卡堤斯。

      「————!」

      看著朝自己襲來的毀滅性力量,Lord握緊拳頭繃緊神經,然而下一秒,希塞蕊的攻擊卻突然在眼前煙消雲散。

      「什麼……怎麼可能……!」希塞蕊沒預料到前方會突然出現一道魔力射向自己,將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腦袋一片混亂的她,在看到Lord身上出現了正散發著淡淡藍光的圖紋後,嚇得睜大雙眼。「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Lord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可以感覺得到正流竄在自己體內的巨大魔力。

      『當希塞蕊想用魔力殺死你時,我們封印在你體內的力量就會被釋放。』

      艾瑞斯說的沒錯,自己此刻確實感受到了這股力量。

      其實Lord並非百分之百相信艾瑞斯的話,所以對他而言這算是個賭局。賭贏了,自己就能在這個時間軸裡擊敗希塞蕊,不需要拋棄在這裡認識的每個人、成就的每件事;賭輸了,大不了就是跟卡堤斯一起在另一個時間軸重新來過。

      知道自己幾乎是勝券在握的Lord,此刻著實鬆了口氣。

      「我是艾維隆的君主,一個平凡的人類。」Lord抽出腰際的劍,緩緩走向希塞蕊。「這個世界不是妳可以任意操控的,卡堤斯的人生也不是妳可以任意擺佈的。」

      「你想做什麼!」希塞蕊不停掙扎著,但依舊無法離開原地半步。

      Lord舉起手中的劍,將體內的魔力匯聚於右手,然後藉由向下揮劍的動作釋出所有魔力襲向希塞蕊。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希塞蕊的形體在魔力的衝擊下灰飛煙滅,隨後便化作一道光朝著西邊的天空飛去。

      看著消失在天邊的光芒,Lord突然感到有些不真實。一切都結束了嗎?自己真的成功擊敗希塞蕊了嗎?卡堤斯真的擺脫無限輪迴的命運了嗎?Lord轉身看向卡堤斯,而後者在看見Lord臉頰左側浮現的深藍色紋身後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呃……!」

      正想開口說些什麼的Lord,突然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像被灼燒一樣難受,全身的力氣也正一點一滴地流失。隨著手中的劍鏗然落地,Lord一個踉蹌跪在地上。

      「咳…呃……咳咳……!」

      Lord左手摀著胸口,嘴裡吐出好幾口鮮血,勉強撐住身體的右手也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

      「「「陛下!!」」」

      原本待命中的騎士們看見搖搖欲墜的Lord後全都一擁而上,但每個人都離得太遠了,根本來不及上前攙扶。就在Lord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倒在地上時,卻發現他似乎跌進了某人的懷裡。抬頭一看,見到的是臉上帶著愧疚擔憂等複雜表情的卡堤斯。

      「呵……」原來你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卡堤斯……

      「你……」不明白懷中的人為何在看見自己後露出微笑,卡堤斯正打算提問,卻發現Lord身上的紋身突然發出光芒。

      「————!!」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Lord繃緊全身,左手忍不住抓緊卡堤斯的衣襟。「呃…啊……!」

      這就是魔力的反噬嗎?可惡……

      看著正受到疼痛折磨的Lord,卡堤斯咬著牙痛恨起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

      「陛下!」剛趕到的騎士們看見卡堤斯一把抱起似乎痛苦萬分的Lord,大家都嚇傻了。「怎、怎麼回事?」

      「快帶我到可以安靜休息的地方!」卡堤斯焦急地說著,並在發現眾人都沒反應時大聲怒吼。「快點!!」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闊穆。「城堡一樓有醫務室,請跟我來!」

      卡堤斯將Lord安置在病床上後,正打算找毛巾擦去Lord嘴角的血跡以及汗水時,左手臂卻突然被拉住。轉頭一看,只見痛得無法開口說話的Lord正望著自己,然後將視線短暫移至圍在後方的騎士們幾秒鐘,最後又回到卡堤斯的身上。

      明白Lord眼神裡的意圖,卡堤斯輕輕拉開一邊顫抖著一邊握住自己手臂的右手。

      「你們都先出去吧。」卡堤斯轉過身來對著騎士們說道。「我會好好照顧他。」

      「為什麼要讓你來!我們也很擔心——」

      「你們的君主,會希望讓他的騎士們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嗎?」卡堤斯毫不留情地打斷芙蘭的抗議。

      「…………!」

      答案是什麼,騎士們的心中自然再清楚不過,尤其在看到不知何時已經側過身背對著他們的Lord後,更是不言而喻。

      「他不會有事的,我可以用性命擔保。」

      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最後先採取行動的是約翰。

      雖然不甘心,但顯然同樣身為一國之君的卡堤斯比他們任何人都還要了解Lord的想法,他們明明才相處了三個月而已……約翰一邊懊惱地想著,一邊走出醫務室。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跟在約翰的身後離開,只留卡堤斯一人陪著Lord。

      卡堤斯小心翼翼地脫掉Lord的外衣、解開襯衫的鈕扣,以最輕柔的力道用毛巾拭去Lord身上的汗水。不知過了多久,Lord身上散發著藍色光芒的紋身逐漸暗了下來,因疼痛而繃緊的身軀漸漸放鬆,痛苦的低吟也轉為疲累的喘息。

      「打擾了。」

      卡堤斯的身後突然傳來艾瑞斯的聲音,Lord聞言睜開雙眼,並在卡堤斯的幫助下坐起身。

      「成功了嗎……?」Lord聲音略帶嘶啞地問道。

      「是的,我們已經將希塞蕊封印起來,災害不會提前發生,嘉盧斯的皇帝也不再受困於輪迴,今生過完就是真正的結束了。」

      「那太好了……」

      「你身上的紋身會隨著反噬發生的次數逐漸變淡,等到反噬完全結束後,自然就會消失。另外因為無法預測每次發生的時間與強度,我建議你們盡早回到艾維隆,以確保在良好的環境下休養。」艾瑞斯活像是醫生在叮囑病患般滔滔不絕地說著,並在交代完畢後走上前向Lord鞠躬。「——艾維隆的君主,我在此代表黃金十二宮感謝你的協助。」

      「我只是……」Lord的話還沒說完,艾瑞斯就伸出右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

      看著Lord充滿疑惑的雙眼,艾瑞斯想起了當年那個被他們利用的無辜嬰兒。總是在他們灌注魔力時閉眼睡覺的那個孩子,不知為何在最後一個晚上,當艾瑞斯準備施法將魔力隱藏起來時,卻忽然醒了過來,而且還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那雙眼睛即使在長大成人後的現在依然這麼清澈無邪,當時的稚嫩嬰孩也已經成為了受人愛戴的一國之君。艾瑞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種類似為人父母的感慨。

      「……黃道十二宮的祝福永遠與你同在。」

      艾瑞斯的語音剛落,Lord就感覺到一股暖意自頭頂蔓延至全身,身體原本的不適感因此消退了不少。在Lord意識到自己也許是被施了治癒類的魔法時,艾瑞斯的身影早已從眼前消失無蹤。

      休息片刻後,Lord起身下床,打算聽艾瑞斯的建議盡早回到自己的家鄉。但才剛經過一番折騰的身體仍舊使不上力,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前來關心的卡堤斯身上。

      「好好休息吧,我會帶你回去。」

      不知道是卡堤斯低沉溫柔的嗓音所帶來的安心感,還是艾瑞斯的魔法使然,一股強烈的睡意襲來,讓Lord就這樣靠著卡堤斯沉沉睡去。

*

      回程的路上,大概是受到艾瑞斯的魔法所影響,Lord身體的恢復狀況還算不錯。雖然夏綠蒂曾嘗試用自己的魔法進行治療,但卻完全無效。Lord笑著安慰她,說這是使用強大魔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是身為使用者的自己所必須承擔的,無法用一般的魔法治療也沒什麼好奇怪。

      同時,Lord也將一切的真相全都告訴了騎士們,不管是希塞蕊的過去、卡堤斯的無限輪迴、還是將來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在得知今後Lord仍必須不時地承受魔力反噬的痛苦後,曾親眼目睹過的大家心情都相當沉重。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治癒魔法根本幫不上忙的夏綠蒂,更是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雖然騎士們的反應早在預料之中,但實際看到大家擔憂沮喪的神情後,Lord更加認真地思考自己是否應該要暫時離開王城會比較好。之前得知會有反噬的情況發生時,Lord就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但因為不知道艾瑞斯所說的劇烈疼痛會達到什麼樣的程度,於是這件事就一直被自己擱在一邊。如今在親身經歷後,Lord很確定自己在反噬發生的當下不可能裝作沒事,那麼這樣一來,自己就會三不五時讓大家擔心,甚至影響到他們的心情與工作。

      然而在Lord尚未做出決定時,一行人已經回到了艾維隆。忙碌的盧因依舊抽空前來迎接他們,調皮的坎娜也依舊吵鬧不休。回到家的感覺果然讓人放鬆不少,至於是否有必要暫時離開王城這件事,與其自己一個人煩惱,不如第二天再找盧因和卡堤斯一起討論,Lord也想順便問問卡堤斯今後有什麼打算。

      第二天上午,Lord花了些時間聽盧因報告自己不在國內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同時也將之前告訴過騎士們的真相再說一遍讓盧因知道。雖然前一天在看到Lord臉頰上多了道深藍色紋身時,盧因就猜到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倒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嚴重性這麼高的大事。

      Lord看了看桌上的時鐘,也差不多快到午餐時間了。他讓盧因先回去休息準備用餐,自己也在將桌上的文件整理好後,與始終坐在一旁安靜看書的卡堤斯一同前往餐廳。其實Lord一早就跟卡堤斯說,既然希塞蕊已經被封印了,那麼他們兩人就沒必要時時刻刻形影不離,卡堤斯可以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不需要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但是卡堤斯沒有點頭或搖頭,也沒有回話,就只是跟往常一樣,Lord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餐廳內,等所有人都到齊就座後,Lord簡短地感謝盧因以及騎士們這些日子以來的辛勞,然後便讓大家開始用餐。正當Lord伸手打算拿起刀叉時,他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紋身突然發出光芒。

      「————!」

      Lord迅速站起身,立刻朝餐廳門口奔去,但他才跨出兩三步就因為身體的疼痛而跪倒在地。

      「陛下!!」

      所有人都被嚇到而紛紛站起。

      就在大家還來不及反應時,卡堤斯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抱起Lord。

      「我會照顧他,你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卡堤斯冷靜地說完後,便朝盧因使了個眼色,剩下的事得交給他來處理。盧因雖然因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Lord而有些錯愕,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並朝卡堤斯點點頭。

      將Lord帶回房裡讓他躺到床上後,卡堤斯跟之前一樣替Lord脫下了外衣。

      「……唔…謝謝……」Lord看向卡堤斯,他很感謝對方代替自己叮囑騎士們專心在各自的工作上。「……不用……呃……管…我……」

      Lord抬起微微顫抖的右手無力地推著卡堤斯。

      既然這裡已經是艾維隆的王城裡了,那麼他只要待在這裡等待疼痛過去即可,不需要麻煩誰來照顧自己。但是站在原地文風不動的卡堤斯卻握住Lord推著自己的手,表情嚴肅地開口。

      「如果你有顧慮到我的心情,那就讓我留在這裡做點什麼。」

      發現卡堤斯此時的眼裡藏有自責與愧疚後,Lord便不再堅持,甚至還反過來握緊對方的手。明白這代表Lord答應自己留下來陪他一起承受疼痛,卡堤斯也不禁稍稍加重回握的力道。

      「……唔…呼……呃啊……」

      Lord雙眼緊閉,側身蜷縮著身軀,抓著床單的左手用力到指節泛白。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卡堤斯覺得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痛。心痛嗎?可是怎麼會?自己不是已經在經歷無數次人生後,對身邊的一切都變得麻木不仁了嗎?為何眼前這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在他的心裡佔據一席之地?卡堤斯想不透,也懶得去思考。那陌生的疼痛感讓他不自覺伸出另一隻手,將床上的Lord抱起並攬進懷裡。

      「唔……?」

      Lord對於卡堤斯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不解,想抬頭看看對方現在的表情卻因為被緊抱著而難以如願。

      「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直到反噬完全結束為止。」

      原來是這樣,Lord瞬間明白了為何已經沒必要但卡堤斯卻還是守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他是擔心自己隨時可能因為不知何時發生的反噬而倒下,所以才寸步不離的吧。看來卡堤斯原本是個溫柔的人呢,這樣的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那樣專橫無情的嘉盧斯皇帝呢?想到這Lord不禁感到悲傷,原本握著卡堤斯的右手稍稍鬆開後又重新握緊,像是對於卡堤斯的話有所回應般,又像是在安慰對方。

      隨著時間過去,紋身的光芒漸漸消退,Lord無力地靠在卡堤斯的懷裡調整自己的呼吸。

      「……離這裡有段距離的郊外…有一棟別墅……」Lord小聲且緩慢地說道。「……我打算暫時搬過去住,像現在這樣待在王城裡只會不時給大家添麻煩而已……」

      本來打算晚點找盧因和卡堤斯一起討論這件事,但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我跟你一起去。」卡堤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在那裡也可以順便整理我對魔導工學所知的一切,並將其記載下來。」

      「真的嗎……那太好了……謝謝你…接受……我的…提議……」隨著音量越來越小聲,Lord逐漸在卡堤斯的懷裡失去了意識。

      兩天後,Lord與卡堤斯站在王城的門口與騎士們道別。

      在Lord下定決心的那天晚上,他就告訴盧因自己的決定,並為了不得不再度增加對方的工作量而表達歉意。盧因對此表示完全理解,且不希望Lord因此而有任何自責的想法。白天親眼見到Lord未來必須持續承受的代價後,盧因除了與其他騎士們同樣擔憂之外,也為無法替Lord減輕任何痛苦而感到沮喪。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善處理所有政務,讓Lord能夠無後顧之憂地好好休養。況且新加入的騎士愛絲翠,以及一同前往羅敦回國後表示願意加入騎士團的約書亞,這兩人都很有能力,多了這兩位生力軍著實讓盧因在工作上得到了不少幫助。

      在安排人力花了一天的時間將郊外的別墅打掃乾淨後,Lord與卡堤斯也準備出發離開王城了。騎士們雖然不捨,但都明白Lord這麼做的用意。

      「請您務必保重身體。」約翰朝著Lord深深一鞠躬。

      「喂、卡堤斯,如果被我發現你沒照顧好陛下,我就找你算帳!」芙蘭毫不客氣地伸手指著卡堤斯。

      「我會很想念您的,陛下……」夏綠蒂努力忍著不哭出來。

      「如果有任何需要,米海爾隨時在此聽候差遣。」

      「我會盡好身為騎士的本分,請您不用擔心!」史耐德挺起胸膛,臉上的表情認真嚴肅。

      感受到騎士們對自己的關心,Lord微笑著,他真的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君主。

      「陛下,已經安排妥當,行李也都先送過去了。」盧因前來報告。

      「嗯,今天天氣很好,我想跟卡堤斯一起散步過去,你們就不用送行了。」

      「好的,明白了。」

      「盧因,謝謝你,之後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這是我的榮幸。」盧因鞠躬答道後,轉而看向Lord身旁的卡堤斯。「陛下就拜託您了。」

      「不用擔心。」卡堤斯點點頭。

      離開王城後,兩人漫步在艾維隆的街道上。因為身著簡便服裝,在不知情的人眼裡看來,就只是兩名普通男性走在一起罷了。當然,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凡氣質確實稍微引人注目了點。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悠閒在城裡散步的Lord顯得心情很好,雖然只要想到替自己扛下工作的盧因心裡就會有一點罪惡感。

      「我有點意外你會答應讓我跟你一起搬過去。」卡堤斯突然開口。

      「嗯——剛開始考慮搬離王城時,我確實沒有想過要讓你一起來。」Lord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可是你很在意發生在我身上的反噬對吧?你是個溫柔的人,如果要你在不知道我過得如何的情況下生活,大概很煎熬吧。」

      「…………」卡堤斯無法反駁,基本上Lord說的一點也沒錯,不過他倒是很訝異自己竟然會被說是溫柔的人。真正溫柔的,是體察一切而沒有拒絕自己要求的這個人才對。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讓你在我身邊,做你想做的事,也許多少能讓你心裡好過一點。當初我也無法放著你受困於輪迴而自顧自前進,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你太善良了。」

      「我只是不想做會後悔的事。」Lord搖搖頭,忽然停下腳步。「對了,你來艾維隆之後我一直沒時間帶你四處走走。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就稍微繞點路在城裡逛一下吧。」

      「等等,你不擔心自己隨時會倒下嗎?」根據前一次的經驗,反噬可是說來就來,毫無預兆。

      「反正有你在,沒關係。」Lord露出饒富興味的笑容看著卡堤斯。

      「你……別太得寸進尺了。」卡堤斯忍不住皺眉。這傢伙現在是在戲弄自己嗎?

      「有什麼關係,走啦。」

      Lord一邊開心笑著,一邊拉著卡堤斯鑽進旁邊的巷弄。

      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卡堤斯看著Lord笑得燦爛的側臉,覺得一切都好不真實。他沒想過自己可以過著這麼悠閒平凡的生活,或者說至少沒想過這麼快就能如願。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邂逅了這麼一位可以交心的……宿敵?也許現在該改稱為朋友了,雖然兩人的相遇從一開始就是被安排好的。

      但是事情還沒結束,在Lord身上的紋身還未完全消失前,他會一直守在這個人的身邊。這麼做的理由一半是出於擔心,一半是出於感謝。其實能有個對象讓自己關心,感覺還不壞。

*

      Lord離開王城後已經過了11個月,這段期間的生活很簡單,除了每週一次會跟卡堤斯一起到戶外走走之外,其餘時間都在別墅內檢視盧因定期託人送來的國政報告,或是閱讀卡堤斯寫下來的魔導工學知識。

      「卡堤斯,你這份資料好像還不完整?」Lord坐在二樓書房的沙發上,一邊前後翻著手邊的紙張,一邊問著坐在對面書桌前正在書寫的卡堤斯。

      「我現在正在寫。」卡堤斯頭也不抬地答道。

      「噢、是嗎?」

      因為實在太好奇這份研究的結論到底是什麼,Lord直接走到卡堤斯的身旁探頭查看。突然感受到一旁的壓力,卡堤斯的寫字速度因此而慢了下來。

      「已經快好了,你在旁邊等一下。」

      「嗯……」Lord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視線依舊盯著桌上的資料。

      「你有在聽我說話——!」

      「……!」

      卡堤斯轉頭往旁邊看,打算確認Lord是否真有聽進自己說的話退到一邊,卻不料對方不只沒有往後退,還正好在同一時間看向自己。結果雙方的距離近到不僅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還差一點點就要嘴對嘴吻上了。

      兩人就這樣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叩叩——

      此時傳來的敲門聲總算讓他們回過神來,Lord迅速往後退了一步,卡堤斯也立刻轉頭將注意力移回桌上。

      「陛下,約書亞先生來訪。」是負責別墅內打掃工作的阿姨。

      「啊、好的,我馬上下去。」

      Lord趕緊走向書房門口,卡堤斯也起身跟上。

      坐在一樓客廳等候的約書亞看見Lord和卡堤斯下樓後,站起身向兩人鞠躬致意。

      「好久不見了,約書亞。」Lord微笑著伸手示意對方坐下。「前幾次都是愛絲翠送文件過來,聽她說你因為偷懶得太明顯,被盧因禁止外出辦公?」

      「啊…呃……我只是上次過來送文件後,稍微晚了一點回去,所以有點誤會……」愛絲翠這傢伙也太多嘴!

      「因為我不在而增加了你們的工作量,真的很抱歉。」Lord語帶歉意地苦笑道。

      「不、沒那回事!」約書亞連忙說道,他還是有一點不習慣這麼平易近人又容易自責的君主。「呃,除了文件以外,我還帶來了其他人寫給您的信。」

      「啊,我上次也有收到,這次要麻煩你幫忙將我的回信轉交給他們。」Lord邊說邊站起身。「我上樓去拿,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原本打算跟著一起上樓的卡堤斯,在還沒站起時就被Lord給按住肩膀。Lord朝他搖搖頭,拒絕了他的過度保護。

      被留下來的卡堤斯沉默不語,約書亞則是有些不自在。畢竟就這樣跟自己之前的效忠對象平起平坐,感覺真的很奇怪也很尷尬。

      「……陛下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約書亞同時也注意到Lord身上的紋身淡了許多,或許再過不久就可以重回王城了。

      「嗯,已經連著幾天都沒有發作了,但是我有點擔心……」卡堤斯忍不住面露憂色。「說不定下一次的反噬會比以往強烈……」

      聽著卡堤斯擔憂的語氣加上看見那副表情,約書亞有些怔住了。

      「……卡堤斯先生,您似乎有了不少改變。」實在有點難以想像眼前這個人就是當初自己效忠的皇帝。

      「改變?」約書亞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卡堤斯感到些許意外。「……也許吧。」

      看到卡堤斯露出淡淡的微笑並欣然接受自己的意見,約書亞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不不不,這才不是什麼有了不少改變,根本是劇變!完全判若兩人!

      幸好此時Lord正好下樓,不然約書亞還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這段對話。

      「這些就麻煩你了。」

      「好的,沒問題。」

      Lord將手中一疊回信交給連忙站起身的約書亞後,轉身打算走回自己的座位,但卻在跨出一步之後就停在原地不動。

      「唔……」

      查覺到異狀的卡堤斯迅速上前攙扶已經站不穩的Lord。

      「咳咳……唔…咳……咳咳……」Lord嘴裡咳出的鮮血染紅了卡堤斯的上衣。

      「……!」該死…這次居然嚴重到吐血……

      卡堤斯立刻抱起Lord顫抖的身體,並轉頭吩咐約書亞。

      「你今天就先回去吧,別告訴其他人這裡發生的事。」

      無暇等待對方的回答,卡堤斯焦急地帶著Lord奔上樓。

      第一次在拜訪Lord時碰上這樣的狀況,約書亞一開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看著卡堤斯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自己也有點擔心Lord的狀況,不過有卡堤斯在肯定不會有問題。

      「……『別告訴其他人』嗎?」

      這句話很明顯是為了陛下而說的吧,因為陛下不想讓大家擔心。真的很厲害呢,陛下這個人,居然能讓前嘉盧斯皇帝有如此大的改變。

      約書亞搔搔頭,將Lord交給自己的信件收好後便往玄關走去。

      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又被盧因禁足……

*

      夜晚的微風略帶寒意,坐在庭院裡看著遠處燈火的Lord忍不住攏了攏襯衫衣領。身後出現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沒多久便感覺到有人從後方替自己圍上了披風。

      「怎麼不在屋裡休息?」

      卡堤斯在Lord的身旁坐下,白天才剛吐過血的人實在不應該穿著這麼單薄跑到屋外來。

      Lord沒有回答卡堤斯的問題,只是舉起手往城裡燈火通明的方向指去。

      「那是艾維隆一年一度的慶典,每年固定在秋收後舉行。原本想跟你一起去看看的,真可惜。」其實Lord認為自己現在的狀況要外出是沒問題的,只是身邊這個人一定不會答應。

      「下次吧。」

      看著Lord略顯失望的蒼白臉龐,卡堤斯不禁感到心疼。

      『您似乎有了不少改變。』

      腦中突然想起上午約書亞說過的話,原來自己的改變已經明顯到旁人都看得出來了。

      原本卡堤斯以為Lord對自己而言是個很重要的朋友,也可以說是唯一的朋友。但在日漸相處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愛上對方,不知不覺中對Lord產生了對朋友不該有的渴求。

      想要擁抱他,親吻他,獨佔他。

      看見他受苦會心痛,看見他開心會心動。

      是這個人讓自己從只問結果不管手段的無情統治者變回一個擁有喜怒哀樂、想愛想要自私的平凡人類。

      Lord曾經問過他,是否願意為了拯救十個人而犧牲一個人,當時自己的回答是欣然接受。但是現在呢?如果要被犧牲的那個人是Lord,自己肯定會為了保護Lord一個人而對那十個人見死不救。Lord在他心中就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

      突然感覺到左側傳來的重量,卡堤斯轉頭一看,發現Lord已經閉上眼,此刻正側著頭倚著自己的肩膀。

      「睡著了嗎?」

      Lord沒有應聲,看來是真的睡著了。經過白天的折騰想必也累了吧。

      卡堤斯伸手攬過Lord的肩膀,將他抱進懷裡。

      「我愛——」

      說到一半的告白被硬生生吞了回去。也許是覺得這樣偷偷告白很失禮,也或許只是卡堤斯自己突然失去了勇氣。

      無奈地嘆口氣,卡堤斯輕輕在Lord的髮絲上落下一吻,接著便抱起懷裡的人走進屋內。

      讓Lord在床上躺好後,卡堤斯拉起棉被正準備替對方蓋上,卻發現本該睡著的人此刻正睜著雙眼盯著自己看。就在卡堤斯怔住的當下,Lord伸手抓住對方的衣襟往下拉,自己也同時撐起上半身,不輕不重地吻上了卡堤斯因驚訝而微張的唇。

      「——!」

      僅僅持續了短短數秒鐘的吻讓卡堤斯的腦袋一片空白。

      Lord坐起身,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開口。

      「僅有一次的人生,剩下的時間我想要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未來……和你一起。你呢?」

      「我……」腦袋終於開始緩慢運作的卡堤斯聲音略帶顫抖。「只想……牽著你的手走到終點……」

      卡堤斯的回答讓Lord開心地笑了,他牽起對方的右手舉至兩人眼前。

      「那麼,我讓你牽我的手,你陪我一起看這個世界的未來,就這樣說定了?」

      卡堤斯看著Lord淺藍色的眼眸,那總是容納許多事物、如天空般廣闊的雙眼,此刻,只映著自己一人。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卡堤斯伸出左手托住Lord的後腦,深深吻住對方的唇。從一開始的猛烈漸漸轉為輕柔,自始至終,雙方都不曾放開緊握彼此的手。

*

      艾維隆王城內,騎士們全都集結在覲見廳內等待召集人盧因的出現。

      「唉……」芙蘭忍不住嘆了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芙蘭,很少看到妳這樣垂頭喪氣。」夏綠蒂關心地問道。

      「雖然我覺得自己很擅長等待,畢竟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忘記自己在等待。可是每當看到那裡空蕩蕩的,」芙蘭指了指空無一人的王座。「我就會想起陛下……」

      「噢……我也好想念陛下……」被芙蘭這麼一提醒,夏綠蒂也開始沮喪起來。「盧因騎士每次都只讓愛絲翠還有約書亞騎士去送文件,我也很想去看看陛下啊……」

      「因為讓你們去的話,你們一定會纏著陛下好一段時間,讓他沒辦法安靜休息啊。」愛絲翠眨了眨眼,俏皮地說著。

      「才不會呢!我們——」

      夏綠蒂才抗議到一半,盧因就現身了。

      趁著盧因還沒開口,芙蘭趕緊舉手發問。

      「盧因,陛下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回來?他已經離開超過一年了耶。」

      「對啊,就算還不能回來,也讓我們找機會去看看陛下啊。」夏綠蒂出聲附和。

      「你們先聽我說,我今天在這裡集合大家,就是要跟你們說關於陛下的事。」

      「難道陛下出了什麼事嗎?」約翰緊張地問道。

      「什麼?!是很嚴重的事情嗎?」史耐德嚇得跳了起來。

      「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派渡鴉去查看狀況。」米海爾故作鎮定地說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得盧因開始覺得頭痛了起來。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這麼熱鬧。」

      覲見廳的入口處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所有人不約而同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只見一身正裝的Lord正站在那邊面帶微笑地看著大家,還有一旁似乎被大多數人給自動忽略的卡堤斯。

      「……陛下!!」

      其實早在兩週前Lord身上的紋身就已經完全消失了,但為了保險起見,兩人在別墅內又多待了一陣子觀察狀況,確定反噬不再發生後,才準備搬回來。

      終於見到朝思暮想的Lord,一群人激動地蜂擁而上。跑在最前面的是夏綠蒂,一副準備飛撲到Lord身上的樣子。

      「陛下!我好想——咦?」

      夏綠蒂猛然停下腳步,原本站在自己前方的Lord突然被卡堤斯拉到身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Lord本人——全都對於卡堤斯的行為感到相當困惑。

      最先想到卡堤斯這麼做的理由的,是愛絲翠。

      「哦……看來應該是有人打算獨佔陛下,不想跟別人分享,對吧?」

      「呃,妳這樣說有點太超過了,愛絲翠。」約書亞開口幫忙緩頰。「應該只是怕夏綠蒂騎士突然撲上去,擔心陛下因此而受傷吧。大概是這段時間為了保護陛下而產生的反射動作?」

      「噢、過度保護可是容易被討厭的喔,就像過度保護的家長容易被自己的孩子討厭一樣。」愛絲翠打趣地說著。

      「妳又在說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啊……」約書亞搖搖頭,他已經懶得搭理對方了。

      「我可是陛下的騎士耶,才不會像個孩子一樣隨隨便便撲上去!」夏綠蒂嘟著嘴不滿地看著卡堤斯。

      卡堤斯一臉尷尬地退至Lord身後。

      確實就如同約書亞的推測,那只是擔心Lord受傷而做出的反射動作。過去一年來,Lord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兩人外出時他都很小心避免Lord受到任何碰撞,看來這習慣一時間還很難改過來。

      不過他倒是不否認愛絲翠所說的話。對於不得不回到王城而結束兩人生活這件事,他是真的感到很惋惜,可以的話真想就那樣繼續獨佔Lord一人。

      「呵呵……哈哈哈……」

      難得看見卡堤斯那有些彆扭的表情,Lord忍不住笑出聲來,而且還越笑越大聲。其他人看見Lord笑得這麼開心,不知不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至於卡堤斯本人,雖然自己可是尷尬得要命,但既然Lord看起來那麼高興,他也只好露出無奈的苦笑。

      盧因在一旁靜靜聽著大家的笑聲,王城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歡樂的氣氛了。

      就讓他們在這裡多待一會吧。盧因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悄悄離開覲見廳,準備開始處理今天的工作。

End

202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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